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預約服務

預約服務

“啊,對的。”宋離看着車廂點點頭,“這些花先搬到大廳裏面,我這就叫人過來幫忙。”

“行。”安平平拍了拍手上的土渣,“我讓大叔把車直接開到大廳門口吧,我剛才看那裏空地挺大的。”

宋離在打電話叫人,給安平平比了一個OK的手勢。

車開到大門口,沒幾分鐘,陸陸續續有兩三個人小跑過來。

沒有過多的寒暄,安平平和宋離一塊加入搬花的隊伍。

步入大廳,安平平也不知道耳朵怎麽了,總是在搬花的過程中聽到似有似無的哭聲。

哭聲在過道裏盤旋,傳出來的尾音像是只有她捕捉到一般,其他人似乎都沒聽見。

花搬到一半,安平平實在忍不住了,在大廳裏瞟了半天都沒有看到有關去衛生間的指示牌,只好問人。

“哥,請問廁所在哪啊?”

宋離抱着花走進來,騰出一只手指着走廊灰暗盡頭的玻璃門,“你沿着走廊走到最後,再右拐,走到過道的中間位置就可以看到了。”

“謝謝啊!”

安平平猶豫地向前邁出去,在步入走廊時,又放緩了步子。

宋離看穿她的恐慌,放下花跑上前,“裏面有個母親上午送女兒過來,舍不得,難受,在那哭呢。沒事,你盡管去就行。”

安平平心裏的恐懼總算減輕了,她還以為那哭聲是她幻聽呢,“嗯,好。”

宋離又道:“實在不行,我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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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不用了,你先忙。”安平平慌亂地搖了搖頭,小跑進走廊。

在過道拐角,她終于看到在衛生間門口哭泣的母親。

女人不過三十來歲,蹲坐在地上,背靠着牆,一直在流淚。

安平平在心裏想了半天安慰的話,直到從衛生間出來,還是沒有說出口。

這種時候,誰又能真正走進她心裏安慰她呢?

這種事向來是安慰別人的時候一套一套的,到自己頭上時只想把繩子往脖子上一套。

“阿姨,給。”安平平學着電視劇裏遞紙巾的橋段,蹲下身從口袋裏抽出用了一半的紙巾。

女人涕泗橫流地望着她,接過紙巾慢慢點頭,繼續恸哭。

不知怎的,看見阿姨哭,安平平心裏也憋得喘不過氣。從看見宋離的那一刻她就覺得不對勁,心裏悶得慌,現在眼眶酸酸的,只差淌眼淚了。

回到大廳,安平平繼續搬花,搬得更賣力了,這樣沒時間瞎想別的。

搬完花,宋離從售貨機裏買了幾瓶飲料過來,分給她一瓶。

“謝謝。”

宋離笑道:“你去上個廁所回來,怎麽跟打了雞血一樣,搬得這麽賣力。”

安平平搖頭,“沒有啦。”

這時,走廊盡頭的兩扇玻璃門向兩邊移動打開,一群人低着頭陸陸續續走進來,快要走進大廳的時候,宋離與幾個同事皆往邊上退了一步。

安平平跟着他們的動作向後退,待人群散得差不多時,之前那位在衛生間門口哭得撕心裂肺的女人與她的丈夫才從玻璃門處進來。

“張先生,李女士,請節哀。”宋離斂去臉上的笑容。

女人停下步子,擡眸,尋着大廳邊上的花,抽泣道:“沒想到還有月季呢。小宋,我能摘一束送我女兒嗎?她平時就喜歡這種粉粉嫩嫩,開得大朵的花了。”

“您請便。”

“嗯。”女人懷裏抱着女兒的照片,走上前,安平平率先一步跟上去,“阿姨,這□□上有刺,我戴着手套,我幫您摘吧。”

女人認出安平平,遲疑了半秒,“謝謝你啊。”

“沒事。我們車上還有包裝紙呢,如果需要,我可以幫您包起來。”

