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陸緒做了一個夢,夢見周染寧被群狼圍攻,身形瘦弱,孤助無依,他想要上前幫忙,可根本觸碰不到她,只能幹着急。
忽然,周染寧變成了兩個人,一個是她自己,一個是齊蘊。
陸緒就那麽看着齊蘊為周染寧奮不顧身,博得了美人的眼淚。
夢裏的周染寧美豔動人,亦如待嫁時。
陸緒隔着厚厚的霧,質問她為何變心,卻得不到答案。
“報!”
下屬急促的聲音驚醒了他,他坐在床上,長發披散,沒緩過來。
下屬慌忙跪地, “禀王爺,總兵府內讧了!”
“慢慢說!”陸緒最煩身邊人遇事慌忙,慌忙就會出漏子。
下屬将打聽來的內讧原委敘述了一遍,大體是副将寧韶起了異心,趁夜想要勒死東陲總兵,被東陲總兵察覺,兩人大打出手,那些不想謀反的将領借機與東陲總兵撕破了臉,昔日的同袍,此刻怒目相對。
陸緒臉色陰沉,心知不能久留,一旦東陲總兵将他的行蹤透露出來,那些對立的将領豈不要拿他的人頭去齊蘊那裏賠罪。雖不甘心,但不得不動身離開。
陸緒心生悲涼,不久前,他還是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承勤王,而今卻是四處逃竄的通緝犯,可謂心如刀割。
當晚,他帶着幾百随從動身離城,行至半山腰時,下屬問他要去哪裏,他坐在高頭大馬上,望着霧氣蒙蒙的前方,流露出迷茫。
他不知該投奔哪裏,他們成了亡命之徒,除了落草為寇,還有其他選擇嗎
想到此,他仰頭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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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他想,為寇也比淪為階下囚強的多。
“咱們暫且尋個山頭落腳,等待機會,見機行事。”
随從們低下頭,心中悲戚,他們曾是宮裏最精銳的侍衛,可跟着陸緒後,竟要落草為寇,可不這麽做,還能保住性命嗎新帝會寬恕他們嗎
正當他們猶豫不決時,遠處傳來馬蹄的聲音。
“有追兵!”
随從們慌忙道。
陸緒比他們淡定些,眺望那撥人馬的軍旗,見到一個“周”字。
陸緒疑惑,朝廷中哪有姓周的将帥
倏然,他鎖定了隊伍中的主帥,梳着高高的馬尾,身穿銀色铠甲,跨坐戰馬,手持環首刀,單手驅馬駛來。
周染寧!!!
陸緒反應慢了幾拍。
不可能……
“王爺,是禁衛軍,快走!”随從們驚呼,亂了陣腳。
周染寧看見陸緒,全身的血液幾乎倒流,眼底掀起驚濤駭浪,她料定陸緒在得知東陲總兵府內讧後,會選擇從這裏逃離,換做是她,也會選這條崎岖山路,一能隐蔽行蹤,二能減緩大批追兵的追趕速度,只是,陸緒做夢也沒想到,帶兵設下埋伏的主帥,是他曾經的糟糠妻子。
周染寧就因為太了解陸緒,才會将全部兵力設置在此。
果不其然。
她将環首刀斜插回刀柄,扭頭對侍衛們道: “陸緒就在前面,擒其者,賞賜黃金千兩!”
侍衛們奮力直追。
陸緒反應過來,掉轉馬匹,揚鞭絕塵。
“駕!”
“駕,駕!”
衆人驅着馬匹,比拼速度。
周染寧邊驅馬邊執起弓,反手從箭筒裏取箭,眯眼拉弓,瞄準陸緒的後背,砰地松開弓弦,箭支嗖地飛了出去,卻因射程不夠,落在地上。
“駕!”周染寧狠夾馬腹,青骢馬狂奔起來,馬蹄踏在崎岖山路,因品種優良,如履平地。
周染寧再次取出箭支,射了出去,這一次,箭支射在陸緒坐騎的蹄子旁。
陸緒斜眸看去,因速度太快,距離太遠,瞧不清周染寧的臉,可心中的驚訝久久不能平息。
周染寧沒死,還成了禁衛軍的主帥……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周染寧攜軍追出一段距離,忽然拉住馬匹叫停隊伍,眼看着陸緒等人逃離,表情肅殺。
陸緒正在納悶周染寧為何不追時,左右山壁上滾下巨石。
“王爺小心!”
