第2章 一夢家教(上)
一夢家教(上)
沈青青活着從公司的月底財務報表裏出來後,渾渾噩噩的擠在公交上啃着自己早上買的面包當做晚飯。
差點因為沒水喝而被噎死,可也好過半途餓暈過去。
上樓,開門,進屋。
脫掉鞋子、拿好衣服,她就立刻滾去浴室好好洗個澡。
沈青青蹲着洗頭的時候,各種懷念自己當初怎麽就想着要把浴室給弄成淋浴而不是浴缸。
這洗個澡都各種的苦逼啊,小資情調的躺在浴缸裏撒點紅酒,放個松神馬的全都是那天邊扯淡的浮雲。
洗好澡看了新番,同基友一起吐槽家教的白蘭那二貨越發中二的不像話的同時,一起幸災樂禍于此人同雲雀恭彌那中二帝一起被LULI們給嫖得都梅毒三期沒得救了……
為什麽是LULI而非LOLI?
要是喊她們為軟乎好捏的萌LOLI,連她家隔壁那整整半年都沒邁出房門半步的死阿宅都會大聲在陽臺上敲臉盆抗議這稱呼的。
話說大半年沒出房門半步,沈青青就不擔心死阿宅還活着沒嗎?若不是隔壁隔三差五老是有快遞找上門,沈青青哪怕頂着三流小說的必備惡俗橋段,也要去看看隔壁那貨究竟變幹屍了沒。
給自己晚上在床頭邊擺了一杯清水,沈青青往床上一躺一卷被子,就睡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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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回,她是被天搖地動的巨響給震得從床上跌下來的。
扶着額頭裹着棉被,跌跌撞撞的跑出房間,沈青青看着突如其來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兩個金發碧眼的外國男女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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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這才發現自己所在的屋子格局與裝潢,是完全的不一樣。
沈青青下意識的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現狀。
幼小到還有第二性征發育的女孩子的身體,她隐隐覺得這身體的主人和那兩個外國男女是父母和女兒的關系。
還沒等她再想下去,一陣劇烈的晃動讓沈青青站都站不穩。
然後,那個外國男人一把抱起沈青青,然後用沈青青完全聽不懂的語言把那個女人也一起帶了出來。
高層公寓看上去豪華吧,美麗吧,中産階級顯擺吧?可是在遇到地震時的坑爹性,也瞬間如同它的高度一樣坑爹。
反正等到五天後沈青青被救援隊從廢墟中挖出來時,她被刺眼的陽光照得眯起了眼睛。
在上方緊緊抱着她的男人身體早就變得冰冷,身體下面壓着的女人,也在稍早一些的時候斷了氣。
五天六夜沒有食物和水是怎麽活下來的呢?
沈青青躺在病床上,擡頭看着雪白的天花板,胃中和口腔裏好像還殘留着血的鐵鏽味,與怎麽都咬不爛的肉塊堵在喉嚨口吞咽困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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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沈青青才慢慢知道那對外國男女真的是自己的父母,而自己最後則被父親的父母——也就是祖父母給帶了回去。
沈青青在醫院裏的每一天都期望着自己這是在做夢。可她每次往往一拿起水杯想把喉嚨裏堵了些什麽的幻覺給沖下去時,喝下清水卻帶着一股粘稠的鐵鏽味。
要不是另外一只手的手指甲掐着手心,掐出深深地血痕提醒着自己這水沒有味道的話,她一定會被活活渴死。
如果這是在做夢,那麽幻覺和痛疼卻是無比的真實。
而在被頭發灰白的祖父冷着一張臉帶到海上,随即一把丢到海裏差點淹死前,沈青青忽然想通了。
‘無論如何,好好過下去才對。’
抱着這種想法,她手腳并用完全是不知道怎麽重新浮出了水面。
在海面上探出了腦袋卻因為體力不支再要沉下去前,她被自己那一臉嚴肅的祖父給救上了船。
然後,這個靠海的小村子裏,誰都知道安格裏斯家的老古板有一個笑起來比白砂糖還要甜美的小孫女莉莉,以及她在十二歲的時候,就能将有着比拇指還大珍珠的貝殼帶回來。
碩大的珍珠可以換到大筆的錢把家裏給重新粉刷了一遍,可沈青青在找到過一次大顆的珍珠後,就不再幹這種事情了。
她一點都不想大出風頭。
被埋在建築廢墟裏整整五天六夜裏那如同噩夢般的時光,讓沈青青徹底明白明哲保身和低調做人的原因。
比起靠着販賣那些碩大的野生珍珠得到大筆的錢,沈青青寧願将自己從海裏撈起來的那些顏色各異的珊瑚與海星給積攢起來,每隔一段時間,就趁着周末拿到集市上去占個位置擺個小攤子,讓那些人傻錢多的外國觀光客将這些東西給買回家去。
而沈青青在集市上的攤子前等着客人光顧的時候,也會順手将那一些從沙灘上順手撿起來的白色小貝殼,用膠水粘起來後,做成各種拿來賣錢的工藝品。
潛到比別人都要深的海域裏,冒着窒息而死的危險獲得的高收益,都可以讓沈青青忘掉自己身處的環境到底現實而又真實到什麽地步。
會把自己最後一個兒子留下的唯一的血脈,給狠心丢到海裏去的祖父,是深谙西西裏本土居民源遠流長的生存方法的老人。
沈青青每次抓着裝着貝殼和珊瑚的袋子浮出水面時,都為自己當初自暴自棄的不想接觸這個世界的想法而感到羞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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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祖母去世三個月後的一天,她也同樣潛到了水裏去。
在給找到珊瑚和貝殼的同時,沈青青也希望能把家裏的那一盒子不賣出去留着自己玩兒的大顆珍珠給湊齊一百個。
可今天的海有點異樣。
明明風平浪靜,可是一路下潛卻既沒有魚,也沒有看見總是出沒在視線範圍和身體周圍的海星,海蜇與小螃蟹,海葵與軟珊瑚都蜷縮起來沒精打采的歪在一邊。
沈青青看着就在不遠處的一個緊閉着的巨大貝殼,就算心中八成确定裏面就有珍珠,她也絕不想游一小段伸手撈過來。
經歷過地震有多殘酷的沈青青,對于這種意味着反常與不詳的自然反應,立刻決定回家去。
就算兩手空空也比不小心丢了命要好。
就在她朝上游去的時候,左手被一個奇怪的東西擦過。
沈青青轉過頭,看到一個金發的男人閉着雙眼就在自己身旁。
她吓得差點沒叫出聲來!
