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禮物
第44章 禮物
“啊?”米正搞明白他爸準備去南方是去工作, 不是去旅游之後,就斷然拒絕了,“不去。我得上課。”
米濉不幹涉兒子的教育, 不代表他不關心。
傻兒子壓根沒發現課本的內容改變, 還以為自己學的是高中知識, 感覺真是絕了。
別人知道拿個書皮包着課外書冒充課本, 自家兒子怎麽會拿着課外書還當課本學?
他自己讀書的時候, 腦子挺正常的啊, 要說像他媽也不對。他媽可比他聰明多了。
怎麽他們倆生個兒子傻乎乎的?
米正以為米濉說要去南方工作,起碼得過一陣,沒想到公司高層的面試和他了解的同學的面試那麽不一樣。
米濉已經在網上跟人聊了幾次, 甚至已經拿到了一部分對方公司的材料,最後去了一趟省城,就算是談完了。
新老板直接從南方飛過來面試的,可見非常重視。
本來這次見面差不多是走個流程, 但沒想到新老板跟着米濉回到了米家莊。
米家老宅是頭一回正兒八經招待客人, 米正很好奇,上課也不專心。
姜稷幹脆給他放了一天假,讓他站在村口等人。
米正一家在村裏的地位特殊。加上米正年紀小,在村口大樹底下坐了沒一會兒, 就被塞了一堆果子, 身上還被蹭了一堆的貓毛狗毛。
等米濉帶着客人回來的時候,兒子已經跟貓貓狗狗玩到不知道哪兒去了, 聽李叔問起還奇怪:“小正在村口嗎?沒見到他啊。”
“那大概是玩去了。等會兒餓了就知道回來。”李叔随口應着, 讓一個年紀輕一點的男鬼幫着客人拿行李, 再安排人去客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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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整個宅子裏,能像個普通人一樣的只有李叔和羅伊。經過了一段時間的香火供奉後, 大部分鬼只要待在宅子裏,就能和普通人一樣,有呼吸有心跳有溫度。哪怕是知道內情的米濉,現在只要能控制住自己不去亂想,相處起來也很自然。
新老板年紀不大,壓根沒察覺出什麽,笑着說道:“我就一個包,自己背着就好,麻煩你帶我去房間就行。”
視頻通話的時候,他就看到米濉家的房子古色古香,等實際進來的時候,才發現比想象中的更好。
當然,人家的房子再好,那也是人家的事情,他本來不應該這麽厚着臉皮要住進來的,但……反正真正見到米濉之後,就讓他感覺到一種很舒服的氣息,忍不住就想多待一會兒。
果然,這老宅子給他的感覺更加舒服,真想厚着臉皮住在這裏了,可惜人家顯然不開民宿。
而且他以為是客房,結果人家直接給安排了一個院子,屋裏頭的各種東西都是新的,擺設不是老物件,也都是做工精良的藝術品,一點都沒有老房子的陳舊感。
新老板不好在自己院子裏待太久,洗了一把臉就被帶着去餐廳,還沒走到就聽到米濉略高的音量。
“你這是去哪兒了?摔了嗎?”
“沒有,大花帶我找到了好多山葡萄!”
“葡萄呢?”
“在山裏啊。”
“……”
“太多了,帶不回來,下午我拖個車去。”
新老板一轉過彎來,就看到一個和自己差不多高,但明顯年紀不大的少年渾身的草籽。身邊還跟着同一個造型的大黑狗和大黑貓?是貓吧?怎麽那麽大?瞧着像個小豹子。
大花注意到陌生人的目光,走過來對着人看了看,喵一聲被米正抱起來帶走。
“你們先,我等會兒就來!”
下午還要進山,米正沒怎麽收拾,把草籽都弄幹淨,洗了把臉就去了餐廳。
米濉和新老板還沒開始吃,等着他:“這是我兒子,叫米正。小正,這是爸爸的老板甄總。”
甄總一看米正就覺得很順眼,笑着說道:“我叫甄弘方,不比你大多少,叫我一聲甄哥就行。來得急,回頭給你買禮物。”
米正乖乖叫了一聲“甄哥”,感覺這個人的姓真占便宜。
他是真的哥,別人就是假的哥嗎?
