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Level7（二）
第30章 Level7（二）
“你看到了什麽？”吳軍突然在她身後問。
他的聲音不大, 但餘閑卻看到火堆旁的幾人将頭轉了過來。
她以極快的速度合上了灌木叢。
她示意吳軍不要出聲，然後開始輕手輕腳地順着原路往回走。
一路上她都在不斷往後看，那些人似乎并沒有發現她, 也沒有人從叢林中追出來。
直到回到了潛艇上，餘閑才緩了過來。
剛剛看到的那一幕讓她感到惡心。
“我們快先離開這裏。”她趴在潛艇的玻璃窗邊往外看, 月光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了, 外面的景物只剩下模糊不清的輪廓。
吳軍沒有猶豫, 直接啓動了潛艇。
那些黑色輪廓的景物開始随着潛艇的移動而移動，她看到了許多岩石、被風吹動的叢林以及一些形狀奇怪的樹影。
很快餘閑便意識到, 那并不是什麽樹影。
是那些坐在火堆旁穿着破舊長袍的人的身影。
他們一動不動地并排站在岸邊, 目送着潛艇離開。
餘閑看不清他們臉上的神情。
潛艇內開着暖氣, 玻璃是全封閉式的, 即便如此, 餘閑還是感到後背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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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發現我們了。”她輕聲開口。
吳軍偏頭看她：“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将自己剛剛看到一切都告訴了他，并說出自己的推斷：“他們吃人, 所以有可能并不是人類。”
不是人類, 那就只能是實體。
“level 7只有兩只生存在海域內的實體, 你看到的那些人應該就是人類。”吳軍反駁道：“M.E.G的資料一般不會有錯。”
“M.E.G？”餘閑想起來, 她在剛入後室時，在level 0的馬尼拉房間找到過一份寫着後室基本生存指南的資料，資料上的第一頁也印着M.E.G三個大寫的字母。
吳軍說：“據說那是一個名為探險者總署的大型組織，在後室的許多層級建立了前哨站。”
“那些前哨站專門為探索層級的流浪者提供保護，同時那個組織的許多成員也因此犧牲在後室裏。”
餘閑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你說那些吃人的人類會不會是這裏的原住民？”
她回憶道：“他們身上的長袍看起來樣式差不多，且聚集在一起, 吃食……吃食也一樣, 就像是某種組織。”
但住在這種地方……餘閑想到一望無際的大海以及荒涼的島嶼，她總覺得不太真實。
吳軍卻說：“很有可能。”
“在這種地方住久了, 精神方面容易出問題，說不定吃人對于他們來說就是很平常的事了，也許他們還會在吃下去時相互談論肉質的鮮美程度。”他一臉認真地分析。
她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玻璃窗上忽然反射出星點的光斑，餘閑往後看去，只見他們先前離開的島嶼亮起了一簇明亮的火光。
她看到了許多人影在火光中晃動，他們皆彎腰做着一個動作，看起來很像是古時候的某種祭祀儀式。
“他們這是在做什麽？”吳軍側過船頭，以便于更好地觀察到島上的情況。
潛艇的船身側轉之際，餘閑也終于借助火光看清了那些人手上拿着的東西。
那是一塊塊人體碎塊，他們在将那些碎塊抛向大海。
血液染紅了大片海域。
“是剛剛那具男人的屍體……”她蹙緊着眉說。
天際忽然響起了一道雷聲。
餘閑擡頭望去，只見原本鋪滿天花板的星空牆紙又變了幅模樣，一道雪亮的閃電劃破了夜空。
緊接着又是一道閃電，風浪逐漸變大了起來，潛艇開始在海中不斷搖晃。
吳軍的臉色忽然變得極差。
他将潛艇朝着島嶼的另一邊開了過去。
此時的天空竟然開始下起了小雨，盡管餘閑不能理解這雨到底是怎麽從天花板上落下來的，潛艇的玻璃窗也因為雨滴而覆蓋了一層模糊的水層。
明顯風已經開始變大了，她再也看不到剛剛那群人升起火堆的火光，黑夜中的島嶼如同一只張着巨口的海怪。
“我們走不了了。”吳軍神情嚴肅道：“看樣子是海洋風暴。”
“我們得把潛艇靠岸登島，海洋風暴一旦徹底形成，潛艇将會失去控制，徹底被卷入風暴之中。”
餘閑沒有說話，那群吃人的人還在島嶼上，而他們剛剛才因為被那群人發現而乘潛艇離開，現在卻只能因為風暴而重返島嶼。
“明明之前的天氣還很好，為什麽會突然變成這樣？”她感到十分疑惑，聯想到剛剛看到的祭祀的一幕，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麽。
到底忽略了什麽……祭祀、吃人、原住民……
這些詞彙從她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她猛然想起曾在入口房間看過的那本古老陳舊的書籍。
