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遺珠
章一八 遺珠
越瓊田在碧雲天所設石臺前鬧起的動靜說小不小,但說大也不算大。月下集上彙集各方煉氣士,亦有藏龍卧虎之輩。試煉切磋,免不了的也常有聲勢鬧動,但大多都可自行消弭,過且就過了。因此三人一口氣鑽出人群,胡亂找了個方向紮出去,足足繞着卧龍潭跑過小半邊,便也都暗暗松了口氣,緩下步來,壓壓心驚。
闖過這一關,越瓊田頗生劫後餘生之感,再看朱大臂中尚牢牢抱着的盒子,登時歡喜起來,拍手道:“朱大哥,快拿出來瞧瞧,你可是中意這鞭子?”
朱大不好拂他的意,只得遮掩着打開盒蓋。赤紅流光一經入眼,幾有恍如隔世之感。只是他尚不得言語,越瓊田踮腳張望一回,先替他苦惱起來:“這麽長的鞭子……要收在哪裏才好?”
朱大一張嘴,又閉住了,轉而也嘆了口氣:“要不拿來纏在腰上,這鞭子這麽漂亮,當腰帶也是不錯的。”
“……”越瓊田無語,扶了扶額頭:“朱大哥,你也忒小瞧這仙家祭煉過的法鞭了。”他見朱大一臉茫然,便勤勤懇懇解釋起來:“這鞭子的原主定有其他收納之法,或是斂于丹囊之內,或是變化了形态便于持攜。這等的法器,受了主人的禁制,合心通意,妙處難說。只是你尚不通那些術法,才一時拿它沒有辦法罷了。”
朱大“嘿嘿”一笑,似是聽進去了,又似有聽沒懂,将寸心鞭拿出來,手中彎折擺弄幾下:“既然如此,還是先當個腰帶用用吧!”他如今借穿了赤明圃的衣衫,亦是襟袖飄飄,寬袍大帶,便把鞭身繞在腰間別好,垂下的鞭柄恰被外袍衣襟遮住,乍眼一看,除了那一抹紅實在與一身青衣皂袍格格不入外,倒也妥帖。
越瓊田沒話可說,只得随他去了。目光又把朱大上下打量了一回,落在他的帏帽上,忽然大叫了一聲:“不好!”
朱大和伏九都被他吓了一跳,齊聲聲道:“怎麽了?”
越瓊田哭喪着臉,一手摸到自己頭頂,已經只剩了個竹篾頂子的帏帽上:“擋臉的東西沒了,剛剛又漏了三光定乂出來……說不準這時候我姑姑已經得了信,在來捉我的路上了!”
“呃……”伏九遲疑了一下,試探道,“要不再回去找赤明圃的人讨一頂帏帽?”
越瓊田立刻搖頭:“不成不成,保不準我家已經有人在那守株待兔了……朱大哥,小九,我得找個人多不起眼的地方躲一躲,好歹熬過了月下集再說。要不……小九,你先跟着朱大哥繼續去逛,萬一找到了可用之物,再回來喊我一聲同去。”
朱大簡直無可奈何:“你姑姑又不能吃了你,當真要吓成這個樣子?”
越瓊田哭喪着臉:“姑姑當然舍不得揍我,可是她把我逮回去跪家法的話,我還怎麽去找師父啊!”
大約是這心心念念“找師父”的一句話,伏九深有所感,很幹脆的點頭:“那好,你在這找個地方待着,我跟朱大哥繼續去找就是了。”
“哎,小九……小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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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我就在這裏,就在……那邊那幾棵樹後頭,記得要來找我啊!”越瓊田飛快揮了揮手,一溜煙就跑。朱大見他兩個自說自話的便拿定了主意,也是沒有辦法,只好嘆了口氣,拍了拍伏九的肩頭:“唉,算了,走吧,在下陪着你繼續。”
伏九對越瓊田的缺席無可無不可,到底還是一心找藥的念頭更急切些。當下與朱大重新瞧了一回一路走來的方向,又折了回去。朱大放任小少年前頭領路,自己跟得不緊不慢,順帶着東張西望。走着走着,一只右手自覺不自覺的,便摸索到外袍內側去,輕輕握住了那一柄碧玉。
潤涼的玉石把入掌心,約是一分近鄉情怯的躊躇,反倒生出幾絲陌生。朱大慢慢在手上加了力道,驀的,手掌內側觸到玉柄之上,一小片凸凹不平的刻痕。他忽的一愣,腳下的步伐都跟着打了個亂,左腳絆右腳,差點膝蓋一軟跪在地上。
前他一步的伏九反應夠快,一把回身架住了人:“朱大哥?”
