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一切就緒

第44章 一切就緒

“曲兒。”

秦時抓住她手, 滿臉擔憂。

蘇弦錦笑了笑,往後退了一步,抽回手。

“景色太美,一時忘情。”

她低頭看了眼衣裙, 有些不好意思。

“謝謝你帶我來看楓葉, 我很喜歡, 只是衣裙都髒了,我們還是回去吧。”

秦時打量她神思輕松許多, 不由心下微松, 果然出門散散心要比悶在屋裏好得多。

不過兩人尚未走到馬車旁, 忽聽一陣動靜, 一個精兵快跑而來,向秦時禀報:“抓到一個黑衣刺客!不知道是不是大人說的錦衣衛!”

錦衣衛!

蘇弦錦幾乎心跳驟停。

轉念一想, 又不太可能, 錦衣衛都被景林撤走了, 只有他一人還逗留在林州,以景林的武功設定, 根本不可能被普通士兵抓住。

正猶疑間,但見兩個身着甲胄的士兵壓着一個黑衣蒙面之人從林子裏出來到了跟前。

秦時踏前一步, 擋在蘇弦錦身前, 沉聲:“莽撞什麽,離遠些問話。”

“是, 将軍。”

士兵押着黑衣人退後了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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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時吩咐:“摘下來。”

蒙面人的面巾被猛地摘下來, 蘇弦錦看清後一驚。

此人頭發亂亂地散下來, 遮着半邊臉, 隐約可見其臉上布滿了一大塊的褐斑。

褐斑,這不就是……那個戴樹皮面具的劫匪?

男人極快地看了她一眼, 又深深低下頭,努力将臉藏在頭發底下,似乎不想讓她看見。

秦時冷喝:“你是什麽人?為什麽在附近鬼鬼祟祟的?”

男人沉默不語,也不擡頭。

一個士兵道:“将軍,說不定就是朝廷奸細,過來尋那奸臣的。”

秦時道:“把他帶回府衙,先看管起來,我回去審問。”

“等等。”蘇弦錦出聲。

秦時意外地望着她:“曲兒?”

蘇弦錦盯着男人,男人卻一顫,不敢擡頭,也不看她。

“我認識他。”她說。

秦時皺眉:“他是何人?”

蘇弦錦心知只要此時她說出男人的真實身份,他大約難逃一死。

但她此時心裏有了其他計較——

“他救過我。”她對秦時道,“當我在劫匪手裏時,他救過我一次,雖未成功,但我仍然很感激他……”

她輕聲請求:“秦時哥哥,留他一命吧。”

“他救過你?”秦時不知信也沒信,便颔首,“既如此,那就放了他。”

士兵松開手,自顧下去了。

男人垂着頭緩緩起身。

蘇弦錦近前一步,男人忙用手撥頭發遮臉後退。

“別看……”他聲喑啞,局促不安。

“沒事。”蘇弦錦低聲道,“你放心。”

男人身子微顫,只用發間露出來的一雙眼靜靜望着她,紅血絲爬滿了瞳孔。

蘇弦錦不再多說,轉身上了馬車,又探出車窗對秦時道:“他好像受傷了,帶他去府衙療傷吧。”

秦時笑笑:“只要你高興,依你。”

*

陳晴掏出鑰匙開宿舍門,鑰匙剛插進去,門就從裏面被打開了。

蘇弦錦一把抱了上來。

“重色輕友,好久沒看見你了。”

陳晴咧嘴:“拜托,一個星期都不到好嗎”

“你試都考完了嗎?”她放下包。

“還剩一門,元旦之後考,你呢?”

“我已經考完了,不過你可真行,在書中世界遇見那麽多事,竟然還能專心考試。”

蘇弦錦挑眉:“嗯哼,不但能專心,而且考得不錯。”

成績雖沒出來,但她對自己信心十足。

陳晴豎起大拇指:“下學期的獎學金你肯定又有份。”

“拿到了請你吃飯。”

“沒問題,不過我先請你吃飯吧。”陳晴笑,“我已經通過趙珩他們公司面試了,正式開始實習,一號發工資,雖然不多,但第一桶金。”

蘇弦錦立即穿好大衣:“走走走。”

“你還真不客氣啊。”

-

半個小時後,兩人就在上次那家烤肉店坐下來。

“總算是和你一起吃上了。”

陳晴夾了一塊雪花肥牛放在烤盤上。

“你的計劃到哪一步了?”