“啊!!”
塵土飛揚,伴着一聲聲慘叫,回蕩在山間。
周染寧看着前方倒地的一衆人,目光毫無波動,按着馬鞍跨下馬,單手握刀柄,走向滿臉是血的陸緒。
陸緒趴在地上,臉上沾了許多碎石顆粒,視線模糊不清,但還算清醒,費力地擡起頭,卻只能看見周染寧的靴子。
周染寧停下腳步,睥睨着他,右手食指在刀柄上有節奏地敲打。
陸緒顫抖地伸出手,握住她左腳腳腕,感受到真實的存在,蠕動下嘴唇,什麽音也發不出,估計着,五髒六腑都受了重創。
周染寧彎下腰,淡淡眨眸, “陸緒,上一頓膳食吃飽了嗎”
陸緒沒懂,擡睫看他,暗淡光線下,一張絕美妍麗的臉映入他漆黑的瞳仁。
周染寧拔出環首刀,插在地上,随即蹲下來,似回憶似嘆息, “我曾說過,無論做什麽,吃飽了能繼續堅持,可你的野心太大,吃不飽啊。”
陸緒猛然想起初遇時,她同他說過的話,時過境遷,物是人非。
他低低的笑,邊笑邊咳血,還是說不出一句話。
周染寧斜睨一眼他握在自己左腳腳腕的手,拿起環首刀,輕輕劃過他腕部,看似雲淡風輕,陸緒卻嘗到了劇痛。
他被迫松開手,無力地趴在地上喘息。
周染寧拿他的衣角擦拭刀刃上的血,之後站起身,舉起了刀。
手起刀落間,副将攔住了她, “女侯,陛下有令,帶陸緒回京!”
周染寧蹙眉,不是說好了,讓她親手手刃陸緒麽!
副将解釋道: “陛下說,陸緒不配死在戰刀下,他應該死在菜市口的斷頭臺上。”
陸緒慘笑,誅心嗎還真是齊蘊慣用的伎倆,他笑得胸膛輕顫,喉嚨湧出的血越來越多。
周染寧握握拳,垂下手臂,讓一部分将士拉着倒地的一衆人先行一步,自己則轉身走向戰馬, “其餘将士聽令!”
“末将在!”
“休憩片刻,随我前往東陲總兵府!”
“諾!”
周染寧兵臨城下時,遭到了攔截。
門侍抱拳道: “沒有總兵大人的首肯,末将是不能放兵進城的。”
周染寧坐在馬匹上,拿出聖旨,挑眉問: “這回呢”
門侍為難。
周染寧冷笑,當着衆人的面,宣讀了聖旨,随即揮手, “敢攔欽差者,欽差可根據情節輕重,先斬後奏。”
門侍觳觫, “請女侯稍等,容末将派人前去通傳。”
“晚了!”周染寧揚手,示意禁衛軍破門。
因總兵府內讧,東陲兵力并未集中在城中,周染寧與禁衛軍很輕易破了防線,直奔總兵府。
當東陲總兵被五花大綁推到周染寧面前時,周染寧淡瞥一眼,反手就是一拳。
別看她手掌纖細,但那一拳力道不小,直接打掉了東陲總兵兩顆門牙。
周染寧洩憤般對他拳打腳踢,被身邊的侍衛拉住。
“女侯息怒!”