哦,他家姜哥真就是假哥。
米正想到姜稷,就彎着眼睛笑起來。
吃過飯,甄弘方也不拿自己當外人,跟着米正一起進山摘山葡萄。
他去,米濉自然也得跟着。
羅伊這個社恐聽說有食材,難得主動要跟着一起去。
甄弘方本來看到一個外國大廚就已經很驚訝了,等再看到姜稷的時候,感覺自己來的不是什麽小山村,而是哪家大家少爺的別院之類。
他回頭看看保存完好的四合院,周圍環繞的群山流水,成片的果園,在心裏咂摸了一下,感覺大家少爺也未必有這本事。主要是現在哪家的少爺能閑的下心,到這小山溝裏來修身養性?
只是姜稷這氣度,哪裏是普通山裏人家?別說是少爺了,就是許多“老爺”都沒這氣場。
進山之後,甄弘方很快就抛開了雜念。
自家的山頭不比旅游景點的山,山路曲折狹窄,各種野生動物也多。
甄弘方一個真·城裏少爺,哪裏經歷過這些,看到什麽東西都一驚一乍的。
當然,摘各種野果還是很高興的。
接下來幾天,更是玩得高興極了,一副樂不思蜀的樣子。要不是還得視頻會議,米正覺得這個新老板就是來度假的。
城裏老板現在都流行到山溝溝度假的嗎?
米正不明白,被提溜着繼續上課,閑下來的時間繼續做手工。
今天天氣很好,李叔把米正做手工的一堆東西搬到了院子裏。
姜稷坐在一旁看他縫東西:“你學東西要是有一點和大黑大花一樣的上心,還愁有什麽學不會的?”話是這麽說,他還是幫着米正裁布料。
米正在縫的是一件貓背心:“那不一樣。”
自從開始系統性學習天師的知識後,米正對自己的體質有了更加清晰的認知。他這個人參娃娃也不一定非得被別人吃了才有好處,只要在他身邊,或者經了他的手的,都能沾到好處。
大花還是個小貓咪,他黑哥年紀真的不小了。
大型犬的年紀普遍在八歲十歲,能夠活到15歲往上的就不多見,黑哥已經快21歲了。
他小時候黑哥有70斤,一身梆硬的腱子肉,現在只有不到50斤。雖然黑哥還是會去巡邏,但刮風下雨天已經不會出門,有時候上了山也得他抱着下來,自己跑不動了。
黑哥臉上的毛都白了,渾身的毛也顯得幹枯不那麽油亮。
現在黑哥和大花用的東西,他盡可能都自己動手。
貓背心什麽的,其實網上多得是現成的,不行還能很容易買到定制的。大花雖然很大只,但是20斤的大型貓也很多,不行還能買狗用的。
甄弘方和米濉開完視頻會議,在二樓往下就看到米正和姜稷正在做手工。大黑和大花正各自睡在一個藤編的小床上。
米濉一眼就認出來,大黑身上蓋的花被子還是米正小時候的。
甄弘方越看越覺得米正這個小朋友有趣,就對着米正拍了張照。
米正察覺到,擡頭看了看,見到甄弘方就不沒搭理。他就知道別人稀罕他家的黑哥和大花。
姜稷也跟着看了一眼,沒什麽表情,甄弘方吓得手一抖,差點把手機摔下樓去。
嘶——真可怕!
甄弘方對米正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喜歡,還問米濉:“小正回頭跟你一起去南城嗎?要不要給他安排學校?我們家和南科大關系不錯,要是小正想學文的話,也可以去南中大。我瞧小正挺喜歡書法的,有沒有想過在書畫院找個師傅認真學一學?”
