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第二日還未起床就接到餘飛羽的電話，飛因睡覺一向迷糊，被人吵醒要很久才能緩過神來，所以只管嗯嗯嗯，他在那邊說：“不然我上你家等你？”

飛因完全忘記還有季若川這個人，迷迷糊糊就告訴了他門號，然後繼續蒙頭大睡。

直到聽到門鈴聲響，飛因這才記起，從床上一躍而下，不好，季若川正穿着一件寬袍睡衣，毫無表情地看着餘飛羽。

餘飛羽被他盯得心裏直發毛，他第一眼看見季若川，就有這種感覺，那種高高在上的壓力感，有點令他喘不過氣來。

出于禮貌餘飛羽仍然伸出手去，笑容卻明顯牽強，他說：“季總，您也在這啊？”

季若川看着他，卻又像沒有看他，也并不去握他的手，轉身瞟林飛因一眼：“你交朋友的口味越來越奇怪了。”

飛因一向社交能力差，也向來不知如何緩緩解這種局面，只有看着餘飛羽伸在半空中的手又尴尬地收回去。

她匆忙中還穿着睡衣，白色蕾絲花邊的睡衣有些大，已經滑至肩際，飛因卻并沒有發現，季若川白她一眼：“你也該換好衣服再出來招待客人吧，林大小姐。”

飛因這才驚覺，紅了臉進屋。

待她換好衣服洗漱完畢，發現這兩人正坐在沙發上，季若川仍穿着睡衣，自顧自喝茶，而餘飛羽看上去有幾分局促。

飛因坐到季若川旁邊去，隔着季若川問餘飛羽：“是舅媽讓你過來接我？那她幾點到呢？”

“她說中午等我們吃飯，現在應該已經在路上了，我們也該出發了。”餘飛羽總覺得季若川給他一種無形的壓力，急于想要離開。

有的人，天生就有強者之氣，顯然季若川正是其中之一，他此刻雖然一言不發，但飛因卻是曉得，他若是不吱聲，她也就不能走，所以她看着季若川，在等待他的同意。

季若川輕輕咳了一聲，站起身來，伸了伸懶腰，往卧室走去，邊走邊說：“今天真是個好天氣，不然大家一起去踏青吧，你們稍等一等，我打電話給敏敏。”

這兩人自然只有乖乖等着，飛因向餘飛羽投去歉意的一笑，餘飛羽回以理解的笑容，飛因心裏一暖：原來人人都比季若川通情達理。

吳敏敏沒幾分鐘就噔噔噔上樓來，仍然打扮得花紅柳綠，腳上踩了雙将近10厘米的高跟鞋，飛因十分不解，那麽亮的色彩，她難道也沒有厭倦的時刻，而且那高跟鞋多麽似一副刑具，飛因圖舒服，一年四季都是平底鞋。

季若川此刻也已經換了一套運動裝備，即使穿得如此休閑，卻仍是有股子霸氣在裏面，吳敏敏過去親熱地挽着他的手，聲音甜得幾乎無人能拒絕，她嬌聲道：“怎麽不早點通知我呢，我也好來得及去買雙運動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鞋子全部都有跟，你說現在怎麽辦呢？”

季若川回頭瞟了一眼她腳上如刑具般的鞋子，忽然笑道：“我看這樣吧，餘先生載你去附近買雙鞋，我和飛因去接一下朋友，然後在目的地會和，麻煩餘先生了。”

餘飛羽聽他說得客氣，并不好拒絕他，只得點點頭。

飛因無奈跟了季若川上車，跟他單獨待在一起，飛因常常會有點不知所措，大概是因為害怕自己說錯話惹惱他，幹脆就閉口不言。

飛因見他駛往東邊，明顯地方向不對，這才忍不住問：“這是去哪兒啊？”

季若川一副專注開車的樣子，并沒有打算要接她的話茬，飛因搞不清楚他要做什麽，強自鎮靜，她仍是輕聲細語地說：“不停車我就打開車門跳下去，你信麽？”

季若川卻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他的聲音也溫和：“我當然信，這個世界上不珍惜生命的人多了去了，每天都有人跳樓呢，你要想成為他們中的一員，我也并不攔你。”

飛因被他這番話堵得心慌，轉念卻又想，跟他鬥什麽氣呢，白白氣得肝疼，反正他再怎麽可惡也總不至于害自己。

既來之則安之，于是飛因閉上眼睛睡回籠覺了。

飛因醒來時也接近正午，往窗外一看，前方的路牌上赫然寫着北戴河，50KM，再一低頭，發現自己的手機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被季若川關掉了。

這麽些年，她當然清楚季若川的脾氣，所以并不問為何來這，更何況，自己打來北京以後，幾乎就沒有邁出過季家半步，有機會出來走走，也是件樂事。

季若川見她醒了，回過頭來看她一眼，突然說：“你為什麽不問我帶你來做什麽？”

“你若是想告訴我，我不問你也會說，你若是不想告訴我，我問也是白問。”飛因眼神瞟向窗外，雖已進入深秋，但今天陽光似乎真的不錯，翠綠的樹葉在陽光照耀下綠得更加喜人，飛因突然覺得，心情也還蠻不錯。

季若川嘴角彎出一個小弧度，似笑非笑，他說：“你倒是學聰明了，我帶你來這也不過是因為我想帶你來而已。”

飛因就知道他不會有什麽正經理由，也就懶得搭理他，又再度閉目養神。

到北戴河的時候已經一點多，飛因有些餓，便提議先找個地方吃飯。

她突然想起，似乎很久沒有跟季若川這樣子和和氣氣的相處了，兩個人為一丁點事情也能莫名其妙地吵上一番，很多時候，她努力抑制自己的怒氣，可是只要看一眼季若川那既幸災樂禍又萬分鄙夷的表情，就忍不住要跟他一争高下。

飛因回過神來，季若川正認認真真地看菜譜，又擡起頭來問飛因：“不然我們吃條魚如何？”那語氣裏竟帶着幾分商量。

飛因有點被他的好脾氣給吓到，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過了半晌才道：“好吧，可是被魚刺卡到怎麽辦？”

季若川當然不會理會她這個無聊的理由，點了較符合飛因口味的水煮魚以及兩個青菜。

等到魚端上來，大概是因為餓，飛因急不可耐地把筷子伸向魚肉，季若川瞪她一眼，夾了一根青菜給她，示意她先吃。

然後，他将魚肉夾到自己碗裏，一根一根将魚刺挑出來，他挑魚刺的動作十分專注，專注到根本沒有發現飛因的訝異，因為接下來，他将挑完刺的魚肉一塊一塊夾到了飛因碗裏。

飛因看着那一碗魚肉，不知道該如何下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