“向它祈禱、獻祭、喂食它、跪伏于它……”
它到底指的是什麽？
潛艇在距離他們剛剛離開的島嶼的另一面登了島。
餘閑這次背上了軍用防水背包，将唐刀拿在手裏，從潛艇下來，吳軍走在後面将沉浮于海面上的潛艇變回了模型收回。
他們前方是一處懸崖之下的山洞，吳軍撿來一些枯枝，用她的打火機在山洞裏生火。
海洋之上的風暴已經開始形成，刺目的閃電擊打在翻湧的海面上，餘閑從山洞內看出去，只見到許多道水柱從海面上螺旋升起，很快那些水柱又融合成更大的漩渦。
風聲呼嘯，巨浪滔天，她隐約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
那像是某種飽含韻律的嗚鳴。
吳軍看着遠處的風暴道：“一年多前，那次也是一樣的情形，但遠沒有我們現在幸運。”
“當時潛艇在大海中航行時遭遇風暴，四周卻根本沒有島嶼，餘景就是頂着這樣的天氣非要我們下潛。”
“為什麽？水下有什麽東西嗎？”餘閑也猜不透餘景在想什麽。
“我認為沒有。”吳軍說道：“在後室的海裏難道還能有什麽海底寶藏嗎？”
她拿出無線電對講機，将對講機打開，屏幕上顯示的頻道依然是上次她調整過的0522。
滋滋的電流聲從對講機內傳出，餘閑試着對着它說話，但并沒有收到任何回複。
就在她擡頭時，一道更亮的閃電劃破了夜空下的雨幕，海面之上，一道龐大的身影從海浪中浮現了出來。
它有大概七層樓那麽高，背上長了鯊魚鳍一樣的尖刺，身軀很長，兩只巨大的眼珠在閃電的映照下顯得猩紅可怖，餘閑聽到一聲悠長的嗚鳴聲從風暴中心傳來。
在它出現後，另一只龐大的身影也自風暴裏顯現，它的身軀有些渾圓，碩大的頭顱前倒吊着一顆亮着昏黃光亮的肉球，魚鳍兩邊甚至還有兩對半透明的魚翼。
兩只實體很快在海面之上開始相互撕咬翻滾，從它們喉嚨中發出的沉悶叫聲引得整座島嶼開始顫動。
“就是它！”吳軍的聲音顫抖：“那天将逃生艙吞進腹中的實體就是身上長滿尖刺的那一只……”
餘閑還沒來得及出聲，便看到海面上突然出現了許多艘亮着微光的船只，那些單薄的船只在風浪中沉浮，每艘船上站了一位身着長袍的人類，他們跪伏在船沿，對着海面上撕打的實體進行跪拜。
“他們……是不是瘋了？”吳軍一臉難以置信。
潛艇都不敢在海洋風暴中下水，那些人竟然還用那麽脆弱的船只頂着風暴出海，甚至做出讓人不能理解的舉動。
餘閑輕聲開口：“他們似乎是很崇拜這兩只實體。”
整座島嶼上的一切都在風暴中飄搖，海浪翻滾着上漲，逐漸漫過滿是岩石的海灘，往他們所在的洞穴逼近。
她與吳軍都穿了潛水服，每人還配備了潛水裝備，雖然帶在身上重了點，但在現在這種情況下，更為齊全的裝備反而能讓人安心。
兩只在風暴中撕打翻滾的實體不斷發出震耳的嗚鳴，餘閑觀察發現，其中一只身形渾圓的實體似乎對聲音十分敏感，每當雷聲響起時，它便會将身體潛回海內，像是在懼怕震耳的雷聲。
而另一只實體對光線很畏懼，刺目的閃電從雲層中鑽出時，它的動作便會停滞一瞬，哪怕與之撕打的實體攻擊落在了它身上，它也不會避讓。
海水蔓延進了洞穴內，餘閑所在的洞穴正逐漸被海水灌滿，如果那兩只實體還會繼續撕打，那極有可能整座島嶼都會沉到海底裏。
就在她思考應該怎麽做時，一條巨大的魚尾擊打在了洞穴上方的懸崖之上，岩石崩裂的聲音從他們頭頂上方響起。
“咔……咔……”她聽到了石塊裂開的聲音。
“快跑！”她只來得及說了兩個字，洞穴頂部便開始掉落大塊大塊的岩石，餘閑以最快的速度沖出洞穴，一頭鑽進了風暴下的大雨中。
密集的雨簾傾盆而下，腳下渾濁的海水還在不斷上漲，水面以極快的速度漫過她的膝蓋、腰腹、肩部。
她回過頭已經找不到吳軍的身影，只能在風暴聲中大喊他的名字，然而風雨聲太大，她也聽不清任何回應。
直到海水漫過了她的頭頂，一道巨浪将她推向了島嶼外面的深海之中。
她反應極快地戴上了潛水面罩，身體卻控制不住地往下沉。
即便餘閑會游泳，但在海上和在泳池裏的難度完全不是一個級別。
她聽見自己的心跳在胸腔中發出沉悶的響聲，四肢在許多紊亂的水流中徒勞地滑動，從潛水面罩看出去，海水翻湧吞噬着将島上的許多東西拖了進來。
有被折斷的樹木、破爛的衣物、一些船只碎片……甚至遠處還漂浮着部分人體組織。
又是一道雪亮的閃電映亮了整片夜空，與此同時，身處于海面之下的她也終于借助透過水的光芒看清了前方深海的地貌。
她處于向深海內傾斜的大陸架邊緣，前方是一處幅度很大的陡坡，陡坡最下方是一條狹長而深不可測的海溝。
即使從表面上看海溝十分狹長，幾乎貫穿了她目之所及的整片海域，但當她下潛到海溝的邊緣時才發現，整條海溝十分的寬大，隐約還看到遠處兩頭實體深入海溝的下半身。
此刻她已經被水流卷到了海溝的上方，懸浮在海水中的身體之下便是深不見底的深淵，它像一張裂開的嘴靜靜地張着，等待食物自己進入到裏面。
餘閑試圖讓自己遠離這裏，她将手中的小型水下推進器啓動，朝着大陸架的方向游去。
即使現如今她也不知道海面上是個什麽情況，島嶼是否還沒有被海浪淹沒，吳軍又在哪裏，但她絕對不想進入海溝之中。
但她剛游出幾米，便看到了遠處的實體将下半邊的身體從海溝內抽離了出來。
水流開始瘋狂倒灌進海溝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