朱大尴尬的笑笑:“沒事沒事……踩了塊石頭,差點崴了腳。”
伏九抿抿嘴,瞧了兩眼平平整整生着細草的地面,又瞧了眼朱大。
朱大卻是臉不紅氣不喘的:“沒聽說過平地摔嘛,你朱大哥小時候過過苦日子,肉啊蛋啊吃得少,一走快就愛摔跟頭……所以小孩子飯一定要好好吃,記住了?”
伏九全然搞不懂他前言後語的邏輯,下意識的點了頭:“那……繼續?”
“走走走!”朱大心情忽然大好,快步一邁,倒跑到了伏九前頭,舉目一望,照見半空石臺懸旗,“這是……光碧堂?”
“小越說過,是修行蔔筮之術的門派。”伏九一邊走一邊回憶,又皺了皺眉,“那必然沒有我要找的藥了。”
“說不定可以算上一卦呢!”朱大倒是興致勃勃的,“走都走到了,看看也不虧了什麽。”
伏九也無異議,跟着朱大邁步。方近石臺,忽然換成他腳下打了個趔趄,一晃身又站穩了。
朱大已是輕車熟路,立刻伸手去摸他的額頭:“又發熱了?”
伏九無意瞞他,點了點頭,帶了點困惑:“還……有點頭暈……好像有什麽聲音在耳朵邊轟隆隆的響……”
朱大眉頭一挑:“怎麽發作得更嚴重了,老神仙不是說這段時間應該無礙麽?”
伏九茫然搖頭,并沒能多曉得些什麽。
朱大只能嘆了口氣:“算了,先回赤明圃去找人再給你瞧瞧,你還走得了路麽?”
“我沒事。”伏九逞強一句,一步邁出,晃了三晃,腳還沒落地已先歪了三分。朱大忙拎住他,“停停停,你還是先坐下歇歇……”目光一轉,便挾着人安置到就近平緩些的一片石棱上,“我回去叫人。”
“我沒……”伏九還想逞強,只是身上那股熱潮席卷更甚,似一股火燒出心口,燎着四肢百骸,筋骨血脈。胸腔之中搏動不已,有如鼓擂。這般滋味說不上痛苦,卻也出奇的難過,硬生生把他沒說完的話掐下了半截,向後一仰頭,倚在一棵樹上,咬牙平複起了呼吸。
朱大見他這個樣子,也不再多說什麽,左右認了認方位,又叮囑了句:“在此等我。”就匆匆離開,去尋赤明圃的門人。
伏九也不知有沒有聽進最末那句話,一手壓胸,費力的抻着呼吸喘息了半天,才覺燒灼之感平複了些。只是耳邊鳴聲更甚,似乎竟是從自己腦海之中傳來,似呼似喚,缭繞不去。那絮絮之聲聽不分明又不肯離開,攪得伏九心煩意亂,一股無名怒氣直撞天靈,忽的一睜眼,就要跳起身來發作。
只是還沒等他當真站起來,先聽得身旁有個女孩子的聲音問了聲:“你不舒服麽?”
