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透明體 09
第9章 透明體 09
聯盟的所有高級官員都在另外一幢辦公樓裏集中辦公,有對外交流的需求時才會回到總部。
這也是為什麽柴薪跟時隙當了幾年同事,卻從來沒聽過這個人名的原因。
之前出過幾次恐怖襲擊事件,聯盟對高級官員的辦公安全格外重視,辦公樓也是隐蔽選址,除了聯盟高層,根本無人知曉具體位置。
商旻深突然想起來一個遺漏的線索,聯盟秘書長丁滂。
聽到他的建交計劃的那一秒,丁滂的臉上曾流露出一絲心虛。
只是那時的商旻深根本沒在意,現在想想,丁滂似乎是知道一些內幕:關于鐘臻,關于卡俄斯星,也關于這個蹊跷的時隙教官。
回到辦公室,商旻深的腦袋裏一團亂麻,只好從最好解決的地方入手。
打通了時隙寫在體檢報告單上的電話,他開門見山,“您好,我是商旻深,我是鐘臻的合法配偶。”
對方明顯慌了,一會兒問:“你怎麽得到我的電話的?”,一會兒又問:“是鐘臻聯系我的?”
最後幹脆改口,“我根本不認識什麽鐘臻……”
“好,我這邊只有幾個簡單的問題,您認不認識鐘臻都可以回答。我看到您在兩年前和您的兒子做了骨髓配型,是這樣的嗎?”
“是啊,怎麽了?”時隙強裝鎮定,“我用自己的骨髓救兒子,有什麽問題嗎?”
“所以,您也是因為這個才辭去了教官的工作的吧,畢竟術後需要靜養,而學院的訓練一天都不能停。”
“是。你到底想幹嘛?”
“那以您的資歷,又有個病弱的兒子需要照顧,是怎麽在術後的一個月內就找到了聯盟高級官員的工作,還完成了入職體檢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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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旻深步步緊逼,“我換個直接一點的問題,您在辭職前要忙着訓練學員,辭職後要忙着照顧生病的兒子,哪來的時間應聘聯盟的工作?您沒有對外交流方面的經驗,又是怎麽一步登天,找到了頭銜這麽高的工作的?”
“你到底想說什麽?!”時隙一起加重,忍無可忍地問。
“當年的東西是誰偷的?如果鐘臻真的是個慣偷,他滿可以脫了衣服再以透明體去行竊,為什麽自從你走了以後,訓練營就再也沒有出過盜竊事件?”
“年輕人,栽贓嫁禍也得有點實際依據,單靠主觀臆斷的話,我們每個人都可能是小偷。”
“我有沒有栽贓,從你接起電話,聽到鐘臻這個名字時昭然若揭了。我們确實沒有證據,但我相信聯盟是有的,否則不會以你為刀,把鐘臻逼到花房,做着一份毫無威脅的工作。我只是想知道,聯盟為什麽會出手,這背後的原因跟我的愛人有什麽關系?”
“胡扯,”時隙也逐漸冷靜,“我勸你最好不要在這件事情上浪費時間,你不會找到任何破綻。”
“那你就盡快通過鐘臻提出的建交申請。”
嘟嘟嘟——對方切斷,聽筒裏傳出忙音。
商旻深将電話狠狠丢在桌上,“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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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下班還有一個小時時,聯盟內網突然發布了一則視頻,主人公是三位穿着統一制服的男性。
其中的兩名職員是Alpha,一名是Beta,沒人手裏舉着一張寫着“對不起”的紙,痛哭流涕地對鐘臻表達歉意。
“因為我們的驕傲自大,任性妄為,給鐘臻,以及目前在聯盟就職的衆多外星同僚帶來了傷害與陰影,我們在此向你們表達歉意,并願意接受你們提出的合法合規的一切懲罰。希望能得到你們,尤其是鐘臻的原諒。也希望大家今後能夠多多監督我們,并且以為我們為戒,友善對待同事,平等對待他人。”
不知道鐘臻來沒來得及看到這條視頻,鐘臻的花房工作其實并不輕松。
下班後,商旻深先去花房找鐘臻,鐘臻正在給巨型盆栽擦拭葉片。
見他來,鐘臻朝着他揮了揮清潔布,“我看到視頻了,謝謝。”
“不用跟我道謝,我們早該這麽做了。”商旻深抱歉地摳了摳脖子。
“那也還是謝謝你,你是第一個這麽做的人。”這句話大概是他笑着說的,商旻深輕松捕捉到他聲音裏感染着笑意的尾音。
像支精致的鈎子,商旻深的雙耳是甘願上鈎的魚。
緩了緩,他從工作臺下拉出張高腳凳,坐了上去,手指撫弄着鮮切玫瑰的花瓣。
“鐘臻,”商旻深緩緩張口, “你還記得你在聯盟軍訓練營裏遇到的教官嗎?有個叫時隙的。”
鐘臻轉過身,兩只手下意識揉搓着清潔布,“記得,怎麽了?”