米濉當然看出來甄弘方很喜歡他兒子。自家小孩兒讨人喜歡,家長肯定是高興的。但是眼前甄弘方的提議,讓他覺得有點過了,就半真半假地拒絕:“家裏還有一攤子事情等着小正做,功課有姜先生教他呢。姜先生的水平是很不錯的。”
甄弘方不敢質疑姜稷,只能感到遺憾:“那我們準備一下,明天一早就得走了。”
來之前他的狀态其實很不好,經常感到疲憊,集中不了注意力,有幾次還差點疏忽犯下嚴重錯誤,控制不了脾氣。
沒想到只是在這山村裏休息了幾天,整個人都輕松了,不僅狀态恢複了,腦子都比以前清明很多。
可惜,米家莊距離南城太遠了。
米濉和甄弘方第二天就走了,說是一早,其實是淩晨3點就出發。
米正起來在家門口送了一下行,回去睡了個回籠覺,醒來已經是中午,發現自己名下就多了一輛車。
車是米濉之前去省城買的,之前用來接甄弘方回來,就是用的新車。這次去省城機場跑了一趟,回來李叔帶着轎夫鬼給上好了車牌。本來米正以為車是米濉的,沒想到竟然是自己的名字。
給他有什麽用呢?他又不敢開。
姜稷對于被APP爸爸搶了先,略微感到不滿,但也沒說什麽,就是隔天就帶着米正去了一趟省城。
“向哥的爸爸死了?”米正十分驚訝,“什麽時候的事情?”
“半個月前。”姜稷對向家的莊園還算滿意,“家裏有點亂,回頭得仔細收拾收拾。”
象鼎在省內算是排的上號的房地産開發公司,但也只是在省內。
圈子裏反倒是向家人主持的古建築建造和修複的工作室,比象鼎要出名得多。
向家的一系列意外事故,只是在圈內引來了一些八卦,分量還不足以上新聞的地步。
象鼎的口碑向來不錯,經營狀況也還可以,只是這些年房地産公司不好做,資金方面本來就不如以前寬裕,加上向宇寰的前繼母一家,在松城的項目給象鼎挖了個大坑,向宇寰的父親拆東牆補西牆地把坑填了,資金鏈一下就出了問題。
本來頂多就是節衣縮食幾年,象鼎家大業大,緩過一口氣就好。但是沒想到向宇寰的父親猝死了。
這一下象鼎沒人主持,甚至一個繼承人都沒有,留下的遺産就收歸國有,進入法定處理的程序。象鼎的員工不少,而且除了松盛豪庭的項目之外,其他方面的經營狀況還算不錯,省內是加快處理的。
優先處理的是企業的部分,至于向家的私産部分在估價之後進入拍賣程序。
和向宇寰他們預料中的一樣,看得上的買不起,買得起的看不上。而且這種資産一般是越拖越不值錢,最後過個三五年變成一座供人探險的廢墟也不一定。
沒想到第一輪法拍就賣掉了。
“多少錢啊?真的一個億嗎?”米正記得上一次來的時候是跟着向宇寰,那時候還是靈魂出竅的狀态,跟着主要是轉了一些現代化改裝的設施看了看,整個房子沒完全轉過,這次就好好逛了一圈。
姜稷看米正的神色,覺得自家小朋友是喜歡的,就有點高興:“沒有。沒人競争,比預料中的低,成交價8600萬。”他就說,區區一輛小車車,怎麽能比得上一棟房子呢?小朋友肯定是更喜歡他送的禮物。
米正眼前一亮,直接從背包裏掏出一張卡給姜稷:“那我剛剛好有8600!”
從向宇寰和姜稷說起要買這裏起,米正就壓根沒當真。根本沒想過自己能夠買得起,結果還真就賺到了足夠的錢。
京城的錢真好賺,怪不得那麽多人當京漂呢。
南城的經濟環境比京城更活躍,瞧瞧甄哥,不到三十歲的年紀,已經能給他爸發百萬年薪了。
要是他能穩定賺錢,也能給他家姜哥發百萬年薪。
不,千萬!
