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宮人問裴酌要不要用晚膳,裴酌想到剛才進宮的官員,心道蕭循第一天複朝,事情積壓許多,百分之百要加班,卷王沒有下班的自覺。
第一天嘛,算了,就不去催他了。
“用膳吧,不等陛下了。”
裴酌和裴複複排排坐,宮人端上兩碗煲仔飯。
宮裏無人不知裴夫子是皇後,經過前五日,更是知道陛下的話要聽,陛下和裴夫子同時發話,要先聽裴夫子的。
權利在握的皇後、集皇室寵愛于一身的太子,晚飯居然就一人一碗,沒有其他配菜。
昔日先帝在時,宮內随便一個低等嫔妃的夥食都不止如此。
不過,昔日妃嫔夥食再豐盛,都不及裴夫子指點下做出的這一碗香,有人情味和煙火氣——他們也有份。
裴酌:“崽兒,這是煲仔飯,米飯有點硬,你只能吃一點,然後喝粥。”
裴複複嗅了嗅:“好香好香。”
裴酌:“我在嶺南你賈伯伯那兒經常吃,可好吃了。”
晶瑩的米飯、脆脆的腌蘿蔔、濃郁的紅燒醬汁、松枝熏的臘肉、切十字花的香菇、綠油油的兩片水煮青菜。
他第一次指導禦膳房做出來,還挺有模有樣的,大廚就是大廚,一點即通。
裴酌的這碗沒有加雞蛋,裴複複的碗裏中間還打了一個蛋。
裴複複眨了眨眼:“這麽多,都是給複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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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多噢,好大一碗,比爸爸的還大。
裴酌指導兒子用餐:“是哦,你先挖中間的雞蛋吃。”
裴複複:“好噢。”
煲仔飯要拌一拌醬汁,裴複複拿着比自己手掌大很多的木勺,站在椅子上,一手撐着桌面,一手用勺子攪拌,力氣忽大忽小,裏面的脆蘿蔔灑了幾粒出來。
“好了!”
裴複複開動。
殊不知人心險惡,等他吃完中間的雞蛋,裴酌就端上一碗小粥:“喝粥了寶貝,我擔心你不消化。”
裴複複依依不舍地放下勺子,舔了舔嘴邊的醬汁,紅潤的小嘴上沾着兩粒米飯,是賈伯伯培育的新米。
只吃了一口噢。
裴複複低頭把嘴巴靠在粥碗的碗沿上,小心翼翼地擡起碗,喝了一口。
加了農民伯伯送的幹貨,也很好喝。
“爸爸,我吃不完怎麽辦?”裴複複指着只少一個蛋的煲仔飯,操心浪費糧食的事兒。
裴酌剛要回答,身邊的位置落下一個高大的人影。
蕭循大掌一伸,抓過砂鍋,執起筷子,吃兒子的剩飯:“我吃。”
裴酌挑眉,這麽自覺?破天荒了。
也是,第一天自然還記着教訓,過一陣就故态複萌。
沒事兒,他有的是方法督促。
裴複複瞪大圓溜溜的眼睛,驚呼道:“爸爸,你下班了?!”
蕭循:“嗯。”
裴複複張開手指:“沒有叔叔找你嗎?”
蕭循頓時心虛:“今晚不會有叔叔來找爸爸了。”
裴複複語氣軟乎乎:“也沒有爺爺找你嗎?”
蕭循:“沒有了。”
裴複複放下勺子,跑到裴酌身邊:“爸爸跟我們一起吃飯!”
吃不完的飯有爸爸吃。
爸爸不加班可以玩兒捉迷藏。
兒子的三連問,讓蕭循不禁反省,從複複出生到現在,他工作忙,有沒有好好陪老婆孩子吃一頓晚飯?有沒有好好地跟複複玩樂沒有大臣來打斷?他有沒有盡到應有的家庭責任,老婆孩子吃飯都不等他是何等的失敗!
答案是……都有。
畢竟他剛被軟禁了五天。
但兒子的表現讓他懷疑其實并沒有。
有沒有盡到責任,不應該自己判斷,而是由家人判斷。
蕭循滿心愧疚。
裴酌默默旁觀,呼嚕了一下小戲精的腦袋。
崽兒,三句話,讓卷王深刻反省,還得靠你啊小卷王。
裴酌俯身,對裴複複道:“崽兒,再來兩句。”
裴複複點點頭:“爸爸,以後都要一起吃飯哦。”
蕭循:“好。”
裴酌眉眼笑開,跟枝頭唯一一朵桃花綻放了一樣吸引人。
蕭循捏了捏手指,暗下決心以後要好好陪老婆孩子吃飯。
他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大砂鍋:“不是說不等我了?”
