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看着四象大陣隐沒在山海界邊緣,竹笙心中一直懸着的擔憂總算卸下了許多。

大陣落成，她再也不用擔心還未長成的異獸們該怎麽保護自己了，也不用畏手畏腳不敢放開膽子‘玩兒’了。

“冕下,有幾批人正在曼達娜山脈境內,您需要提前處理嗎？”朱雀神君陵光化為人形,看向她的時候顧盼生輝。

要不是竹笙自己也有着完美的容貌,早已經習慣了容貌的威力,光是陵光這張臉就能将她震成呆子。

以往聽見有人用傾國傾城、閉月羞花等詞彙描寫美女時，她總覺得太誇張,怎麽可能會有人擁有這樣的美貌。現在她才知道，在真正的美人面前，這些完全就是在陳述事實,一點兒都不誇張。

忍不住用欣賞的目光在陵光臉上流連，竹笙柔聲說道：“随他們去吧，如今山海界有四象大陣,已經可以穩坐釣魚臺了。神殿方面的試探就當是正式大戰前的試煉,讓九尾鸾鳥他們自行處置吧。”

陵光十分贊同她這個決定,“您早該這麽做了,哪怕是兩位族長，也太缺少實戰經驗,這對她們自身的修行不利。”

經驗稀缺會有礙修行這點竹笙不反對,神仙妖鬼都講究一個入世，要歷練自己的心境。如今山海界內的異獸大部分連家門都沒有出過,心境修為自然無法進步,長此以往肯定不是好事。

但關于她縱容這一點她可有話要說，“這不是剛剛開始嘛，之前可沒有人注意到我們。”

即使是生命女神,也是最近才注意到她。神殿的信徒也是收到她的指示才前往探查，不然還不知道要多久外界才會知曉山海界。

再說了，大家都是長生種，未來有的是時間磨練心境，也不必急于這一天兩天。

不得不說四位神君出世對竹笙造成的影響十分大。

在今天之前她心裏還轉着各種計劃呢，都與有效提高山海異獸的戰力有關，還安排了一堆新異獸創造工作。但眼下守護大陣一落成，她就松懈了下來，日程上的計劃都擱置了。

這裏說的就是鲛人一族。

在竹笙的計劃表上，四神獸誕生之後她應該立馬着手孕育鲛人一族，用最快的時間将他們安排到附近的海域，構築起沿海防線。可現在她還站在雲彩上跟陵光神君聊天，在美人的陪伴下欣賞着美景好不自在，就是不想工作。

陵光一眼就看穿了自家母神的想法，她無奈又好笑地搖了搖頭，勸解到：“冕下至少先将鲛人族創造出來，雖說海域有執明坐鎮，但您也不想以後大大小小的戰役都讓執明代勞吧。”

如四神獸這樣的地位，再不濟也不應該淪落到打手的地步。

玄武神君執明身為天之四靈、主掌繁衍與水行的神明，如果拿來充當打手，那簡直是用暴殄天物都不足以形容這種浪費。

竹笙明白陵光的意思，但她這不是忙了這麽久，也想休息休息嘛。

好不容易擁有了無盡的壽命，那麽着急忙慌做什麽。

猶疑了一下視線，她還是站在雲彩上沒有動彈。頂着陵光十分具有穿透力的視線，她堅強說道：“陵光，你說你們的實力比之這個世界的神明如何？”

陵光其實也不是想安排竹笙，她只是盡自己輔佐者的責任，适時向君主進谏。

不過見竹笙不想讨論工作的事情，她也沒有再提及，只是順着她的問話回答道：“我等的實力比之主神稍遜一籌，與次位神明在伯仲之間。”

“這是怎麽推算出來的？”

見陵光給出了這麽肯定的答複，竹笙忍不住好奇起來。四位神君今天才誕生，誕生之後又一直跟在她身邊，不可能見識過神明。

所以陵光她為什麽會這麽肯定？

竹笙以為陵光會說是她們推算出來的，這并不奇怪，畢竟玄武神君執明就有蔔算的天賦。結果她從陵光嘴裏聽到了一個完全出乎預料的回答，讓她一時都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并非是推算，這是規則的提示。”

“...？”

