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盲美人與匹諾曹 01
第25章 盲美人與匹諾曹 01
那是一方純白的空間, 視線無論放到哪個方向都是一片白。
無論朝着哪個方向都可以繼續行走,但無論怎麽走都走不到終點。
商旻深警惕地駐足,向四處張望, 問:“這算是完成任務了嗎?”
“所以, 在3023年的商旻深還在那裏,和卡俄斯星人的鐘臻一直在一起, 是嗎?”
此時, 從高空飄來回答, “是的。”
「真愛救贖系統」宣布:“恭喜你,你已經成功完成了第一個世界的任務。感覺怎麽樣?”
“唔——說不好。我的意識好像參與了,但僅僅是一個念頭?”
“是這樣的,為了保證每個世界的唯一性,一個人不能擁有兩種意識, 所以只有您想要解救鐘臻的念頭進入了平行世界的主體的意識裏,剩下的全靠他自己發揮。”
商旻深點點頭:“哦。”
“哦?”「真愛救贖系統」連忙問, “你就不怕平行世界裏的商旻深不會喜歡鐘臻嗎?”
“怎麽可能?”
意識到自己再怎麽走都是徒勞, 商旻深幹脆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已經綁定了系統,除非他完成任務,或者躺在病床上的鐘臻順利蘇醒,否則他是無法離開的。
商旻深拍了拍褲腿,冒着大雨跑去醫院, 他的小腿和鞋子濺滿了泥點。
洗這些東西要花不少功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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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想起一些往事。
年終獎下來,鐘臻給家裏添了套洗烘套組, 上下摞放, 填進陽臺的角落。
“之前的那個也有烘幹功能啊, 怎麽換掉了?”
商旻深的身上穿着鐘臻的襯衣, 大了一號, 松松垮垮的。但是材質綿軟,又染了鐘臻的味道,他特別喜歡。
“洗烘一體的功率很大,費電又費水,烘幹效果也不好,”鐘臻拿出剛洗好的羊絨衫,純白色的,放在手裏掂了掂,“有些商家就是喜歡玩文字游戲,像這樣的材質,通常是能烘不能洗的,如果沒好好讀過說明書,直接放進去就洗了,好好的衣服就洗壞了,你也沒地方說理去……”
這麽解釋完,Beta将羊絨衫放進烘幹機中,選擇羊絨模式,機器開始工作起來。
“我說話是不是有點無聊?”路過商旻深,鐘臻用食指蹭了一下他的鼻尖。
商旻深覺得心裏麻麻的,說不出來,就是很心動。
手指對攪,他像個跟屁蟲一樣,跟在鐘臻的後面。
鐘臻走去卧室,拆下床品放到髒衣簍裏,又蹲下,從床下的抽屜裏取出疊得四四方方的四件套。
鐘臻随口問:“你餓嗎?”
“不餓。”商旻深從後抱住鐘臻,鐘臻笑着,反手兜住他的屁股。
他借力向上爬,勾着鐘臻的脖子,讓他背着自己換床品。
“剛才折騰了那麽久,還不餓?”鐘臻無奈,“是易感期所以沒有食欲嗎?”
“嗯……”商旻深啄啄鐘臻的側頸,易感期的Alpha像黏糊糊的橡皮糖。
鐘臻偏頭,輕柔地吻着他的耳垂,側臉,最後是嘴巴。
換了一半的床品很快又遭殃了……
商旻深怪抱歉的,自己什麽都不錯,還淨給別人添亂。
鐘臻的額頭還挂着汗,卻先不停地輕吻他給他撫慰,按摩着他的後腰和脖頸,“沒關系的,寶貝。”
“我的寶貝易感期也很痛苦,辛苦啦。”
回過神來,眼前依舊是空洞的白色。
商旻深擡起頭,繼續回答系統:“怎麽可能不會喜歡鐘臻呢?無論是哪個世界,無論我們是什麽身份,又怎樣的境遇,我都會喜歡他的。”
“鐘臻是那種,會讓人感覺活着真好的人。他是讓我意識到,簡簡單單的日常也能特別美好有趣的人,我最愛他了!”