他再看了一眼大宅,好像千萬年薪也配不上姜哥。
姜稷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下意識推據,但轉念一想就把卡收下了:“我幫你存着。”又補充一句,“找人投資。”
又不是只有米濉會投資,他也可以找人投資,找很多。
米正覺得姜稷身上出現奇怪的勝負欲,想不明白就沒吭聲。
作為一個物欲不高,平時閣樓和四合院住着都沒問題的小朋友,米正對新家沒多大感慨,溜達了一圈就去和約好的關航玩了。
關航在後廚工作,周末的時候反倒忙,工作日的時候調休,正好能和米正一起出來玩,給他帶了自己做的好大一盒糕點:“都是月餅,我自己做的,樣子差點,料都是好的,就是不耐放,你抓緊時間吃。”
“你可以啊!”米正直接拿了個小月餅吃,松軟油潤,豆沙餡兒還能吃到顆粒感,也不甜膩,“很好吃!”
米正也帶了羅伊做的月餅,就是外國大廚的腦子比較……開闊,感覺餅皮能夠包一切餡料。他這次出來挑了一盒正常的送人。
關航和米正不一樣,跟以前同學的聯系比較多,跟他說起同學們的近況,基本都是在別處工作的,也有已經開始搞對象,家裏張羅着相親的。
米正自己壓根沒想過結婚的事情,但是身邊這個歲數相親結婚的人很正常。
他們還算是讀到高中畢業,有些初中畢業就已經開始走流程了。結婚的也很早。當地不怎麽講究,反正擺了酒就算是結了婚,等生了孩子到了年紀再去補領結婚證就行了。
關航還在跟他說,誰誰和誰誰在處對象,又說起誰談彩禮獅子大開口鬧崩了,又問米正:“你呢?家裏人催嗎?”
“不啊。”他還小呢,就是得催催姜哥。
唉,他以前和同學們交往都少,壓根不知道怎麽追求人,現在一上來就要追求鬼,難度系數直接拉滿。
他連姜哥喜歡的房子都買不起。
8600萬只是房款,其它稅啊裝修啊平日裏的維護費用啊,都還沒算呢。
“你呢?叔叔阿姨催你嗎?飯店應該容易認識姑娘?有喜歡的對象嗎?”
關航工作的飯店在省城挺有名的,飯店裏工作的服務員有許多年輕姑娘。之前關航跟他說過自己的工作環境。
“城裏不着急結婚。我先忙着學習。你也知道我不是廚師學校畢業的,做幫廚都比人差很多,要學的東西多了去了。”他平時自己在家練習。幸虧新買的房子廚房很大,夠他折騰。
他以前上學的時候讀書不進腦子,現在學廚倒是一日千裏,連師傅都誇過他好幾次。
他自己感覺除了自己的興趣和一點小天賦之外,應該是米正給他的符的作用。反正他現在每天都感覺神清氣爽,學東西快記東西牢。本來他爸媽還想給他安排工作,但他覺得自己應該是找對了職業方向,說不定将來能開一家自己的小飯館。
米正現在也在學很多東西,兩個人就相互鼓勵了一番,吃過飯逛了一圈,接着去打了一場球,回來的時候還是同路。
關航感覺奇怪:“你今天不回家嗎?”高鐵站不在這個方向啊。
“今天暫時不回去了。我親戚剛買了房子,就在這附近。”
“請你去看風水啊?”關航認定了就是這麽一回事,也不用他回答,“那你快去吧。”
“哦。”從球場出來,走上十幾分鐘就能到莊園。
米正買了一瓶水,慢慢走回去。
走着走着,身邊的人多了起來,把他圍了起來,他也不在意。在京城的時候他就已經習慣了,反正只要他在一個地方待得時間長一點,就會有很多鬼被吸引過來。大部分的鬼都是沒有什麽攻擊性的,有攻擊性且能夠對他造成傷害的鬼更是少之又少,他完全不怕。
一群小混混就看着“肥羊”目不斜視地在他們中間走,像是壓根沒看到他們一樣。
好不容易跟到了一個略微僻靜的地方,他們實在沒忍住,直接就嚷嚷起來:“喂!小子,你瞎?”