“他……其實犯了個錯,可能傷害了你。”
愣了一陣,鐘臻轉回去,繼續擦拭葉片,“都過去好久了,你要是不說,我就要把他忘了。”
“不過,是什麽錯啊?”
商旻深揉着脖子,反複咀嚼着等會兒要說的話,“時教官的兒子在兩年前查出了急性白血病,這種病的發病期很長,需要很大的人力和資金投入。”
“當時他只是一位小教官,工資收入不高,很難負擔那麽高額的醫藥費,所以,他就開始在學員宿舍裏偷東西。”
“最開始是現金,沒人發現,于是他就開始偷一些值錢的物件,手表、手機、相機、項鏈……很多很多。後來警察來了,查了一圈發現是他,所以給了他處分。聯盟軍高層體諒他需要錢給兒子治病,不想給他的簡歷抹黑,就讓他全部交贓後,以“主動離職”的理由開除了他。”
鐘臻的動作不停,擦完了棕榈樹,又去擦龜背竹,“我知道啊,他就是小偷。”
“啊?你怎麽知道的?”
“我們學員受訓休息都在一起,肯定不可能是他們;那段時間時教官總是請假出營,還老愁眉不展的,我就猜他的家裏估計出了什麽事,”鐘臻的語速很慢,并不糾結,也或許早就過了糾結和怨恨的那股勁兒了,心态已經釋然,“我猜到是他,但是沒有直接證據,說了也不會有人信。”
“教官離營的那天,只有我去送他了。我一路把他送到了大門口,就是在等他回頭,跟我說一句抱歉,哪怕只是拍拍我的肩膀,給我打打氣也好,可是他沒有。他看了我一眼,然後就上車走了。”
一雙胳膊忽然從後擁抱了他,鐘臻淡然笑着,拍了拍商旻深的手,“葉子上的灰都要飛到你的衣服上啦。”
商旻深一動不動,緊緊抱着他,“鐘臻,你真的很好,很善良。”
“你也很好。”鐘臻的臉頰開始升溫。
商旻深把臉貼在鐘臻的背上,聲音悶悶的,“你是用什麽表情說的這句話啊?笑着的,還是一臉惋惜的?”
“有什麽含義嗎?”
“當然啦,如果你是笑着的,代表你認為我這個人真的很不錯;如果你一臉惋惜,代表你覺得我很好,但是沒有那麽好……”商旻深有些苦惱,“我看不到你,所以也看不到你的表情。”
“你想看到我嗎?”鐘臻問。
“當然!”商旻深答得不假思索。
“好吧。”鐘臻抓着商旻深的手腕,讓他松開自己,然後一件一件地脫下自己的衣服。
起初商旻深沒反應過來,等真正意識到正在發生的事情的時候,鐘臻身上的全部衣物已經被疊好放在桌子上了。
鐘臻……消失了。
略感慌亂,商旻深懵懵問:“你在幹嘛?”
“我想讓你看到我,看到我的全部……”
這是什麽意思?
商旻深伸出手,晃動着身前的空氣,“鐘臻你在哪兒?你不用……”
下一秒,在相隔大概一米的地方,倏然呈現出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
漸漸,那人影透出白光,像一尊冰塑,內裏填充着霧一樣的白汽。
幾秒鐘間,商旻深徹底看清了鐘臻的樣貌,長相和他的鐘臻完全相同,溫潤含情的眼睛,彎的眉毛,挺拔的鼻梁,嘴唇不大不小,卻柔軟至極。
此刻,白光點亮了他透明的長發,柔軟盈潤,在腦後松松紮了個小髻,蓋住了後背,蔓延至臀間。
窗外是夕陽纏綿揮灑,金色的光芒透過21層的窗口,照亮了靠窗擺放的盆栽。
棕榈葉巨大的葉片與枝頭盛放的紅色花朵都映在鐘臻半透明的身體上,暗綠與淺紅,像神秘又妖冶的圖騰。鐘臻半阖着雙眼,宛如神跡。
陽光依舊能穿透他的身體。
商旻深失言凝望,恰好一縷陽光透過鐘臻的身體映在他的胸口。
像一支箭矢穿透他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