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 三結義
Chapter 21 三結義
洛星河手上那張16開的圖畫本白紙上,花花綠綠畫了一坨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畫風非常野獸派,而且還是抽象野獸派——如果有這種流派的話。
仔細看的話,“人臉”是一個藍色的冰塊,頭上長着兩只黑色犄角,犄角中間還有個金黃的王冠,窄小的身上穿着一件鮮紅色的烈焰鬥篷,雙手掐腰,腳上還穿着一雙厚底鞋,底厚得很明顯那種。
整個畫風基本就是粗糙兒童風,線條非常粗放。
他偏頭看了眼池逸舟手裏那“美人魚”,确實挺驚訝的:“我在你心中的印象這麽好麽?”
池逸舟看着他手裏的畫就覺得傷眼,閉了閉眼睛,不想去看他的臉,壓抑着怒氣:“別想得太美!”
多多噔噔噔地繞過茶幾,站在他倆面前欣賞兩幅畫,表情誇張地說:“哇!你們都畫得好漂亮!逸舟哥哥畫的是人魚呀!星河哥哥畫的是什麽?我不懂,但我覺得很好看。”
“嘿嘿,小朋友不要太會端水。”洛星河把他抱到茶幾上坐着,退回來舉起手裏的畫,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看了眼池逸舟,“我先來說?”
池逸舟知道他肯定狗嘴裏吐不出象牙,陰沉着臉沒吭聲。
洛星河手裏拿起一支筆,指着自己的畫作開始細細講解:“池老師向來不茍言笑,冷酷深沉,冰塊臉,很寫實了吧?在所有人眼裏,池老師就是高貴的王子,王冠也不難理解;惡魔犄角和烈焰鬥篷就象征着他的桀骜不馴和暴脾氣,厚底鞋……”
他想說“內增高”,但覺得在多多面前還是得給對家留點面子,于是改了口:“自然是說他個子高,185。”然後很有心機地強調,“跟我一樣高。”
“好棒!”多多聽得很認真,聽完積極捧場,“雖然逸舟哥哥的性格不是這樣的,但我覺得星河哥哥畫得超級棒!”
洛星河看着池逸舟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的臉,心裏不要太happy,按捺不住想逗他的心,湊過去仔細端詳他手裏的畫,笑道:“池老師,該你了。”
池逸舟煩躁地把手背到身後不讓看,心裏産生了“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幹什麽”的無聲吶喊。
“別害羞嘛,講一講呗,為什麽把我畫成人魚啊?”洛星河撞了撞他的肩膀,壞笑着問。
池逸舟本能地往旁邊退了一步,面對多多充滿期待的目光,把手裏的畫像往洛星河懷裏一拍,沒有感情地說:“臉是你的,不用多解釋,脖子上的夾子,是說你夾子音,至于下邊……”
他沒好氣地看了洛星河一眼:“那是塞壬,是蠱惑人心的女妖,不是美人魚,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塞壬不是人頭鳥身嗎?”洛星河疑惑。
池逸舟冷着一張俊臉,目視前方:“她跟人比賽音樂輸了,被拔掉了翅膀,只能幻化成人魚唱歌迷惑水手。”
“可這是她幻化出來的模樣——”
“你想讓我把你畫成沒翅膀的鳥?我可以改。”池逸舟伸手去搶畫紙,但對方迅速把紙抽走,他的指尖觸到了一抹光滑溫熱的手背,立刻別扭地收回手。
洛星河“嘿嘿”笑着:“我不,我要當人魚,人魚多好看——哦!我明白了,你是說我蠱惑人心是嗎?”
多多一直笑眯眯地看着他倆“歡樂互動”,兩條懸空的小腿晃悠晃悠的,看起來老開心了,這會兒才插嘴問道:“什麽叫蠱惑人心呀?你們說的那個女妖,是幹什麽的?”
“蠱惑人心就是騙人,女妖塞壬天生擁有一副好歌喉,她會幻化成人魚,坐在礁石上,用歌聲迷惑過往船只上的水手,等水手們失去心智,就會被她吃掉。”池逸舟話裏有話地解釋道,“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不要輕易相信別人說的話,越動聽的越要注意提防,免得被人傷害。”
洛星河:“……”
這冰塊臉還真挺會指桑罵槐的。
多多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然後說:“逸舟哥哥不是冰塊臉,星河哥哥應該也不是騙人的人魚,你看,你們倆果然還是有誤會吧,大家都不是兩三歲的小孩子了,現在解開心結吧!”