朱大姑且将他安置下的這塊地方,雖非人來人往的道路當中,但也不過就在近旁。石棱緩突,來來去去常有人駐足,因此他倒未察覺什麽時候被人湊到了一臂之距的地方。猛一扭頭,就見到一個黃衫子的小姑娘,一手扶着一根杖子,一手遞了個絹包,到自己眼前。
伏九要發作的怒氣登時被愕然壓下去一大半,莫名其妙看着這個眼生的小姑娘,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小姑娘倒是不以為意他的沉默,翹着嘴角笑眯眯的:“氣息紊亂,燥熱散逸出體,你莫不是病了?給你這個,吃下去壓壓心火也好。”說着話,又把手絹包向前遞了遞。
面對乍來的好意,伏九反倒有些手足無措,不知當不當接,甚至該說些什麽都頗倉皇。這時忽聽不遠處光碧堂的石臺後,有人沖着這邊招呼了一聲:“杜師姐!”
那小姑娘“啊”了一聲,連忙拖着杖子要轉身。想了想又停下,一彎腰将手絹包擱在了伏九身旁,才應聲道:“我在,我在呢!”轉身離開。
伏九瞠目結舌的瞧着她來去匆匆,見她離開時每一邁步,都先要以手中杖子探地,才知竟是個目不能視之人。頓時心中自己給自己找了個由頭,琢磨道:“多半因她瞧不見東西,覺得我病了,才同病相憐吧……”目光便不由自主的一低,伸手把那手絹包拿了起來。
絹包小小一握,入手也沒甚分量。揭開了,裏頭原來包了兩塊糕點,凝脂般的底子上,還能見到些絲絲縷縷金黃色的花瓣,帶着淡淡的甜香氣味。伏九平生沒見過這般精致的食物,捧着看了一回,才猶豫着遞到嘴邊,咬下一口。
那糕用料約是仔細斟酌過,并不甜膩,反而帶了些清涼涼的苦香,入口即化,才生出回甘。伏九不懂這些精細處的講究,只覺得很是爽口好吃,糕點又做得小巧,不知不覺兩塊皆下了肚,口中滋味回環,意猶未盡,心口也好似受了這股甜甜涼涼的滋潤,先前暴起的躁怒之氣泯了大半,重又愣愣的捧着手絹呆坐回去,閉了眼睛抵抗腦中不曾間斷的嘈音。這一遭,大約是心中平順幾分,神智得以冷靜,漸漸的,響在腦中的亂聲仿佛被梳理出了一縷,屏息細辨,伏九忽的一驚,猛然睜眼。
那聲音回蕩腦海之中,亘古綿長:“過來……終于等到了……過來吧……”
朱大辛辛苦苦又一路尋回了赤明圃,他們深入卧龍潭畔,再跑回後山那排石屋顯然有些遠了,倒不如去坡上石臺找人。即便泊窮年不在,有範羽澤也是個可托根底的幫手。
心裏抱着盤算,他好容易東轉西轉了摸了過去,路上很是耽誤,才想起大約是熟稔導致的疏忽,三人盤桓龍山古月數日,倒是還不曾前往過赤明圃的所在,只能依稀記得方位,亂撞回去。
磨磨蹭蹭到了左近,擡眼一望,石臺之下同樣圍了許多人。不過與碧雲天和玄門那般劍拔弩張的聲勢不同,周遭之人大多三兩成群,指點臺上,竊竊私語,倒有幾分尋常人逛街猜謎的意味。忽聽一人聲音大了些,倒是在牢騷:“誰認得這麽塊石頭,卧龍潭下頭一摸一大堆上來,難道還愣要人說出個三四五六不成!往日也不見赤明圃這般難為人,非要說得出這破石頭的來歷,才可得紫金霜。我看這紫金霜,也是別想拿到了!”
朱大心生好奇,也抻長了脖子去張望。那石臺之上,擺着一張短案,卻并排擱了兩個錦盒于上。一個盒中乃是巴掌大的白玉藥瓶,自然就是赤明圃這次帶來以飨盛會的紫金霜,另一盒內白絹襯底,卻放了個烏突突全無什麽特別之處的圓球,乍眼一看,與河灘上撿來的卵石無甚大區別,至多不過更光滑圓潤些。
只是再尋常之物,擱在月下集上,也非尋常。朱大看看猜聲四起的衆人,沒興趣摻和一腳,摸摸頭,慢慢的沿着石臺繞到後面去,逮到一個看來面熟的赤明圃弟子,笑着一拱手:“小仙長,有禮有禮。”
那小弟子年輕面嫩,乍被這樣一稱呼,反倒吓了一跳。定睛見是朱大,才笑了:“原來是朱公子,怎麽不見越少城主他們?”