靜默片刻,「真愛拯救系統」告訴他,鑒于上個任務順利完成,他們已經給鐘臻增加了333點生命值。
商旻深問:“那現在他的總生命值是多少?”
“334。”
“……”
商旻深呼出一口氣,“下一個任務什麽時候開始?”
系統看着他所剩無幾的體力值,意外地問:“你不需要休息一下嗎?”
雖然只是商旻深的靈魂碎片進入平行世界的自己身體裏,但商旻深本人需要耗費同等的體力值,他的意識也被關在沒有盡頭的“白色牢籠”之中,沉浸在無邊的孤獨和恐懼裏。
“不用了,”商旻深輕輕搖頭,“我想要拯救鐘臻,也想看看不同時空裏的鐘臻的樣子。”
“好吧。”系統慢慢道,“現在,閉上眼睛……”
“有什麽感覺嗎?”
“好冷,疼,身上濕乎乎的,有點難受。”
商旻深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奇怪,他的衣服分明很幹燥。
“現在試着張開嘴巴,說幾句話吧。”
說話?
這有什麽難的?
可當他再想要張開嘴,才發現整個下颌都凍僵了,嘴角又疼又癢,似乎被撕裂了。
“救……救救我……”
“有人……嗎……”
他的雙眼開始渙散,睫毛被冰黏得糊成一團。
身體已經凍得僵硬,這才意識到,自己正躺在一片雪地,再不起身取暖,恐怕要被凍死了。
“誰來……救……我……”
從身體裏湧上一股熱流,帶着淡淡的腥。
下一秒,他猛地蜷縮,将腰腹裹成一團,朝着地面嘔血。
當下只有一個念頭:完了,看來他就要交代在今晚了。
第二個平行世界的任務失敗了,鐘臻……鐘臻怎麽辦啊……
吐完了,商旻深全身脫力,倒在一邊,任又厚又重的雪花将他掩埋。
“鐘臻……救救我吧,”他喃喃,“鐘臻,衣服被我弄髒了,你可以幫我洗洗嗎?”
鐘臻,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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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飄回白色牢籠。
商旻深睜開眼,已是滿臉淚水。
“系統,您還在嗎?”他拭去眼淚,“我的任務好像失敗了。”
「真愛救贖系統」很快回複,無不惋惜,“好像是……”
“失敗了也不會倒扣鐘臻的生命值是嗎?”
“是這樣沒錯……”系統有些為難,“工種號夢白推文臺但是平行世界的鐘臻沒有得到救贖,鐘先生的那塊靈魂碎片就會永遠有瑕疵。同樣也不利于他恢複……”
商旻深頹喪地抓着自己的頭發,“都是我的錯。”
“等等——你的任務還沒結束!”
“什麽意思?”
一邊眼皮突然被人掀開,一道強光直沖他的眼球。
“嗯,沒什麽生命危險,估計是凍休克了。”
“那他醒了嗎?”
這邊眼皮剛被松開,另一邊眼皮又被掀起,“還沒,他現在體溫太低了,面黃肌瘦,估計也好幾天沒吃飯了。我給他開一組營養藥,再打一針退燒,年輕人多吃一點,再調養調養,很快就能恢複。”
回複他的聲音幹淨而溫良,輕飄飄的,“好的,謝謝您。”
“您客氣了。”那人終于停止檢查,還商旻深一個清靜。
“等吊瓶裏沒有液體時,輸液器會自動報警,您聽到響兒就過來給他拔個針。不過,您給別人拔過針嗎,之前都是給自己拔吧?”
那邊靜了靜,有些腼腆地答:“應該……差不多吧,有什麽問題我再跟您聯系。”
“好嘞,你們音樂家,手都穩當!”
