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招惹

第29章 招惹

崔先瑜近來可是春風得意,他的心頭大患遭了難,如今眼瞅着就要被梁珹治罪,他終于可以騰出手來收拾項徹那個小雜種了。

他難掩心中的喜悅正欲叫人備了轎子入宮去,卻被闖進來的何管事打亂了行程。

“老爺,出事了!”何聞氣喘籲籲,滿頭都是汗,顯然是從外面小跑着回來。

崔先瑜皺起眉頭,“慌慌張張地成何體統,平白惹了別人笑話。”

何聞勉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故作鎮定道:“可否請老爺與小的到書房一談。”

“前日蘇侍郎他們在端陽公主府搜出了梁蔚與黑市聯系的賬本,交由韓次輔審查......”

“這事我知道,你別再說廢話了。”

“老爺,岔子就出在這賬本上,韓次輔本來就對這些賬本半信半疑,細細查問之下,竟查到與萬山門有關,您也知道梁蔚出身玄清宮又怎麽能在他師父的眼皮底下與萬山門有聯系啊。”

“韓次輔當即叫人深挖下去,不過半日便通過黑市查找到了萬山門豢養鬼修的證據,而那些賬本上的賬目皆是由大公子的妻弟親自彙過去的,現下韓次輔的人已經查到了他頭上了。”

崔先瑜聽他說到這裏,已經微微變了臉色,但還是不動如山地說道:“那又怎麽樣,韓謙那個老匹夫為了替梁蔚脫罪,竟妄圖混淆視聽,本輔自有查問之權,不會讓他得逞。”

“老爺,最糟糕的不是這個啊,”何聞急了,他“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扯住了崔先瑜的衣角,“蘇侍郎方才過來傳信,說是那錢家子在昨日錢楓提審時他改了口,他竟然把大公子派人護送他的事當衆講了出來......”

崔先瑜猛地轉頭,他甚至都沒聽何聞把話說完,便帶人急匆匆地出了府門。

“所以,殿下當時在提審錢楓之前就已經從崔邺手上救下了錢嘯棠,讓他半真半假地陪着衆人演了場戲。”李塵徽說,“可我還是想不明白,錢嘯棠明知其父在您手上兇多吉少,為何還要冒着被崔邺再次殺害的風險為您辦事呢?”

梁蔚整理着桌案上的東西,嘴也沒閑着,“你是想不明白,還是不願相信你的猜測?”

“或許我本來就沒想讓錢楓活下來,卻還是騙了錢嘯棠答應幫他留住錢楓的命,但錢嘯棠還從崔邺那裏得知自己親爹死了,他怒極生恨轉頭想要賣了我。而不講信用的我又拿了他的家人或者是他自己的性命逼迫他改口,甚至還打算讓他死在去公審的路上......”

梁蔚向來不許下人進他的書房,平日裏偶爾除了讓炳刃進來幫他處理些瑣碎的雜事,大多數時候都是自己收拾屋子。

只是今日有了旁人和梁蔚一起收拾,前日查府的人剛走,李塵徽看着自己的院子一片狼藉,當即痛心疾首地叫平橋帶人去拯救他種了三個月還沒開花的西域奇株。事實上,是他某日下值途徑玄武大街時,在聽完某個賣膏藥的神棍對他一番巧舌如簧的吹捧之後,實在是不好意思空手走人,順便買下來的。

總之驸馬爺忙活了大半日,終于把自己的住所恢複原樣,就在梁蔚以為他會消停下來的時候,李塵徽卻意猶未盡地找上了門,說願意幫他收拾被弄亂的書房,他好像對整理這些瑣碎的東西很感興趣。

梁蔚到現在也沒想通自己怎麽會一時抽了腦子答應下來,導致這裏熱鬧地讓他有些煩躁。

熱鬧的制造者這會兒像是突然啞巴了,整個屋子終于安靜下來。

梁蔚心下嘆了口氣,他有個僅對李塵徽的毛病,就是不願把在別人面前的那套虛情假意用在他身上。所以他總會在李塵徽那裏不經意間露出自己陰暗的本相,總是把李塵徽噎得啞口無言。

“或許我本來就個不近人情的家夥,陰陽怪氣的話多了就再也改不了了。”梁蔚想。

“不會的,”李塵徽把手上擦拭的書冊放回原處,認真地說,“殿下不會這麽做的,若真如殿下說的那樣,那您又怎會特地叫人護送錢嘯棠的妻兒安全出京呢?”

梁蔚:“......”他總有一天要讓炳刃挖坑把辛陽埋了。

虛張聲勢的公主殿下頭一次被人拆穿,這種體驗有些新奇,該啞口無言的輪到了梁蔚。

“殿下別怪辛陽,”得逞的李塵徽笑得很好看,“怪我閑來無事,精通了套話這門功夫,一時技癢,恕罪恕罪。”

方才深刻反思的梁蔚,把那幾分愧疚扔回狗肚子裏,鼻子不是眼睛地嘲諷道:“失敬失敬,想不到你還有這般神通,我看鎮北軍的前鋒營裏斥候都沒你能幹,不如叫你去替了他們的位置。”

“殿下說笑了,我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閑人,怎能到前線去拖人後腿。”李塵徽傻笑起來像個孩子,他破天荒頭一次見到梁蔚吃癟的時候,就像第一次吃到蜜糖那樣驚喜。

梁蔚覺得李塵徽近來越來越欠揍,對他也有些過分的越界,難不成......

