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入宮

第7章 入宮

兩日後,梁蔚與李塵徽坐上了入宮的馬車,公主殿下的儀仗氣派極了,馬車後的侍女親衛加起來足足二十餘人,快趕上那日大婚的陣仗了。

李塵徽上車時被這陣仗小小的震驚了一下,但他面上沒有顯出半分,只是在上車時被那不菲的地毯給絆了一下,梁蔚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穩當點。”梁蔚低沉又悅耳的聲音鑽入他的耳朵。

“多......多謝殿下。”李塵徽語調不穩,他起身時鼻尖差點撞上梁蔚的肩膀,被帶着體溫的梅香籠了一臉。

“這地毯甚是累贅,改日撤換了。”梁蔚對着外面的炳刃吩咐道。

李塵徽剛坐定就聽到這一句,頓時對那無辜的地毯起了幾分歉意。

車前簾子落下,把他倆與外面的人隔絕起來。

梁蔚對剛才那一出毫不在意,她淡定的理着衣袖上的褶皺,留李塵徽在寂靜的馬車裏尴尬着。

“殿下,您今天這身宮裝真好看。”李塵徽開始沒話找話,他這幾天對梁蔚的性子有了一星半點的了解,只要不觸犯到公主殿下的底線,她還是很好說話的。

“多謝誇贊,不過我前日入宮也穿的是這一件,你今日才覺得好看嗎?”梁蔚嘴角噙着笑,但眼裏卻沒有笑意。

李塵徽在心裏狂吠:“完了,她今天心情不好,自己這是在找死嗎?誰知道堂堂公主連入宮的衣服都不換一件啊!”

但他還是厚着臉皮說道:“此前殿下走的匆忙,回來時天已暗了,我看的不清楚。如今細看之下,覺得這身衣服在殿下穿來簡直驚為天人,才脫口而出。”

“有心了,不過你還是省點口舌,留着力氣入宮吧。”梁蔚沒與他廢話,懶懶的打發了他。

李塵徽扶了扶鼻子,方才留在他心頭的暧昧煙消雲散,梁蔚這種人沒心沒肺,平日裏演的情真意切,實則對一切風花雪月都嗤之以鼻。

兩人一路再沒說話,不多時馬車便駛到了皇宮。

他二人下了車,跟着引路的內宦進了宮,梁蔚帶的親衛被攔在門口,只留了八名侍女跟在他們身後。

他倆到乾清宮的時候,景明帝和皇後已等待多時了。

他與梁蔚甫一行禮,就被上前而來的皇後挨個扶了起來。

“小蔚快起來,驸馬也請起,早就聽說驸馬一表人才,今日一見與小蔚果真是一對璧人啊。”薛皇後面帶微笑,溫柔端莊的面容讓人看着就想叫一聲“阿姐”。

“對啊,不必拘禮,你們快坐吧。”坐在上首的皇上也笑着說道。

“多謝皇兄皇嫂。”梁蔚帶着李塵徽落座。

薛皇後熱絡的說:“小蔚前幾次入宮都沒到我宮裏坐坐,衡兒一直跟我鬧着要見姑姑呢。”

她說的衡兒是二皇子梁衡,是皇後所生的嫡子,如今才不過三歲,恐怕連梁蔚是哪個都不知道。

“是臣妹思慮不周,若不是今日還要去太後宮裏,就去皇嫂宮裏看二殿下了。”梁蔚知道她是随口一說,索性拿太後來敷衍她。

“小蔚前幾天是入宮與朕議事,顧不上做別的,日後她入宮的機會多着呢,不急這一時。”梁珹看了一眼皇後,眼裏有些不悅。

“聽聞驸馬與小蔚感情很好,朕也就放心了。”梁珹看着李塵徽,眼底帶着欣慰,“驸馬之前替小蔚幫了大忙,朕雖賞了你父親,可到底沒有單獨給你賞賜,今日便許你一個心願吧。你想要什麽盡管說。”

李塵徽知道這不是賞賜,而是試探,甚至還有威脅。

“臣的确有一心願。”頃刻間李塵徽靈機一動,他起身跪于殿前。

梁珹見他說的如此痛快,有些好奇的等着他的下文,梁蔚也轉頭看他。

“臣今日晨起見公主殿下的宮裝還是舊樣式,殿下節儉,寧可身着舊衣也不願鋪張,臣看在眼裏,痛在心中,殿下是皇家貴女怎能這般委屈,臣鬥膽求皇上着人為殿下再制幾件新衣。”

李塵徽話說的誠懇,情動的真摯,讓在場的衆人都相信了這番鬼話。

“哈哈哈,朕前日聽人說了幾句閑話,還以為是謠言,如今才知道這不是空穴來風,小蔚,你這夫君還真是眼裏心裏都是你啊。”梁珹打消了心中的疑慮,他笑着對梁蔚說道。

“臣妹還沒注意到這些,不想夫君竟這般細心。”梁蔚适時的低下頭,露出女兒家羞怯的表情。

“朕準了,不過你就不為自己求個心願嗎?”

