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來客
來客
通透敞亮的屋室內,床上的人眼皮動了動,琥珀色睜開剎那被強光刺得緊閉,擡手卻發現動彈不得。
疼痛是有,而更多源于和趴在床邊的人十指相扣。也不知道是誰先握的誰。
於豐蔚垂眸,見鮮麒淵額前散着幾縷發,面朝自己正呼吸勻稱,五指松松扣着自己的手。
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人畜無害。
窗邊的紫色小花在烈陽下晃動,也不見個萎樣。
於豐蔚移回視線,抽手途中鮮麒淵動了動,幽深的眼睜開,條件反射緊了緊扣着的手坐直。
“請放手。”蒼白啓齒,不帶一絲溫度。
鮮麒淵深深看了他一眼,按摩般幫他活絡手指後松開,指間點了點床頭櫃,呈現電子屏聊天界面。
“麻煩把飯菜盛上來。”
消息發送,又點了點,電子屏關閉。
看回床上的人,發現對方渙散的目光沒有半分落到他身上。
鮮麒淵:“你的課程表家教已經安排妥當,重傷期間早上學一個小時,下午一個小時;輕傷期間早上三個小時,下午兩個小時;恢複之後直接回學院。”
於豐蔚眼底都是漠然。
“期末考+業餘考,你必須拿第一名。”
沒有回複,只是無神地看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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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麒淵不再伸手強迫他看自己,開始有些琢磨不透此刻的於豐蔚,銳氣就這麽被磨沒了?
“於豐蔚,這就是上幕。”話有些重。
於豐蔚緩緩看向他,是啊,上幕。
話語間把自己撇得幹幹淨淨?你不也是推動者之一?但這些都沒出口,他知道怎麽避開雷區。
“我會竭盡所能幫你提高社會地位。只是想提一個請求,這段時間能不能暫時不要把我送給別人。”
“我還不想死。”
他面色淡然,話語間猶似一潭死水不起任何波瀾,但寒冱讓那死水浮了冰,毫不留情地刮刺對方。
雖然話語被曲解,鮮麒淵卻不像早上那般暴戾,而是嘴角微揚,“好,一言為定。”
不再言語,於豐蔚看着窗臺的紛紛落英。
這花過于繁密,恐怕這個夏天都揚撒不盡吧。
女仆人敲門打破兩人間的沉寂。
鮮麒淵調高床頭櫃,輸入一串密碼後變形為餐桌,然後接過飯菜放置在上面。
女仆人回禀道:“少爺,劉伯剛來電話說馬艾爾先生三十分鐘後抵達。”
“好,下去吧。”
女仆人微點頭後離去。
彎下腰去摟於豐蔚坐靠床頭。
剛坐起,於豐蔚見那煮得爛熟的白粥,頓時覺得胃部上下翻湧,想吐!
他猛地偏過臉去捂着嘴,下一秒卻被掌心觸碰到的破口唇角惹得更加惡心。
包間裏的一幕幕湧上腦海:
“這臉可真白淨,這可不行啊!”
“诶,握緊他的肩膀,對對,把他的下巴鉗住擡起來……”
“呼!不愧是鮮麒淵的玩物!”
……
於豐蔚松開手垂下頭猛地嘔吐,可空腹了一天,根本不會有什麽嘔吐物。
生理性鹽水難受得滾落。
下一秒臉被被捧着拉起,鮮麒淵冷俊的臉湊近。
微開的雙唇被觸上,不再是嘴角。
於豐蔚回過神便推攘,鮮麒淵卻固執地讓雙唇維持現狀觸及,對峙中添了厮磨。
幾秒後鮮麒淵避開他身上的繃帶處鉗制住人隔開,“仆人已經撤下去了,不會再有。”
於豐蔚翻滾的胃部已經被怒氣平息。
唇上殘留的清涼怎麽都散不開,鮮麒淵安撫性的話語聽起來也更加諷刺。
但得活着,就得吃飯。
他沒有拒絕鮮麒淵,任随那人端起飯碗、夾好菜一口一口地喂。
習慣不了他的虛情假意,也習慣不了被伺候,吃得心不在焉,以至于米粒漏嘴,要麽沾到臉上,要麽沾到下巴。
鮮麒淵輕笑了聲,停下勺。
於豐蔚不爽地橫一眼,那種神氣好像又奕奕了,下一秒眼眸便因靠近的臉而放大。
吮走下巴和側臉米粒,鮮麒淵滿意隔開,微伸舌将米粒卷入口。
“你!”於豐蔚驚得皺眉,也帶了愠色。
“你再不專心,米粒沾哪我吻哪。”
非常理直氣壯。
聽者神情狠厲,眉眼間都是嫌惡。
鮮麒淵不以為意,又繼續喂。
剛剛的做法效果顯著,至少米粒沾了於豐蔚會快速地自己舔走。
鮮少爺看得一愣,笑道:“真乖。”
不出意料又被斜了一眼。
不過,從於豐蔚的龜速進食速度和恹恹樣來看,鮮麒淵知道真正得罪他的還有一樣。
“身體沒恢複之前,謹遵醫囑只能吃偏清淡的。”
於豐蔚嚼食的速度又慢了一拍。
“醬香餅不能吃,包子只能吃甜餡。”
“…………”對于靠吃來壓制糟心事的人而言,這無異于謀財害命。
于是僥幸着問:“必須痊愈?”