“我看不用了。”池逸舟溫聲對他說,然後轉頭看了眼洛星河,聲音明顯變得冷淡,“有誤解很正常,解釋也不見得有用,以後一起出去錄節目,會慢慢解開的。”
洛星河其實對自己這個“夾子人魚精”的外號接受良好,比那“虛僞濫情”的評價好多了,心情大好地點頭認可:“對,交流多了誤會總會解開的,不用特意解釋。”
多多從茶幾上跳下來,高興地說:“好呀!哥哥們今天表現都很好,我要給你們發小紅花!”
他從洛星河手裏拿過兩張畫像,轉身趴在茶幾上,用紅色水彩筆在這兩張紙的右上角分別花了兩朵大大的紅花,然後把畫像還給了“模特”本人。
“哥哥們彼此留着做個紀念吧,将來等你們成為好朋友,再看到這張畫像,一定會覺得很有意義。”
池逸舟接過那張“抽象野獸派”大作,額角爆出了小青筋。
洛星河則喜滋滋地收起了自己的新形象,偏頭對他笑着說:“多謝池老師墨寶。”
“現在看我的吧!”多多把自己剛才畫的畫舉過頭頂,笑眯眯地說,“我畫的是咱們三個一起去旅行!小狗狗是我,大老虎是逸舟哥哥,大青龍是星河哥哥。”
倆人不約而同微微彎腰去看那副畫,只見一片青青草地上,燦爛陽光下,小狗狗趴在大老虎的背上往前走,一條青龍飛在半空中,用長長的尾巴勾住老虎的脖子,像是在拉他們一把。
遠處還有隐約的崇山峻嶺,顯然是在野外旅行途中。
三只動物畫得特別萌,相互之間看起來也很有愛,顏色構圖也都很和諧,放在兒童畫裏肯定是穩居第一的那種。
洛星河忍不住誇獎:“多多畫得真好看!比我的好多了。”
“我們多多畫畫向來厲害,一直都是數一數二的。”池逸舟方才冷厲的面孔有了一點小模樣,丹鳳眼微彎,摸了摸小朋友的毛栗子頭,“該獎勵你五朵小紅花。”
見兩人都喜歡,多多眼睛笑成了兩彎小月牙:“五朵小紅花可以換一次好吃的!我想吃肉肉,還有蝦球!”
“好,下次帶你去吃。”池逸舟莞爾。
洛星河彰顯存在感地“咳咳”幹咳兩聲。
池逸舟沒好氣地說:“知道了,一起。”雖然不情願,但他突然靈機一動,看向對方,“既然大家現在是一個團隊,那我們約定,以後不許單獨活動。”
至少可以避免夾子人魚精跟多多單獨相處。
洛星河心想你這算盤聲兒可夠大的,但他面對多多懇切的眼神,也不好拒絕,只能答應:“沒問題。”還笑眯眯地捏了捏小朋友果凍一般的小臉蛋,“以後多多就是咱們的老大。”
誰知多多搖搖頭:“我年紀最小,不是老大,逸舟哥哥是老大。”
其實他很喜歡洛星河,上次見面就覺得這個哥哥好有趣,但是逸舟哥哥可能是有點吃味了,他必須要在乎對方的感受。
接着他眼睛突地一亮,聲音脆脆地說:“我們也來三結義吧!他是大哥,星河哥哥是二哥,我是小弟。”他轉身把畫放在茶幾上,肉乎乎的小手抱拳,學着古裝劇的樣子,恭恭敬敬地說,“見過大哥二哥。”
兩只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們,希望倆人也跟自己學。
真是風水輪流轉,憋屈了小半天的池逸舟這下美了,一本正經地看着洛星河,眼中劃過一抹得色。
他對當哥沒什麽興趣,但是能殺殺人魚精的氣焰,這倒是非常令人覺得舒心的。
可洛星河怎麽可能怕這個,他端端正正轉過身,抱起雙拳,露出了促狹的笑容——
池逸舟再度覺得不妙。
畢竟眼前這人還是個顯眼包。
顯眼包是無所不能的。
果然,洛星河一本正經,發出了張飛的聲音,情真意切地喊道:“哥哥~哥哥~哥哥!”