“臣此生能與殿下結為夫妻,就已經是皇上天大的恩賜了,餘生所願不過是與殿下白頭偕老,相伴一生罷了,再無別的念想。”李塵徽答的很快,梁蔚覺得他絕對是早就打好了腹稿。

立在一旁的皇後此刻眼裏竟閃着淚光,她以帕拭淚,輕輕的開了口:“皇上,小蔚此前在宮外漂泊良久,無依無靠,如今終于找到了疼她愛她之人,臣妾真為她感到高興。”

梁珹起身拉住了皇後的手,也動情的說道:“是啊,看到他們倆朕就想到了當初與你成婚的場景。”

李塵徽瞧着這一出,覺得梁蔚那戲精的天分原來是有出處的,這一家子都挺能演的。

就在帝後執手相看淚眼的時候,梁蔚臉上嬌羞的神色消失了一瞬間,公主殿下清醒的看着李塵徽,眼裏閃過了一絲笑意,但很快就變了回去。

他二人在皇帝宮裏又說了會話,眼看着梁珹有些精力不濟,便起身告辭了。

李塵徽在殿中周旋了半天,早已心累無比,但他不敢放松半分,因為一會兒還是一場硬仗要打。

在前去慈寧宮的途中,他隐在衣袖裏的手攥緊了泛着熱意的符玉。

梁蔚見他神色凝重的仿佛要上斷頭臺,有些好笑的貼在他耳邊說道:“你死了我得替你守孝三年,就入不了朝堂了,為着這個,今日也得讓你活着出去。別垮着死人臉了,快拿出你方才的本事,讓我繼續另眼相看。”

她這話半是安慰半是調笑,李塵徽被她的氣息燙紅了耳朵,心卻在剎那間定了下來。

梁蔚聲音很低,除了李塵徽沒人能聽見,在身後跟着的衆人的眼裏他倆不過是在親昵的調情。

“端陽公主攜驸馬拜見太後!”慈寧宮的總管太監候在宮門口,見梁蔚他們到了便開口告知裏面。

太後身邊的玉蘭姑姑便掀簾走了出來,見到梁蔚便笑道:“殿下和驸馬快裏面請,太後娘娘可算把你們盼來了。”

梁蔚神色淡淡,道了一句“勞煩姑姑親自來請。”便帶着李塵徽進去了。

崔太後一襲紫色華服端坐于首座之上,見人來了,便露出淺笑來,“端陽來了,快坐吧。”

只一句話,李塵徽就聽出了差異,方才皇上與皇後都喚梁蔚“小蔚”,而到了太後這裏便只是冷冰冰的叫着梁蔚的封號,皇家還真是親疏有別,泾渭分明啊。

“多謝母後。”梁蔚與李塵徽行禮入座。

“你回京半月,除了成婚哀家就沒見你幾面,今日等了許久才見到你,倒是恍然如夢啊。”崔太後的語氣溫柔,但話裏卻是在責怪梁蔚。

“前些日子一直在忙着大婚的事,而後因着刺殺案在刑部耽擱了幾天時間,是兒臣疏忽了。”梁蔚面無表情的回了話。

崔太後聞言臉上的笑意淡了下去,梁蔚這是在拿話刺她。

“罷了,女大不由娘啊,你皇兄給你賜了門好婚事,我瞧着驸馬相貌堂堂,是個踏實的孩子。”太後話鋒一轉對準了李塵徽。

“多謝太後娘娘擡愛。”李塵徽起身行禮,他明白真正的好戲開始了。

果然,崔太後又接着說道:“哀家見時候不早了,端陽啊,你去別處轉轉,我與驸馬說些體己話。”她開始趕人了。

梁蔚迤迤然行了禮,臨走前又對李塵徽說道:“夫君,我去皇嫂宮裏坐坐,你待會記得去未央宮尋我,我們一起出宮。”

