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四毛
四毛
家裏多了一只貓，洗完澡後洛德決定去一趟市裏。雖然沒養過小動物，但該有的常識還是有的。下城區這種地方根本不存在為寵物服務的店，也就意味着在離家近的地方買不到貓砂、貓糧之類的東西。
“乖一點。”臨走之前，穿戴整齊的青年在黑貓的小腦袋上順了順毛，順便撸了一把軟乎乎的下巴。“我很快就回來。”
黑貓瞟了他一眼，又自顧自的開始新一輪地舔毛。連‘喵’一聲都懶得敷衍，整只貓高冷得很。
當門縫下方的影子徹底消失後，已經恢複了少許力氣的黑貓從沙發跳向了飄窗。落地的一瞬間，伸長的爪子死死地扣在了靠枕上，棉麻質地的枕套多了幾個小小的孔洞。
這一系列的動作看似飄逸，實則讓小家夥有些不好受。它稍微緩了緩，才慢吞吞地将腦袋挪向一旁的小木桌，調整成一個舒服的姿勢。
透過玻璃窗向下眺望，沒過多久那道熟悉的身影便重新出現了。
周遭是一大片老舊的小區，已不複當年新建時的模樣。建築大多破破爛爛，缺磚少瓦。鵝卵石鋪成的小路變成坑坑窪窪的泥地，能換錢的石頭早就被人挖光了。道路兩旁野草叢生，沒有人工修剪，它們便随心所欲肆意生長。乍一看可能不太習慣，但這也是每個國家都必然存在的獨特風景線。
水泥堆砌的圍牆在外力的作用下開了好幾道口子，表皮龜裂。正中央的大門鏽跡斑斑，鐵制的門闌有多處斷痕，經過歲月的腐蝕導致空有一個花架子，實則不堪一擊。再加上門窗都消失了淪為擺設的崗亭……由此可見，進入小區的第一道關卡起不到任何防衛作用。
就是這樣的背景下，有着燦爛金發的漂亮青年行走在其中一條小路上，不僅帶來了強烈的視覺沖擊，還有不容忽視的違和感。
黑貓神經質般在靠枕上狠狠地撓了幾爪子，對利爪來說過于脆弱的枕套就這麽被抓破了。它一點也沒有覺得心虛，還順勢把小腦袋埋在了露出來的棉絮裏。似乎在沉思，又或許只是單純的發了會兒呆。
意識漸漸回籠，比琉璃更純粹的獸瞳閃過一道暗光。它從爪縫裏擠出一枚小圓環，圓環看上去只是再普通不過的戒指，制作材料卻一點都不普通，而是采用了擁有極高可塑性、對電波信號能起到增幅作用的液态合金。
使用這種材料一是為了配合它的人形态跟獸形态，二是戒指本身是一個微型通訊器——私人訂制版。
在圓環的裏側有一個不太明顯的小疙瘩，按下去後半空中浮現出一塊邊長約五十公分左右的半透明光屏。通過手勢進行控制，智能手機擁有的功能它都有，且攜帶方便、不占地方，信號覆蓋全球兩百多個國家。
黑貓揮了揮爪子，打開了通訊錄。界面一閃，從上至下排列着十來個聯系人名單。它表情嚴肅地選擇了其中一個備注為‘世界末日了嗎？你确定要撥打嗎？’的電話號碼，慎之又慎才決定按下視頻通話的按鈕。
“您好，歡迎致電揍敵客私人專線。這裏是伊爾迷，伊爾迷·揍敵客竭誠為您服務。發布任務請按1，價格咨詢請按2……”
黑乎乎的光屏上只有正中央出現了幾個特定按鈕，紅色聽筒模樣的代表了通話結束。
新訂制的彩鈴？黑貓胡須顫了顫，大少爺的品味還是那麽一言難盡。幾經猶豫後到底還是忍了下來，萬一對方以‘電話沒通就挂，平白浪費電量’為由，扣它這個月獎金咋辦？
堅持就是勝利啊喵！
在無感情、無機質的嗓音将客服臺詞棒讀完畢後，掐準了自動挂斷的前一秒，伊爾迷·揍敵客接通了。