米正沒想到他們會跟自己說話,擡了一下頭,看到邊上有個垃圾桶,喝掉最後一口水:“嗯?讓讓,我丢個瓶子。”
擋在他側面的人下意識讓開一點,看到他丢瓶子還覺得這人要逃,馬上就伸手去阻擋,就扣住了瓶子。
米正愣了一下:“你要瓶子啊?拿去吧。”很多收瓶子的都是老年人,沒想到也有年輕鬼幹這個的。
自食其力的年輕鬼挺好的。
抓着瓶子的粉紅頭小混混愣了一下,這個鼓勵的眼神是怎麽回事?
滋——
輕微的電流聲響起,垃圾桶邊上的路燈閃了閃,亮了起來。
路燈下,樹影變得影影綽綽。
天空像是一瞬間就暗了下來。
十月份的白天或許還很熱,到了晚上已經變得有些寒涼,周圍開着電瓶車的人已經穿上了厚一些的外套。
米正看着很快就變多的“人”,對小混混們說道:“你們能提前出來活動,挺厲害的……”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他們打斷了。
“小子,你說什麽呢?”
“兄弟幾個今天出來喝酒缺點錢,看你這麽有錢,不會介意借我們點錢花吧?”
“來,卡上有多少,先來個萬兒八千的。”
幾個人被米正說得糊塗,但到底是做慣了敲詐勒索的壞事,馬上就進入角色。
這地方本來就偏僻,他們早就踩好了點。這小子一路被他們圈着走到這裏,一聲不吭的大概是在想法子逃吧?可都到這裏了,還能逃去哪兒?這地方周圍壓根沒人。
米正有點奇怪:“我哪裏有錢了?”他身上穿的用的都很普通,除了手機是最新款的。
“小少爺裝什麽?兄弟幾個又不是第一天在道上混,還能看走眼了?”
“就是。有錢沒錢,一眼就看出來了。”
有錢人不是穿金戴銀就能看出來,沒錢的人穿一聲假名牌吆五喝六的多了去了。
眼前的米正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少爺,走路喝水的動作都和普通人不一樣。他們不懂儀态,只知道瞧着處處透着金貴。
反正他們也不多要,萬兒八千的對有錢人來說連一點零花錢都算不上,也不會跟他們計較。相處熟了,他們說不定還能發展點別的業務。
米正看着周圍聚集過來的許多鬼,算算現在已經算是在“家”裏了,再看看眼前幾個很像人的小混混,有點好奇:“你們還能給自己買酒啊?要不我請你們喝奶茶?現在喜歡喝酒的鬼,有點複古。”
小混混們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感覺每一個字都聽懂了,但愣是沒聽明白他在說什麽。
換做敲詐對象是普通人,他們早就打上去了。但是對這樣的小少爺,他們還真不太敢動手。要是沒個輕重把人打壞了,那就不知道後果會什麽樣了。
羅伊沒跟來省城,米正就想着點個奶茶外賣,打開手機發現周圍3公裏一個外賣都沒有,就嘀咕:“明明離地鐵站這麽近,怎麽沒外賣。”
小混混們這時候顧不上什麽小少爺了,全都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周圍的溫度像是驟降了20度,瞬間從秋天變成了冬天:“怎麽一下變冷了?”
“今天有寒潮嗎?”
“天黑得也太快了吧?”
這時候路燈“滋”一下滅了。
婆娑的樹影中出現一點紅色,初時還不明顯,但飛快就到了眼前。
幾個小混混年紀輕眼神亮,一下就看見是一頂大紅轎子在天上飛。
轎子這種東西本就不常見,這黑燈瞎火的晚上,還飛在天上,還有人擡着,幾個混混嘤地一聲就軟倒在地上哭了出來。
“卧槽卧槽卧槽……”
“這特麽的什麽鬼?”
“是風筝吧?一定是風筝吧?”
“不是啊。”米正奇怪地看着他們,“大家都是鬼,有什麽好怕的?”
