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冷宮旁有一個很大的觀景石，濃濃順着階梯坐在了上面，兩條腿晃悠晃悠。她擡頭望了望天空，白白的雲彩裏忽然出現了束鄉的樣子。
濃濃捂住了眼睛，揉了揉眼睛卻看不見“束鄉”了。
她現在已經是得了相思病，濃濃換了個姿勢趴在石頭上，她又拿出來了那張紙。
上面的字很好看，黑色的墨字在陽光下漸漸模糊，她還是看不懂的，人和人之間熟悉熟悉就認識了，但是她和字這輩子大概都不能當朋友了……
“濃濃，你在這兒做什麽？宋嬷嬷找你。”下面一個圓臉的宮女喊了喊她，不情願的坐起來，她現在是人，還得做一個聽話的凡人。
濃濃跟在那個陌生的宮女身後，“宋嬷嬷找我做什麽。”一提到宋嬷嬷，她眼前就浮現出一張不茍言笑的臉，很是嚴厲。
那個宮女欲言又止，親昵的挽住濃濃的胳膊，濃濃被她突如其來的親昵吓住了，微微紅着臉不自在的低着頭。她很害羞，同時又渴求有個朋友，花安是姐姐不是朋友，女孩子都是要有閨中密友的，濃濃有時候就會想，她做鬼以前是不是也有很多好朋友呢？
會手挽着手去賞花，去廟裏祈福，去偷偷看心裏喜歡的人……
可惜，人家并不是想與她做朋友，那個宮女語氣中帶着谄媚：“濃濃，我與你都是一個時間來當差的，自然是有情分在的。你以後若是飛上枝頭當鳳凰了可別忘了我啊。”
濃濃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睛，她現在不會飛了，更別提當鳳凰，她是人，不再是別的奇怪的東西了！
鼓了鼓臉頰，方才被人挽着的喜悅也沒有了，濃濃有點不開心：“我是人呀，不可能做鳳凰的。”
“你還不知道呢。”她神秘一笑，“就在方才，陛下身邊的李公公過來說，今晚要你去侍寝呢。”
濃濃愣住了，她結結巴巴的回不過來神：“你、你說誰？陛下嗎。”
陛下就是傳說中的真龍天子呀，他、他難道已經知道她要取心了嗎？
侍寝？是不是今晚就要把她撕碎了，魂飛魄散那種……濃濃想了想那副場景，一個身子比天還要高，三個頭四只胳膊的怪物，身邊有一條巨龍纏繞的真龍天子要把她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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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遍布全身的恐懼襲來，讓濃濃忍不住發抖。
“你開心成這樣啦？”宮女看着濃濃垂着眸肩膀一抖一抖，她心下了然，陛下雖然傳聞中很駭人暴戾，但是傳聞裏也說了，陛下生的俊美非常，誰不想當人上人呢。
濃濃眼睛裏盛滿了淚，她瑟瑟的往後退了兩步，“我……我不想去。”
“這是李公公親自吩咐的，李公公的意思就是陛下的意思。”她拍了拍濃濃的肩膀，“也許你以後就是娘娘了。”
娘娘是什麽濃濃不知道，她只知道若是今晚去了，真龍天子一定會把她殺了的。她才做成人沒有幾天呢，還什麽都沒有做，就連宮外的兔子包包都還沒有吃呢嗚嗚嗚。
說着說着，濃濃捂着臉蹲下來哭的不能自已。
那個宮女被她這個樣子逗樂了，她竟然開心的哭了，不過也是了，若是換作是她的話指不定會開心的暈過去。
傻人有傻福，“我先去回禀宋嬷嬷了，你記得早點回來。”
臉上滑滑的，白皙的手心裏都是淚水，濃濃揉了揉眼睛，淚水不要錢似的順着下巴滴在地上。她要死了，死了會不會還要變成鬼，然後又回到了城隍廟裏，也許她永遠都不能再來紫禁城了……
那會不會很痛，她好害怕。
頭頂傳來一道熟悉的男聲，清冽熟悉：“哭什麽？”
束鄉背着手，輕蹙着眉望着少女哭的快要昏過去。她是水做的嗎，不然為何會是這樣。