裴酌:“我等你了?”
蕭循笑而不語。
這麽大碗的煲仔飯,确定是給複複的?複複只能蹭個雞蛋吧?
裴酌:“沒等啊,複複吃不完送去給我爹養的小狗加餐。”
他雖然嘴上不抱希望,但心底還是希望這五天有一點點效果。
蕭循雖然遲了一會兒下班,但已經說明把他的話放在心裏了,并非一心撲向事業。
蕭循:“很好吃,別給狗了,給我吃吧。“
裴酌:“好吧。”
蕭循看不下去小崽子喝粥糊一臉,怕遇到太傅老人家抽查作業,自他登基起,裴清許進宮便不用提前彙報,他沒有後宮,于是皇宮任何地方裴清許都能直接去。
全天下都知道當今聖上尊師重道。
蕭循幹脆端起碗喂了兩口。
裴酌專注吃自己的,哦,他就看得下去。
有句話怎麽說來着,婚姻裏誰看不下去,誰就會辛苦一些。
吃完飯,裴複複提議玩捉迷藏。
裴酌懶洋洋的,別的游戲需要大量運動,他有點為難,唯獨捉迷藏他十分樂意陪小崽子玩,找個地方躲起來,然後就能高枕無憂,該躺就躺。
蕭循寝宮裏的所有能被撞倒的花瓶、花架、屏風從小崽子回來第一天就都收起來了,只剩一些大型穩當的家具,比如書桌、八仙桌、貴妃榻。
第一輪是裴酌找人,蕭循和小崽子躲起來。
裴酌在殿外慢悠悠數到三十,再慢悠悠地走進來,坐在桌子邊倒了一杯水,主打一個用嘴巴找人。
“複複在哪呀?”
“在書櫃裏嗎?”
“在房梁上嗎?”
“在床底下嗎?”
“爸爸,我在床底下。”小崽子憋不住地應話,從床底滾出來,還要小聲告狀,“爸爸在上面。”
裴複複指着拔步床的床頂。
裴酌覺得陛下玩得好認真。
“複複幫我一個忙。”裴酌用力地舉起小崽子,“看看上面有沒有人?”
裴複複:“有!”
蕭循從床頂下來。
裴複複跑到外面數數:“你們快躲起來。”
裴酌直接躺在床上蓋上被子,反正天色黑,看不出來。
蕭循站在門口,屏住呼吸。
等裴複複進來找了一會兒,蕭循便推了推門,主動暴露,好讓鹹魚繼續躺着。
輪到蕭循找人。
裴酌想糊弄就不行了,他躺在床上,裴複複說:“不行噢,爸爸眼睛好,一下子就看見了。”
裴酌想躲在床底,小崽子說:“不安全哦,爸爸。”
裴酌:“但是我沒辦法爬到床頂。”
小崽子貼心地給爸爸規劃地方,一個超級大的雙層楠木雕花衣櫃。
上層兩米高,下層半米高。
裴複複早就想躲在這裏:“我們一人一層。”
衣櫃裏面還有衣服,進去不得脫鞋?
裴酌無奈地寵一寵小崽子,高聲道:“陛下,請數到一百。”
裴複複:“爸爸慢一點。”
裴酌蹲下來,先給小崽子脫鞋子,然後用濕毛巾擦幹淨他的腳底,整理了一下衣櫃下層,清出一半空間,小小一團的崽兒,坐在裏面還顯得空蕩。
裴酌自己脫了靴子,也坐在衣櫃上層,掩上櫃門。
裴複複小聲問:“爸爸,你躲好了嗎?”
裴酌:“好了。”
裴複複:“要用衣服遮一下噢。”
裴酌:“好,我遮一下。”
稍許,蕭循進來,他在黑暗中一聽氣息就知道一大一小在衣櫃裏,但沒有直接揭穿,很配合地在寝殿裏繞了一圈,做出尋找的動靜來,最後才站在櫃子前。
“這麽小的櫃子,躲不了吧。”
裴複複捂住嘴巴,可以噢。
蕭循打開上面的櫃門,一眼就看見裴酌懶散地坐在裏面,曲着腿,挑釁地看着他,做口型道:“再裝久一些。”
蕭循俯身,捏着裴酌的下巴親了上去。
大美人困在衣櫃裏無處可逃,比平時更容易憋到臉紅。
蕭循放開他一些,語氣如常道:“啧,衣櫃也沒人。”
裴酌怒目而視,能不能正經玩游戲啊?