可是反應過來後,就想如同忽視了關于自己所在的地方,現在的時間這些事情一樣忽視掉這個死人。
海裏什麽時候沒有死人呢?
以前,沈青青有因為看到在沙灘上遠處的一個橡膠手套好奇的走過去,卻在最後發現這是一只被海水浸泡的泛白後膨脹腐爛的斷手時,就知道永遠不要理睬你覺得好奇的東西。
可偏偏這個被沈青青當成死人的屍體卻突然睜開了眼睛。
這具飄在海裏的“屍體”,有着一雙浸在反射天空顏色的大海裏——比寶石還美的藍眼睛。
沈青青對上了這雙眼睛後,徹底吓了一跳。
在下一刻反應過來後,才發現剛才睜開眼睛這件事情,只是自己的錯覺。
這具穿着西服的男性屍體,根本從來沒有睜開眼睛過。
不過她鬼迷心竅的伸出自己的手指壓在了對方的頸動脈上後,同海水一樣冰涼的肌膚下的跳動,立刻讓沈青青丢掉手上的袋子,剝去他上身那件礙事拖累的西服,抓着這個男人的手往海上游去。
拖到岸邊做了一整套急救措施後,沈青青正拿着這個好不容易有微弱呼吸的男人不知道怎麽辦,一擡起頭,就看到了朝着自己走來的祖父。
老安格裏斯就是自己孫女的救星。
他黑着一張臉把這個男人給帶回了家裏。
沒有去醫院的原因,那是因為天知道去了醫院會不會帶來滅門之禍。
即便這個靠海的漁村屬于加百羅涅家族的地盤,可要是一弄不好那就……
老安格裏斯在路上無比期望着自己孫女救回來的男人,就這麽斷氣算了,可當他黑着臉把孫女趕出屋子再給對方脫下浸了海水就決不能穿的高級襯衫後,就被他肩膀和胸口的傷口給吓了一跳。
老安格裏斯才不想知道為什麽衣服沒事偏偏身體上的傷口卻那麽恐怖呢,該知道的必須知道、不該知道的說幾遍都不知道——這是他所信奉的西西裏生存法則。
老安格裏斯覺得自己唯一的小孫女可能惹上了一個大麻煩,可他在上好藥、包紮好傷口後,就決定把這家夥丢在這其實位置不算差的客房床上自生自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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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青在救回來那個昏迷不醒的男人,并且為了他的傷情不得不賣掉一顆自己積攢下來的珍珠換錢去買藥時,就開始後悔了。
自己真是手賤啊手賤啊!
沈青青抱着自己的那一盒日益減少的珍珠,心痛的都快流血了。
可如果再來一次,估計她也不能就這麽心安理得的見死不救。
等到老安格裏斯照例去看客房裏的那個小子醒過來沒,沈青青則一邊把菜從廚房裏端到桌上,一邊想着家裏的賬本,在聽到那個被自己救回來的“大支出”終于醒過來後,沈青青趕緊把自己手上的菜往桌上一擺,一邊将雙手在胸前的圍裙上随便的擦了擦後,一邊跑了過去。
老安格裏斯背對着站在客房門口,似乎想要堵住自己的孫女,可是沈青青卻看到了坐在床上“笑得一臉傻氣”的那個男人确實是有着一雙漂亮的藍眼睛,他揉着金發,笑得越發傻氣的從床上站了起來——
沈青青的目光落在他的左手上,那詭異而又莫名其妙的紋身,實在是像極了一個街頭小混混。
這個街頭小混混在意大利這邊,有着更加高級和專業的組織,一般稱之為——黑手黨。
老安格裏斯在用“未婚的小姑娘怎麽好看人家男人的身體”這種在意大利絕對站不住的蹩腳理由把從來不和自己争的小孫女趕去多做幾個菜後,松了一口氣後這才轉過身對着就在自己面前、平視着自己的男人說道:“醫藥費和住宿費一共六十六萬裏拉,麻煩加百羅涅家族盡快付賬。”
他淡定的仿佛自己面前的那個男人,并不是這村子所屬的加百羅涅家族的首領,而是一個倒黴快死卻又被救上來的普通“幸運蛋”。
對方笑了一下,點了點頭後,伸出了自己的左手,自我介紹:“我是安德裏亞加百羅涅。”
“馬可安格裏斯。”
老安格裏斯也伸出了自己的左手,回握那雙帶走自己三個兒子生命的家族首領。
剛救回來的時候這位首領的左肩上明明沒有紋身這種蠢事情,他才不知道呢。
他唯一會當成理所當然的事情是,這個紋身從一開始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