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奶奶
第十六章 奶奶
“您好!請問您是沈嶼沈先生嗎?”
“我是,請問……”
“是這樣的沈先生,我們這裏是白霞市第一人民醫院,您的奶奶剛剛從縣醫院轉到我們醫院,她現在是胃癌晚期,病人跟我們說想放棄治療,但這個必須得到家屬的同意我們才能放棄,您看看您有沒有時間過來處理一下。您的奶奶現在情況很不好,如果沒有醫院的治療和管理的話,可能随時都會有生命危險!”
沈嶼完全不敢相信,神色呆滞,握着手機的手微微顫抖,聲音也斷斷續續的,說:“會不會是打錯電話了?”
“沈先生,我們是正規大醫院,您的奶奶先是在縣醫院接受藥物治療的,可是癌症蔓延速度太快,再加上老人家的年齡也有點大了,才轉到我們醫院來的,您看看現在能不能趕得過來,我們需要給安排手術,病人現在的情況很不容樂觀的。”
沈嶼啞着聲:“我、我最遲也要明天才能到,你看看能不能先做手術?”
“沈先生,那您看看您在這邊還有沒有其他的直系親屬,安排過來簽字也行的。”
“沒有……沒有沒有,奶奶只有我了……”
“那這邊可以幫您盡量跟進穩住病人的情況,您盡快趕過來!”
沈嶼點點頭,挂斷電話之後,整個人如一撮死灰奔向司斯年。
聽到奶奶的那個消息,他整個人已經崩塌,腦袋裏一片空白,身體是控制不住的痙攣。
司斯年有財有勢,一個電話,一架私人飛機就載着沈嶼,用最短的時間抵達白霞市。
沈嶼問了樓下的護士,快速來到奶奶所在的病房。
奶奶已經面色慘白,嘴唇都是蛻皮的白,兩眼緊緊閉着,聊無聲息地躺在三人病房中間的病床上。
沈嶼腳步沉重地走過去,靠着床直接跪下,嘴裏“嗚嗚嗚”的,說出的話都不成句。
司斯年和聞宴立着身站在床尾,司斯年面目冰冷,眼裏流露些許雜意。
“去和這裏的醫生交流一下、詢問一下情況。”
聞宴撤身離開。
司斯年走到床邊扶起沈嶼。
“穩住情緒,你的奶奶不會有事的。”
他不怎麽會安慰人,也不需要去安慰人,可現在,看着泣不成聲的沈嶼,他卻有一股沖勁兒,那就是把眼前的人用力地抱進懷裏,告訴他“我在”。
好似此時腦海中的計劃并不重要了,他想抱住沈嶼,對沈嶼說可以完完全全地依靠他。
沈嶼整個人的身體都是身側的司斯年在托着,腦海裏的神經緊緊繃着。
除開父親去世之外,這是這麽久以來,第一次感到這麽無助。
過了好大一會,聞宴帶着幾個醫生走進病房。
沈嶼情緒穩住些許,聲音特別沙啞地問道:“醫生,我的奶奶、現在怎麽樣……情況這些……都還好嗎……”
帶頭的女醫生朝前走了兩步,先是看看奶奶正在輸液的藥水,再拿着小電筒照照眼睛,才緩緩說道:“病人情況比剛剛進醫院時好了很多,但是胃癌晚期……我們只能說盡力幫你們家屬穩住病情的惡化,治愈的可能性會很小。”
沈嶼眼淚聞言又控不住地流,他問:“我奶奶……胃癌……會不會是診斷有錯……”他希望只是診斷有誤,奶奶不會有事的,不會的。
明明、明明他們幾乎每天都有在好好通話,有在開視頻,有在唠家常,明明還是笑燦燦的奶奶,還是健健康康的奶奶,怎麽、怎麽突然就确診癌症,還是晚期,所以一定是診斷有誤,是吧!
“沈先生,您的奶奶确診癌症很早了,從縣醫院轉來的就醫記錄裏面也有,而且,她曾經就放棄了最佳的治療時期,現在蔓延至晚期,只能盡量控制,也有一定幾率治愈,只是奶奶年齡有點高了……”
曾經放棄?
沈嶼腦海裏突然想起什麽,他點點頭,側眼看着昏迷的奶奶。
司斯年抿抿唇,說:“你們好,我是沈嶼先生的朋友,我們出去交流讨論吧!”
瞬間站滿人的病房就只剩沈嶼和自己的奶奶。
他牽住奶奶略顯冰涼的手,上面爬滿了歲月的痕跡,手心都是密密麻麻的、凹凸不平的紋路。
這些是奶奶長期幹農活留下的痕跡,全是不可逆的傷痕。
奶奶雖然住在縣城小區,可在老家也有田地,為了沈嶼的上學費用,她一年四季把能種的農作物都種上,等到成熟時再摘取來縣城裏賣,雖然掙得不多,可她還是讓沈嶼好好地順利考上高中、考上大學。沈嶼也很争氣,上高中時就開始嘗試找兼職分擔奶奶的負擔,努力學習争取拿到獎學金,兩個人是雙向奔赴的情感。
沈嶼是奶奶老年時的陪伴者,奶奶是沈嶼美好生活的鋪路者。
司斯年過了好久才進來病房。
沈嶼搬着椅子坐在奶奶身旁,一動不動地呆坐着。
司斯年走過去,整個人籠罩住沈嶼,薄唇緩緩說道:“我跟醫生讨論了一下,我的建議是把奶奶轉到我那邊去,在那邊醫療水平和技術都比這裏要發達一些,醫生也說過了今天晚上奶奶要是胃痛沒有複發的話,可以直接轉院。你覺得如何?”
