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今天是要渡劫

夏知之握緊自己的手腕,痛得幾乎說不出話。

沈水北見他額頭冷汗沁出,不由笑道:“這就承受不住了麽,少爺。”

他在自己腰腹上按幾下,和沈山南一樣傷口愈合之快完全不正常,捏起夏知之的手腕,“嘎達”一聲給他接上。

又細細摸了摸,嘆道:“不太好,怕是被我不小心捏碎了。”

此時濯濯又敲了兩下車廂。

沈水北不疾不徐:“知道,不必催我。”

“我想讓你看看沈山南的經歷,想讓你真的了解這樣一個人,明白他、理解他。但又總下不去手,怕你真的吓到了、退縮了,”他盡量避免接觸到夏知之的手腕,在小臂處将他捆了個嚴實,像是自言自語道:“可笑麽?既覺得沈山南......沈山南不配得到這些,又忍不住想.......”

想若是蒼天真的有眼,得見這一方荒涼無望的廢墟,得見茫茫塵埃中厮殺等死的困獸。是否真能将這樣的一束光從最遙遠的天邊照下,令它穿透漫無邊際的灰燼與虛無,令它勇敢的、微弱但堅強的,照亮哪怕只是某一個小小方寸之地。

那是不屬于他的,如此溫暖而勇敢的希望啊。

沈水北似乎天生一張笑臉,可以将讨喜和俊俏完美融合。此刻他唇角帶笑,目光一如之前那樣柔軟,在小少爺極度厭惡的瞪視下替他整理好衣襟和頭發,将被咬出的傷口止了血。

确定留下的繩子足夠結實,綁在衣袖外不會将他的皮膚直接磨破,又将他的嘴也塞住,才輕聲道:“再堅持一下,試試第二年,好不好?”

“你與沈山南不同,不用怕,你不會死,會有人救你......會有人記得你,來救你的。”

說罷,他緩緩直起身,目光在小少爺的身上停留了很久,像是在提前緬懷将要告別的未來。

等濯濯第二次敲車廂,他才背過身去将面皮全部撕下,走出車廂。

“濯濯,帶他走。”

濯濯生的頗為高大,沒有沈水北那樣的小心——又或者這就是沈水北的意思。拎起小少爺背後的繩結,将人一路拖出來。

是真的用拖的,他甚至沒有将繩子拎高一些的打算。夏知之被陽光一照,下意識眯了眯眼,旋即直接被拖倒。想要站起來,但是對方走的太急,而且腳上也綁了繩子,根本無法戰立。

好在冬天衣服穿的厚,走的也不遠,只額頭猝不及防摔了一下,蹭破皮,手上被磨破。

濯濯将他帶到一處破舊的宅子前,七拐八拐找到地窖,将他扔了下去。

頭頂的孔洞緩緩合上時,夏知之是真的有一刻驚恐到差點繃不住。沒有聲音,沒有光線,一片漆黑的地方,連空氣似乎都停滞了,帶來令人窒息的憋悶。

他明知道黑暗中什麽都沒有,但思維總是不由人控制,被蛇咬的痛苦一陣陣湧上,他好像聽見了嘶嘶的聲音,還有爬行的希希索索的聲音,不知道是什麽東西。

夏知之蜷起身體,将塞在嘴裏的布蹭掉了,整張嘴都是麻的,下颌好像脫臼了一般幾乎不能工作。

他膽子沒有那麽大,沒敢在這種情況下一蹦一跳的去摸索,就慢慢蹭到牆邊,一點點看能不能把繩子磨斷。

沈水北說的對,他不會死,因為雙方心知肚明的,小少爺有家人有同伴,是大家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物,很快就會被救出去。

但是黑暗中,他不由開始胡思亂想,想起沈水北說的話,想起南南。

他也曾有這樣的時刻嗎?不會有人給他整理衣裳,也沒有止血,可能他會聽見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感覺到生命力緩緩從體內抽空。他在這世上猶如一葉浮萍,沒有人會記得他,他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悄無聲息的死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等屍體腐爛變臭,靜靜的與周圍一同碾落塵泥。

也許某天重見天日,變成別人冒險途中的一道背景,運氣好點或許能成為驚吓主角的那具骷髅,運氣不好就只能是被踩碎的那十具百具中的一個。

沒有人會記得他童年時才驚絕豔,少年時颠沛流離,青年時的痛苦掙紮。

沈水北說的話在少爺耳朵裏都是放屁,唯獨一句是真的,如果沒有設身處地的接觸過,他這樣的人永遠不能真正理解沈山南的想法。

可是真當我走上你走的路時,我連路過都覺得這麽難過。

他在黑暗中靜靜坐着,明知是徒勞無功,依然企圖通過磨繩子來抵抗猶如實質般沉重的空氣。

一想到南南可能躺過這樣的地窖,又或者更陰暗、更危險的地方,靜靜等死,又或者在仇恨中爬起,他的心就好像被攥緊了,感情在黑暗中放大發酵,肺部的空氣被一點點擠壓出去。

不知過去多久,頭頂的地窖口“咔咔”打開,光線重新照耀進來。

夏知之已經頭暈目眩,整個人都處在呆滞的狀态。濯濯跳下來将他拎起,又輕功上去。

這次嘴巴被綁的很緊,手腳也都束縛好,濯濯像個幽靈一般扛着他在樹上跳躍,約莫一盞茶時間才漸漸停下。

竟已到夜晚了麽,小少爺被颠的頭痛欲裂,勉強分辨。

濯濯翻到極粗的一棵樹木前,三兩下竄上去,将他綁在樹頂枝幹上,旋即便一陣風似的離開了。

小少爺忍着要吐的欲望轉動眼珠,心道這幾個王.八蛋要幹什麽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人聲。

“要下雨了,沈山南,你還揪着我不放麽?”