裴複複點點頭,爸爸超級安全嗷。
蕭循把櫃門關上,過了一會兒返回,“再找一遍”。
裴複複更加緊張,嗷,要被找到了。
裴酌:“……”真刺激。
蕭循假意翻找衣服,然後把大美人按在衣櫃裏狠狠親了一通。
裴酌不敢發出聲音。
半晌,蕭循蹲下來,打開下層的衣櫃。
“我被找到了!”裴複複撲到爸爸懷裏。
“爸爸還沒有被找到。”
爸爸用衣服蓋住了,最最安全。
蕭循抱起小崽子在屋裏走了一圈,給大美人一點收拾的時間:“嗯,還沒找到。”
裴複複陪着爸爸尋找,最後忍不住偷偷指着衣櫃的方向。
蕭循從善如流地打開衣櫃,把面紅耳赤的裴酌放出來。
裴酌氣性很大地說:“崽兒,睡覺了。”安全個鬼的。
裴複複也玩累了,“好噢。”
鞋子都脫完了,直接被抱上床就行了。
裴酌換好睡衣,閑聊道:“蜀王是不是要反了?”
蕭循:“或許。”
這算加班嗎?
皇後先提及的話題就不算,明晃晃的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裴酌替蕭循攔截信件時,便看見了蜀地的眼線彙報,說是蜀王蠢蠢欲動,開始練兵,打算自立為王。
蜀王是先帝封的異姓王,仗着地勢,跟朝廷交流并不密切。
但蕭循仍然開辟了一條從蜀中到玉京的官道,沿途設置驿站,若是遇到緊急事件,也能快速傳信回京。
如今這條官道上一次傳回的消息,卻是發生山崩,官道受阻,難以清理。
蕭循命令蕭征點兵,随時平叛。
裴酌:“先不急着派兵。”
蕭循反應了一下,用裴酌上次提到的新詞:“你想武力威懾?不戰而屈人之兵?”
裴酌:“管他山崩是真是假,陛下都可以先傳出消息,說打算派兵爆破清理路線。”
蕭循:“爆破?”
裴酌:“對。”
他的火藥将進行第一次試爆,蜀王在玉京肯定有眼線,裴酌打算把聲勢弄得浩大一些,等消息傳回蜀王耳裏,如果他夠聰明就不敢再動兵。
裴酌不想打仗勞民傷財,生産力要用在刀刃上。
“陛下,想不想親眼看看火藥試爆?”
蕭循會意:“可以,你若有把握,我把文武百官都帶上。”
裴酌:“有多少帶多少。”
火藥目前成本還挺高的,看的人越多越好。
火藥試爆在京郊的山,裴酌命人提前用煙熏,趕走了山上的動物。
大臣們還以為是跟着陛下玩樂山水,畢竟連小太子都帶上了,結果目的地是一座遠遠的荒山。
蕭循制止其他人再前進,道:“衆愛卿站在這裏觀望便可。”
裴清許義不容辭替同僚發問:“陛下要微臣看什麽?”
蕭循:“國防重器。”
“近日有愛卿提出,朕繼續違背祖宗之法,将內憂外患。朕深感憂慮,遂與裴夫子商量了應對之法。諸位愛卿請注意巨響。”
大臣擡頭看去,卻見遠方一片寂靜,都心生疑惑。
裴複複裝模作樣捂住自己耳朵:“爸爸,你沒有捂住爸爸的耳朵噢。”
裴酌垂眸,我覺得你爹這麽大人了不需要我捂着。
小崽子卻十分操心,翹開一只手,提醒地揪揪爸爸的衣服,他和鹹魚爸爸都不怕打雷,只有蕭循爸爸怕。
複複的耳朵小小,自己捂住就可以噢,蕭循爸爸要爸爸幫忙哦。
裴酌無法:“崽兒,先把自己耳朵捂好。”
裴複複重新捂好耳朵。
衆目睽睽之下,裴酌輕輕挪到蕭循身後,微微踮腳捂住了陛下尊貴的耳朵。
蕭循:“……”
在場其他人:“……”裴夫子不愧是準皇後,對龍體動手動腳完全不用提前打招呼。
皇後竟敢蒙蔽聖聽!
大臣們一下子忘記陛下的提醒,十分八卦地關注着帝後的互動。
下一秒,火藥的引線點燃,唰唰唰響起幾秒,轟隆一聲——遠方采石場騰起巨大的煙塵,烈焰和黑煙直沖雲霄,隔着老遠都感覺有簌簌的煙灰落下。岩石山體直接炸出一個缺口。
在場人站不穩似的往後退了兩步,耳膜震顫,連忙張大了嘴巴。
他們真的看熱鬧看傻了,單看見皇後捂住陛下的耳朵,沒想到自己耳朵也要捂。
現在像被雷霆吓到的一群鴨子,感覺陛下投來的目光都很嫌棄。
大臣們連忙假裝鎮定地捂住耳朵。
不該看,不該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