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 穩定發瘋

Chapter 3 穩定發瘋

大概二十分鐘之後，洛星河從試鏡的排練廳裏出來，感覺貼身穿的T恤都濕透了。

他以往試鏡過無數次，還沒有一次這麽緊張過，盡管一進門就聽到後排的工作人員紛紛議論他“好帥”、“蕭意明本明”，但是看到前排坐着的導演、編劇、制片人等略顯嚴肅的面孔，他心裏還是打鼓，雙腿開始發軟。

這次試鏡遇上池逸舟真是倒了血黴，嚴重搞到了他的心态。

不過洛星河也沒那麽慫，進去做完自我介紹之後，跟導演确認了一下試鏡的那場戲，便很快醞釀情緒，迅速入戲。

這場戲他私下排練過無數次，簡直駕輕就熟，他清除了腦海中所有雜念，搖身一變，立刻化身為那個為了獲得力量而甘心堕魔的蕭意明。

他心中有恨意，有不甘，又痛苦，還有對力量的無限渴望，體內真元混亂，滋生黑暗面，吸引了天地間所有的惡念奔他而來，奉他為主，将力量獻給他。

要馴服這擰成一股的強大惡念需要經過痛苦的煉化，否則就會被反噬，蕭意明經受剝皮拆骨、靈魂碎裂的痛苦，在惡念中重生，成為了新一任魔尊。

堕魔前他滿心恨意，充滿破碎感，煉化惡念時他堅毅而又執着，成為魔尊夜衡君後他恣意而又瘋狂，氣勢大漲，洛星河将蕭意明的感情演繹得層次分明而又逐級遞進，現場鴉雀無聲，等他結束表演之後，工作人員都情不自禁地為他鼓掌。

看到導演和編劇臉上也挂起了滿意的微笑，他稍稍松了口氣，但是出了戲之後，他還是擔心一會兒池逸舟的風頭會壓過自己，看到牆角放着兵器架上有長劍，便主動提出想舞一段給大家看。

這要求導演自然不會拒絕，洛星河仗着自己有古典舞底子，學過一點劍舞，借着還沒有完全褪去的情緒，将一把劍舞得寒光四射，外柔內剛，成功換來了第二波喝彩聲。

“星河，表現得很好，牛逼！”一出門，饒立就迫不及待地擁抱了他。

洛星河的腦袋有點木，走路還輕飄飄的沒有實感，不是很有信心地問：“真的嗎？”

但不管是不是真的，他都竭盡全力了，回想剛才的表現，比任何一次排練都好，可能是心裏忌憚被人搶走這個角色，情緒更加豐富。

如果這麽說的話，今天遇上池逸舟，倒也不算壞事。

“當然真的！我跟你跑過那麽多次試鏡，這次是最好的！”饒立言之鑿鑿，“試都試完了，別多想，安心等着進組吧。”

他向來滿嘴跑火車，整天笑呵呵的好像沒什麽麻煩事，洛星河可不敢當真，不然将來痛苦的是自己。

沒走兩步，倆人就迎面撞上了池逸舟，這人和助理一起跟着工作人員過來，擦肩而過的時候，酷哥一如既往地只是對他們點了一下頭，便繼續往前走。

那身奪目的紅衣将他所經過的走廊兩側白瓷磚映得一片燦爛，火焰般的熾熱灼傷傷了洛星河的眼。

他回頭目送池逸舟進了排練廳，釘子似地站在原地不動了。

饒立走了兩步，發現身邊丢了個人，連忙退回來找他：“走啊，在這兒撒什麽癔症。”

“立哥，有什麽辦法能讓我看見他試鏡的全過程嗎？”洛星河小狗賣萌，抓住他的胳膊，可憐巴巴地央求道。

“就這點事兒？”饒立笑得彎起了眼睛，“我早有準備，走吧，一會兒就讓你看見。”

洛星河十分意外：“真的？”

