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長安

長安

聽見閣主說要将半個萬裏晴空閣送給祝姑娘,候在山洞外的仇盛與末燭等人心裏還算淡定,畢竟類似的宣言已經聽閣主說過一次,該震驚的都已經震驚完了。

私心說,祝姑娘脫口而出的那句“快把衣服穿上”震撼力更強些,末燭雖然規規矩矩地跪在原地,但心裏恨不得多長一雙眼睛,偷偷瞅一眼閣主的熱鬧。

男女不分、人畜也不分,眼裏只分有用和無用的冷酷無情的惡鬼,現在跟人家亂搞男女關系啦!

可稍微一瞄,涼嗖嗖的目光就落在末燭身上,狠厲吓人,像是要把她的頭割下來把玩。

鮮豔的山雞毛瞬間不敢動彈,本能地縮成一團。

陰冷蒼白的閣主大人趁祝雲沒注意,剜了不安分的下屬一眼,但一襲黃衣的姑娘剛轉過頭看他,司思公子神情裏的殘忍就飛快地消失,只留下一點似笑非笑的神秘感。

雙标,雙标得毫不掩飾!一衆下屬敢怒不敢言。

長安……

這兩個字一出,場面更加安靜了。

這些人看起來都怪怪的,頭低得過分,祝雲不明所以,但不欲與他們牽扯過多。

之前也說過,她被寸雨樓追蹤,出于少惹麻煩的考慮選擇了求助萬裏晴空閣,但既然他們的閣主已經回來了,那麽就沒有繼續待在這裏的必要了。

長安魚龍混雜,各種勢力攪合在一起,祝雲還精通易容術,寸雨樓要追殺她絕沒有那麽容易,除非見人殺人,把整個長安翻個底朝天,否則她可以在長安一直待到想出辦法解決那個追蹤為止。

說起長安,司思表情一冷,連瞳孔的顏色都似乎淺淡下來,薄唇微啓,刻意壓低的柔和嗓音傳來:

“姑娘可是要去找那位定西王世子?”

“不。”女子眉目微擡,想也不想便道,“世子殿下不在長安,何況現在我身上一堆麻煩和秘密,不需要讓他知道。”

提起蘇望卿,喜悅染上了她的眉梢:“世子殿下是個仗義的人,我總不好讓他為了我去得罪寸雨樓吧。”

“不錯。”紫袍公子扯了扯嘴角,“在下不喜長安,便與姑娘在此別過,告辭。”

一聲不陰不陽的哼笑讓仇盛噤若寒蟬,餘光瞥見黃衣少女毫不猶豫轉身就走,苦命下屬的心髒都開始抽痛起來。

要是以前有人讓閣主這樣動怒,那人是決計活不過明天的,但祝姑娘……仇盛懷疑就算她把劍擱閣主脖子上,閣主還要一邊生氣一邊笑着哄她兩句。

那司思閣主的怒氣會撒到誰身上呢?

祝姑娘剛走不遠,紫袍玉帶的萬裏晴空閣閣主收回目光,掃視衆人,淡淡問了一句,聲音如雪水般冰冷。

“一共三十七人,還有兩個呢?”

“回禀閣主,紅季和丹青已死。”

仇盛将兩人的死因快速說了一遍,随着他的彙報,司思的思緒逐漸回到正軌,開始編織計劃。

這第一步,便是讓武林重新流傳他的名號,殺些趁萬裏晴空閣陷入虛弱、趁火打劫的宵小。

武林人的威勢從來都建立在鮮血上,大名鼎鼎的司思公子一回來,就在江湖上掀起腥風血雨,祝雲來了長安,也擺脫不了他的名字。

他在人們的口中,在茶樓街頭那些看客們好奇的眼睛裏。

連陰陽仙這個名號都偶爾會和他牽扯在一起。

陰陽仙的輕功舉世難尋,萬裏晴空閣的閣主同樣有一身出神入化的輕功,他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麽關系?

何況寸雨樓追了陰陽仙幾個月,中途屢屢被萬裏晴空閣的人阻攔,以至于連陰陽仙的尾巴都摸不到,說其中沒有貓膩,誰會信啊?

但很快,這些流言就消失了。

人人都說,陰陽仙來長安了。

當寸雨樓殺手逐漸聚集在長安,出現在大街小巷裏時,地頭蛇和普通百姓們都相信,傳說中的陰陽仙就在長安的某一處地方,說不定,她剛剛就與你擦肩而過。

陰陽仙來長安幹什麽?她是否又是來和寸雨樓作對的,亦或者背後有更大的陰謀?

陸陸續續,有人聞聲趕來天子腳下的都城,想一睹江湖盛況。

“哎,你們說,陰陽仙是不是就在附近?昨天晚上我家屋頂上掉下來好幾塊瓦,我覺得很可能是寸雨樓追她的時候不小心踩的。”

茶樓裏,幾個年輕人聚在一起喝茶,有人從懷裏掏出半塊碎瓦,遞給同伴瞧。

他的同伴看了兩眼,頓時就腦補出了一場大戲,幾人繪聲繪色地描述出一場追逐戰。

“昨晚夜黑風高,那寸雨樓殺手定是追着陰陽仙,從東城跑到西城,中途你來我往,大打出手。這塊瓦片上結了青苔,上面的印子一看就被踩過……”

他們說得滔滔不絕,一旁喝茶的人湊過來看了兩眼,馬上失去興趣:“這是貓踩的,你家貓該減肥了。”

“胡說,我家阿橘才三十斤不到,怎麽……”