蘇弦錦認真道:“在準備脫身,等秦時安排夢婵衣和我去林州以南的小村莊藏身時,我就離開。”

“去找程筠?”

“對。”

陳晴頓了頓,烤肉開始滋滋作響。

“姐妹,這段劇情小說裏沒有。”

“嗯。”

“這意味着你沒有上帝視角。”

“不重要,我知道結局就好,三個月後……”

陳晴無情地打斷她:“結局就是,程筠被千刀萬剮,死無葬身之地。”

蘇弦錦沉默不語。

心尖有些細密的疼,密密麻麻蔓延開來。

陳晴将烤好的肉夾到她面前的盤子裏。

嘆道:“你學習認真,勤奮努力,我很怕你沉浸到虛幻的現實裏無法自拔,毀了你的未來。”

蘇弦錦扯了個笑:“我不是……考研了嗎?筆試應該沒問題。”

“你知道我說的不僅是這些。”陳晴搖頭,“我是覺得,如果那一開始就是個幻想,或者是個存在但與我們所在的現實無關的世界,最後除了你會留下一段無法愈合的傷痛外,沒有其他的意義。”

那麽多情侶分分合合都能要了老命,何況一起經歷過生生死死而建構起來的感情,一開始就是奔赴的不能在一起的結局。

陳晴她很了解自己的朋友,她知道蘇弦錦是個至真至純,至情至性的人。她沒談過戀愛,正因她的感情太熱烈太真摯,反而不會輕易給人。

可一旦真動了心——

蘇弦錦笑意淺淺。

“那你,想聽聽我的想法嗎?”

“好。”

“你說,人的一生要怎樣過才算有意義呢?”蘇弦錦目光溫和卻堅定,“功成名就?還是成為英雄?我想對于更多人來說,人生也不過是平凡的一生,如果能找到自己喜歡的事以及喜歡的人,倒也不算白活。我目前的人生都過得平穩且平淡,幼兒園小學初中高中大學,現在又去考研,對我來說,如果沒有意外,那麽平淡也是一種幸福,但如果……有更值得冒險的事出現呢?”

她笑問:“你小時候難道沒有幻想過,忽然有一天有個神仙出現在你面前,告訴你,這個世界即将毀滅,而你就是将來拯救世界的大英雄嗎?”

陳晴用生菜卷了烤肉一口悶。

“當然,誰都想過吧,後來我小說看多了,還幻想過西裝革履的管家開着跑車來校門口接我,說我是他們家從小流落在外的集團千金,還有一個青梅竹馬的一米八大帥哥總裁未婚夫……”

蘇弦錦眼裏盛一汪清泉,笑意盈盈:“那麽有一天,你的人生真的出現了一些非同尋常的事,你忽然好像真的成了故事中的女主角,你會放棄嗎?”

陳晴嘆了口氣,實話實說。

“……好吧,其實我也不會。”

她說:“但我是怕你過于在意那個世界而放棄了現實生活,不過看來我多慮了,你想的還挺清楚的。”

蘇弦錦聳了聳肩,笑道:“那當然,古代哪有現代生活得舒服啊,我可不會留在那個世界。”

如果不是為了程筠的話。

至于結局……

如果程筠無可避免地走向了他的歸宿,那她至少希望在那之前能與他黑暗裏同行。

陳晴給她開了瓶汽水,自己也開了一瓶,碰了碰。

大笑:“那就幹杯,祝你早日找到他!”

晚上,蘇弦錦自己回了宿舍。等她收拾好躺到床上時,手機響了聲微信提示音。

她重新打開手機,不禁微微睜大眼。

是程同學。

程同學發來一張照片,照片裏面是一幅畫,畫中用簡約的筆觸勾勒出流暢的山水岩石,一道小瀑布從山上垂落下來,落在岩石上水珠飛濺。

明明是靜态,卻仿佛在蘇弦錦眼前流動起來。

“睡了嗎?”對面問。

“還沒有。”蘇弦錦猶豫片刻,回複。

程筠發了條語音,蘇弦錦點開,他清冷低沉的嗓音便傳出來。

“……最近我的夢裏出現兩次這個地方,上一次有這種感覺,還是送你的那幅畫。”

他停頓幾秒,問:“你有沒有去過這個地方?”