周染寧怒火未消,狠狠踢向了他的命根子。
東陲總兵倒在地上夾着腿,痛苦萬分。
周染寧掏出繡帕擦手,看向其餘東陲将領, “可有囚車”
衆将領連連點頭,生怕惹怒了這位欽差大人, “有的有的。”
就這樣,周染寧留下副将,讓他暫時代管總兵府事宜,随即,帶着隊伍,押解着兩名朝廷要犯,在天明時分,踏上了歸京的路。
*
深夜,齊蘊忙完手中事,走出禦書房,往燕寝方向走,途徑靜谧的甬道時,忽見粉裙一女迎風而舞,舞姿翩跹,美不勝收。
齊蘊眼裏沒有絲毫欣賞之意,扭頭問身後的劉嶼, “誰安排的”
劉嶼聳肩, “奴婢不知。”
齊蘊視若無睹般從女子身邊越過,女子停下來,跪地道: “陛下。”
齊蘊停下腳步,轉眸看她, “想必景小姐是看上了禁衛軍中的某位将軍,才會大晚上來宮裏獻舞,你對太後有恩,看上誰,可直接告訴朕,朕為你賜婚。”
景盈懵了,沒想到他會這麽化解尴尬, “臣女此舞,是為陛下跳的。”
“那便多餘了。”齊蘊提步向前,留下一句, “景小姐再擅作主張靠近朕,休怪朕不念恩情。”
這算是最溫和的警告了。
景盈心裏涼了一截,其實,她也不想來此獻醜,是太後給了她暗示,她來不是,不來也不是,最後還是頂着觸犯龍顏的風險來了,看來,是多餘了。
帝王眼裏只有周染寧,再容不下其他女子。
景盈不是沒有聽進去太後的話,只要隐忍幾年,等帝王厭膩了周染寧,就能輪到她,可她是聰明人,明白強求不來的道理。
她對着黑夜笑了一聲,覺得自己也算通透,不致于為了一個不可能實現的奢望,搭進自己的一輩子,帝王萬般皆好,卻心有所屬,并非她的良人。
罷了罷了,何必強求。
齊蘊回到燕寝,照常沐浴,被景盈這麽一鬧,更為想念遠在東陲的那個女子。
“寧兒……”
他靠在池壁上,癡癡念着那人的名字,一想到曾與她在這個池中鴛鴦戲水,身體就起了異樣。
真夠…重欲的。
他捏捏眉骨,失笑一聲,阖眼仰靠,不知不覺睡着了。
巡邏侍衛的獵犬不知怎地,忽然仰頭長喔一聲,類似狼嗥,生生撞入了齊蘊的夢境。
夢裏,他一身狼狽,跪在雪地裏。眼前的女子美如西子,慢慢彎下腰,親吻他的眉間,唇瓣柔軟炙熱,熨貼了他的心。
忽地,他感到心髒在劇烈跳動,夢境破碎,猛然驚醒。
“小寧兒!”
那個已經遺忘的稱呼,幾乎是脫口而出。
他從未這樣喚過她……
齊蘊眉宇凝重,深深吐出一口濁氣,輕輕念道: “是齊小乖嗎……”
數日後。
缃懷女侯歸城,百姓們擠在街道兩旁,婦人們提着花籃,沖她撒花。
周染寧覺得恍惚,當年随父出征凱旋,也受到過這等禮遇,一時間,感慨萬千。
周錦兒坐在馬車裏,掀開車簾,看着人們臉上善意的笑,鼻尖一酸,昨晚還有些近鄉情怯,此刻看來,是多慮了。
人群中,一名清秀書生被人擠摔,擠摔他的人趕忙賠不是。
書生夾着書卷站起身,拍了拍衣裾上的浮塵,溫和道: “無礙。”
那人提醒道: “公子,你發冠歪了。”
書生扶了扶發冠,卻忘了腋下的書卷,書卷嘩啦一下落在地上,他彎腰撿書,指尖卻碰到了一名女子的手,他趕忙收回, “抱歉,冒犯姑娘了。”
“是我冒犯了公子。”周錦兒彎下嘴角,将撿起的書卷遞給他, “人多,當心些。”
女子笑靥嬌媚,風情萬種,惹得書生臉紅,低頭不敢直視她的眼睛,執起雙手接過書卷, “多謝姑娘提醒。”
周錦兒沒在意他的窘迫,稍稍颔首,在侍衛的攙扶下,提裙登上馬車,鑽進車廂時,撩起簾子, “我很喜歡公子手裏的書,卻不知着書者是誰,公子可知”
她在無聊的日子裏,會閱讀書籍陶冶情操,曾閱讀到一本山水游記,心生向往,想與着書者探讨萬千景色,可這本書的着者選擇了匿名。
書生搖搖頭, “小生不知。”
“我真的很喜歡這本書。”周錦兒又重複一遍,笑了笑, “着書者一定是個博學且有趣的人。”
