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他有些敏感了
他有些敏感了
時針指到六點的時候，書店的門，被推開了。
這個時間點，一般人都回家吃晚飯了，還會來光顧生意的，少之又少。
沈默存有些激動地迅速擡起腦袋，果然，看到了穿着帽衫，外面套了件牛仔外套的男孩子，帽衫的帽子，松松垮垮地戴在頭上，卻将他遮擋得嚴實。
“來啦？”沈默存主動對着他笑起來。
司若塵邁着不快也不慢的步子，來到櫃臺前，站在她的對面。
沈默存看着他，盯了一會兒，笑嘻嘻地玩笑了一句“不錯嘛，知道要穿暖和了～”
在司若塵聽來，這句話相當于：你長大了。
沈默存想到從前，他在寒冬臘月裏，也只穿着一件薄羽絨，如今卻将自己包裹得像只熊，不禁心頭一熱。
“我在來的路上，訂了這個，一會兒應該就送到了。”司若塵說着，将手機舉到沈默存眼前。
沈默存看出來了，那是一家奶茶店的界面，是她很喜歡的一家。
在雲南的時候，沈默存還專門找了當地有沒有這個品牌，結果失望而歸。
司若塵便記住了，在來的路上，他想起來同班女生說的一句話：奶茶瘾發作的時候，真的感覺有白蟻在心口上爬……
他不确定沈默存是不是也有這麽大的奶茶瘾，可還是毫不猶豫地為她訂了。
正說着，便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
沈默存看到了提着奶茶的外賣小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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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是司……先生點的外賣嗎？”
沈默存見外賣小哥有些遲疑，想着訂單上應該填寫的是“男士”，便應了句，“是我點的。”
“祝您用餐愉快。”外賣小哥禮貌地将東西遞過去之後，微微瞥了一眼司若塵。
沈默存不知道司若塵心裏是怎麽想的，可她卻覺察到了，當他意識到快遞小哥投向他的視線的時候，下意識微微低了一下頭。
那是不想被人認出來！
沈默存解讀出了這個細微的動作，心頭微微一動，她大概能知道這段時間他所承受的壓力了。
這壓力是無形的，卻讓他無法不在意，下意識的表達，是騙不了人的。
“那邊那個貨架上，有紙巾，你去拿一下可以嗎？”沈默存這句話，聽上去有些不符合常理，她的紙巾盒，明明就在櫃臺下面被遮擋的地方，可她還要司若塵去裏面的區域拿……
司若塵并沒有拒絕，“成。”
他走到貨架，在最下層的櫃子裏，找出沒開封的紙巾，便聽到了書店的門再次被推開，一個男聲道“您好，沈女士嗎？您訂的兩份煲仔飯套餐。”
司若塵握着紙巾盒的手，微微一頓，原來……是這樣……
剛才沈默存估摸着她訂的煲仔飯也該到了，想到先前司若塵面對陌生人的反應，她靈機一動，不想讓他繼續不自在，便找了借口，将他支開，就和她承認奶茶訂單是選錯了性別一樣。
司若塵輕輕嘆了口氣，又微微揚了揚唇角，心說：她總是這樣，能明白他的悲喜，怎麽可能讓他不依賴？不貪念……
待他再次回到櫃臺，見沈默存正在打開其中一份煲仔飯的包裝，香氣湧進鼻腔，讓他放松了不少。
“快過來，坐下吃～”沈默存神色如常。
司若塵在她對面坐下，目光自然落在她的眸間。
“走一個～”沈默存端起一杯奶茶，做了個“碰杯”的動作。
僅此一個動作，便将司若塵的思緒，拉扯回他和她一起喝啤酒的日子。
回憶，就是在這樣不經意間建立起來的，好多個類似的“不經意”，堆積成了無法撼動的一座城牆，司若塵覺得他自己就是被圍在其中的人，可他不想出來，更不想逃跑，想被困在其中，一輩子也好……
對于年少之人來說，一輩子，看上去是很長的一個時間限定，随着年歲的增長，經歷了更多以後，才會明白：人和人的一輩子，并不是等長的……
奶奶的離去，讓司若塵傷心了很久，可基于傳統意識，還是覺得人歲數大了，都會走向這一步的。
此時的少年，并未理解到什麽叫做“黃泉路上無老小”……
“對了。”沈默存喝過一大口奶茶後，心滿意足地開啓了新的話題，“你問我的問題，我想到答案了。”