“喲，四毛。”沒穿釘子裝，沒拿大頭針紮臉，渾身上下都屬于原生态的伊爾迷正坐在沙發上研究近期各大銀行的利息變動。一頭讓女人自慚形穢的黑長直很随意地披散着，五官極為精致。只可惜那雙黑洞洞的貓眼裏不帶一絲感情，視人如死物。
“喵。”（滾。）
黑貓冷着一張貓臉，面無表情的炸毛。它只是暫時變成了獸形态，暫時！不代表它需要一個買一送一的寵物名字，別以為它不知道三毛是什麽！
“好吧，看來你短時間內沒辦法接受任務了。真可惜，你這個月的全勤獎沒了。”伊爾迷将打印出來的資料丢到一旁，嘴上說着可惜，講話的語調卻沒有絲毫起伏，仿佛就是一個擁有實體的人工智能，也難怪訂制彩鈴不需要找專業人士，自己親自上陣還能省下一筆人工費。
“我的抽成也損失了一大筆錢，你打算怎麽補償我。”
由于受傷的緣故，對身體的掌控沒有往日靈活。黑貓艱難地用小爪叽朝視頻那端的青年比了個中指，如果不是做不到，它一定要豎兩個。
“喵喵喵。”（眼黑心更黑的棺材臉。）
伊爾迷淡定回視：“雖然聽不懂你在說什麽，但肯定不是什麽好話。那就彼此彼此吧，黑貓。”
暫時獸化的小貓大名就叫黑貓，一個在不走心程度上與四毛勢均力敵的名字。明明就是菜雞互啄，還迷之自信的嫌棄後者……總之，作為揍敵客家的簽約殺手，它是被任務途中的伊爾迷·揍敵客從某□□組織挖過去的。至于那個組織，很不幸，他們的Boss一家都是揍敵客大少爺的任務目标。
于是剛上崗沒多久就失業的黑貓在伊爾迷砸出一堆優渥福利後，心甘情願地簽下了‘賣身契’。反正在哪兒殺人都是殺，無非換了個工作環境。況且，揍敵客還是世界知名企業兼拓普旺，家族成員的照片都值一個億。以任務成功率百分百聞名業界，單子全年接到手軟。
做一行愛一行，殺手也是講究風評跟格調的。與揍敵客家族作比較，其他的殺手集團都有些不夠看。于是大好的跳槽機會擺在眼前，黑貓能放過嗎？
必然不能。
所以它就成為了伊爾迷手下的打工仔一枚，愛崗敬業，起早貪黑。幾年過去，依然莫得房産莫得錢。
“喵。”（棺材臉。）
“糜稽花了點時間把你這次任務的全程錄像找到了，我稍微看了下。”說話間，伊爾迷擡頭掃了一眼光屏上那只蔫巴巴的貓崽。虛弱程度肉眼可辨，還髒兮兮的，毛都打結了。啧，這得損失多少錢。
“為了去撿戰鬥時不小心掉落的手辦導致被人偷襲，你活該。幸好目标被解決了，不然有損揍敵客家的名聲。任務的尾款我已經從你賬戶裏拿了，就當未來半個月的誤工費。你應該很清楚，養傷期間會給我帶來多大的損失。只罰一次任務的酬勞已經是老員工特惠了，不用太感激，快點恢複繼續工作就是對我最好的回報。”
“喵喵喵，喵喵。”（你叫什麽伊爾迷，你改名伊扒皮吧。）
黑貓惡狠狠地磨了磨爪子，淦！六年前它一定是腦子進水才簽了那張紙！還是十年約！
“糜稽讓你把通訊器的使用心得整理一下，給他發封郵件，他要收集數據進行産品改良與升級。好了，我還有事，你自己玩吧。”
光屏一閃而逝，藍盈盈地光帶瞬間凝聚成一個點，再徹底消散在空氣中。
趕在通話結束前再次送上中指一枚，稍感慰藉的黑貓扒拉了兩下把戒指戴好，又一次将小腦袋埋在抱枕裏。
使用心得？強烈要求增加貓科語種在線同聲翻譯功能，它要怼死那個伊扒皮。
然而腦補中的畫面還沒上演到最精彩的時刻，一陣豪放的‘哈哈哈’便将黑貓飄遠的思緒猛地拽了回來。
半空中不知何時再次升起了光屏，屏幕上一個黑發紅瞳的天然卷正在叉腰狂笑。
黑貓用看智障一般的眼神冷冷地瞪了過去，對方卻視若無睹，還笑得更誇張了。