安平平摘了幾朵花,女人一直說夠了夠了,“不用麻煩了,我就這樣拿着,挺好的。”

“行,那您拿這裏吧,這裏的刺被我抹掉了。”

“謝謝。”

女人再次鞠躬道謝,拿着花走到門口,停下來半晌,終于返回來,從衣裳口袋裏掏出一枚東西。

流麻裏的閃片在流動,在燈光的照射下,亮晶晶的,女人不好意思地問:“小妹妹,這是你之前遞給我紙巾的時候落下的,我瞧着太漂亮了,可以賣給我嗎?”

安平平一時語噻,在這個地方做生意怕是不太好吧。

女人淚眼朦胧,“就是我家小丫頭喜歡花,總想着有一天能在花園裏花海裏使勁玩,使勁兒跑,我瞧着你這個小玩意兒裏面還挺像個花園的,我想買來把她放在我女兒的照片旁邊。”

安平平看着女人懷裏的小姑娘,不過十來歲的樣子,笑得是多麽開心,她實在不忍心拒絕,“沒事的,阿姨,您拿去吧,這種東西我能做不少呢。”

“哎,謝謝。”

“謝謝你啊,小姑娘。”身旁男人走過來摟住女人的肩膀,夫妻倆一塊道謝,安平平實在受不起,一直在彎腰說沒事沒事。

男人走到門口,抹掉眼角的淚花,安慰着妻子,“你看,鈴鈴在那個世界裏就跟這個玻璃片裏的畫一樣,肯定拿着喇叭在花裏面笑個不停。”

安平平隔着玻璃門,心裏苦澀得說不出話。

女人的話好像點醒了她,那個小女孩跟姐姐一樣,都喜歡花,活在花的世界裏。

安平平回頭,看了宋離一眼,眼內一直蘊含着的眼淚總算淌出來。

安平平快速擦掉眼淚,宋離沒有注意到她擦眼淚這一動作,随口問道:“你姐姐現在怎麽樣,還跟村裏的老太太吵架嗎?”

安平平先回答他的問題,“吵啊,吵得可兇,半個多月前還吵過一次大的。”

宋離又說:“看來精氣神不錯嘛。”

這下,安平平心髒跳得極快,認真看向宋離,這下換她問問題了,“宋大哥,你是一直在這上班嗎?還是?”

還是只是一個兼職。

宋離察覺到安平平的情緒不對,沒有及時回答,邊上正在整理花的同事搶先一步說:“對啊,宋大暖男在我們昆山館內上好幾年的班了。”

同事的一句話像是宣布死刑的一樣,如同驚雷在腦內炸開,數道電流打在身上。安平平麻木地愣在原地,藏在手套裏的雙手急促地抖個不停。

她不想放棄,繼續追問:“那你是不是還有別的兼職啥的啊?”

宋離:“沒有。”

腦內盤旋着上次跟姐姐還有宋離吃烤肉的畫面,姐姐與宋離的第一次見面是宋離打工的地方。

姐姐沒事來殡儀館幹嘛?

來參加朋友的葬禮,又或者是親朋?

無數個疑問跑出來,又被她與陳青禾之間的回憶否定掉。

姐姐明明說過自己社會邊緣化,沒朋友,不想與家裏人聯系的一類話,怎麽可能來參加葬禮嘛。

越想越不對,越想越亂。

“你姐姐幾個月以前确實來過這裏,她是來給自己預約的。”終于,宋離的一句話,肯定了安平平的胡思亂想。

安平平整個人癱坐在地上,怎麽可能,哪有大活人給自己預約葬禮的。

姐姐是不是抑郁了想不開。

宋離等安平平坐在長椅上緩了半天,才開口道:“你姐姐生病了,看來她還是沒有告訴過你。”

“很嚴重嗎?”安平平問出來就後悔了,不嚴重還至于來這裏嗎?

