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生死

生死

不再看範無救,謝必安走到周齊身邊,把靈強行扣在他心口上,而後快速縮小異界空間,把所有天師都給排除在外,直到只剩下他們三個。

範無救坐在地上,努力集中渙散的注意力,對謝必安說:“聽你的話,是說我救了我們的孩子,你一直都不知道,不是我瞞了你,而是你不相信。”

謝必安冷眼看着範無救,避開了這個問題,“你受損過重,不要再說話。”

“媳婦兒啊,”範無救依舊如此叫她,“我怕現在不說,待會兒就沒法開口了。”

“我叫你閉嘴!”謝必安突然大聲吼道,她瞪着範無救,眼睛發紅的厲害,幾乎要出血一般,她忽而又軟下語氣,幾近哀求地說:“你閉嘴好不好?”

範無救就突然之間沉默了,他安靜地看着謝必安,卻并沒有閉嘴,“可能我們現在在人間,都是我作出來的,你用刀捅我洩憤也是應當,你要救周齊,我當然依你,這是我自願的,太因陣不複雜,你開始吧。”

“對不起。”謝必安說道,而面色轉瞬平靜,她十指如同織錦,行雲流水地結出太因陣的召喚印,她走向周齊,範無救手腳麻利地爬起來,搶先謝必安,把周齊抱到了陣中間。

太因陣負有兇煞之名,需要被交換人足量的血液做祭品,範無救清楚這一點,他看看自己的身體,問謝必安道:“媳婦兒,從哪兒放血?”

謝必安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像個沒事人一樣的輕松,卻也不想追問,就說道:“手腕。”

“好咧。”範無救坐下來,把手腕伸好,“我準備好了。”

謝必安蹲在範無救面前,視線和他持平,“有些疼,你忍着。”

“沒事來吧,啊擦,疼疼疼疼。”謝必安說完就用匕首劃開了他的脈搏,範無救話沒說完,就話風驟變,他看着謝必安用法術加快血的流量和速度,感覺渾身抽筋斷骨一樣,就哀嚎道:“媳婦兒我這是在飙血啊。”

謝必安低頭認真引導血液按紋路流進太因陣中,就沒擡頭地說着:“周齊等不了太久。”

“為了咱家娃兒,你還真是拼我的命啊,”範無救見謝必安眉眼低垂的模樣,心裏癢癢,就擡起另外一只手,揉揉她的頭發,“你給我講講,我做黑無常的時候帥不帥?威不威風?”

謝必安稍微偏頭,卻沒能躲開他的手,“沒絲毫威嚴,野鬼都敢開你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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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假的?我這麽衰?”範無救手上玩的盡興,忍不住用手指纏繞謝必安的頭發,“那十殿閻羅諸位判官呢?還有五方鬼帝,我和他們關系咋樣?”

“都能稱兄道弟。”謝必安說道:“把地府現任閻王帶偏過。”

“哈哈,那敢情不錯,我這是上至閻王下到野鬼,都廣結人緣啊。”範無救湊上去嗅謝必安的頭發,謝必安忍無可忍,用胳膊肘撞向範無救的腹部,範無救悶哼一聲,手上卻沒丢謝必安的頭發,謝必安說道:“放手。”

“不要!”範無救像個孩子一樣無賴,“我把命都給你了,就摸摸還不行?”這話一出,謝必安果然都依了他去,範無救心裏就想,這時厚着臉皮親口謝必安,她會不會也會稍微縱容一下下?

謝必安卻突然冷冷開口:“會立即殺了你!”說着在他手腕上使勁按下,疼得範無救啥都不敢亂想了。

這血液放的太多,範無救渾身酸軟無力,頭昏腦脹,還眼冒白點,他軟綿綿地問:“夠了嗎?我快暈了。”

謝必安嚴肅說道:“不夠!”

“啊?”範無救軟趴趴栽在謝必安肩膀上,“不行媳婦兒,我脫力了。”

謝必安脖子上隐隐出汗,“還需要一些。”

“好……”範無救拉着虛弱的語音,呼吸渺渺。謝必安加快動作,幹脆利落地一次性抽出大量血液,範無救眼前由白驟然變黑,直接栽到在謝必安的身上。

謝必安扶住範無救,單手啓陣,周齊的靈慢慢融進他的身體裏去,現在,只要殺了範無救,周齊就可以醒過來了。

地府,孟婆揪住閻王的胡子,一副不敢置信卻不得不相信的驚悚表情,尖叫道:“白冷面真要殺了黑老怪啊!怎麽辦怎麽辦!她要救兒子還要換搭檔啊!”

閻王使勁兒拽回自己的胡子,下巴一片火辣辣,他也是頭大得很,以前大家也就是覺得白無常可能想殺了黑無常,但也就是覺得而已,畢竟黑無常死纏爛打嘴欠無賴那麽多年,白無常也沒真正要了他的命。

更何況,看白無常這遇見黑無常之後的一系列舉動,俨然是在幫他積功德尋魂魄,沒有絲毫要殺掉他的征兆啊,閻王搓搓手,問孟婆道:“我們要不要去人間一趟?”

“去幹什麽?阻止白冷面?”孟婆咬牙切齒地說道:“你沒看黑老怪是心甘情願的嗎?你救了他,他兒子就活不了了,到時候我們裏外不是人。”

突然想到一個人,孟婆神色凝重地說:“你說白冷面這麽做,會不會有傾寐的關系?”