夏知之一怔,整個人忽然清醒,是南南?!

沈山南照例沒有回話。但是說話那人是沈水北變聲後的聲音,他絕不會認錯——

“我跟你家少爺打了個賭,”兵器交接聲不停,沈水北似乎有些吃力,不過顯然比阿索娜等人要好很多,他的武功竟也是意想不到的高:“賭你到底是會殺我,還是會先去救他。”

沈山南劍勢加快,沈水北的笑意也加深了:“你知道我從不撒謊。今夜有雪,暴雪,沈山南,小少爺就被我藏在身後這山林裏,你猜會不會被吊在山崖上,又或者會不會藏在某棵樹上?這麽凍一夜,他恐怕會生病吧,也許被凍死也不一定。他會墜落山崖,又或者被哪個捕食的野獸吃了,等你回來,就剩半個舔幹淨肉的頭顱。”

“那麽漂亮的一張臉,真可惜啊......你不去救他嗎?你猜他會不會怨怼,想着為什麽他的南南不來?.......你說他現在能聽見我說話的聲音麽?”

沈水北漸漸狂躁起來,聲音中還帶着興奮的顫抖,試圖掩蓋那些詭谲的瘋意。

可惜他對面的人依然是麻木,黑劍在夜裏猶如鬼魅,每一次閃現都甩起一道血線。

他穿着黑衣,已然浸濕了黏在身上——全是血,不僅是他的,還有各個“濯濯”的,黑紅色沿着衣角滴滴答答。

又一次将劍從濯濯的心髒處抽.出,順帶将插入自己肩膀的斷刃拔.出來。沈水北輕功與他如出一轍,借此機會驟然閃出十幾米,長笑:“可憐——”

不過是兩個字,尾音已至遠方,樹林一陣細碎聲響,少頃,一些歸于平靜。

......

雪花輕輕的落下,一小片,砸落在小少爺的眼睫上。

他眨了眨眼,感覺眼睛有些莫名的幹澀。

然後是第二片,第三片。

他被綁的很緊,完全動彈不得,濯濯不像沈水北,絲毫不顧及他骨折的手已經失去知覺。

......

聲音剛消失時,他安慰自己,過一會兒南南就來了。

雪花落下時,他想,也許南南找不到而已.......這片樹林那麽大,他又綁的那麽高。

北方的鵝毛大雪來的太過突然,仿佛只是眨了一下眼,天地就都變成白茫茫一片。

頭上的傷和被咬破的地方被冰砸到,痛得一個哆嗦。不過沒有哆嗦很久,整個人頃刻間被雪覆蓋,四肢開始麻木。

他依然一直等,但是沈山南一直沒有來。

他努力睜着眼睛想看清前方,只是雪太大了,大到幾乎要将人淹沒。

眼睛似乎被冰雪侵入,痛得讓他想哭。

可是我明明說過,要保護他,不會再哭了的。

右手像是丢了似的,恍惚間他心底忽然泛起一陣難以抑制的恐慌,莫名卻強烈的預感彌漫在腦海。

.......我的手會廢掉。

這個念頭宛如魔咒一般,讓他陡然戰栗起來,恐懼使他忽然開始掙紮,左手忽然摸到袖口。

是硬的......太素針!

他曾想要将沈山南全副武裝起來,于是拿自己的衣服實驗過......他在袖口、護套、衣領處,都有縫制過太素針,只是大部分都不便于發射,便又拆除了重新改造。

這一根是早上夏亭自行消化那些報表時,他無聊縫進去的。沒辦法發射,本來準備拆除,沒想到後來一連串的事便忘了。

太素針有細的銀針,也有扁平可彎曲的軟針。他咬着牙,手指已經不受控制的在顫抖,怕将針掉落了,索性不曾取出來,直接在袖子裏,隔着袖子開始磨繩子。

手指破了......手腕好像也破了,有點疼,不過更多的是冷到極致麻木的痛。

好在這一根是扁平帶刃的,平日裏靠近手側的衣袖戴有防護,不會被傷到。

如今靠着這麽一點點軟刃,不知磨了多久,他連針究竟還在不在手裏都感覺不到了,好像迷迷糊糊間,感覺手腕松動了一些。

然後使勁、再使勁——扯出來一只血跡模糊的手。

有那麽一瞬間,他看着手愣住了,好像那不是自己的,五指不聽自己使喚。

不過很快回過神,抹了把眼睛。

眼睛和手都好像沒感覺到東西,使勁将另一只斷掉的手也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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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水北不是喜歡小少爺啊啊啊,達咩達咩達咩達咩達咩達咩

他做的都是錯的,就是一個大寫的偏執狂加蛇精病!男二獨自變|态!他自己有CP的!CP會教他做人

(再來一個括弧,沈水北的預收有人看嘛,BOSS級高配版反派僞裝治愈系統X被系統砸到逼良為反派的真治愈系好人,文名《富婆召喚系統》)

相信我,我真的很甜的,我整個人就是個大寫的小甜甜(努力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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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永遠也不可能真正了解一個人,除非你穿上他的鞋子走來走去,站在他的角度考慮問題。”

可真當你走過他的路時,你連路過都覺得難過

“你對我的百般注解不及我的萬分之一,我眼中卻是一覽無餘的你”

——若得其情,哀矜勿喜

(BY<《殺死知更鳥》《網絡段子》,我原本的立意↑,後來為了積極向上....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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