瓦片的主人擡眼看去,湊過來搭話的是個面容普通的姑娘,模樣過目便忘,氣質卻有些不凡,看着比那些常年練武的江湖人士更不可接近。

同伴扯了下他的袖子,握着瓦片的年輕人這才回神,坐回原位。

說不定真是阿橘晚上跑出來踩的,他忽然覺得那姑娘說的有些道理。

再看過去,神秘少年已經消失,獨留桌上一杯涼茶。

年輕人們又回到剛剛的話題,開始揣測陰陽仙出現在某某地方,和寸雨樓展開殊死搏鬥。

說不定他們現在就在皇宮的宮殿上,雙方打架的時候,肯定要互相放狠話,說一說天水孟家的深仇大恨啊,被侮辱的仇恨什麽的。

想得正盡興,一夥氣勢洶洶的黑衣人竟真的出現在門口,茶樓內頓時鴉雀無聲,年輕人們更是不知所措。

好在對面沒有挑起事端,匆匆搜了一遍這裏,很快又都走了。

見多識廣的掌櫃在後面低聲嘆了句“又是他們……寸雨樓”,躲在茶桌下的年輕人愣了一下,下意識摸了摸懷裏揣着的瓦片。

寸雨樓肯定是追着陰陽仙過來的,難道陰陽仙真的在附近?

不對,他們是沖着茶樓來的,剛剛還在暢想高手對決的年輕人恍惚了一下,記起那個氣質神秘的姑娘,該不會……

直到同伴叫了他五遍,這個年輕人才如夢初醒,手掌顫抖地搭着同伴的肩:“我……我們說的話剛剛是不是被陰陽仙聽見了?”

“什麽?!”

這些天,長安城裏話題的中心人物過得還不錯,溜寸雨樓都快溜出經驗來了,而且祝雲還發現了一些殺手的奇妙用法。

通常情況下,寸雨樓能在長安各處暢通無阻,可一旦某些地方他們遲遲沒有找過來,那就說明這地方有古怪,可能是人也可能是地方的問題。

祝雲通過試探他們的反應,成功在隐秘的小巷裏發現了五個地頭蛇據點、三個不正規賭坊、兩個魔教中人聚集點。

最後這個發現讓她震驚了好幾天。

她還以為魔教和武林勢力們一樣,都愛往深山老林裏鑽,沒想到這些濃眉大眼的家夥統統叛變了革命,享受起長安的奢侈生活來了。

因為祝雲本體的身份還拉了一波魔教的仇恨值,她多留意了這些人幾分,借着寸雨樓牌探測器,四面八方的城區都被探測了個遍。

結論是:好多魔教人啊!

祝雲有一瞬間很想去問司思,他不喜歡長安是不是因為知道這裏幾乎等同于魔教大本營?

但她忍住了,江湖舟客群一天沒回來,祝雲就決定和他冷戰一天。

而且目前來長安的是陰陽仙,魔教人追殺“祝雲”,和陰陽仙有什麽關系呢?

殊不知魔教中人這些日子過得苦不堪言,一邊是終于緩過來的萬裏晴空閣對他們實行了殘忍的報複,一邊是被陰陽仙和寸雨樓攪得天翻地覆的自家據點,處境堪稱四面漏風。

不行,總得解決其中一個,否則這日子過不下去了。

司思公子這段時間的心情并不好,下屬們都看得出來,從他冷冷笑着把沾滿血跡的頭顱踢走,從他有一搭沒一搭地敲着手指欣賞火海,從他看着某些搜集來的消息竟然會微微出神,不知在想什麽,讓下屬倍感煎熬,生怕被拖出去喂蛇……

比如現在,仇盛低着頭,本本分分地站在一邊,等閣主從自己的思緒裏脫離出來,不要再盯着竹簡上那兩個字發呆。

他的狐朋狗友,末燭已經不幸撲街,被閣主微笑着發配出去,現在在外面被比人還大的魚追。

但也不怪閣主,只能怪末燭硬要拍馬屁,每一句話都往閣主雷點上踩。

不像仇盛,他只會安安靜靜地當木偶。

“……仇盛。”閣主的聲音從遠處飄來。

“呃,下屬在!”好險才反應過來,仇盛後背冒出一陣冷汗,連忙跟在匆匆踏出門的閣主身後。

“閣主有何吩咐?”

司思瞥他一眼,終是正事要緊,又說了一遍:“立刻派人去長安一趟,通知祝姑娘盡快離開。”

嗯?仇盛滿頭霧水,下意識回頭看桌上的案牍,不知道閣主收到了什麽消息。

神通廣大的萬裏晴空閣閣主沒有理會下屬的小動作,低頭沉吟了一會,又道:“再寫一封信,給……”

仇盛萬萬沒想到,這個名字竟然會從閣主的嘴裏說出來。

俗話說得好,柿子要挑軟的捏。

哈哈,軟柿子竟是我自己!

祝雲苦中作樂,其實根本笑不出來,現在在後面追她的勢力有寸雨樓、青萍門、八卦門、無煙門……

人山人海,雞犬不寧,情況還能更糟一點嗎?

可惡,要是沒有那個破“定位”,她早就逃之夭夭了,哪裏像現在這樣,砍了一批人,下一批又追過來,根本砍不完,郁悶到想在寒風裏拉一曲“二泉映月”。

沒有二胡,玉簫也能湊合,說起來手上這簫還是葉枝小妖女送她的,根本沒吹過。

事實證明,情況還能更糟。

看着擋在面前的戴着鐵面具的黑影,祝雲終于明白:

魔教三門已經暗中統一,他們的新任魔教教主,武功深不可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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