轎夫鬼也不算很厲害,又不是看到李叔那樣的大鬼,有什麽好怕的?他們也能在白天就出來活動,應該也挺厲害的啊。
兩句話的功夫,轎夫鬼已經擡着轎子到了面前。
大紅色的轎子近看比普通的轎車要更大,四個薄薄的轎夫擡着,像一片紙一樣落在地上。
那四個轎夫就是一張裁剪出來的紙,能不薄嗎?
幾個混混直接給吓尿了,聽着米正的話,恨不得自己馬上暈過去,奈何身體太好,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幾個紙人轎夫張口說話。
轎夫鬼現在寄宿的紙人是米正做的。他的繪畫水平還不太行,只不過比傳統的那種紙人要好一些,至少給他們換了一身現代的穿着。
西裝革履的轎夫鬼語氣輕柔又溫和:“小正,他們幾個是人,不是鬼。”
米正愣了一下:“不是嗎?”轉頭對幾個人又看了看,“對不起啊,我分不清人和鬼,還差點想給你們燒紙錢。”也不對,紙錢不能拿來買奶茶吧?
燒紙錢?!
這是啥意思?
這是要弄死他們嗎?
小混混們吓得人都要褪色了。
米正看他們不說話,就勸他們:“你們是人就趕緊回家吧。這會兒周圍好多鬼,你們這幾天多曬曬太陽。”
說完,米正就上了轎子。
臨行,轎夫鬼們轉過頭,對幾個混混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快回家吧。”
屮艸芔茻!
夜路走多了,真的撞鬼了!
米正沒把這次遭遇當一回事,轉天就忘了,沒想到過了沒兩天,就有人找到了香燭鋪,來的人還是認識的老同學:“楊步?”
今天是他替米良繼看店。
米良繼要去給一個客戶送貨。
對方是個算命先生,手頭客戶多,要的貨也多,還指明要了米正出品的手工香。本來米良繼的意思是讓米正跑一趟,但人家覺得小年輕不行,非得米良繼這個老師傅出馬。
米正就過來看店,順便向宇寰他們回來了,正好看看房子怎麽弄。
楊步本來就是玥城人。這個年紀的人到香燭鋪來買祭祀用品不算常見,也不算奇怪。
奇怪的是,楊步身邊跟着的赫然是之前在省城準備敲詐他的幾個小混混。
米正沒記住臉,對幾個五顏六色的腦袋印象可深刻。
楊步雖然嘴臭,但是個好學生,和幾個小混混是怎麽在一起的?
楊步看到米正并不吃驚,顯然早就已經知道,臉色非常難看:“我來找你買符,要之前你賣給梁星劍那種的。”
小金庫剛上交的米正雖然看楊步不順眼,但做生意嘛,賣給誰不是賣呢?
“好啊,除穢符,八百一張,要幾張?”
楊步聽到這個價格,差點張口就罵,好不容易忍了下來:“六張。”
以前他還搞買五贈一,現在不了。尤其是看到楊步這種不讨人喜歡的,他不臨時加價,已經算是良心賣家。
“誠惠四千八。這邊掃碼。”
符的銷量不大。別的符未必有六張,除穢符倒是不缺。反正每天米正起手畫符,都是先畫幾張除穢符練手。
楊步黑着臉付了錢。
幾個混混的臉是截然相反的白,接過米正遞過來的符的時候手都在哆嗦:“謝謝大師。”
他們這兩天日子不知道怎麽過的,當天晚上怎麽回去的也不知道,總覺得身邊跟着許多“人”。
沒人的屋子裏傳來各種人說話嬉鬧的聲音,電視機電腦自己開關換臺,被子裏的腳被冰涼的手摸……
米正讓他們多曬太陽,他們壓根沒聽到,回去之後躲在家裏,連窗簾都不敢拉。
其中一個混混和楊步是親戚。楊步周末的時候就住在他家,同樣受到了影響。
關于米正的消息,是他在一個同學群裏看到梁星劍說的。
梁星劍沒明說,只是在群裏發了幾張符紙的照片,說是很靈驗之類的。他去私聊才知道靈驗的大師竟然是米正。
作為一個成績優異,并且順利考上省城大學的好學生,楊步是向來看不起米正的。
這個年紀的少年,想法比較單純。他就是很簡單看不順眼米正明明學習成績那麽差,竟然比他還受歡迎,不就是因為長了一張好臉嘛!