規則的提示？什麽意思？

陵光沒有讓她困惑太久，說完回答之後又立馬解釋道：“在我等真正降生那一刻，冥冥之中就明悟了一件事，神明将不融于規則。這是規則給予我們的提示，也是對冕下的提示。”

“什麽叫‘不融于規則’？？這意思是這個世界的規則要對神明下手？”

今天的竹笙仿佛化身十萬個為什麽，陵光嘴裏的每一個字她都能聽懂，但連起來組成句子她就聽不懂了。

“而且陵光你說這是對我的提示，那我當初意識蘇醒的時候為什麽沒有接收到？”

這規則還看人下菜碟嗎？非要拐着彎跟她的造物說，就是不直接跟她說。

“如果可以，規則自然是想要對您說的，正是因為無法溝通，才告知我們。”這次回答竹笙的不是陵光，而是忙完事情趕回來的青龍神君孟章。

“冕下的本體內藏有禁制，如果規則接觸您，那麽下禁制的那方就會察覺到，這不利于計劃進行。”

“......”

竹笙覺得今天失語的次數比上一輩子加起來還多，明明是跟她有關的事情，怎麽她本人卻一問三不知，還沒有幾個外人了解清楚？

長嘆一聲，竹笙心累地揮揮手，“請務必詳細地向我解釋說明一下。”

陵光和孟章對視一眼，露出一個失笑的表情。

自從身邊的人多了之後，他們的母神真的是一步都懶得思考呢。不過對于他們來說也算是一件好事，至少這證明了尊敬的母神十分信任他們的能力，也十分依賴他們。

“規則早在數萬年前就計劃清理神明，自然女神絲黛洛廖的隕落就是開端。”站在離地數萬米的雲端之上，青龍神君孟章站在那裏就是對玉樹臨風最好的形容。

“以自然神格失落開始，原本完美的神明體系出現裂痕，缺失的一角會讓其他主神也出現問題。”

見孟章沒有繼續解釋的意圖，竹笙不得不追問道：“什麽問題？”

她是可以自己動腦筋推理，但這不是有了解情況的人在嗎，她幹嘛去浪費時間和精力。

“這個世界有着9位主神，9為數之極，所以主神并不是随意定下的，祂們之間有着某種聯系。當某位主神隕落、神格隐匿，這種平衡就會被打破。”

朱雀神君陵光向竹笙身邊走了兩步，耀眼奪目的麗人擡起頭，将視線投往更高處。

“當平衡被打破，混亂就誕生了。”

“冕下您知道自從絲黛洛廖隕落之後發生了什麽嗎？”意味不明地感嘆一句，陵光突然向竹笙抛出一個問題。

“...什麽？”

“在得到規則的指示後，執明曾經在占蔔過。曾經9位主神歷經數萬年不死不滅，哪怕信仰斷絕也無法妨礙他們分毫，可自從絲黛洛廖隕落，9位主神到現在只剩4位。”

玄武神君執明擅長占蔔，經由他出口的話一定是某種事實，所以竹笙不會懷疑這件事的真實性。

可這未免也太令人不可置信了。

“時間、命運、秩序三位神舍棄自我，重新與規則融為一體，化為世間的真理。黑暗之神被封印，在封印中被慢慢消解力量。只有光明之神、空間之神、死神以及愛神幸存于世。”

竹笙不知道第幾次震驚，她沒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才說道：“所以生命女神從一開始就是一枚棋子？”

陵光他們說得很明确，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規則為了回收權柄而引導的。

那麽謀算了自然女神絲黛洛廖的生命女神就是一枚可悲的棋子而已，還是不自知的棋子。要是她知道規則的謀劃，她恐怕就不會想要成為主神了。

“總要有人去拉開序幕。”陵光微微一笑，既不反駁也不贊同。

無力地擡手扶額，竹笙也懶得去追究這後面又有什麽糾葛，“行吧，讓我們先把生命女神放一邊。我想知道，規則為什麽會想要回收這些權柄，這難道不是祂賦予諸神的嗎？”

“規則不會産生感情，但神會，這群神自誕生之後可沒少給規則添麻煩。”

