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李二摸不清太子的态度了,他剛才還自作主張通知了太傅夫人。

太傅夫人原定十五日上門拜訪,但是太子在宮裏值守,其實就是來替太傅見一見義子的。

裴酌要走了,李二告知太傅夫人明天不用過來,并且暗示今晚可以來吃飯。

據他的觀察,裴酌一吃飽就困,困了就不想動。

裴酌搬着一張太師椅,抱着胳膊,抿着唇,坐着聽管家清點他的財物。

他住的屋子經常出現新的擺設,他只當是定期輪換陳設,結果管家告訴他:這些都是太子随手賜給他的。

賜的時候也沒說呀……現在他的身家非常龐大。

裴酌說這些不用搬,管家非要他帶走,整理了半天。

原來他的工資這麽高?裴酌都做好搞教育窮困潦倒的心理準備了。

太子別院門口路面寬闊,鋪着平整的青石板,轉角處,一輛青色樸素的馬車慢悠悠靠近。

裴酌提醒車夫将馬車趕得靠邊一些,不要阻礙別人通過。

他認出了跟李二說話的侍衛是太子常用的手下之一,哦?從宮裏來的?

正好他有些話想帶給太子。

裴酌叫住侍衛,道:“你急着回去複命嗎?”

侍衛:“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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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酌翹起二郎腿,因為想到要說的話,眼睛愉快地眯起來:“你回去跟太子說,我有一種很科學的工作模式。”

李二側耳傾聽,他在印坊時見識到了裴酌的無所不能,每一句話都比金子還珍貴。

他杵了杵侍衛:“一字不漏地聽。你記性好不好?要不還是用紙筆寫下來吧。”

裴酌揮揮手:“不用不用,很簡單。我想把七天定為一周,周而複始的周,第一天是周一,第二天是周二,以此類推,七天之後,又回到周一。”

“我們做五休二,稱為雙休。”

“學生周一至周五上課,周末回家團聚。”

“官員也可以周末非必要不上早朝。”

李二:“……”

侍衛:“……”

裴酌:“我将今天定為周幾的權力交給太子殿下,你回去彙報吧。”

侍衛:“是。”

裴酌又補充道:“太子殿下一定不會讓我失望吧,我個人希望今天是周五。”

侍衛:“這句話要帶嗎?”

裴酌:“要。”

……

太傅夫人楊眉,坐在馬車裏,聽完了裴酌這番高見。

朝廷本就有旬休,十日一休,裴太傅恨不得日日點卯,這人竟嫌不夠,要做五休二。

裴清許太忙,裴酌是太子塞過來的義子,他不願撥冗相見,所以楊眉來替他見,互相了解身世,免得外人問起來,口供不一。

楊眉撩開簾子,看見一個青年人的背影,光天化日,竟然搬來一把太師椅坐在路邊翹着二郎腿。

裴清許一生清正嚴明,怕是要被這個放蕩不羁的義子連累了。

楊眉沉了沉臉色,她的娘家侄子裏有行為不端者,連太傅府都進不去,裴清許卻要給這樣的人當爹,太子未免強人所難。

她調整好神色,面容平和地下了馬車。

裴酌餘光裏看見有輛馬車停下,下來一個婦人,衣裳考究,發髻梳得一絲不茍,臉上的笑容比較客套。

“太子有客人嗎?”裴酌問李二。

李二:“是來見您——”

“啊?見我?”裴酌閉了閉眼,完蛋,一看就是很龜毛的學生家長找來了。

他猜是下午那群達官貴人小崽子的娘,不禁回想是哪個小崽子磕了碰了。

不對……哪個家長敢找太子府的麻煩?

裴酌驟然想起,他有太子這個靠山,再也不用像前世那樣應付家長了。

李二把話說完:“她就是太傅夫人,你名義上的義母。”

裴酌站起來,正面朝向太傅夫人,他不打算跟太傅一家多親近,沒事多個爹幹嘛,但該有的禮貌要有。

“有失遠迎。”

天色擦黑,楊眉走近了才看清裴酌的容貌,那一張臉白皙昳麗,不需要太好的光線便能看得分明。

一瞬間,楊眉臉色一變,似乎被裴酌吓到了,身體踉跄,身邊的丫鬟趕忙扶住她。

“夫人?”

楊眉伸手按住額頭,目光又看了一眼裴酌,低聲道:“我有些不舒服。”

“夫人可是暈車?”裴酌撸起袖子,示範地在前臂的內關穴按了按,“按這裏可以緩解。”

楊眉看了他的手臂一眼,似乎更難受了,甚至有些倉皇之态。

“實在對不住,我要先回去了,明兒再來。小盛,把食盒交給裴酌,裏頭是我做的點心,湘地口味的,看看合不合胃口。”

“謝謝。”裴酌接過食盒,看着太傅夫人匆匆回去,感覺莫名眼熟。

楊眉坐上馬車,靠着車廂,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略微煩躁道:“去大覺寺。”

丫鬟:“這麽晚了,夫人……”

楊眉:“我說去就去。”

丫鬟遂掀開簾子,吩咐車夫改道去大覺寺。太傅節儉,太傅夫人經常捐香火錢,還在金塔寺捐過,但畢竟顧着面子,沒有像那些瘋癫信徒一樣在金塔縣打坐。

這一去,夜裏才回。

裴清許和楊眉前後腳歸家,“去這麽久?跟他說清楚家裏的情況了嗎?”