司若塵知道她說的是虐心古風故事的事。
沈默存給他講了一個故事，一個女将軍和一個國子監的故事：
女将軍常年帶兵打仗，和國子監見面的時間并不多，甚至常常負傷而歸，多數時間，都是國子監在京城大後方，等着心上人歸來中度過的，故事的最後，女将軍又一次出征了，她只擁抱了他，并沒有多說什麽，國子監看着女将軍遠去，直到出了城門。
這其實是個開放性結局的故事，可彼時卻讓沈默存哭了很久。
司若塵聽完故事，端起奶茶，很平靜地喝了一口。
沈默存沒有問他對于這個故事滿不滿意，她深知每個人的虐點和笑點都不大一樣的道理。
司若塵将奶茶杯放回桌面，聲音沉沉地說了句“不知良人歸不歸。”
沈默存近乎吃驚地看着他，因為他簡單的一句話，就道破了觸動她的所謂“虐點”。
“你不記得了？”司若塵看着她的表情，脫口而出。
“什麽？”沈默存微微側了側腦袋，從神色看得出來，她在努力理解他的這個問句。
“雲南，酒館。”司若塵給她提示。
沈默存稍微回憶了一下，不禁瞪大了眼睛，繼而笑了，手指在空氣中輕輕點了點，她是真的有恍然大悟的感覺，原來自己當時之所以會對酒吧的名字很感興趣，就是因為這個啊！
司若塵見她一臉驚喜相，也跟着笑了，知道她不是真的遺忘，只是一時沒有将兩件事聯系起來，才會是剛才那個反應，心裏也就沒什麽不舒坦的了。
沈默存又吃了兩口煲仔飯，繼續解析，“在我看來，真正虐心的，是明明看不到多少希望，卻又還抱着一絲期待。還有就是，因為太過明白對方的想法，所以才會生出心疼他，想要讓他放心的念頭。”
司若塵聽到她說的後面這一點，握着勺子的手，不禁微微一顫，一瞬間，他不知道沈默存究竟是在解析故事，還是在述說她自己的心境。
“我還是覺得只要足夠相信對方，就沒有什麽是克服不了的。”
沈默存微微斂了斂笑意，她剛才确實沒意識到，司若塵會說這句，其實是以為她在表達她的“擔憂”……“想讓他放心”的另外一種意思—不想讓他為難。
司若塵知道他最近有些敏感，對于沈默存的這樣一句話，有些過分解讀，總覺得她會因為他的境地，而做出她所認為的是在“成全他”的選擇……
腦海裏閃現剛才刻意讓他避開外賣小哥的景象，內心一種莫名的恐懼，讓他開口說了這樣一個結論……
“确實如此……”沈默存的這個笑容，是擠出來的。
司若塵見她微微低下頭，繼續吃飯，突然覺得他剛才這句話，有些冒昧了。
沈默存其實是在內心裏自責呢，她明明知道少年對于她，是有依賴的，偏偏說了那樣一句……
司若塵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飯，可并沒有往嘴裏送，他在努力找話題，想化解這份尴尬。
還是沈默存先開了口，“你是要嘗試寫古風作品了嗎？”
司若塵本能擡眸看她，點了點頭，“所以心裏沒底。”
沈默存看到他說完這句，又垂下了眸子，便笑着對他說“總是待在舒适圈，是會出問題的。”
司若塵沉默了片刻，又點了點頭，這一次的點頭，和剛才的有所不同，是因為對方的話，點到了本質。
他之前覺得得心應手的東西，是因為他常年的關注和練習，可天賦這種東西，也是需要磨練和突破做輔助的，人總是習慣了去夠擡手就能拿到的東西，時間久了，天賦是極有可能被命運收回去的。
司若塵是個有靈性的孩子，他的共情能力，讓沈默存可以不用把話說得太透徹，他便能領悟。
“給你推薦一個歌單。”沈默存說着，順手劃開了手機。
她從找歌單，到将它分享到微信，一系列動作幹脆利落，好像剛才還在自責的人不是她似的！
這就是她，會讓鄰居們都覺得她樂天派的原因。
司若塵自然地點開她分享的鏈接，發現這是她自己創建的私人歌單。
“沒辦法，我只愛聽虐心的古風曲，現在正好派上用場，不知道能不能幫到你。”沈默存說完，繼續吃飯，這一次，她擡勺子的頻次，恢複正常，顯然是心裏覺得“軸”的地方，過去了。
司若塵點了一下“收藏”。
沈默存催促着他先吃飯，再用功。
司若塵笑着“遵了命”。
溫暖的燈光下，兩個人又恢複了本來的相處模式，沒有誰再去提剛才的那段造成氣氛尴尬的插曲。
就讓它過去吧，這也是兩個人之間的小默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