濃濃聲音很小的啜泣，脫口而出：“我不會梳頭發。”她擡起臉，見是束鄉，委屈的癟了癟嘴。明明是害怕死，但是她不能告訴束鄉，束鄉一定會被吓到的。
一想到晚上就是她的死期了，濃濃恨不得把時間掰成十片用。
束鄉無奈的笑了笑，朝少女伸出了手，溫聲道：“起來。”
男人的手很白很白，手上的傷口被布纏着，濃濃擡手放在他手心裏，眼前一片發黑，“我頭好暈，我是不是要死了。”嗚嗚嗚，人死的時候原來就是這樣的嗎，但是不是在晚上嗎？
把她拉起來，束鄉從袖裏拿出來一塊幹淨的帕子遞給她，他扯了扯嘴角毫不留情的嘲諷她：“若你再繼續哭，頭更暈。”
隔着水霧望着束鄉，他是近的又是遠的，濃濃支着男人的手臂，踮起腳想離他近一些。冷冷的香沁入心裏，濃濃：“我死了，你還會記得我嗎？”
不等他回答又問：“若是我成了鬼，你還願意做我的魚嗎？”
束鄉冷冷清清：“不會。”
聽見他的拒絕，濃濃眼裏閃着的光一瞬間消滅了，是意料之中的回答。沒有正常人是喜歡和鬼待在一起的，這是髒東西。
少女低着頭，大滴大滴的淚水從眼眶裏漫出來，束鄉擡起指腹擦幹淨她的臉，望着指尖的痕跡面無表情：“你不會死。”就算是死，也得是與他一道。
束鄉眼底暗沉一片，危險的看着她，“別哭。”
眼下冰冰涼涼的，濃濃聽出來這是在安慰她，可是束鄉不知道她肯定會死的，而且還會死的很慘很慘，她真的要去見真龍天子了嗎？
“束鄉，我們一起出去吧。”濃濃擡着臉扯了扯他的袖子，滿是期待。
從紫禁城裏出去，去她從前待着的城隍廟也好呀，她好害怕。
出去？束鄉望着這一片，整個天下都是他的，他卻做不到從這裏出去。
不喜歡束縛，卻不得不被舒服在這裏。偌大的皇宮，卻是他的牢籠，束鄉搖了搖頭，“我出不去。”
聽見這個回答，濃濃鼻子一酸又想哭了，她帶着哭腔：“為什麽，你也被他困在這裏了嗎？”真龍天子好壞，束鄉身上的傷肯定也是他害的……
“在這裏等着死去。”束鄉深深的望着濃濃的眼睛，她洗的清澈的眸子裏是他現在的樣子，白色的長袍下是肮髒的血，怎麽遮蓋都遮蓋不了。
束鄉捂住她的眼睛，不讓濃濃看見他現在的樣子，私心裏這樣的他是不會得到任何人的喜歡。
眼底閃過一絲緋色，束鄉捏了捏她的臉頰笑道：“別哭了，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
他的笑是涼的，落在濃濃心裏是暖的，她點了點頭：“我不會怕的。”
她都能由鬼變成人了，就算真龍天子很強大又能如何？她肯定能打得過，若是打不過……她就咬他！
想好了以後，濃濃心情好多了，看着看着束鄉她又傻笑起來，兩個小酒窩若隐若現，擔憂的說：“你也不能死哦。”
“不會。”束鄉回道。
他不會輕易死去，就算喪失了所有生的希望，就算滾燙的血液變得冰涼，他也不會死。
束鄉擦了擦她的臉頰，“回去吧。”
“那你去哪兒？”濃濃不舍的拉着他的袖子，為何就不能跟她一起回去，她不想要一個人了。
束鄉眉骨擡了擡：“讀書。”
濃濃愣了愣，乖乖回：“那……那你快去吧。”束鄉真是個愛學習的人，不像她都不喜歡讀書。
城隍廟裏曾經來了一個書生，他是個書呆子，整日裏拿着書站在大樹底下念着，濃濃每日一聽必定會睡着。可是她已經忘了那人的樣子，或許是幾十年前？
濃濃走了兩步，弱弱回頭看了看，正好對上束鄉望着他的眼睛，他一直站在那裏看着她……
抿了抿唇，濃濃擦幹淨眼淚，帕子攥在手心裏，
束鄉唇角勾起一抹溫暖的弧度，一直到她消失在視線裏方才收回目光，胸膛裏像被火燒着一樣，烈火燃着他全身上下的每一處，口裏愈發腥甜，束鄉閉着眼睛默默忍受着。
待唇邊落下血色來，他一步一步走回了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