“不會,”閻王回答,擡手去捋胡子,卻捋掉一大把,他心煩地扔掉胡子,說道:“白冷面雖然冷眼冷面,但心道良善,不會不會!”

“不會個什麽?你看!”孟婆再次抓住閻王的胡子,閻王氣的差點背過氣去,但當他看到通視井中的情況時,他當即胡亂叫道:“別別別!”這嘴說不及,謝必安已經用青鋒七星劍刺穿了範無救的心髒。

地府裏靜悄悄的,謝必安所在的異界也是靜悄悄的,深褐色的灰塵被風吹起,謝必安的頭發稍稍掩映住她的面容。範無救低頭咳出一灘血,他手抖着把謝必安的頭發別到耳後,因為力氣空虛,他染血的手劃過謝必安的臉頰,留下一條鮮紅刺眼的痕跡。

謝必安沒有把劍拔出來,直勾勾地盯着範無救,“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嘿嘿,”範無救搖頭笑道:“很多疑問,都不想說了,只是有一樣,想問問你。”

“你說。”謝必安語氣也柔軟了不少。

範無救費勁地在衣服上擦自己手上的血,動作幅度不大,但依舊牽動了心髒,鮮血潺潺,再次滴到他手上,他嘟囔道:“我的血怎麽還這麽多?”

謝必安終于松開劍柄,一把握住範無救擦拭着的手,“別擦了!”

範無救卻有些委屈地說:“可是我怕弄髒你的臉。”謝必安已經知道範無救所說的‘一樣’是什麽了,她握着他的手,移到自己的臉上,破天荒地說道:“沒關系。”

範無救低低笑出來,他身體前傾,顧不得心髒上撕裂般的疼痛,用頭抵住謝必安的額頭,鼻尖相觸,雙唇相近。

謝必安松開手,範無救的手依舊捧着她的臉頰,拇指輕摩挲,他沒有說話,而是非常緩慢地湊近她的唇,他微弱的呼吸卻讓謝必安的唇變得灼熱。

謝必安眉目微垂,不敢看範無救,範無救輕巧含住她的柔軟雙唇,巨大的血腥味竄進兩人的鼻腔,範無救細細啄她的唇,而後稍微分開,“早知道那次就親你了,也不至于第一次親吻就留下這麽大的血腥味。”

謝必安剛要開口說話,卻被範無救靈活奪取唇舌,他知道自己就快死了,也不再有顧忌,直接伸進她的嘴巴裏,掠奪每一寸每一寸讓他忘魂忘神的美妙,他是那樣的大膽無畏,甚至是帶着放肆和風流。

最害怕食髓知味的銷|魂感受,一旦上瘾,便難以戒掉,範無救力氣用盡,連呼吸都牽動全身的痛疼和麻木,他長長嘆息,面目因疼痛而扭曲,“因你而死,我還真的是心甘情願吶!”他拼勁全身力氣輕吻謝必安的唇角,而後死死趴在她的頸窩處,留下最後一句話,“從來沒有騙過你。”

一語落,範無救身體驟沉,重重壓在謝必安的肩膀上,也許是因為承受不住他的重量,謝必安身體突然發軟,癱跪在他身前。

“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我怎麽會舍得?”謝必安在範無救耳邊輕聲吐出來這麽一句話,緩緩站起身。

青鋒七星劍自動從範無救的身體裏飛出來,劍刃如同水波蕩漾,從範無救的心口處吸出他的一魂三魄,這也是他這具身體裏的全部魂魄,謝必安握劍,一魂三魄被七星劍封在劍刃之中了。

除了鐘馗,任他神佛還是修羅,誰都取不出奪不走,也滅不了!

而範無救的身體,突然無端端消失,原地只留下半幹枯的血跡,和一塊手帕,那是破陣開始時,她給他的。

謝必安撿起手帕擦掉臉上的血,她借給周齊用的哭喪棒有生命般地滾動到她腳下,謝必安手掌一抓,哭喪棒飛到她手裏。

異界爆發出琉璃白光,白光光源處走出來一個巨大的身影,光芒稍弱,謝必安看清那人影,她穿着純白色長袍,頭戴高高的帽子,帽子上用朱砂紅字寫着:一見生財。

那人臉上還戴着兇惡猙獰的面具,讓人毛骨悚然,那人取下面具,漂亮到驚豔的面容露了出來,神情如霜似雪,眼睛卻意外地溫潤清涼,裏面還藏着只有範無救能看到的小小柔軟。

那是謝必安,她的無常之身回歸了!無常身俯下身體,對謝必安行禮,而後化成流光,融進她的身體裏面,謝必安突然變成白無常,而後恢複人身,她閉眼,從心髒中取出保存完好的兩魂兩魄,也封進了七星劍裏。

這兩魂兩魄,是她忽然間被範無救扯進輪回路時,拼盡全力抓住的、他的魂魄,而她,剛把這兩魂兩魄保存在無常身心髒裏,就陷入混沌之中,被迫強行輪回人間了。

一魂三魄加兩魂兩魄,範無救只剩下兩魄,便可魂魄完整了。而他的功德簿依舊空虧甚多,這一次,破除縛靈陣,雖然使整個錦繡市免于禍端之中,但是,縛靈陣的生成,和範無救有莫大的關系,他的功德簿上,也僅僅只是添了薄薄的一筆而已。

正所謂:三十三重天上跪,千年付出無人知,到後來,功德只添作一筆,而今明白卻也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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