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風雲湧動

風雲湧動

如果用生意人的眼光看,排除異己,鞏固自身,将“顧客”拉攏過來,是沒什麽問題的。

中間用些手段,并不值得大驚小怪。

萬裏晴空閣發展至今,全靠司思一手扶持,其中被他覆滅的大大小小的勢力數都數不清,江湖人最多感嘆一句“公子無情”,該掏錢買情報時從來沒猶豫過。

但祁相說的話提醒了司思一件事——

祝姑娘不同于那些人,她生有一股倔勁,一旦決定便頭也不回地離開。長安風雲湧動,危機四伏,可若是給祝雲一次重來的機會,她多半還是會走,不願意接受萬裏晴空閣的眷顧。

蘇望卿消失了,他便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嗎?祁相的問題問倒了司思。

良久,萬裏晴空閣閣主眼底霧氣散開,薄唇微啓。

“祁掌門,多謝。”

衡岳派掌門哈哈一笑,擡腿往山下走:“要謝就請我喝一杯,再賠一只新的梅花筆給我。”

司思未急着應答,起風了,坡面上塵土飛揚,他阖上雙眼,眉如墨畫,唇若點漆,綠色的波浪起伏着,将某些遙遠的動靜送到他耳邊。

粉衣公子談笑時,身上的危險決絕便隐匿消失,淡雅風流發揮得淋漓盡致,神色裏又自帶一股霧似的朦胧感,叫旁人摸不清他在琢磨什麽。

憑着多年的了解,祁相嘆了一聲:“怎麽?你又知道什麽東西了?”

敏銳如鷹,能從各種蛛絲馬跡中發現線索,城府卻比幽潭更深的司思閣主不言不語,望向遠方,若有所思。

能被司思默認為友,祁相自然是個能保守秘密的人,他有一些探究欲,但不會刨根問底。

衡岳派掌門此刻只是心中一沉,暗想道:“司思什麽都不說,恐怕将要發生一件大事,武林又要亂起來了。”

有人對自己沒引起任何重視的處境很滿意,一邊拿着名冊,一邊找人問路。

他要找的人同樣用劍,且各個劍意不凡,按理來說蘇望卿随便找個地方,往劍意充沛的方向趕過去就好了,但武林大會規定了一件事:不可越級三等以上挑戰比自己排名高的武林高手。

蘇望卿是個講禮貌的人,規則在這裏,他便不會主動打破。

倒是他和蘇時钰落單時,總有人想來試試定西王世子的劍是不是如同江湖傳說裏那般鋒利。

這嚴重拖慢了蘇望卿的進度,因為相信他年紀輕輕已名列劍術榜前十的人并不多,哪怕湛盧山莊特意在公衆面前舉辦了一場劍術大比,也阻止不了一些自作聰明的人,将它當成定西王府捧自家世子的戲碼。

好歹這些攔在路上的人都是用劍的,蘇望卿沒有不耐煩,有人要挑戰他,定西王世子便會應下。

但這些天下來,蘇時钰已經覺得無聊了。

二殿下看得直打哈欠,這些挑戰者水平都太次了,他剛開始還瞅兩眼,現在只會替兄長不耐煩地趕客。

“都是什麽貓貓狗狗,別管了,讓他們滾吧。”

蘇望卿猶豫了一會,雖然對方越級挑戰本就不符合規則,但只要是劍客,劍招裏總會有一些蘇望卿沒有的東西。

野心也好,嫉妒也罷,七竅玲珑通透劍心與這些統統無關,而別人的劍裏卻有,與這些人交手時,蘇望卿便能通過他們的劍,短暫體會到他們的感情。

見兄長依依不舍,蘇時钰伸了個懶腰,躍過他往前:“我不看了,兄長慢慢玩吧。”

二殿下對打打殺殺本就沒有興趣,武林大會和他也沒有關系,武功稀疏平常的人根本參與不了。

“哦。”蘇望卿淡淡應道,對腳步輕快、奔跑在樹林間的弟弟說,“氣氛不妙時,記得遠離……”

“我知道!”蘇時钰打斷他的話,揚聲道,“刀劍無眼,各位武林高手打起來的時候我會受傷,是這個意思吧?”

“刀不清楚,但我覺得劍是有眼睛的……”

兄長的話随着風慢慢飄遠,蘇時钰有時候會嫌哥哥太呆,比如現在,難道他真的看不出來自己不想來嗎?

這裏一點都不好玩,處處受限,沒有插科打诨的小厮,二殿下都快煩死了。

比起江湖厮殺,他更挂念繁華的長安,那裏比拜高踩低的江湖好多了,人人都對他态度恭敬。

不像武林人,對他又是輕慢又是不屑,讓蘇時钰時刻記得自己養子的身份,也讓他為自己低微的武功自卑難受。

本來早就該回長安的,但兄長不願意,後來又出了祝姑娘失蹤的事,為了報複魔教,回長安的事便往後推遲,二殿下想念養母,卻不好開口。

他來湊武林大會的熱鬧,是想看看那位遺落劍客會不會來,打聽祝雲的消息。

現在沒看見遺落劍客,無功而返,蘇時钰只想武林大會趕緊結束。

小鎮裏人煙稠密,衆多淳樸的臉出現在面前,蘇時钰這才放松下來,穿梭過熙熙攘攘的人群,随意找了個小攤坐下。

“老板,來碗炒臘肉,拌涼皮。”

坐到裏面的凳子上,看見攤販老板殷勤地跑過來,二殿下這才覺得心裏舒坦,多給了他一挂銅錢,得了幾句熱情洋溢的誇獎。

這才像他從前在長安過的日子,衆人簇擁,萬衆矚目,一點都不比兄長差。

緊接着他又感覺自己有些可悲,已經淪落到要從小販身上找優越感了?