他手上拿着符,露出譏諷的笑。要是被米正那些愛慕者知道,她們口中念念不忘的仙哥兒,現在變成了一個跳大神的,還不知道是什麽表情。
其實這些想法,只是楊步的自以為是。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米正長得好,人也老實。同學們和他交往的時候表現和善是正常的,但要說和他有多麽深交是沒有的,更別說什麽念念不忘了。
米正唯一算得上關系還不錯的同學關航,熟起來還是畢業之後的事情。
可惜楊步的笑容很快就僵硬在了臉上。
粉紅頭小混混指着他手上的符紙叫了起來:“卧槽,你的符紙燒起來了!”
他旁邊一個藍頭發的小混混也大呼小叫:“我的……我們的符紙也變淡了!”
香燭鋪在老街上,一邊是奶茶店,一邊是肉夾馍店,人流量都很大。米正覺得他們這麽咋咋呼呼地不好,幹脆把他們帶到後院去,也不讓他們從店裏走:“那邊上小路拐過來。”
幾個人看着符紙的變化,哪還敢不聽?哆哆嗦嗦地跑到後院,速度比米正都快。
米正就搬了幾條長凳:“你們幾個,坐着曬太陽。”
小混混們緊緊攥着符紙,看着慢慢淡去的符紙的顏色,感覺就像自己淡去的小命:“大師啊,我們沒事吧?這代表什麽啊?”
米正奇怪地看着他們:“上次不是讓你們回去多曬太陽了嗎?”
“這幾天都下雨啊。”不是他們不想曬,是沒太陽曬啊!
玥城這幾天都是豔陽高照,米正忘了兩邊天氣不一樣:“哦。上次你們身邊有很多鬼,身上沾了太多鬼氣,本來曬個太陽就沒事了,現在鬼氣不散,會吸引來一些小鬼。不過他們頂多就是跟你們鬧一鬧,不會有什麽問題。”
小混混們眼淚都要掉下來。粉紅頭小混混把自己褲腿撩起來,露出一條毛腿:“我被鬼摸了腿……這幾天感覺腿冰冰涼涼的。嗚嗚嗚我的腿是不是要截肢?”
另外幾個小混混安慰他:“現在這天氣,光着腿肯定涼啊,穿上秋褲就不冷了。”
米正的視線中,粉紅頭的小腿上有一個手印:“還真被鬼摸了。你拿符放腿上。”
粉紅頭看他指着自己被鬼摸的地方,臉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他說話的時候留了個心眼,直說是腿上,褲腿也卷到了膝蓋往上,沒想到被一下就看出來哪裏不對勁,明明他看着自己的腿……除了腿毛長一點,沒什麽特別的。
“這麽放嗎?”他下意識把符紙往自己小腿上放。
軟綿綿的一張紙,在靠近後,像是什麽膏藥一樣,“啪”地一聲自動貼了上去。整塊皮膚傳來烙鐵一般的灼燒感。
粉紅頭“哎喲”一身,從長凳上跳起來,倒抽着冷氣:“嘶——好燙!”
藍頭發反應最大,直接從另一條長凳上摔了下來:“卧槽!你腿上有個手印!”