‘夠了沒？’貓臉一皺，意思表達得很明顯。眼看這家夥沒完沒了了，黑貓擡爪就準備挂斷這次意外接通的視頻通話。
糜稽·揍敵客，我希望你好好解釋一下，明明通訊器只有一個按鈕，為什麽不增加一個針對誤操作的設計？辣雞技術宅。
“哈哈哈哈哈——別挂別挂，我好久沒見到你這個樣子了。”黑發紅瞳的天然卷見好就收，笑也笑夠了，平複了一下呼吸後他便開始說明來電的目的。
“天空競技場出了點小問題。”
“喵？”（你确定是小問題？）
“額，大概也許比小問題要嚴重那麽一點點？”憑借着多年的老交情，光屏上的青年竟能從貓崽的一雙豎瞳中讀出對方想要表達的意思。當然，這項技能時靈時不靈。
“喵喵喵喵。”（雨降虹出。）
“嗯？”清冷的眉眼自帶一股涼薄之意，微微挑起時顯露出些許不耐。就這麽一個小小的動作，卻輕而易舉就能牽動旁人的心神，有顏任性。
他輕輕抿了抿唇，本就稍淺的唇色變得更加寡淡。三秒過後，總算反應過來的雨降虹出不禁打了個冷顫。
“……你是不是叫我全名了？？？”
黑貓瞥了他一眼，答案不言而喻。
“_(:з)∠)_對不起，我錯了。”有着閉嘴男神之稱的雨降虹出瞬間慫成一團，他的長相太有欺騙性了，跟他不熟的人完全想象不到這位的性格裏還帶了點二。當然，這麽說也不完全正确，那頭彎成蚊香的天然卷大概就是最好的提示。
“最近天空競技場兩百層以上的戰鬥出現了好幾起念力暴走事故，據當事人所說，他們沒有發現任何不對的地方。飲食、作息、日常修煉都跟以往相差無幾。有意思的是雖然經歷了念力暴走，但他們本人只虛弱了一周左右的時間。要知道一般情況下念力暴走九死一生，一的概率還低到絕望。”
“喵喵。”（想委托我？）
雨降虹出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頰。
“你還記得我之前幫金制作過游戲嗎？這家夥前兩天忽然給我打了個電話，說是游戲裏的天氣系統出了點問題。運行中的游戲發現了Bug絕對不能拖，所以這件事就被我率先排進了日程表。結果轉頭協會那邊又派發了新的任務給我，必須在一個月之內查清天空競技場參賽者念力暴走的源頭。我沒辦法同時進行兩邊的工作，所以天空競技場的調查任務我能委托你嗎？”
黑貓猶豫了片刻，它現在的情況保守估計需要十天才能恢複人形，再加上五天左右的調整……也就是說，伊爾迷的計算完全正确，它必須要修養整整半個月。
“喵。”（急嗎。）
“啊哈哈，不急不急。”雨降虹出伸了個懶腰，身後的背景是某豪華酒店的大床，可想而知這人正處在休假狀态，先前說的工作還沒動身。
“其實這任務也不是非接不可，協會那邊屬于廣撒網，等你去調查的時候估計會遇到不少職業獵人。我就是覺得好奇，當初我跟你也沒少研究念能力這一力量體系。念力暴走，等同于生命狀态陷入混亂，體內的能量如同紮破的氣球。這種情況下，那些人是怎麽活下來的？”
“喵。”（好。）
黑貓舉起爪子比劃了兩下，決定半個月後跑一趟天空競技場。
“喵喵，喵喵喵。”（五千萬戒尼，不論結果。）
“嗯？五百萬？沒問題，我馬上給你轉賬！”雨降·讀取失靈·虹出美滋滋地打開了網上銀行專用軟件。
被這個數字差點氣吐血的黑貓顫悠悠地比了個中指，前爪擡不起來，只能用後腿。
“喵！”（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