楊眉斟酌道:“老爺,我覺得此事還是不妥。裴酌與老爺性格相去甚遠,恐怕以後會給老爺惹出麻煩。”

裴清許:“我聽太子說,裴酌也立志傳道授業。”

楊眉:“但他說做五休二,散漫不堪,還勸太子也如此上朝。”

裴清許皺眉,這休得太多了。

楊眉突然掩面哭泣:“我算是明白了,裴酌他的眉眼有幾分像老爺,所以太子才有此安排。”

“說是義子,以後會不會有人将他認作你的外室子?否則為何長大了才冒出來?他又是太子跟前的紅人,那将你的清譽、将我和陽兒置于何地?我也不想日日看見他,我一看見他,就想起——”

“好了。”裴清許安撫地拍拍楊眉的肩膀,“此事我會跟太子再議。最近宮裏事多,一時半會兒顧不上這個。”

……

蕭循聽着屬下彙報太傅夫人和裴酌見面的情景,難得困惑:“太傅之子的确是楊夫人所生而非從姨娘處抱養?”

李如意不回答,因為答案太子自己就知道,太傅那人,怎麽可能有姨娘!

楊眉的反應就像見了鬼,這起碼證明,裴酌跟太傅之子的确有幾分相似,但是楊夫人堅定認為自己兒子已經死了,仿佛目睹詐屍一樣,沒有開心,只有倉皇,連夜去大覺寺燒香了。

李如意道:“楊夫人看起來不樂意認下義子。”

蕭循聲音微冷:“不強求,作罷。”

李如意啧一聲,瞧瞧這護着的勁,“裴酌提出一周制度,做五休二,讓殿下決定明天周幾,像歷法一樣周而複始。”

“随他。”蕭循擅長自我反省,他因為裴酌不識好歹,氣得給他找了一堆蕭琢的陪讀,他比七歲的蕭琢更幼稚。

人還不是搬出去了?

蕭循笑了笑:“他有沒有許願今天是周五?”

李如意:“有。”

蕭循:“那就定為周五。”

李如意打發侍衛去通知裴酌明天不用上課。

……

裴酌心花怒放,狠狠睡到了日上三竿,飯菜都是李二從太子別院提了,送到床邊的。

仿佛回到剛來的那幾天,過上了飯來張口的日子,連東家都不帶換的。

早知如此,還費什麽勁放火跑路?

睡了兩天,他腰好腿也好,嗓子也恢複了。

唯一尴尬的是,他隔壁院子住的居然是印坊的劉清源。

裴酌飯後在門口溜達,被他撞見,知道他住在這兒。

院子完全不隔音,李二送飯時在窗外喊了一句:“裴公子醒了嗎?用膳了。”

這句話被劉清源聽到,隔着院子勸裴酌一日之計在于晨,并在當天把狀告到了太傅那裏。

蕭緋去馬場巡視一圈,回來上朝第一天,便聽說裴酌搬離太子別院。

蕭緋皺着眉想了一會兒,恍然大悟。

太子要和裴酌成親了,婚前自然要避嫌。

明媒正娶,八擡大轎總不能從太子府前門繞到後門,所以裴酌要另外住一處院子。

不過,這院子也太簡陋了。

蕭緋直接把劉清源從隔壁攆走,兩處合并就體面了。

劉清源罵罵咧咧地搬去更大的房子。

蕭緋從牆頭冒出來,“我把劉老頭攆走了。”

裴酌正絞盡腦汁創作他的話本大綱,聞言擡起頭:“謝謝啊。”

蕭緋坐在牆頭上,指了指裴酌屋裏一箱一箱的東西,明知故問:“那是什麽?”

裴酌:“太子給的,珊瑚碧樹什麽的——”

他這屋子小,懶得陳設,箱子都沒打開過。

他剛想說二皇子要是有看上的,可以挑一些。

蕭緋比他更快開口:“需要我再給你添兩箱嫁妝嗎?”

太子準備的不夠多,再多兩箱,讓老三也添點,更有排場。

裴酌:“……”他聽的是一句人話嗎?怎麽聽不懂?

蕭緋興奮地指點江山:“到時候把這堵牆砸了,花轎從劉家的大門走,更氣派,別忘了你是從二皇子府出來的,不能丢我的面子。”

裴酌:“……”

他試探道:“你跟四皇子說,不能叫我皇嫂?”

蕭緋:“那是自然,皇嫂放心,兩個弟弟我都囑咐過了。”

兩個……裴酌心一塞,想暴打蕭緋狗頭!

原來“你是從二皇子府出來的”是這個意思,虧他還以為是敲打他不能背叛。

蕭緋:“其實從我府上走也可以,但我畢竟跟太子是親兄弟,不合适,顯得我跟太子關系多好似的。”

“……”

嗯,關系不好。關系不好天天誤導他!

聯想到蕭緋過往針對太子的發言,裴酌捏緊了拳頭,“是誰教你這樣說話的?”

簡直把他和太子清清白白的關系放在火上烤!都烤黃了!

他差點誤會太子,吓得搬出來。

蕭緋臉色沉了一瞬,道:“林良玉。”

“誰?”

“一個謀士,他說,話不能直白,要顯得有城府,讓人覺得高深莫測,為揣測你的深意而戰戰兢兢。”

裴酌:“哪來的野雞謀士?”

蕭緋哼哼:“太子派來的卧底。”

裴酌:“卧底你還聽他的話?”

蕭緋:“因為他說的有道理。”

裴酌:“……”

所以歸根結底,還是跟太子脫不開關系。

“我跟太子清清白白,你不要臆想。”

“不要叫我皇嫂,我不是你皇嫂。”

蕭緋一臉不信:“那你怎麽咬他脖子?他怎麽讓你咬?”

裴酌臉頰一紅,這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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