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禮服

四 禮服

認識的巫師們都嘲笑她，說魔法相片可以把最美的風景和人物記錄下來，畫家？那有什麽意義？

多蘿西雖然不贊成這樣的說法，卻無力反駁，甚至偶爾也會想問自己，除了她的愛之外，畫畫究竟有什麽用呢？

即使自己不需要衆人的贊美，她的內心也會有一個細小的聲音在說，或許他們的看法是對的？

而那個蘭卡斯特領主，大概不會禁止自己把時間花在對藝術的追求上……吧。至于那另一條可能的道路，她選擇抛在腦後，不再對任何人提起。

就這樣，多蘿西覺得，自己的人生軌跡在此時已經被确定了。

訂婚儀式的日子很快選定。多蘿西并不是沒有在心裏設想過，柯林在聽說這個消息之後會有什麽反應。但理智告訴她，柯林只是把自己當做一個普通的認識多年的女孩罷了。

不會有任何事發生的。她這樣想着，用微微顫抖的雙手拿起一件裙子，仔細端詳着。

在這樣關鍵的時刻，格蕾絲夫人顯然也沒有時間和她一起挑選服飾，多蘿西只能拉上了自己的朋友安妮陪伴。

安妮向來對一切服裝、衣飾、華麗的東西都感興趣，所以雖然她并不贊成多蘿西的選擇，但還是陪同她來到一家據說有着數百年歷史的專賣店，挑選着各色各樣的衣服。

“你為什麽要點頭啊！”視線停留在衣架上，見四周無人，安妮小聲對多蘿西抱怨着。

顧客在服裝店裏八卦聊天是常有的事，店員自然會很小心避開，給他們創造一個舒适的購物環境，不會讓人覺得自己有被偷聽到談話的風險。

“我為什麽不能？”多蘿西嘆了口氣，“或許這是我一生中唯一能做成的事情了。”

安妮也學着她的樣子嘆了口氣，“你不可以這樣說！你難道不是想要成為一個魔法治療師嗎？”

“你知道的……”多蘿西欲言又止。“我的成績，想做一個優秀的治療師并不現實。”

“并不是什麽事情都必須争當第一才有意義的呀！”安妮十分急切，幾乎忘記了壓低聲音說話。

“你看，這世界上可能有一萬個治療師，如果你沒做到第一就覺得沒有意義，那注定會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個人覺得他們的人生是一無所成的——事實當然不是這樣！”

多蘿西只是盯着面前的一件禮服，沒有回答她。

“還有你對我說過的……”說到這裏，安妮的聲音下意識變輕、變急，讓她更加湊近了一些才能聽清。

“雖然我并不特別能理解你對繪畫的熱愛，但……我是你的朋友。朋友就是應該互相支持的。”

她把手放在多蘿西的手上，輕輕交握。多蘿西感到溫暖的觸感，略微不那麽難受了一些。

“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願意永遠站在你這一邊，永遠希望你能擁有最美好的人生。”安妮最後說。

“謝謝你——我對你也是一樣的。好了，我們先挑衣服吧。”多蘿西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變得更輕松，“這件怎麽樣？”

在她手中的是一條白色的紗質晚裝裙，她在身上随意比劃了一下，半轉過身詢問安妮的意見。

“我就知道你的眼光很不錯，”說到衣服，安妮就開始像往常一樣滔滔不絕起來，“這條紗料很柔軟，而且很飄逸，看起來既顯得華貴，又不失優雅和氣質。”

“嗯。”多蘿西只是淡淡地答道，随後便陷入了沉思。

此時她并沒有多少心情去看這些衣服，她現在只想快些把最美的禮服選定、穿上，然後安靜地等待着那一天的到來。

至于在那一天之後會發生什麽……或許并不重要，或許她總會有辦法的。畢竟，“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多蘿西仍然忐忑不安，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做好這一切。她也不清楚自己的心中究竟隐藏着多少複雜的情緒，她只是希望盡量讓自己看起來鎮定一些。

“多蘿西！你怎麽了？”安妮看出了多蘿西的異常，輕輕推了推她的肩膀。

“哦，沒什麽。”她連忙搖了搖頭，盡力掩飾住了自己的情緒，“我只是在想這件衣服穿在身上的效果，你覺得我要不要試試看這一條？”

多蘿西拿起這條白色的裙子，走向不遠處的鏡子，左右端詳着鏡中的自己，裙子的顏色很簡潔，只有淺藍的蕾絲邊和白色的緞帶，看起來十分清新。

“啊，多蘿西你知道嗎，太可惜你沒有看到自己的背後……這件衣服真是太漂亮了！”安妮看着她的背影，由衷地稱贊道。

多蘿西點了點頭，“謝謝。”

她伸出一只手端詳着繡有蕾絲邊的袖子，注視着袖口處精致漂亮的花紋。

兩人在店裏待了很久，最後終于選定了一件晚禮服和一些相應的飾品。多蘿西走向櫃臺，掏出錢包正打算付錢，卻被店員阻止了。

“是多蘿西小姐嗎？您先等一下。”

多蘿西一頭霧水，看了看旁邊的安妮，兩個人的神情都是一臉茫然。

片刻服務員回來了，“您好，是這樣的。您的所有服飾，有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人士已經預付了全款，請問您是……”

“不願透露姓名……”多蘿西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是誰？”

“是你見過的人嗎？”安妮搶先問她。

“這位小姐，非常抱歉，我們沒有辦法告知您任何信息。”店員的臉上挂滿微笑，彬彬有禮，但無論始終不肯給出任何信息。

安妮見碰了個軟釘子，也只得作罷。多蘿西本打算繼續付款，卻被店員拒收了。看看天色已晚，店鋪也快要關門，她只能把衣服先寄存在此，打算與養母商量此事。

走出店門的瞬間，多蘿西突然愣住了，她看見不遠處的街角有一個人影，似乎在觀察着這家店鋪。

她沒有多想，和安妮一起從他身邊走過。

看樣子像是個她從未見過的男子，他的皮膚白皙得略有些不自然，穿着白色的襯衫，潔白得一塵不染，挽起的袖口也十分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