那個似乎是醫生的人在往他手背上塗抹酒精,順便跟“音樂家”搭話,“诶,您是怎麽遇到他的?大下雪天的您還出門,萬一滑倒了怎麽辦?”
“他在我的家門口來着,早上郵局說有包裹,我到晚餐時才想起來,就摸到門口郵箱邊上,然後聽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這麽說這個人可能認識你咯?”醫生問,“您最近有訪客嗎?”
“應該……有的。”鐘臻無措道,“是家人定下的娃娃親,他們告訴我,對方是個Omega,年齡要比我小一些,剛剛留學歸來。”
“這樣啊,”醫生頓了片刻,似乎是在觀察躺在床上的商旻深,“嗯,蠻符合的,這孩子看着是很年輕,不過我也是Beta,分辨不出他到底是Alpha還是Omega。”
“那,他長什麽樣啊?”
“嘿嘿,還跟我說不想成家,這就惦記上娃娃親的對象啦?”醫生揶揄他。
過了一會兒,有認真幫他描述:“挺瘦的,身型偏小,長相倒是難得的英俊;白皮膚,薄嘴唇,高鼻梁,尖下巴……”
自剛才恢複意識起,商旻深就保持着高度警惕,裝睡裝得十分純熟。
本體的記憶走馬燈一樣在他的腦子裏轉了一圈。
百年前的一組基因革命徹底改寫了全體人類的命運,人類體內的獸态基因成為了顯形第二性征。
如今,獸态人形比比皆是,聯盟的最高領導人是一只黑眼圈很重的大熊貓,本年度最炙手可熱的流量小花是一只珍珠白金型銀狐。
商旻深屬于白狼一族,他的祖輩從北極遷徙而來,在內陸發展至今,聲勢浩大。只是家族越大,狼王的競争就越為激烈。
很不幸,在這場的權利的角逐中,商旻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炮灰。
他被自己的胞弟出賣,丢了半條命,最後被人随意抛在漫天大雪裏自生自滅。
想到這裏,他就恨得牙癢癢……
“哦,這孩子牙口不錯,呲牙的樣子看起來蠻兇……不過這睡眠質量不好啊,怎麽還磨牙呢?”
商旻深一僵,呲着牙,不敢再動彈。
“那他的耳朵呢?”
“音樂家”忽然發問,“他的耳朵是什麽樣的,能看出他是什麽獸态嗎?”
“耳朵啊,我看看……”醫生撩起他亂七八糟的頭發,心下一愕,“這耳朵……怎麽斷掉半只呢?”
“音樂家”急切地問:“斷掉了?怎麽回事,流血了嗎?”
醫生抓着他的耳朵,來回翻看檢查,“沒有血。斷了有一段時間了,新肉都長出來了……”
而此刻,商旻深正竭盡全力地遏制着身體,讓自己不要跳起來撲撓醫生。
他堂堂白狼,北極冰原上最兇猛的生物,哪容得這樣的挑釁?
“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麽,身上也臭烘烘的,等他醒來了,你好好問問他……”
醫生善意提醒,“雖說是家裏給定的娃娃親,但這個孩子半個耳朵都沒了,誰知道經歷了什麽?你可別那麽聽話,娶老婆還是要娶個安分一點的,能照顧你的那種。”
“音樂家”溫和反駁,“結婚是兩個人的事,兩個人還是得互相照顧吧。況且,我現在的情況哪能随便挑揀別人?就算人家願意嫁給我,我也得掂量掂量我自己,別成了別人的負擔。”
客卧的床上,商旻深一邊矜矜業業地假寐,一邊将這段對話一字不漏地聽進耳朵裏。
這對話實在是詭異,“音樂家”應該條件都不差吧,怎麽說的好像自己多遭人嫌一樣?
