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停下,各自頓了片刻之後,葉蔓不解問道:“謝我什麽?”

“謝謝你護着我。”江晏應得很自然,但又仿佛能讓人聽到他語氣中非常微妙的一點愉悅,一雙眼睛靜靜看向葉蔓。

葉蔓回避江晏的視線,仿若無事一般道:“只是他言語實在過分,任誰也聽不下去的。”

她能理解江晏的意思,可是“護着”這樣的說法,莫名讓她覺得兩人好像過于親近了些,她自然是不能附和的。

“還謝謝你贊揚我。”江晏繼續道,這句話裏的得意則更明顯了幾分。

“我幾時贊揚你了。”葉蔓面色疑惑,眉頭微微蹙了蹙,心想這人是不是又要胡亂講話。

“‘江晏出落得如此優秀卓絕,全是自己的品性和造化……’”江晏将葉蔓剛剛的話複述一遍,甚至連語氣都或多或少模仿了幾分精髓出來,學完看向葉蔓,明明還是一張沒什麽表情的清俊臉孔,但眼睛裏似乎卻藏着盈盈笑意。

“好了。”葉蔓應道。自己這明明是背後誇人,又不是背後說人壞話被逮住了,不知道為什麽卻覺得臉熱。她腦海裏快速理了理思緒,覺得自己邏輯沒問題,便有了底氣:“江大人值得的,我只是實話實說。”

江晏點點頭,似是在認可葉蔓的話,然後繼續道:“葉姑娘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在我兩位哥哥面前維護我,此間情意,江晏銘記在心。”

哎,不是,什麽“情意”。

葉蔓都顧不上江晏所說的“不是第一次維護……”,腦海中不禁想起之前他在學堂亭臺對自己剖白心意、在靜思院中跟自己解釋說親的事。葉蔓有心替自己分辯一句——不是你想的那種情意,又怕自己越描越黑,只好囫囵應下,飛也似地逃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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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稍稍落了一些,氣溫變得适宜,幾位小姐已經做完游戲,各自散開去游園。

葉蔓随意在園子裏晃悠,順便找找念枝和雲瑤。這二人雖暫時沒找到,卻又讓葉蔓見到一個舊識。

“葉蔓,沒想到今日你也會來。”陸林棟眼見的喜悅,眉眼中都帶着光亮,甚至沒顧得上給自己身邊的人做個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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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大人。”葉蔓禮貌回應。

陸林棟身邊的男子笑着和葉蔓見了禮,朝他拱手道:“如此,我去跟我家姑母商議一番,盡快将結果同步給陸兄。”

陸林棟點點頭,那人便風風火火離去了。

“你們在聊何事?”葉蔓随口問道,随後念及自己的身份,又補充道,“方便問嗎?”

“但問無妨。”陸林棟立刻應道,“剛剛那是朱飛揚朱兄,他家姑母計劃在內外城交接區開辦粥棚,接濟一些艱難度日的百姓,但苦于布政司的文書遲遲不肯通過,難有進展。我恰巧在布政司讨了個閑職,朱兄便找我商議一二。”

朱飛揚,便是剛剛和江宏晖差點吵起來的那位。

葉蔓點點頭,“這是為百姓謀利的好事,陸大人一向赤心仁善。”

“不敢不敢,能出一份力便是我的榮幸。”陸林棟聽了葉蔓的話,耳廓瞬間泛紅,但眉眼間的喜悅是壓不住的。

“布政司為何不肯将他們的文書通過呢?”葉蔓一邊和陸林棟走在園中的小徑上,一邊問道。

“這個說來話長。外城區不比內城區,雖然只隔着不過幾裏,但個別地區混亂不堪,難以管理。人雖在城中,卻沒有安身立命的營生,也不像城外的百姓有自己的幾畝田地。內城的大人有心将他們限制在外城,外城的大人則希望他們能進入內城,借以擺脫這些累贅。”陸林棟一邊說,一邊忍不住嘆氣,“若是在內外城交接區開辦粥棚,勢必引起人員流動,對于內城外城,都算是不安定因素。可粥棚最初的目的,只是為了給吃不上飯的百姓以溫飽,僅此而已。”

葉蔓點點頭,理論和實際經常出入萬裏,或許現實還要更為複雜,陸林棟大約已經撿着要緊的情況給自己概述了一番。

“任重道遠,陸大人辛苦。”葉蔓真心慨嘆。

“但盡吾力,以達其意。”陸林棟語氣雖平淡,卻帶着幾分堅定。

“我雖然大概率幫不上什麽忙,但若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陸大人盡管開口。”葉蔓道。

陸林棟有些意外,随即應下:“你一向熱絡心善,這麽多年一點沒變。我若有所求,定當知會。”

葉蔓笑笑,兩人一行相談甚歡。

走到園門口,陸林棟還有餘事要做,同葉蔓告辭之前,再次提到:“我會跟朱兄提及你今日的建議,有幾條見解或許确實可行,我們也會再細細商讨的。”