竹笙專注地望着陵光和孟章，耐心等待着他們兩個為她解惑。

不過回答她的卻不是兩人中的誰，而是一道陌生又熟悉的聲音，那是奉命前去鞏固結界的白虎神君監兵的聲音。

監兵神君性格豪爽，說話也不愛咬文嚼字、半遮半掩，他一出現就将所有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知了竹笙。

“這個世界很少會發生天災，因為那群神引起的災難已經夠多了。每隔幾百年就會爆發一次的聖戰動辄就讓一整個種族消亡，數以百萬計的人類死亡，規則肯定無法再容忍他們繼續存在。”

“如果那9位主神是底下那群依靠信仰存在的神明倒還無所謂，反正更新換代很快，對世界不會造成太大影響。但問題就出在他們不是，跟規則一樣永生不滅不說，還很愛感情用事，這樣的家夥自然會變成不得不剔除的腐肉。”

白虎神君禦使着腳下的祥雲朝竹笙靠攏，與他們三人湊做一堆，“至于規則拐着彎兒來找我們這件事，就是生命女神的責任。”

利索地将鍋甩給生命女神，性情豪爽的監兵朝着竹笙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被他的态度影響，竹笙的心情瞬間好了許多。她也回給自家白虎神君一個明媚的笑容，然後默默等着他解釋。

“那個女神沒有得到主神神格，為了獲取信仰之力，就只好依靠外力，而這片天地間同樣具有創造之力的就只剩冕下您以及您的同族了。”

話說到這個地步竹笙總算明白過來，“所以我身上的禁制其實就是控制機關，是她為了更好地掌控生命之樹做的。如果不下禁制，她害怕我或者任何一位生命樹靈會将她取代。”

“沒錯。”監兵點點頭，表示背後的原因就是這樣，“不過她并沒有直接在您體內下禁制，當初她應該沒有找到您的蹤跡。”

“是通過另一顆生命之樹吧。”

通了一竅之後竹笙就舉一反三明白了剩餘的事情，關于監兵說的這點她心裏已經有答案了。

“生命樹之間存在某種神秘的聯系，一些特性似乎會同步，生命女神就是利用了這點吧。這樣即使一直找不到我的蹤跡，也不用太擔心會出問題。”

只可惜這位心思深沉的女神漏了一點，她算漏了異世界靈魂轉世附身這種極小概率事件。

不過她也不是命運女神，算不到很正常。

搞明白這個問題之後，竹笙就還剩一個問題不明白了。

她擡起頭，看着三位神君，“讓我們回到最初那個問題，規則為什麽要将這件事洩露給我知道？”

照如今的進展來看，清理神明這件事不告訴她也不會影響什麽，反而告訴了她說不定會造成變數。畢竟秘密只有一個人知道時才是秘密，她想不通規則多此一舉的原因。

“這個啊，說穿了其實很簡單。”

監兵摸摸自己那一頭白色的炸毛，竹筒倒豆般将一肚子話向竹笙倒了個幹淨。

“當主神全部隕落，回收全部權柄的規則會産生巨變，這就會形成一個空窗期，讓規則無力維持穩定。然後那些沒有被處理的神失去桎梏後肯定會暴動，到時候說不定會威脅到整個世界。”

“規則不想看見這種情況發生，因此就需要一個穩定器，來讓剩餘的神繼續安分守己。”

監兵一說破竹笙就明白過來了，她其實也是一枚棋子，只不過是另一個棋盤上的棋子。她的存在比那些雜七雜八的神高級，但又不會像曾經的主神那樣對規則造成太大影響。

再合适不過的工具人。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竹笙無奈一笑，最後也只能捏着鼻子認了自己的命運。

不認又能怎麽辦呢，她不過是一株普通的生命之樹而已，還能鬥得過世界規則不成。

不過這回将所有事情弄明白之後她就能安心了，看似強大不可戰勝的敵人不可怕，可怕的是隐藏在陰影裏的未知。所謂最深的恐懼就是自己吓自己，眼下一切明了，她連走路都輕快許多。

将心中的郁氣吐出，竹笙迎着朝陽露出一個充滿活力的笑容。

“既然目标明确了，那以後就朝着這個方向努力吧。連規則都對我寄予厚望，我可不能讓祂失望，不然反手把我辦了可不好。”

俏皮地開了一個玩笑，竹笙招呼上三位神君，向山海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