沈嶼點點頭,他現在就是一只無頭蒼蠅,他的腦海裏已經想不到任何辦法。
沈嶼握着奶奶的手,想着去到那邊的醫院,會是一筆大費用,他現在沒有多少錢,神色糾結了一會,沈嶼才啓唇說道:“司先生,我可能沒有那麽多錢負擔奶奶的醫藥費,您……”
司斯年伸手堵住沈嶼即将說出口的話語,道:“沈嶼,我們是情侶,是世界上除開家人最為親密的存在,你的奶奶就是我的奶奶,不要說其他無用的話。”
“沈嶼,你要學會依靠我!”
沈嶼把頭靠在司斯年身上,“嗯”。
第二天,奶奶依舊還是陷入昏迷,醫生說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為昨天晚上輸的藥水有一定的助眠作用。
司斯年安排聞宴幫奶奶辦轉院,下午兩點時,他們就回到了白雲市。
奶奶住的是高級病房,偌大的病房堪比酒店房間,設施什麽的都很完善。
下午些時候,奶奶才悠悠轉醒。
沈嶼看着手機查閱資料的動作停住,言語之間是控制不住的開心,聲音已經不如昨天沙啞,他笑着說:“奶奶,您醒了!”
奶奶回應着沈嶼的笑容,回握住沈嶼的手,微微點頭。
沈嶼笑着笑着突然又情緒上頭,哽咽着說:“奶奶,您為什麽騙我啊?明明身體都沒有好,先是瞞着我病情,又瞞着我偷偷放棄治療出院,您、您怎麽能這樣……”
奶奶看着沈嶼開始哭泣的模樣,心裏難受至極。
“奶奶不是故意欺騙小嶼的,我們的小嶼啊,值得更好的生活,要好好努力,改變如今的現狀。奶奶老了,看得風景也夠多了;而且,奶奶也累了,想去找小嶼爸爸了……”
奶奶嘴巴上帶着呼吸機,說話悶悶的,一言一語皆讓沈嶼心痛得難以呼吸。
“奶奶怎麽能說這種話?奶奶怎麽能舍得留我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奶奶怎麽能不要我?奶奶……”
說完他把臉埋入奶奶的手掌裏,咽着聲兒哭。
奶奶的淚水順着眼尾流入耳朵,她也很難受,但小嶼值得更好的未來,她不能拖累小嶼前進的腳步。
當初兒子就是因為自己才過得那麽不如意,她又怎麽舍得繼續犯第二次錯。
“小嶼啊……”
沈嶼哭了一小會,就擡臉整理自己的情緒,“奶奶,沒事的,我們好好治病,好不好?這次,我陪着您。”
奶奶無奈,只好點頭。
小嶼啊,奶奶對不起你啊!
沈嶼把稍顯淩亂的被子拉拉,說道:“奶奶,您等我一下,我去叫一下醫生。”
沈嶼擦去眼淚,看見奶奶閉着眼點頭,才拿起外套出去。
等到沈嶼出去之後,奶奶才又一次睜開眼睛,她緩緩打量着四周的環境,看着豪華帶着些熟悉的房間,奶奶慘白的神色閃過淩亂和不敢相信。
她想穩住呼吸,穩住情緒,可身體的過度虛弱讓她控制不了那股難受。
身旁的呼吸機傳來刺耳的聲音,其他儀器也跟着響起。
沈嶼和醫生腳步速度不算慢,後來的護士叫着沈嶼身旁的醫生,報告說病人情況加重。
他們幾乎是跑着去到奶奶的病房。
沈嶼和奶奶的距離被醫生和護士隔開,他看着他們在奶奶身上進行搶救,嘴裏說着聽不懂的專業話語。
沈嶼眼裏噙滿淚水,無助地矗立着,雙腿發着抖,手放在身前互相掐捏,留下一個個深凹的白痕。
過了一會兒,刺耳的儀器聲消失,醫生們逐漸散開,主治醫生跟沈嶼彙報奶奶的情況。
沈嶼聽在耳朵裏,身體哪裏都泛疼。
司斯年過來時,沈嶼一個人站在病房的窗口處眺望。
他走過去把人擁入懷裏。
“奶奶怎麽樣?有沒有好些了?”
沈嶼回過身,抱住司斯年,“我好害怕……奶奶……”
“不會有事的,我在、有我呢!”司斯年說道。
沈嶼悶悶地“嗯”一聲,第一次用力地抱着司斯年。
而後緩緩擡頭,眼神真摯地說:“謝謝你,斯年!”
司斯年腦海裏一條名為理智的弦“啪嗒”一聲斷開,腦海閃過的全是有關沈嶼的畫面。
有笑的,有哭的,有生氣的,有高興的,有傷心的……
還有,沈嶼在床上說愛他時,眼裏滿滿的愛意;沈嶼叫他斯年時,滿眼糯糯的情意。
司斯年,你好像、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