還有這個醫生,怎麽這麽羅裏吧嗦,“音樂家”又不是沒長眼睛……
沒長眼睛……
他終于意識到哪裏不對勁了,“音樂家”好像……什麽都看不到。
“您這話說的,但凡對古典音樂稍微有點興趣的人,誰沒聽說過‘鐘臻’這個名字啊?”醫生笑言,“您還是我小孫女的鋼琴楷模呢!”
商旻深猛地睜開眼睛——鐘臻?!
醫生背對着床站着,專心地規勸他面前的年輕人。
失意的音樂家穿着卡其色的家具長褲,搭配一件松松軟軟的白色羊羔毛毛衣,面色蒼白,人也很瘦。
疏于打理,他的頭發已經長到齊肩的長度,打着不規則的自然卷。
不仔細端詳那張臉的話,他該是松弛而自然的“音樂家”。
可商旻深定睛望去,只看到那張消瘦的臉頰上,嵌着一雙清透卻沒有焦點的雙眼。
鐘臻輕輕搖頭,“我誰的楷模都不是了,我的眼睛這樣,再也不能演奏了……”
哀傷的神情讓他看着好像一灣清夢,一碰就碎。
夢醒了,便是空洞的、慘兮兮的現實。
“你要對醫學有信心……”醫生扼腕。
“嗯,有信心,”鐘臻抱着手臂,看着那樣脆弱,“就當多一個指望吧。”
“這麽晚了,您快點回家吧。麻煩您特意跑一趟,請您一定急得把這次出診費加在每月賬單裏,我另付您40%的夜間費用。”
“沒關系啊,別這麽見外。”胖乎乎的醫生拎起藥箱,攙着鐘臻的胳膊走出房間。
呼——
商旻深松了一口氣,這次也這麽快就找到了鐘臻,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此刻,他的體味刺鼻,仿佛在垃圾場的地面上滾了三圈。
商旻深再次試圖回憶自己的受傷過程,大腦仍是一片空白……
算了,不想了,先洗澡要緊。
客卧有配套的洗手間,商旻深迫不及待地拔掉注射器,脫掉了身上臭氣熏天的衣服,跳進暖和幹淨的水流下面。
衛生間的置物架上放着一條嶄新的浴袍和一套毛巾,商旻深不客氣地借用,擦幹身體後裹着浴袍走出來。
房間裏沒開燈,路燈照在潔白的積雪上,将這夜映得很亮。
他看到,鐘臻正坐在他的床邊,像是不确定似的,在他躺過的地方摸了又摸。
“你去洗澡了嗎?”聽到開門的動靜,鐘臻主動問。
“嗯,我身上,很臭。”商旻深的聲音啞啞的,高燒已經蒸走了他身體裏最後一點水分。
“可是,你還沒輸完液呢,”鐘臻并沒有責怪他私自拔針,而是關切地說,“你過來,我摸摸看你還發不發燒,還發燒的話就得先吃藥,明早再讓醫生過來給你打點滴。”
商旻深抿抿唇,豎起雙耳,警惕地朝他走去。
忽然,鐘臻縮在地上,渾身打着抖,“你,你先別過來!”
“你身上怎麽有狼的味道?”
“我……”商旻深哽住。
他剛洗了澡,身上滿是原始的“狼味”,根本無從隐藏。
“你是,是不是狼……”
聽他這麽說,商旻深才注意到,那頭蓬松的長卷發下,依稀藏着一對彎彎的羊角。
“滾,滾出去……”鐘臻咬着牙,本能地留下眼淚,“我家,不不,歡迎你!”
作者有話說:
跟我一起唱:狼愛上羊啊,愛得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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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給小鐘換了個發型,感覺溫柔長卷發攻更帶感的樣子,嗷嗷嗷嗷嗷!
媽耶,再跟大家分享一個冷知識,說公羊的大臻子平均都有30-40cm,好震撼啊,小商真是好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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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在2023-11-11 09:21:17~2023-11-12 23:14:2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不吃奶糖的魚 10瓶;鬼骨弓手 5瓶;蒼、涼瓜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