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11】
人的記憶很奇怪,這三年,韓筱幾乎不會想起過去。
這一刻,那種熟悉的侮辱,憤怒,突然和過去的某一刻相通。
心髒像浸在最酸澀的液體裏浸泡。
也許,是因為那漫天的委屈,從來沒有等來一句,“對不起,是我錯了。”
所以,從來沒有平複過吧。
于是,再經歷相似的責問,那種感覺又猝不及防砸過來。
明明他們才是正經的男女朋友,青梅竹馬,高中時候就一起穿梭在各種音樂課,樂器課。
後來高考的時候,一起飛到首都,相互鼓勵,打氣,并肩打敗幾萬藝考生,以最好的成績考進音樂學院。
她最好的青蔥歲月都耗費在這個男人身上,暗戀,暧昧,初戀,初·夜。
認識七年,比不上他認識一個月的蔣媛媛。
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在幫助蔣媛媛。
她和蔣媛媛有龃龉的時候,他護着的人是蔣媛媛。
韓筱冷笑連連,“餘展,你這理論真可笑,你該不會以為,我是因為記着我們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所以來參加這檔綜藝的吧?”
餘展麻木的眼尾終于有了一絲變化,“小筱,這幾年,你這脾氣越發變本加厲了,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韓筱要氣笑了,對,他永遠覺得是自己脾氣爛,小題大做,無理取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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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連她提出分手,他都覺得自己不可理喻,還反過來責怪她。
他怎麽不換位思考一下,如果自己和蔣媛媛的位置對調,被別人的男朋友豪無理由的護着,有什麽不知足的?她需要歇斯底裏嗎?
她無所謂的笑一聲,“別叫我小筱。”食指勾起一絲發絲到耳後,“我也從來沒記得過你。”
餘展臉上的血色褪盡,唇珉成一條直線,手緊緊握成拳,掌心像是握了什麽東西。瞳孔漆黑一片,像是無盡的深淵,有了一絲裂縫。
有點難過的樣子。
韓筱并沒有再看他,自然也沒捕捉到他的眼神,繞過他,挺直脊背,腳步堅定,擰開門回房間。
桌上的手機鈴聲打破了房間的安靜,是她的經紀人李姐。
“我看到你和蔣媛媛起的沖突了,沒事吧?”李姐的聲音輕柔,像是要安慰她,“要不咱別錄了吧,我給你換一檔節目。”
韓筱和餘展正式确認關系那會,他們都是新人,公司規定不允許藝人戀愛,他們是地下情,後來,她累了,就把餘展踹了。
李姐是唯一知道他們關系的人。
韓筱狠狠擦了一下眼角,“不用換,托那只小貓的福,我頭一回有這種人氣,紅過那兩個人,我才不走,我憑什麽要因為他放棄?我要比他們倆個人過的都好,站到他們夠不到的高度仰望我。”
電話另一端,李姐似乎是輕嘆了一聲,“你跟我說實話,你還喜歡餘展嗎?”
韓筱拉開椅子坐下,側頭看向窗外。
漫天雪花靜靜墜落。
她又不是受虐狂,一再被傷心,當然不愛了。
曾經她執着的,也就是想要一個公平而已。
她那時候年紀小,為他犧牲太多,卻沒有換來同樣多的愛,她曾經只是覺得不公平,受到了傷害。
就像小時候,那些小孩指着她罵,她是沒有爸爸的野孩子。
她曾經渴望等來一份公平的道歉。
現實就是現實,你永遠不能指望一個變心的男人回頭,他永遠都覺得,是自己火爆的脾氣造成了一切。等不來他承認自己的錯誤。
于是,她離開,不求了,她竭力讓自己過的更好。
她嗤笑一聲,在鍵盤上輕敲一下,息屏的筆記本瞬間亮起,五指在鍵盤翻飛,敲出一行字:《狗男人》。
笑說:“我忽然有了靈感寫歌,歌名是《狗男人》,你覺得我還能對他有什麽感覺?”
李姐噗嗤笑了下,調侃道:“要不要這麽勵志上進?”
韓筱嘴角輕嘲,不然怎麽辦呢?