池逸舟登時滿身惡寒。
多多看着洛星河的表演,被逗得“咯咯”笑個不停。
洛星河得意地沖他挑了挑眉,再看見池逸舟那張桀骜俊臉上一副消化不良的表情,心裏那叫一個爽啊!
惡心對家,其樂無窮!
但誰知池逸舟看着他那副耍寶的模樣,突然就笑了起來,笑得露出了臉頰的狹長酒窩。
洛星河立刻就沒那麽爽了,但是看着冰塊臉難得一見的笑容,心裏感嘆,“少爺十年沒笑過了”這種梗的存在果然是有原因的。
是帥啊!
“happy hour”最後在五點鐘結束,因為快到福利院小朋友們的開飯時間了,倆人不打算在這裏吃飯,便将多多送回了活動室。
小朋友挨個兒在他們臉頰上親了一口,讓保育員阿姨幫忙提着洛星河帶來的禮物,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直到看不見人影,洛星河跟池逸舟才一起轉身,倆人臉上挂着的笑意就像被按了消除鍵,齊刷刷地消失,互相用眼角瞥了眼對方,還都有點小嫌棄。
倆人的車都停在門口,路線是一致的,想避都避不開。
“池老師。”兩個大高個并肩而行,不說話的話氛圍顯得十分壓抑,最後是洛星河先打破了沉默,開門見山地說,“我知道你上次說那樣的話不是針對我,只是怕傷害多多,盡管我沒必要向你表決心,但我還是想告訴你,我對多多的關心不比你少,也不會錄完節目就不管他,我也打算助養他,将來不管他遇到什麽問題,我都會幫忙解決。”
池逸舟并不意外,這也不是他能阻止的事,因此也就沒什麽特別的反應,只是淡淡地點點頭:“嗯。”
剛剛他看了眼手機,見鄧琦給他發來了微信,說洛星河給福利院捐了三十萬,聲美娛樂那邊應該是不打算買熱搜,但微博上還是有不少營銷號發了相關博文,力求讓人知道。
這種事大肆炒作有沽名釣譽之嫌,正常經紀公司不會特意買這樣的熱搜。
但不管洛星河是不是沽名釣譽,至少福利院收到了捐款,這是好事。
見對方反應并不強烈,洛星河稍稍安了心,盡管他怎麽做不需要池逸舟認可,但他并不希望兩人因為這件事起沖突。
沿着院子裏的鵝卵石小路向外走着,他又忍不住問:“多多他……對家人去世這件事……是什麽反應?他心裏清楚現在的情況嗎?”
本來以為池逸舟不會說,但經過片刻沉默,對方開了口。
“他很聰明,知道發生了什麽,據說剛來這裏的時候天天哭,後來跟其他小朋友熟悉了,情緒才漸漸穩定。”池逸舟聲音低沉,“他到底還是個五歲的孩子,有時候記憶會混亂,尤其生病和剛睡醒的時候還會哭着找媽媽,每一次意識到現實,都會重新再受一次傷害。”
就像是剛長好的傷口一次次崩開,周而複始,聽着就讓人心痛得厲害。
洛星河一開口,聲音不由有些哽咽:“我聽院長說,他不肯接受領養……”
“還得再給他一些時間……”池逸舟深深嘆息,“我不敢說慶幸,只能說好在他年紀還小,記憶慢慢淡去,才能重新接受別人。”
“我們一定要給他找個靠譜的家庭,領養人性格、人品還有家境差一點都不行。”洛星河狠狠擦了一把從眼角滲出的眼淚。
他不想在對家面前哭,可惜眼淚總是不聽使喚。
池逸舟看着他泛紅的眼圈,聲音不自覺地溫和了許多:“會的,多多那麽可愛,又很健康,想領養他的家庭很多,總會遇到合适的。”
洛星河扯扯嘴角,覺得自己這笑容一定不怎麽好看,恰好倆人走到了福利院門口,他便從口袋裏掏出了口罩戴上。
但是剛走出門去,就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星河?”
他循聲望去,見窄路對面停着一輛車,喬也正從後座車窗探出頭來,意味深長地打量他和池逸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