蘇弦錦來回放大縮小,仔細看了看。

回了條語音:“我沒見過。”

半晌,程筠才再次回了消息。

“好,晚安。”

蘇弦錦盯着屏幕看了會,也回了晚安。

關上手機,她閉上眼進入夢境。

*

天邊一彎狼牙月。

蘇弦錦睜開眼,聽得更鼓幾聲,已是寅時。

屋內沒有點燈,窗外月光淺,照不進窗棂,黑暗如霧,在屋內輕輕湧動着。

她披衣下床,瞧見後窗映着一道淡淡的人影 。

“誰?”她低聲問,心中卻大約猜到了答案。

人影一閃,便消失了。

蘇弦錦倒也沒有害怕,反而推開窗,目光落在庭院中。

月光薄薄傾灑,石上宛如積水,竹影倒映在地面上,微微晃動,當真如水草一般。

眼前見景,她忽然想起蘇轼那句“庭下如積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橫,蓋竹柏影也”。

“出來吧。”她低聲道,“我知道是你。”

男人已重新戴了面巾,從假山後轉出來,沉默站着。

蘇弦錦注視着他:“我又救了你一命。”

“是,我欠你兩條命。”男人沉聲,“日後便為你豁出命也在所不惜。”

蘇弦錦擡眸:“我不用你為我豁出命,但我需要你幫我個忙。”

*

從落日林回來,秦時就接到蘇道南快馬來信,信中請求他不要讓蘇曲兒回蘇州,如今選秀風波未停,他希望秦時可以護住女兒。

林州卻也不安定,災民尚未得到完全安置,且秦時既與朝廷撕破臉,想必不久朝廷就要派兵來攻打林州。

他要處理的事太多,又前途未蔔。

蘇曲兒留在身邊,他不放心,也會分神,于是找到她,提出要将她和夢禪衣一起送去林州以南的白英村暫時藏身避禍。

都在計劃中。

蘇弦錦應聲:“好。”

一日後,一輛馬車載着蘇弦錦和夢婵衣離開了林州城,向南方去。

夢婵衣戀戀不舍地趴在窗戶,望着林州方向。

蘇弦錦輕聲:“你不想離開他吧。”

夢婵衣一驚,慌忙放下簾子。

“不……林州還有許多病患,我……我放心不下。”

“你的眼睛不會騙人。”蘇弦錦望着她。

夢婵衣垂下眼睫,淚光點點。

“秦大哥說,林州将要發生大事,他自己也不确定能不能安然無恙,也不希望連累我們,我……幫不到他什麽。”

蘇弦錦輕輕嘆了口氣。

馬車忽然猛地一震,車夫昏迷滾落在地,接着聽馬兒長嘶一聲,停了下來。

夢婵衣驚恐向外探出身子:“怎麽了?”

還不待蘇弦錦回答,有人一記手刀快準穩地落在她後頸,她身子一軟,暈了過去。

蘇弦錦接着她,将她放到馬車裏,又将兩封信放到她手邊。

然後不再猶豫,跳下馬車。

面具男将一匹快馬牽過來:“蘇姑娘,你想去哪?”

蘇弦錦毫不猶豫:“落日林。”

她獨自一人不能避開秦時的人脫身,也不能穿過有士兵巡視的落日林,但老三可以。

他前幾日一直藏身落日林都沒被發現,若非他想離蘇弦錦近些,即便受了傷也不會輕易被士兵抓住。

她知道他能從錦衣衛手下逃脫,必然身手不凡。

“為什麽?”

“不要問。”蘇弦錦抓住馬鞍坐上去,望着他,“你欠我兩條命,照我說的做就是。”

男人翻身上馬坐在她身後,沉聲道:“即便不欠你的,我也願意為你做一切。”

馬蹄回蕩,揚起一地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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