朱大打了個哈哈:“他們還在別處呢……範主事可在麽?”
見他似是有事的樣子,那小弟子不敢耽擱,應了一聲“在”,便帶他繞過石臺另一邊。也不知怎麽搗鼓了兩下,本在臺上坐鎮的範羽澤如有所感,片刻後抽身過來,有點意外,剛要開口詢問,目光往朱大身後一落,先“咦”了一聲:“伏九小兄弟?”
朱大忙轉身,赫見本該被留在光碧堂附近休息的伏九,一手扶着頭,步伐急促卻帶了幾分詭異的不穩當,匆匆直奔這邊過來。
他一愣,顧不上範羽澤,忙過去要拉伏九:“小九,你怎麽跟過來了?”
手指一觸,如烙炭火之上,硬生生燙得他猛的一縮,臉上變了顏色,沖着範羽澤叫起來:“小九情況不對!”
不消他說,範羽澤更已一眼瞧得伏九蹊跷。他乃是随侍在泊窮年身邊的心腹,知曉伏九與衆不同之處,當下不敢輕忽,搶上一步,掌劃靈光如環如索,在伏九周身繞了一束。那靈帶看似輕巧柔和,伏九橫沖直撞而來,卻立時受限,被拘于其中。範羽澤這才并指在他靈臺處一點,渡入一股內息查探,邊向朱大道:“此況怪異,容我先為他安神,再去禀報掌門定奪。”
朱大當是信得過他的術業專攻,立刻點頭:“有勞……”
“範主事!”忽聽身後高喚一聲,急沖沖跑來一名小弟子,也顧不得還有外人在旁,觑定了範羽澤在,立刻大聲道,“範主事,那顆石膽……忽然冒出光,鬧動起來了!”
“什麽?”範羽澤一愣,匆忙擡頭望向石臺。也正是這瞬間,被束縛住的伏九突然發難,嘶嗥一聲,周身燥熱竟至外放,紅光暴升中,一聲清脆,靈帶光環難承其力,寸寸迸碎,化作無數光點散逸。這靈光本是以範羽澤自身修為凝成,乍受強破,他亦同遭沖擊,措手不及之下,踉跄連退了數步,忙做手印,一壓胸口翻騰氣血。伏九卻已在這瞬間越過他去,直往石臺。
“小九,伏九!”眼看生變,朱大腦中也是一懵。但好在立刻反應過來,見事不妥,也顧不得禮數,一反手拖了範羽澤,跟着沖了過去,同時揚聲向着左右大喊:“攔住他,攔一攔他!”
只是幾人立足處,本就在石臺之側,擡腳登高,不過片刻間的事情。伏九去速甚快,甚至連臺上伺守的弟子都打了個愣神,還有人問了一句:“你可是前來一辨遺寶……哎?”
伏九轉眼在那幾人身前沖過,身形一閃,直奔短案。朱大咬牙“呸”了一聲,索性也不再費力招呼人,拉着範羽澤就往臺上跑。三人一前兩後登臺,急如星火,倒是讓臺下一片嘩然,不知發生了何事。
但立刻就有人驚聲詫異道:“看,那塊石頭!”
朱大和範羽澤才在石臺上露頭,就見伏九已站在案前,雙目定定,落在石膽之上。原本常年黯淡無光一如尋常石塊的石膽,上面竟也浮起一層淡淡的幽光。光芒愈見吞吐,似是迎風而盛,漸覺紅光灼眼,宛如一團凝固的火焰,懸懸而升。
伏九的模樣猶是呆然,只有一雙眼盯緊了火紅石膽,一瞬不瞬。範羽澤從未見過石膽這般異變,一時不敢草率做決,倒也只能叉着手在旁觀望,又百忙中扭頭吩咐了一句:“快去請掌門!”