“臣遵命,殿下您去吧。”李塵徽面帶微笑,端的是溫良體貼的賢夫樣。

梁蔚這話一語雙關,一則是告訴李塵徽待會的去處,二則是在警告太後若李塵徽到時候不去她會來要人。

“驸馬和端陽新婚燕爾,感情甚篤,哀家實感欣慰。端陽性子執拗,有時候做事思量不全,你身為她的夫君當時常規勸着。”待梁蔚走遠,太後才又開了口。

“臣謹遵太後教誨,日後對殿下會更加上心 ,太後有何吩咐,臣也定會全然轉達給殿下。 ”李塵徽佯裝聽不懂她的話,與她打起了太極。

崔太後對梁蔚有什麽好吩咐的,她難道要跟李塵徽說,她想讓梁蔚早點死,別賴在世上礙她的眼嗎?

太後臉上的端莊差點維持不住,她在心裏想:“牙尖嘴利的蠢貨。”但旋即又笑着說道:“驸馬說笑了,端陽既已出嫁,哀家就不好再管她的事了,以後還是要把她托付給你。”

“臣定會照顧好殿下,不辜負太後的信任。”李塵徽躬身行禮。

“驸馬快坐下,昨日黔州新下的春茶到了,哀家還沒來得及喝,今日便與你一同嘗嘗吧,來人,給驸馬上茶。”

太後慈愛的看着李塵徽,那彎起的眼角與梁蔚殺人時如出一轍。

李塵徽心道:“來了。”

太後話音剛落,兩位宮女就端着托盤走入,立在太後邊上的玉蘭姑姑上前接過了其中一位宮女的托盤,呈遞給了太後。

另外一位宮女端着茶盞向李塵徽走去,李塵徽袖中的符玉愈發滾燙,提醒着他茶水有問題,他心中劃過萬千念頭,每一個都能完美避過這杯茶。

就在他要開口的時刻,只聽“嘩啦”一聲,那送茶的宮女不知怎的跌坐在地,青瓷茶盞摔的粉碎,李塵徽的袍擺也被散落的茶水打濕。

幸好李塵徽反應及時,在那一瞬間起身躲開,不然他就要成為本朝第一位毀容的驸馬了。

“大膽賤婢!來人,把她拖出去!”玉蘭姑姑厲聲向外喊道。

那宮女被此變故吓的哭了出來,她拼命磕頭求饒,但還是被趕來的侍衛無情的拖走了。

“驸馬的衣裳髒了,重喜,你帶驸馬去偏殿換件衣服吧。”太後端起茶盞撇了撇裏面的浮沫,淡定的開了口。

名叫重喜的內宦随之入門,就要帶着李塵徽走,就在這時太後又說道:“驸馬換好衣服便退下吧,不必再來說話了。”

李塵徽看了一眼太後高深莫測的神色,俯首告了退。

重喜帶着李塵徽往偏殿走去,李塵徽看着那無人值守的回廊,覺得這是個殺人的好地方。

他繃着心弦走了一路,袖中的符玉卻毫無動靜,仿佛太後真的只是想讓他換件衣裳。

一路上重喜沒跟他講過話,到了地方才開口道:“驸馬,您先進去,奴婢去叫人給您拿衣服,随後就到。”

李塵徽颔首,他擡腳就要往裏面去,卻突然嗅到了若有若無的脂粉香,他随即停住了腳步,轉頭看着面色陰郁的重喜,緩緩露出一個淺笑。

“公公,我突然想起宮規有言,外男不可私入後宮內殿,我還是在此處等公公吧。”

“驸馬不必拘禮,還是快些進去吧。”他語氣陰森,讓人聽了心裏發涼。

李塵徽巍然不動,他的衣袖裏不只有符玉,還有一把梁蔚在前來慈寧宮路上偷偷塞給他的匕首,以及他在進宮前自己磨出來的薄刃。

重喜見他不動,便疾聲朝門裏喊道:“你們還不出來把他拖進去!”

“你們慈寧宮的人就只會拖人這一招嗎?”李塵徽拿出匕首虛晃一招,趁重喜躲避的空隙,立刻往外間跑去,他餘光掃見殿中跑出兩位女子和重喜一起在他身後窮追不舍。

太後還真看的起他,她老人家不僅想讓他死,還要讓他死的身敗名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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