“廢話！畢竟我是宇宙第一牛逼經紀人！”饒立得意地說，“你以為我剛才幹嘛去了，當然是整點人情世故。”

滿懷忐忑和期待，洛星河回了化妝間卸了妝，換回自己的衣服，連網都不想上，坐在鏡子前邊發呆。

他怕這個時候上網看見關于自己的惡評，心态會繃不住。

桌上手機亮了起來，他拿過來一看，是饒立發過來的幾段視頻，備注一段留言。

【立哥】：現場第一手資料，找個安靜地方看。

洛星河心跳飙到一百八，立刻回複。

【星河】：愛你立哥，麽麽噠！

他立刻拿了耳機戴好，起身往門外走，由于動作太過急切，一開門就撞在了一個人的胸口上。

梆硬！

洛星河撩起眼皮，跟池逸舟看了個臉對臉。

對方應當是還沒徹底出戲，丹鳳眼的眼圈都是紅的，眸色深沉，盛滿一汪深情，被這眼神看着，換誰誰都扛不住。

洛星河沒來由地心髒“咣叽”震了一下，不知道是真的被那眼神蠱惑了，還是因為做賊心虛。

“試完了？”他迅速調整情緒，客氣問道，“順利嗎？”

池逸舟顯然還沉浸在戲裏，态度不怎麽友好，嘴唇動了動，沒吭聲，從他身側繞開，進了房間。

洛星河這下更好奇了，完全沒計較，一溜小跑去了洗手間，推開隔間放下馬桶蓋，一屁股坐在上邊，以一種青春期少年看小黃片的興奮，顫巍巍地點開了手機裏的視頻。

視頻大概是用座機錄的，清晰度十分感人，但好在視角不錯，就在導演編劇正後邊，能夠清晰地看到池逸舟的表演。

那段要拍女主在蕭意明懷裏死去，現場有女演員跟池逸舟搭戲，進入狀态的他明顯跟平時的樣子天差地別，平素那張冷靜無情的冰塊臉此刻寫滿痛徹心扉。

別說，還真別說，畫面清晰度雖然不好，卻恰到好處地呈現出了一種顆粒質感，再加上兩人身上紅衣的顏色足夠耀眼，能夠牢牢吸引觀看者的目光，也烘托出池逸舟臉上的悲情。

他抱着愛人的屍體，先是不可置信，顫抖的手輕觸對方的臉，小聲叫着她的名字，先是溫柔缱绻，當确認愛人已死之後，聲音立刻啞得支離破碎，後來只見口型不見聲音，仿佛渾身的力氣都被人抽走了。

接着蕭意明把臉埋在愛人頸間悲泣，穿着紅衣的寬肩不斷顫抖，片刻間便頹廢了下去，而接下來，懷中屍體化為淡淡光暈消散，令他瘋狂地幻化出手中魔劍，要沖破天地，尋回愛人魂魄。

誰知就這麽一沖，卻被他沖破了包裹在這個世界外邊的一層結界，看到另一個陌生的環境，也看到了本應死去的愛人，好似從一場夢中醒來，竟完好無損地坐了起來。

此刻的蕭意明仿佛隐身了，旁人都看不到他，因此他也從那些人的口中得知，原來他所處的世界，不過是他們用靈力捏造出來的虛空世界，是為了給他們的宮主、也就是他曾經的愛人體驗人間情愛用的，蕭意明不過是被捏造出來的工具人罷了——不，他甚至連人都不是，只是一團靈力，能沖破結界來到真實世界，不過是一個意外。

池逸舟那一刻的反應并不算很大，他采取的是一種細致入微的表演方式，沒有大喊大叫，沒有暴跳如雷，僅用眼神、表情和肢體語言就讓人感受到了他的絕望，以及被當成小醜那般擺弄的、深入骨髓的屈辱感。