吃着吃着,蘇時钰發起呆來,再回過神,桌上的飯菜已經涼得徹底,攤販焦急的聲音猶在耳邊,而外界的動靜正逐漸擴大。

“那些老爺們又打起來了!不好意思啊,公子,我們要收攤了。”

“好……”蘇時钰怔了怔,下意識想遠離打鬥中心,但剛剛還自诩高貴,現在卻要和小販一塊逃跑?他一時拉不下臉,于是只能硬着頭皮,假裝鎮定自若地往外走。

呼呼的風聲從耳邊尖嘯而過,炸裂的木屑深深插進旁邊的小攤支撐杆裏,蘇時钰唬了一跳。

眼看一個沙包大的拳頭就要擦過他的腦袋,養尊處優的二殿下頓時無措地閉上眼睛,下意識後仰。

一只手輕輕撐着蘇時钰的背,使他站穩,一陣清香撲鼻而來,似乎有人站到了他身邊,想象中的劇痛沒有襲來,蘇時钰疑惑地睜開眼睛,瞥見一抹白色。

光滑柔軟的象牙白錦袍映入眼簾,底下露出一個精致的下巴。

出手救下他的人牢牢攥着襲擊者的胳膊,一手一個,模樣相當輕松。

而兩個在鬧市大打出手的壯漢被白袍人控制着,猶如被鐵鉗夾住,竟不能動彈分毫。

“你是誰?別妨礙老子報仇!”脾氣暴躁的赤拳高手羅龍率先道。

而朱砂派掌門上官一卻後退一步,驚疑不定地說:“陰陽仙?”

白袍人點了點頭,松開兩人的手。

羅龍見狀,表情變得和上官一一樣難看,粗聲道歉:“不知宗師陰陽仙在此,冒犯了,請您見諒。”

陰陽仙微微颔首,語氣不輕不重:“我倒是無所謂,但這裏都是些平民百姓,還請兩位莫要再沖動了。”

上官一唯恐落後,也雙手抱拳道:“多謝大人勸誡,鄙人知錯,馬上賠償大家的損失。”

剛剛他們還盛氣淩人,一聽見陰陽仙的名字,立刻成了淋了雨的鹌鹑。

普通百姓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面,小販們的目光紛紛落到氣勢不凡的白袍人身上,頓生尊敬,一個兩個都向陰陽仙道起謝來。

蘇時钰就站在她旁邊,趕緊挪開兩步,也要向白袍人表示感謝。

陰陽仙卻只是掃了一眼四周,對他道:“二殿下,你該跟着你兄長,這些日子長陵郡哪裏都不安全,他們動起手來,是什麽都顧不上的。”

她認識我?蘇時钰漲紅了臉,自己丢人就算了,還害得定西王府也丢了臉面,他現在只想找一條地縫鑽進去。

“我知道了,馬上就回去。”少年垂頭喪氣地說。

祝雲不放心,暗中跟了二殿下一會,直到看見他和蘇望卿彙合,這才離開。

有些事不适合讓青萍門中人旁觀,祝雲早吩咐過他們不要惹事,然後将這些人甩開,此刻悄無聲息離去,仍琢磨着自己一個人行動,去找司思問一些事。

但天際出現的數朵煙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那是祝雲留給幾位護法的信號彈,不到危機時刻不能使用。

心念一動,白袍倏忽間化作一縷煙,趕往現場。

遠遠嗅到鐵鏽味,祝雲心裏一沉,地上暗紅一片,青裳人們如稭稈般倒下,個個都是熟悉的面孔,而兇手帶着嚴嚴實實的鐵面具,持着一把眼熟的銀槍,單槍匹馬殺穿了青萍門的防線,尖銳的槍頭幾乎立刻割破了夏琉的喉嚨!

飛雲掣電間,袖間鐵月鈎騰空而出,撕破空間襲向鐵面人的後頸,迫使他收槍對敵。

“門主!”夏琉捂住鮮血直流的脖子,“小心,教主現在更強了!”

肉眼可見,鐵面人的一舉一動忽然變得半虛半實,讓人眼花缭亂,內力比初見時暴漲近一倍,黑袍無風自動,仿若黑煙袅袅,境界深不可測。

鐵月鈎的絲線由千年冰蠶吐絲而成,本來堅不可破,可銀槍一閃,月鈎便輕吟一聲,栽到血紅的土地裏。

也許鐵面人正是因為自己武功精進了,才敢再次出現在這裏,先殺“叛徒”,再以青萍門人為餌,來誅殺祝雲。

可是,祝雲也變強了。

白光瑩瑩,鋪天蓋地,在生死間領悟的絕意潺潺不絕。

長明與夜,一瞬間調轉,困住猙獰的銀龍。

白袍飛舞,祝雲使出全力,銀龍終于崩塌,她幾乎力竭,不過總算對方率先倒了下去,鐵面落到地上。

這時候,祝雲耳邊才時斷時續地傳來其他人的聲音。

“狄盟主?陰陽仙,你都做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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