葉蔓道:“能幫上忙便是榮幸。”

“哦對了,剛剛朱兄和江家二公子剛剛的鬧事你大抵是知道的,也是與此事有關。”陸林棟突然想起來這一折,便多說了一句,“兩人以投壺做比試,朱兄本想贏了江二公子,借他做個人情,請江知肆大人幫襯一二。誰知江二公子使詐,朱兄不認,兩人便起了争執。”

原來是這樣。果然是兼聽則明,偏信則暗。

“怎的不直接找江知肆大人,卻還繞遠去借江二公子的光。”葉蔓不解,這不是舍近求遠嗎。以江宏晖和江晏的關系,江宏晖若真插手這事,只怕會起反作用。

“江二公子前些時日得了個營造司的官職,不正是借江知肆大人的東風麽,江家一門四人,俱是大周的賢良之才。”陸林棟贊道。

怪不得剛剛江晏讓江宏晖給自己道歉,那個剛剛還口出狂言的江家二少爺立刻便慫了,原來是他的官職還要靠江晏的助力。

葉蔓聽明白了,在外人眼裏,江晏和他伯父、以及兩位堂哥是牽連并立的一體。沒有人知道這幾位暗地裏關系如何,只知道他們都姓江。

就好像幾年前,所有人都道葉蔓是堂堂葉家千金,家世優越、萬分嬌貴,沒有人知道她在家時,或許連日都見不到葉士遠一面。偌大的葉府于她而言,只是個好看的宅子罷了。

葉蔓和陸林棟告辭,找到念枝又待了一會兒。念枝這次來望京會住上兩個月左右,二人約定過幾日再敘,便也互相告別。和孟蘭霄這個園會主人告辭之後,葉蔓和雲瑤便離開了孟府。到街邊給竹姐買了些只分首飾和絲巾布帕,兩人總算回到了江府。

今日得以出門游園,還見到了故友,一天下來葉蔓不僅不覺得累,甚至精神頭還更好了些。閑着也是閑着,葉蔓決定殷勤一點,把自己奉茶的活兒撿起來。

備茶的時候,葉蔓還專門和茶房的小師傅取經,聽得極為認真。

“眼下夏日已到,大人們喝茶喜歡清口一些的,消暑祛熱。”小師傅年紀不大,但煮茶有自己的一套法門,“對了,江大人那一組檀木茶具,我忘了取回來,應該在他屋子外間的桌案上。”

“我去取。”葉蔓見小師傅手上忙着,便毛遂自薦,取個茶具而已,不費力。

到了江晏的門前,葉蔓才意識到這好像是自己第一次到江晏的住處來。以往去找江晏,他大多都是在書房。

“叩叩。”屋門雖然開着,但葉蔓還是輕輕叩了叩門。

“進。”江晏清冽的聲音從屋中傳出。

葉蔓進門,見江晏正在中屋的楠木椅上看書。葉蔓已經記不清有多少次自己見到他的時候,他正在看書的了。把江晏整個人吊起來,沒準能抖出不少稀世罕見的孤本。

“我來取那套檀木茶具。”葉蔓表明來意。

“在那邊桌案上。”江晏視線從書上挪開了幾分,簡短告知道。

葉蔓點點頭,朝着江晏手的方向走去。

江晏的東西擺放得都很規矩,葉蔓一眼便看到了那套檀木茶具,然而稍稍一瞥,她的視線被不遠處的一抹紅和粉吸引過去。

葉蔓一邊取着茶具,一邊不動聲色瞥着挂在幾米之外的架子上的一頂絨線帽子,和一條淡粉花圍巾。

她有些困惑,莫名覺得這兩樣東西十分眼熟。她定在那裏生生想了半刻,才福至心靈道:“這不是我的嗎!”

一直在看書的江晏聽到聲音,擡眼朝這邊看過來,正對上葉蔓驚訝、疑惑、不安于一體的眼神。

江晏将書放下,動作不疾不徐,起身走了過來:“何事?”

葉蔓不知道怎麽說,只是一只手指着那帽子和圍巾。

江晏有神情一瞬間的滞澀,似乎是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這是那日下雨我用馬車從學堂送你回江府,給你戴的帽子和圍巾。”葉蔓還是滿臉困惑,“可是我記得那帽子和圍巾你不是隔了幾日便還給我了嗎?”

她明明記得,江晏還回來的帽子和圍巾上還帶着淡淡的皂角味,比她自己平日裏用的還要清新好聞。

可是眼前的這兩樣東西又無比熟悉。

“當日多謝葉姑娘的照顧,後來擔心葉姑娘不喜歡自己的東西穿戴在他人身上,便找人學着樣式做了一副一模一樣的。”江晏斟酌着說道。

葉蔓神色稍有松泛,片刻之後又狐疑道:“那這副是我的,還是你當時新做的?”

葉蔓看得清清楚楚,她這個問題問出的時候,江晏的視線有一瞬間的躲閃,随即才答道:“這個,我記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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