鮮麒淵怔了一下,這還是自倒下後他第一次搭話,而且神态語氣好像都回到了曾生機勃勃的樣。
於豐蔚也意識到彼此間突然轉換的氣氛,暗罵饞人的嘴怎麽就管不住,眼前的人得勢不兩立才行啊!
但轉念一想,勢不兩立也得先美滋滋吃飽喝足。
于是又無比坦然地盯着人要回複。
鮮麒淵又喂了他一口,眼底似笑非笑,“可以不用等痊愈。”
於豐蔚滿意地下咽。
“不過離痊愈你也吃不上幾天,而且那幾天可能也不包括周二和周四。”
“……”於豐蔚忘了那該死的規定。
所以想飽口福,還是得養好身體。
不能再受傷,為吃,更為自己。
吃完後女仆人端走飯碗。
於豐蔚:“我想這樣坐一會兒。”
“好。”鮮麒淵起身。
走到智能衣櫃前點了一下,門向兩側滑開,嵌入牆內的大型衣帽間呈現,正裝和休閑裝泾渭陳列。
随手拿了一套休閑裝進了衛生間。
不多時傳來淋浴的聲音。
此刻晌午,他洗澡?
於豐蔚靠着床頭百無聊賴,多少能夠體會需要化療的病人們的苦痛。
哀怨間房間門突然被推開,於豐蔚看向來者。
是一位青年,身材修長,臉上洋溢着肆意的笑,顴骨并不突兀,臉廓棱角卻深邃,碧藍的瞳孔撞上自己的視線時夾着驚訝。
倏忽間笑得更開,“你就是淵的小卷心菜?”
并不純正的中文,但通過“小卷心菜”於豐蔚也知道青年是個法國人。
“Non.”嚴肅地否認。
對于一些原則性問題,他讨厭被誤會。
青年愣了愣,但還是大剌剌坐到椅子上,碧藍瞳孔随着笑漸漸縮小,“你會法語!!很高興認識你,我叫馬艾爾,法國人。”
對于這青年的自來熟,於豐蔚越發警惕,雖然沒有直接感知到對方身上有謝佞那種側漏的狡詐,但既然和鮮麒淵有關系,那定不會是什麽小喽啰。
再者,說不定他的最終目标就是自己,那更不能被他的三言兩語謊騙。
沒得到回複,馬艾爾又驚了驚,上幕不都講禮節的嗎?怎麽這人連話都不答,那視線更是直白無禮。
“你不是上幕人?”
於豐蔚并不作答,果然,這人也不過如此。
馬艾爾後瞥了一眼仍有水聲的衛生間,意識到什麽,也就不想計較那麽多。
笑問於豐蔚怎麽受的傷。
仍不答。
馬艾爾郁悶,不過出于本能,更讓他在意的是被子一角露出的繃帶,那顯然是纏在面前這人身上的,于是微皺眉:“我看看你的傷。”
沒等回複就上手扒衣服,於豐蔚被吓得瑟縮。
馬艾爾以為他是羞澀,笑說,“得看傷口是什麽樣啊!你別害羞嘛!”
昨晚的一幕幕應時清晰地貼合此刻對自己動手動腳的外國男人,於豐蔚死魚般掙紮。
“啊!”短促一聲吃痛,馬艾爾忙不疊松手後捂着腦袋,頭發被身後的人無情扯離。
鮮麒淵拽着人,摁着人後腦勺狠力向窗臺砸去。
“停停停!”馬艾爾驚嚷,額頭停在距離窗臺的毫厘間。
鮮麒淵在最後關頭收了力。
松開人冷聲,“先出去。”
馬艾爾一臉驚色轉過身,“淵,原來你脾氣這麽暴躁的嗎?我之前怎麽不知道你有這麽一面?還有,我沒想猥·亵他啊,他好像誤會我了。”
後幾句委屈巴巴。
鮮麒淵語氣還是很冷,“樓下桌上有一袋零食。”
馬艾爾瞬間樂呵,剛才差點額頭被哐當這種吓死人的操作也抛之腦後,“那你安撫好他再叫我吧。”
鮮麒淵:“嗯。”
馬艾爾走時帶上了門,室內僅剩作作索索聲。
鮮麒淵坐到床邊,發還潤濕着。
於豐蔚早已将被子扯到下巴下,雙手緊緊攥着,骨節分明得過分,身體微微顫抖。
“請你出去。”雖有些哆嗦,但說得決絕。
鮮麒淵眸色暗沉,握住他的雙手掰扯開,看向雙臂,繃帶果不其然又滲出點點紅。
於豐蔚想抽回手,卻被緊緊握着,鮮麒淵攬過他摟着,“沒事了。”
那顫栗并未減少半分。
“沒事了,沒事了。”
低聲細語,右手撫着他的背。
於豐蔚劇烈起伏的胸膛漸漸平緩,任由他摟着,只是開口的話失溫,“鮮少爺,你把我放在醫院吧。醫藥費我痊愈後會還你。”
輕撫的手頓了一下,側臉貼上他的耳廓,“於豐蔚,你想都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