由于畫面太不清晰，洛星河下意識地死死盯着他的臉，看着他的一舉一動，被他流露的感情所感染，在加上本來自己很能跟蕭意明共情，這會兒看得眼眶發酸，眼睛裏也泛起水光。

本來試鏡到這裏就結束了，誰知道導演和編劇耳語了片刻，突然說要池逸舟多試一場，就試蕭意明可以在那個現實世界裏現身後，親口質問女主有沒有愛過他的那場戲。

那時的蕭意明搞不清自己存在的意義，又只是一團靈力化身，連實體都沒有，面對自己深愛的人，問那樣的問題實在丢臉，可他卻又真的很想知道答案，因為既然一切都是假的，那麽只有愛，才能賦予他的生命一點價值。

這畫面的拍攝者很貼心地把鏡頭焦距拉到最近，雖然更糊了，但确實也能将将看清楚池逸舟臉上的表情，那眼神中摻雜了絕望和希望，濃情和屈辱，像是把一個人打碎了又重新拼起來，他還是他，但他也不再是他。

這畫質渣得跟酥皮點心有一拼的視頻，卻讓洛星河跟着一起流了眼淚。

看完之後，他把手機鎖屏塞進口袋，摘下耳機，手肘撐在膝蓋上，捂着臉平複了好一會兒，才把這情緒消解掉，然後意識到了很嚴重的問題：

池逸舟确實有點本事在身上，這麽高光的戲份被他完美演繹了出來，換了自己是導演也選他啊！

這不妥妥要完嗎？！

坐在廁所隔間馬桶上的洛星河，生出了“既生星，何生舟”的痛苦感慨！

兜裏手機震了下，是饒立問他在哪兒，喊他走，他回了條“這就回”過去，起身出了隔間，去外邊水池洗手。

這洗手間男女廁洗手池挨得不遠，那邊說話這邊能聽見，就在洛星河為自己角色不保而惆悵的時候，雪上加霜的來了。

是兩個女孩，應該是工作人員，一邊洗手一邊聊天。

“哇塞，今天真是太過瘾了，一連看了兩場帥哥試鏡。”

“他倆真是，人長得帥，戲演得又好，誰不喜歡！”

“不得不說，洛星河本人真好看，皮膚也好，腰細腿長的，舞劍也好看，要是演蕭意明顏狗有福了。”

“雖然我是河粉，但我承認池逸舟剛才演得真好，看得我都跟着哭了，這樣的男的是誰在談啊羨慕！”

“哈哈哈哈哈你真的是河粉嗎？”

“可能換牆頭了吧嘿嘿。”

洛星河在相距三四米之外的另一邊咬碎鋼牙，悲痛欲絕地想，假粉，一聽就是假粉！

怨念歸怨念，他沒敢出去，生怕撞上她倆，對方尴尬他也尴尬，于是特意豎着小耳朵聽到她們走了，才把腦袋上的棒球帽檐壓低了些，快步往回走。

攏共沒多長的路上他腳步非常沉重，想想冰塊臉的池逸舟，想想原來這人也可以不冰塊臉，想想自己盼星星盼月亮的角色可能要被對方搶走，洛星河就像生吞了一把土，難以下咽，如鲠在喉。

倆人都是待爆，只需要一部好戲蓄力，絕對能火，一旦火了，倆人差距瞬間就被拉大，若是被對方領了先，那真的是恥辱。

甚至這個角色被別人拿了他都不會這麽難受。

僅憑這一件事，洛星河覺得自己對池逸舟的态度正式從“不待見”升級為了“讨厭”。

他拖着腳步慢吞吞地走到化妝間門口，剛推門進去，就聽見對家說：“……兜兜？ta肯定不行！”

洛星河當即就有點上頭，沖過去推了一把池逸舟的肩膀，怒道：“你說誰不行？演得好就演得好呗，背地裏說人黑稱算什麽本事？！真想不到你這麽虛僞！”

池逸舟正站着打電話，猝不及防被他推了一個趔趄，這會兒放下耳邊的手機，轉過頭來看他，英俊的臉上寫滿了“你好，你這種症狀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