她沒人寵。
無人疼。
*
孔瑜把直播間變成了財經欄目,分享了各種市場經濟,還有股票。
雖然事情本身很枯燥,但是他用詞淺顯,又幽默,比喻生動,因此,連從來沒接觸過金融的人都能聽懂一些。
孔瑜的直播間貼上了最實用的标簽。
還有個體店粉絲求營業經驗。
*
名媛奚妍充分展現出自己的名媛素養,很優雅的給網友上花藝課。
中途借口去衛生間,撥通了她爸奚君豪的電話。
電話一通,奚君豪的指責劈頭蓋臉砸過來。
“你怎麽回事?上個月,華明集團的小女兒只是給君盛車展站臺,華明當天的股價狂漲了三倍,達到了七百多億,你看看你,人氣倒數第二,公司股票,早上開盤價是什麽樣,現在還是什麽樣,平的要到太平洋了。”
“同樣是自帶流量的富二代,差距怎麽就這麽大?你好好反思一下,出個彩啊。”
前幾年,奚君豪在商場布局上出現一次眼光短視,沒有緊跟在市場前沿,這幾年,香果果的銷量年年縮減,形勢很不容樂觀,眼看着就要失去第一的位置。
董事會已經有人想罷黜他執行總裁的職位,他現在需要一場翻身仗保住地位。
奚妍吞了吞口水為自己辯解,“我就是為這件事給你打電話的,現在這檔節目熱度火,江言斯的人氣最高,我想,要不乘着這波熱度,把集團代言給江言斯吧?我促成了這樁代言,他肯定得投桃報李,對我熱情一些。”
“再炒一波我和他的緋聞,到時候各大主頁堆滿緋聞,銷量不愁上不去。”
至于證據,奚妍并不擔心,娛樂版面,空口造謠從來不需要證據,光是一同錄節目,再代言奚家的産品這條暗線,就足夠成為一條猜測的暗線。
這種事娛樂圈常有,有的人氣高的明星,一個月就能被迫結一回婚,回回結婚對象都不同。
電話另一端的奚君豪似乎有些心動,卻還有一絲猶豫,“聽起來是不錯,但是你別忘了,和陳家長子聯姻的婚事我正在談,這個關口出緋聞,陳家長輩要是對你有意見,黃了聯姻得不償失。”
奚妍不在意的一笑,“這個沒關系,陳言對我言聽計從,我會和他解釋,況且,光靠陳家注資,銷量不行,還是會陷入危機,銷量才是王道。”
陳言是陳家長子,也是奚妍的聯姻對象。
“能确定不會出問題?”
“我保證。”
“江言斯這個級別,代言費得到兩千萬吧?”
香果果現任代言人是個二線女明星,只在五百萬這樣。
奚妍眼裏劃過嫌棄,她爸真是越來越摳門了,“是三千萬,爸,你別嫌貴,我覺得江言斯的價值不只三千萬。”
“聽你的吧。”
“你現在就讓人聯系江言斯的經濟人,我要他今晚就收到消息。”
都說女人現實,在奚妍看來,男人更現實。
娛樂圈的明星看起來光鮮,但是和他們這些資本家比起來,還是差了一個臺階。
誰不想往更高的臺階走?
奚妍自認自己是行走的人民幣。
她堅信,沒有人能抵擋這種誘惑,江言斯也不能例外。
奚妍握着手機,眯眼,看向窗外,前面主棟整棟樓的燈都亮着,像一片星河閃在濃稠夜色。
燈光最中心,有一抹黑色身影像磁石一樣吸着人。
像看到一件完美的寶石胸針,買下來別在胸前,會是怎樣的瑩瑩生輝。
*
暖黃的燈光從穹頂投下來,黑長的影子在桌面割裂,瘦長的手指握着一支鋼筆,在A4紙上窸窣滑動,手背上貼了一張咖啡色創可貼。
“嘶。”
震破耳膜的噪音突兀的響起,鋼筆尖劈成了兩半,江言斯擡頭看過去,罪魁禍首身子拱成個球,在如水的鋼琴鍵上彈跳。
跟個彈球是的,一上一下,一上一下彈跳。
江言斯捏了捏眉心,那是一架古董斯坦威,價格在一百來萬吧。
他記得,鋼琴蓋是合上的。
江言斯擡起眼又看過去,在鋼琴上彈跳的桃桃臉是四周轉動着,剛好臉轉過來。
小貓臉上都是興奮,玩的很高興的樣子。
江言斯拇指撥了撥鋼筆夾,又垂下眼睛,看向手裏的文件。
這個直播間最特別,江言斯幾乎不說話,好像在埋頭處理什麽公務。
桃桃一直在玩,什麽東西到它的爪爪裏都玩的特別嗨,玩出花樣。
直播間裏的人數卻奇高,互動全靠粉絲自己互動。
當真是鐵粉。
粉絲最愛看的瞬間,就是江言斯忙碌的時候,突然被桃桃制造出來的噪音吵到,擡頭看一眼,又很無奈的低下頭,繼續工作。
平常的江言斯總是清冷的不像人,只有這個時候,才有一絲屬于正常人的鮮活。
粉絲就有一種自己主動嗑到糖的快樂。
電話嗡嗡響起,是趙PD的微信,“我在看你們直播,和房主有約定,有東西損壞是要賠償的,那架鋼琴挺貴的,你看,是不是能讓桃桃換個東西玩?”