梁蔚擡眼看向李塵徽,正好對上了他灼灼的目光,他頭一次覺得一個人那麽耀眼。

“見鬼,”梁蔚在心裏暗罵,自己怎麽會有這種錯覺,“我到底哪裏惹到他了。”

李塵徽像是看不到梁蔚不愉快的臉色,蜜蜂般在梁蔚耳邊嗡嗡,充分發揮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還有空顧着梁蔚的感覺,把分寸拿捏的非常好。

或許是因為李塵徽與梁蔚同在屋檐下待了這麽久,沒有察覺到公主殿下對他的惡意,也或許是李塵徽習慣了梁蔚“特別”的照顧,竟生出了些恃寵而驕的錯覺,亦或者是別的什麽,他已經不想再像之前那樣與梁蔚保持一種虛假的關系。

以至于他在慢慢尋找一個界限,一個讓梁蔚不至于讨厭他,又能漸漸了解梁蔚的界限。

李塵徽沒在梁蔚書房待太久,炳刃從外面帶回了消息,梁蔚還沒開口,李塵徽就識趣地出去了。

翌日,政事堂裏的言臣武官又吵成一團,梁珹坐在龍椅上聽的腦仁疼,就在此時內閣次輔韓謙突然開了口,說是調查梁蔚的案子有了新的進展。

于是梁珹借機叫那群聒噪的烏雞停了下來,認真聽韓謙說話。

“禀皇上,臣昨日已将證詞附在奏折上呈遞到了禦前,想必皇上已有決斷,只是還要一事還要向皇上面禀。”韓謙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他旁邊站着的是面色陰沉的崔先瑜。

“臣在端陽公主府搜出來的賬本上面所涉及的賬目的确有黑市交易嫌疑,然臣昨日細查之下,竟發現那賬本并非公主殿下的,方才也派人去公主府問了殿下,方知此賬本乃是殿下此前派近衛去協助地方巡查道時,剿滅一夥奸賊時所獲,還未整理完成便有了這許多事端。正好趕上查院,便被刑部蘇侍郎誤以為是殿下自個的,好在殿下得到消息後馬上叫人把自己卧房內其餘的部分交給了臣,臣與刑部和督察院的同僚們核對過了,确定是弄錯了,為免旁人誤會,臣特在此為殿下做個見證。”

崔先瑜聞言冷笑,他今晨去刑獄裏提錢家子,卻吃了個閉門羹,因為本朝禦史有面聖之權,蕭晗早在他來之前就把錢嘯棠的事告訴了梁珹,梁珹随即下令把錢嘯棠轉入了由禁衛直屬的天牢。

上次因為榮婕妤的事,趙泉被賜死,禁衛所落到了梁珹手上,若還想像之前那樣滅口,只怕是難了。

韓謙這樣說了,崔家的人自然要出來反駁。果然,吏部孫侍郎随即就開了口,“即便韓大人所言非虛,可的确是有人拿了實證來證明端陽公主确實派人出入過黑市,并且還私買精鐵,這可是板上釘釘的......”

“哪裏來的板上釘釘,孫大人此言差矣。”兵部侍郎陳斌出列發聲,“皇上容禀,此前兵部有一座廢掉的重弩閑置在庫中,恰逢靈樞院為我兵部改進弩機,便批給他們做配,驸馬都尉正好負責此事,為求提高進度便把精鐵臂的一部分重鍛帶回公主府去研究,不想竟被有心人拿來誣陷公主殿下,臣這裏有當時批下的條子,還請皇上過目。”

此話一出孫侍郎當即啞了火,可還是有不死心的繼續出力,譬如秦禦史。

“縱然如此,可那錢楓死前有人親眼看見公主殿下拿了錢家子的貼身之物威脅錢楓,而公主府的侍衛也确實是在錢家子被綁之時出了城門,而這難道也是巧合嗎?”

聽到這句話,沉默了數日的項徹亮了眼神。梁蔚為了不牽扯到他,不讓他在朝中為他說話,他忍了數日,終于等到了機會。

“大人既然明白此案的根本在哪裏,為何當時還要顧左右而言他,”項徹面色凜然,“如今案子查了數十日,公主殿下也一直禁足府中,現在錢楓之死督察院查不出,錢家子被綁刑部也沒有說法,彎彎繞繞這麽久勞時傷身不說,還壞了皇上與殿下的情分,諸位難道沒有責任嗎?”

緊接着便又有禮部的人接力,“禀皇上,臣有本啓奏,刑部蘇侍郎與督察院秦禦史借上門搜查之機,私闖殿下與驸馬寝室,已然僭越之極,臣竟不知查案還有這樣的道理。”

蘇秦二人一聽就急了,他們當時只顧着要把梁蔚拖下水,早把這些東西拋之腦後,沒想到梁蔚還能逆風反盤,還有人拿這說事。

“臣......臣不曾......閣老......”秦禦史顫抖着身子,求助地看向崔先瑜,對方卻沒有任何反應,像是突然眼瞎了。

“住口!”崔先瑜的心腹當即喝斷,“犯了錯還敢随意攀咬,你當真是不知死活。”

梁珹聽了半天,心中的巨石早已落下,這時才記起梁蔚受了莫大的委屈,順水推舟地勃然大怒,“好大的狗膽!來人!把他們給朕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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