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建築
建築
天上的星星仍舊閃爍，落在此時也正昂首的於豐蔚眼中，再過幾分鐘，他就不會孑然一身了。
走到絕處的患者們會蜂擁而至的。
朝廢城中心H棟走，才走了不到十分鐘，額頭熱汗竟在徐徐晚風下滾落，步子也變得沉重。
病毒發揮效用了。
身體，尤其是大腿、小腿肌肉，以及腰腹附近都開始往外延展，帶出臃腫的實感。
走進H棟6-2室，是曾經的辦公區，沒有實驗用的試管或燒杯，倒是發黴的灰塵味讓人窒息。
於豐蔚走向玻璃窗，發現沒有開啓的地方。
作為實驗區，從建築開始就秉持保密原則，自然是容不得洩露半分。
其實他只是為了看自己一眼，已經開始有肥胖的跡象，於豐蔚神色淡然，沒有喜悅，亦沒有悲傷。
視線瞥到下面停下的幾輛車，以及從車中下來的肥碩軀體，他們兩手空空。
於豐蔚緊了緊單肩包，裏面還有馬艾爾放的壓縮口糧，輕薄但夠吃一個星期，得先藏起來。
那些人回不去了，他們走不回去的。
不過一會兒。
“人……去哪了……”氣喘籲籲的聲音，僅是這句話就像是會要了他的命一樣。
6-2室空無一人，男人越發崩潰，“……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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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累到只能簡化語言。
於豐蔚就站在隔壁房間，并不準備就此出來，還需要再等等。
男人不再出聲，反而傳來沉重的落座聲。
“人……呢？”
“怎麽回……事……”
“……瑪德……”
“……去哪了……”
越來越多的不滿聲，但他們的話語無一不是客氣的，準确來說，應該是被迫客氣的，疲憊讓他們的話語氣勢盡失。
嘭嘭落座聲過後，於豐蔚走了進來，他看上去還好，至少病毒還沒發作到讓這些患者直接甩手走人。
“抱歉，先生們，剛接到緊急通知，藥物本應中午就抵達，但因為幾天前的人才選拔項目問題，上幕已經對下幕的貨物進出和人流走向進行嚴格把關，所以現在藥物的具體抵達時間不定。但可以保證的是，本周五之前是可以抵達的。”
戴着眼鏡的斯文男人問：“那這裏有吃的……穿的嗎？”
所有男人都拋來目光，顯然他們對自己的病情有着自知之明，已經嚴重到不允許他們擅自離開了。
於豐蔚反問：“請問哪位先生的車裏有吃的？”
男人們了然，遞出車鑰匙。
於豐蔚幾個來回後，吃穿睡都不成問題，衆人也沒什麽異議。
而為了讓防止患者情緒失控，三個小時後於豐蔚又捏造了藥物會抵達的具體時間———周五下午兩點整。
兩天過後，男人們發現於豐蔚的身體變化，而於豐蔚坦言，自己是以身試藥。
男人們并沒有多懷疑，因為過去兩天已經有兩個患者因不堪重負死亡，肥胖的身體好像一個大雪球。
“你……騙我們的是吧？”戴眼鏡的那個男的眼裏已經黯淡無光，他的手臂已經胖得緊靠腋窩動彈不得，“這是……傳染病……”
室內空氣變得可怕，還有男人們因贅肉而發出的沉重粗喘聲。
“上幕控制了下幕……所以沒人知道是怎麽回事……”
於豐蔚并無慌亂，反而慶幸，至少下幕還有清醒者，時刻保持對上幕這類壓迫者的警惕。
男人緩緩擡起頭，看不見他的眼睛，因為已經被周遭肥肉擠得只剩一條縫，“有人……告訴我的。”
於豐蔚心下落空一拍。
人群裏有四個人站了起來，是周拜他們，好在他們的身體比自己還臃腫。
周拜緩慢開口，“我沒什麽和你……打架的心思。不過想告訴你一件很有趣的事……”
他累得停了一下，話語仍玩味：“我們變成這樣，可是那天拜你的舒卷哥哥所賜……”
於豐蔚愣在原地。
他怎麽知道秦舒卷？
還有，秦舒卷那天分明是第一次來下幕，就随身攜帶病毒了？
那秦舒卷的目标早就明确……
周拜：“谷廷怍給了我一份保密文件……”
原來是谷廷怍，於豐蔚心安定。
“你的身世可真是複雜……貨真價實的上幕人。”
室內嘩然，盡管沒什麽氣勢，但他們知道自己被騙了，再一次被上幕人戲弄，紛紛将視線投向於豐蔚，惡狠狠瞪着。
於豐蔚淡淡道：“我沒騙過你們，我負責藥物的運送，是上幕人很奇怪嗎？還是說，下幕骨子裏卑微得上幕只會看不起人？”
男人們不吱聲了，周拜卻像是料到這一出：“那你把吃的藏起來幹什麽？”
男人們錯愕地看向於豐蔚。
這幾天都是體力尚佳的於豐蔚下廚，哪怕是偏向黑暗料理男人們也只是抱怨幾句就了了，畢竟他們有些累得很難将食物下咽。
可現在得知讓他們吃上大鍋飯、靜心照料的人居然私藏不分享，這居心何在也就再明顯不過。
光頭蹲下，提起包，朝下倒出一小堆壓縮口糧。
於豐蔚：“我承認這是我自私。我也病了，總不能沒有盼頭地活着。大家聚在這裏不回家的原因不就和我一樣嗎？盼着、活着。”
嗤笑聲不絕于耳。
於豐蔚并不在乎，“吃的已經剩不了多少，我沒想過自己獨吞，其實你們死了對我沒什麽好處。”
室內不再有聲音，因為死去的屍體都是於豐蔚處理的，其他患者根本不想碰兩堆白花花。
還有，哪怕患者已經死去，細胞卻還受藥物刺激活躍而不斷增值，即使已經沒有呼吸，身體還是會肥胖到盡頭，然後才是腐爛分解。
剛死去的兩個男人意志很頑強，所以到死的時候肥胖已經到了極點，從他們死亡那一刻，腐爛就開始，臭氣熏天，難以忍受。
於豐蔚有條不紊，有馬艾爾在背後支援他。
馬艾爾給他定位出了實驗樓的遺體處理中心，那裏有完善過後的堿水解設備，雖然已經舊了七分，但好在於豐蔚在失憶期間進行過相關實操課程。
屍體最終在高溫高壓下浸泡在強堿中，只花了幾分鐘就化為淺綠色液體。
整個流程是合法的，因為操作流程已經收錄到馬艾爾的電腦系統裏，唯一得承受的是道德上的譴責，不是此刻內部的，而是假如活着出去後，得面對那些家人的質問和猜疑。
於豐蔚繼續說：“大家現在需要做的就是找個理由讓自己活下去，其他的我會想辦法。”
部分男人看向窗外，肥胖阻擋了他們的視線，他們眼裏的光彩早已消失不見。
周拜等人本就顧己不暇，自然也沒力氣再挑釁於豐蔚，反而有些同情他。
他也太胖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