桃桃有些淘氣,但其實也有分寸的,并不會弄壞,只是趙PD并不清楚,還是做了個提醒。
江言斯拇指飛速按了幾下,放下手機,又重新看向文件。
桃桃什麽都沒見過,對所有的東西都好奇,她除了用小貓爪摸來摸去,另外就是坐在上面彈跳。
這邊,鋼琴蹦了幾下很快就玩膩了,它又從角落裏找出來一只花皮球,用頭頂着玩。
“噗通”。
一個大力,球從天而降彈到了江言斯的文件上。
江言斯:“……”
這貓--欠揍!
【這回是真生氣了,桃桃惹禍了。】
【打個賭,江言斯是不是真生氣了。】
觀看直播的趙PD心說,不用賭了,氣不了。
他瞥一眼手機,裏面靜靜躺着江言斯剛剛轉過來的兩百萬。
他一度以為自己眼花了,揉着眼睛數了三遍才确定。
什麽時候,兩百萬像兩百塊一樣随手就發了?
就是大寫的:随桃桃造!
趙PD正琢磨着這錢怎麽辦呢,鋼琴當然沒那麽容易壞,他原本只是想做個提醒,沒想到江言斯出手這麽闊綽。
現在尴尬的是,他發現,桃桃雖然調皮,但是人家很有輕重,連玩過的玩具都知道歸位,剛剛兩只小貓爪撐着,小心翼翼合上了鋼琴蓋。
……他就沒見過這麽有靈氣的貓。
連貓最常見的撓破沙發都沒有,這錢拿的燙手啊。
該怎麽退?
悔的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頭,就不該開這個口。
屏幕裏,江言斯擰眉看着桃桃,小貓跳到花瓶裏,用嘴叼了一支紅色玫瑰花的花枝走過來。
“喵嗚。”
然後,叼到了江言斯掌心。。
江言斯:“……”
還會送禮了!
哄人方法還升級了。
【江言斯:有一種看熊孩子的幽怨,外加一點無可奈何。】
【江言斯:自己養的貓能怎麽辦?寵着呗。】
【我做錯事的時候,也是這麽哄男朋友的,哈哈,桃桃好聰明。】
【你們看,江言斯臉色變回來了。】
【我真的好磕這一人一貓啊。】
【+1,太甜了。】
【嗚嗚,桃斯CP,我的最愛。】
直播剛結束,江言斯手機嗡嗡震動,他轉頭一看,是經紀人白承的電話。
他放下桃桃,拿起手機走到陽臺,拉上了陽臺玻璃門隔音。
電話裏,白承三言兩語把事說清楚,問,“你怎麽想?”
江言斯皺眉,“這個時間?”
白承笑聲裏有壓也壓不住的調侃,“你怎麽想?要接嗎?”
江言斯聲音愈發冰冷,“你是突然降智了嗎?問我這種問題。”
隔着電話白承都感覺自己面上冷飕飕的,後知後覺想起來,是自己擅作主給他接的這檔綜藝。
流量至上的年代,不管是明星,還是品牌商,都為之瘋狂。
難保對方不是為了蹭熱度。
何況,江言斯本來就不是靠演藝圈這點錢吃飯,奚家在他面前還真不夠看的。
江言斯手微微曲着撐在玻璃門,身體前傾,看到玻璃門內,桃桃不知道從哪拖了個紅色小盆卡在頭上,跳的相當happy。
他極淺淡的彎了一下,問,“香果果是不是有個對手品牌,好像叫美憂?”
白承:“……這個美憂,你的合升資本持股最多啊。”
江言斯:“……”合升投的産業太多,他記不太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