“範主事,這……”朱大臺上臺下看了一圈,便放棄了找人問出個所以然的念頭。招呼了範羽澤半句,忽見伏九全身一顫,猛仰頭“啊”的一聲大叫,石膽如受其感,上升之速陡然加快,轉瞬直上高天,懸于中頂。而環繞其周的紅光更見盛大,倒似一輪小小的紅日,托起在龍山之上。
這般異象,不同于先前天極丹霄劍意争鋒,雖聲勢浩大卻一閃而沒,那般紅彤彤的奇物高懸,如吐烈火,登時叫月下集上與會之人,齊齊昂首,大聲互相詢問起發生了何事。這一問尚無人知曉答案之際,又聽一聲驚呼:“龍形!”
齊齊轉頭,赫見卧龍潭上方,雲合霧起,風簇千山。風雲浩蕩之間,緩緩浮現出一條須尾麟甲俱全的騰龍之影,蜿蜒盤旋半空,驀又昂首一吐,雖是影像無聲,在場卻無人不覺那股上古靈族咆哮天地之威。竟是三五之期月下才會一現的龍影,頭一遭在青天白日下現了身形,隐隐開始躁動。
遍地嘩然,皆不知何以至此,一時間,甚至連伏九的反常異狀也被忽略了,連帶朱大在內,都不由自主擡頭去看那半空中騰龍變化。
龍山古月之名,久而有之,即便不在月下之期,也難免有人閑逸流連到此,踏月觀龍。因此卧龍潭上飛龍騰影,見過的人算不得少數。衆口一詞,無非是見龍影遮掩矯舞雲霧之中山月之下,宛如亘古以來,一段不斷重複的影像罷了。卻是從未有人見過如此一如活物,沖騰游弋咆哮之景。
便聽有人大驚詫異:“莫非是傳說中龍山的神龍……複蘇了?”
猜疑未盡,龍影沖空,抓盤紅珠,耀目的赤紅火光照徹半邊山穹,宛如火淋一般。那似虛似實的龍身也在透映之下,麟爪昂揚,如同鎏上一身赤火,驀的揚首一嘶,無聲之聲,震蕩千山。滿目紅光暴竄中,龍影、石珠卷做一團,快如疾電,直沖赤明圃衆人而來。
範羽澤失聲驚叫:“不好!”手在腰間一拍,銀戥祭起,旋綻清光,要為衆門人一擋。只是那懸瀑般的清光,在紅龍赤影之前,也不過螳臂擋車一般,不值一提,更勿論分庭抗禮。情急之刻,反倒是石臺外聽得一聲沉喝:“衆人退走!”
潑天之葫,凝後土玄力,瞬間張如箕蓋,泛起漠漠一片黃光,一護赤明圃門人。剎那間,雙力交接,濺起一股彌天塵霧。人影尚綽綽難以分辨中,忽聽泊窮年訝異道:“不對!”
潑天葫霞光未褪,那赤紅龍火當面撞擊而來,卻是有形無質。他操運法寶吐力一擋,才覺力道吃了個空,轉眼紅光落下,徑直撲向站在石臺正中的伏九,卻是再應變不及。剎那熔爐般的紅光,将伏九從頭到腳一裹而入,焚風掀地而起,灼浪一吐八方。當前者如範羽澤、朱大等人,登時被那股烈風卷得呼吸一窒,退不及退。
一片大亂中,一聲斷喝,一聲龍吟,不分先後落入耳中。
喝聲的乃是泊窮年,天葫在手,機變最是迅速,黃光轉向下方一斂一收,如同羅圈傘蓋,将石臺上下,不分赤明圃門人弟子還是圍觀看客,一掃而盡,叱退數十丈外。諸人在那瞬間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再一開眼,立足之處早變幻了方位。卻還不及詫異發問,地裂山崩巨響之中,龍吟驟起,紅光沖天,煙塵迷霧缭亂,映現一條蜿蜒龍軀,怒目昂頭,鱗如玄鐵,瞳如紅晶,踩霧抓雲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