其他幾個人也看到了。
符紙貼上去的時候,粉紅頭的腿上就浮現出一個黑色的手印,很快變得灰白,最後消失。
符紙也變成灰白色,風一吹就變成灰燼飄散了。
“嘭”地一聲,原來是剛才一聲不吭的楊步,這會兒坐在地上,一點都沒有好學生的體面。他手上已經沒了符紙,眼前垂下一頭長發。
頭發很長,幾乎覆蓋住他的整張臉,顯然不是他的。
一個女人正趴在他的背上,上半身彎着,抱着他的頭,慢慢垂下腦袋,和他眼睛對着眼睛:“嘻嘻。”
楊步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後院确實不算大,主要是雜物比較多,但也不算小。幾個小混混卻擠在一起,抱成一團,躲在米正身後,還想往店裏躲。
動作最快的那個一回頭,正好透過後窗看到小倉庫裏堆放的幾個紙人,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倒抽着氣翻了一下白眼跟着倒了。
米正撓頭:“你們都別鬧了。大中午的,能有什麽鬼嘛。屋裏頭的是紙人,不會說話的那種。”
他不解釋還好,他一解釋,幾個混混想到紙人轎夫,更怕了。
米正覺得自己沒什麽安慰人的天賦,對着楊步背後的女人勸:“姐姐你也別鬧了,把人都吓暈了。”
女人剛才還在對楊步笑,聽米正這麽一說,就往楊步背後縮了縮:“弟弟不怕我啊?”
“不怕啊。你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嗎?”他一直看她躲在楊步背後,剛才沒注意,現在楊步暈了,才覺得女人的樣子有點狼狽。
女人的頭發很長很淩亂,垂在前面看不清臉,穿着一條比較老式的夏季連衣裙。裙子很髒了,上面的碎花圖案不太清晰。光着腳,也沒一雙鞋子。
女人愣了一下:“對啊,我發生什麽事情了?”
米正進屋去拿了一雙拖鞋,是米良繼出去旅游住酒店帶回來的一次性拖鞋:“你先穿上。”又去擰了一把毛巾給她,“你怎麽跟着楊步啊?要我幫你報警嗎?”
女人小心地穿上拖鞋,又慢慢擦拭臉,對米正的問題陷入了思考。
她看了看楊步:“怎麽跟着他?因為他把我帶走了……我應該在山上的……”
米正這時候往幾個小混混身邊靠了靠,臉色有點發白:“這……這個姐姐是鬼啊?”
小混混們一聽,差點開罵:“你才發現嗎?”
“那就一個影子,你還跟她說話?”他們聽着就是一種類似刮西北風的嗚嗚聲,有點像是有人在耳邊哭泣,聽得頭皮發麻。
米正輕輕打了個哆嗦:“我……分不清。”
“你不是大師嗎?你怎麽還會怕鬼?”
“是啊,你上次還被紙人給擡走了呢。”
米正看着女人一邊擦臉一邊往下掉肉塊、骨頭和眼珠子,寒氣直沖天靈蓋:“那不一樣。那是家養的鬼,這個是野生的!”
粉紅頭和楊步是親戚,看着那個鬼影一直待在楊步身邊,問:“那野生的怎麽辦?”
米正被他這麽一說,倒是想起來了:“她要是動手,我可以打、打她。”糟,手邊沒水果!
小混混們聽着“大師”都結巴了,覺得不太靠譜:“你還有符嗎?可以用符打嗎?”
米正被他們一提醒,頓時豁然開朗:“對!我有符!”不一定非得要用水果打鬼,他這是陷入了慣性思維!
“不對……”他的符都在店裏,現在衣兜裏沒有。
女鬼這時候飄過來:“弟弟,你能把我送回家嗎?”
“你家在哪兒啊?”
女鬼下意識回答:“我家在山上。不對!”她突然語氣激烈地扭過頭,真的身體不動,腦袋往後扭了180度,沖着楊步笑得很骨感,“我家在他那兒,嘻嘻。”
她把米正給她的毛巾像條頭巾一樣綁在頭上,露出一張完全白骨化的臉。
剛醒來的楊步一看,腦袋一歪,又暈了過去。
“我說前面怎麽沒人,原來是有朋友來了。”姜稷說着,就從前面鋪子走進來,手上還拿着一個紙盒子,“正好人多,來吃老羅做的麻婆豆腐月餅。”
米正一聽,頓時覺得野生鬼沒那麽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