聞言,書生的臉更紅了。
侍衛提醒,說他們已經離前方的隊伍很遠了,周錦兒點頭,對書生擺擺手,随口說道: “公子再會。”
書生颔首,半饷,道了聲: “再會。”
可馬車已經駛遠了。
他摸摸書卷,笑嘆了下,自己寫的書,無人賞識,即便不要錢,都送不出去,今兒倒是尋覓到知音了。
想到此,他又扭頭看向漸行漸遠的馬車。
她是哪家的小姐
午門前,齊蘊攜百官前來,為周染寧等人接風。
周染寧打老遠瞧見一身明黃的帝王,眼底濕潤,跨下馬,不顧周遭的目光,奔向了男人。
齊蘊對她思念成狂,見她小跑過來,腳步不自覺向前。
內閣首輔抱拳咳了幾下,剛要出聲提醒他注意帝王儀表,齊蘊已經邁開步子,走向了女人。
齊蘊被周染寧向前的沖勁撞得向後退了半步,淡笑着接住她。
一對兩情相悅的男女,隔絕了外人的眼光,緊緊相擁在一起。
“阿蘊,我回來了。”周染寧往他懷裏鑽,感受他的體溫和心跳。
齊蘊聞到熟悉的體香,一直懸着的心終于落下了, “可有受傷”
“有。”
齊蘊慌忙扯開彼此距離,上下打量她,蹙眉道: “傷哪裏了”
周染寧攤開手掌, “握刀,磨破了皮。”
就這小傷,在将士眼裏根本不算傷,充其量算皮膚幹燥,起皮了,可在齊蘊眼裏,這就是大傷。
他握住她的小手來回搓,輕聲道: “回去給你上藥。”
周染寧發鼻音, “不勞太醫,你來就行。”
“當然我來。”齊蘊笑,知道她在撒嬌,沒有拆穿。
這時,他瞥見了囚車裏的陸緒。
陸緒緊緊盯着他們,眼底帶着暴怒,可已成階下囚又渾身是傷,哪還有力氣去殺了齊蘊。
直到此刻,他都不知,為何會那麽在意周染寧。
冰冷的心不曾為誰融化,卻為周染寧牽動了心跳。
是愛嗎
已經不重要了。
他的愛太過沉重,太過勢利,周染寧再不想要。
齊蘊眸光一淡再淡,摟着周染寧走向大臣們,大臣們為帝王和即将加冕的皇後娘娘讓開路,目送他們進了午門。
衆人在禦書房內議了将近兩個時辰,才各自回了衙門。齊蘊摟着昏昏欲睡的周染寧走向燕寝。
周染寧舟車勞頓,這會兒倚在自己最信任的男人懷裏,絲毫沒有設防,眼皮越來越重。
齊蘊讓宮人準備湯浴和新衣裳,抱着周染寧進了內寝,将她放在塌上,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彎腰逼近她。
周染寧困的沒了意識,一沾軟墊,立馬往裏滾,卻被一條手臂擋住, “嗯……”
她迷迷糊糊,摟住那條手臂繼續睡。
齊蘊本想好好親親她,可看她困倦成這樣,不忍心打擾,抖開一旁的毯子蓋在她身上,在她額頭落下一吻,直起腰時,眼前忽然閃現一幀幀陌生又熟悉的畫面。
潛藏在記憶深處的那份“意識”,呼之欲出。
他坐下來,盡量讓自己呼吸平穩。
稍許,宮人小碎步靠過來, “陛下,浴湯已備好。”
“退下吧。”齊蘊捏捏鼻梁, “沒朕的吩咐,不可進來。”
“諾。”
宮人離開後,齊蘊打橫抱起睡覺的人兒,走向湯藥。
周染寧感到一股股暖流湧向自己,不自覺地喟嘆一聲,很是舒服,直到濕漉漉的衣裳被一件件扯去,才清醒過來,與浴中的男人四目相對。
齊蘊剝掉她最後一件寝衣,大手摩挲她圓潤的肩頭,眼中漸漸染欲, “想我嗎,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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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希望3瓶;薄西酒酒子,迪拜驸馬不渝2瓶;睡在月球上的貓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