“好像是胃癌。”

“啊……”安平平仰起頭,鼻子已經被堵得通不了氣,眼淚又跑出來,“姐姐來的那天是不是很.....痛苦,或者是”

安平平實在無法形容,宋離說:“她那天來看起來不像是很傷心,倒是非常生氣。”

“哭了嗎?”

安平平想,一個人來,肯定很難受。

“哭了一下吧。”宋離回憶道:“她手裏還拿着醫院的報告單呢,然後看了一眼手機微信後,站在門口對着停車場把她們領導和經理罵了一通。”

“她罵了什麽啊?”

“很多髒話。”宋離啧啧道:“說什麽她都得癌了,還嚷着讓她回去寄快遞啥的,反正不堪入耳。”

安平平實在忍不住,擦掉眼角的淚水,從宋離口中打聽到陳青禾報告單上的醫院,馬上就道別離開。

直到坐在車上,她才可以肆無忌憚地大哭起來。

“怎麽了,平平?”司機大叔把抽紙寄給她,“第一次來這種地方,被吓哭了。”

“嗯。”安平平胡亂地回道,打開微信,看着手機裏面幾千塊的餘額,哭得更大聲了。

這麽點錢,怎麽夠啊!

司機大叔搖了搖頭,“這憨姑娘,恐怖片看多了吧,殡儀館有啥可怕的嘛。”

一路上,安平平幾次想給陳青禾打電話,還是忍住了。

車開到市裏,安平平直接在微信上給老板娘請假,跳下車轉路回到出租屋換衣服。

宋離所說的醫院距出租屋不遠,坐六站地鐵就可以到。

安平平來到醫院樓下,賭博似地給陳青禾打去微信視頻,鈴聲想了三秒鐘就被對方拒接了。

接着,陳青禾又打了語音過來,安平平像只無頭蒼蠅一樣走進醫院,“姐姐,你到家了嗎?”

“到了,剛到沒多久。平兒,你跟老板娘提離職了嗎?”

安平平望着上空的指示牌,看該往哪個方向走,忍住哭腔,“還沒呢。”

陳青禾催促道:“那該盡快提了,我給你重新買了一套工具,我保證你用氣來更順手,這下你就可以當手工師傅賺錢了啦。上次在直播時,不是有好幾個人收到你寄過去的東西了嘛,都在誇你。你要是勤加練習,那還得了!”

陳青禾的一陣彩虹屁吹的安平平的眼淚冒,摘掉耳機問清護士路線後,繼續回道:“我今天還送給一個阿姨一塊流麻了呢,她可感動了。”

“那是因為你做得太好看了!”

安平平乘電梯到三樓,在人來人往的過道裏穿梭,終于在過道轉角處的熱水機旁邊看見那道身影。

真的是形單影只。

安平平靜靜地站在遠處,手機裏隐隐傳來熱水打擊水壺的聲響,看來這是猜對了。

她就說雪麗姐說的姐姐出門來城裏看她的那十天半個月,她怎麽沒見着人影,原來是來醫院了。

什麽銀行叫號聲,奶茶取號聲,明明跟醫院裏的挂號聲音一樣。

安平平這下子恨透了何翠蘋,為什麽打人家的肚子,害她躺了一下午。

“哎喲,我給忘了,今早出門的時候太急了,你給我的流麻都忘記帶了。算了,我下周去找你拿吧。”陳青禾接完水,猛拍了腦瓜子一下,“萬一你以後生意火爆,我得趕緊囤着一些,到時候我再高價倒賣出去。”

安平平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陳青禾在電話裏聽到她抽泣的聲音,取笑道:“你怎麽了?不會太感動,哭了吧?”

眼見對方不回話,陳青禾蓋上溫水瓶的蓋子,走出水房,不開玩笑了,“平兒,誰又”話說了半句,她只看見安平平站在過道裏,哭得跟篩糠似的。

“......欺負你了?”陳青禾頓在原地,慢慢補完沒說完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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