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Level23(四)

第64章 Level23(四)

直到無線電對講機不再發出聲音, 站在餘閑面前的金發中年男人才緊皺着眉放下了對講機。

他看起來很困惑,連同他身邊的兩位外國同伴,都是一臉奇怪的表情。

餘閑出聲問道:“你們救的那名叫白鳥的流浪者, 他長什麽樣?”

艾森轉頭對上她好奇的目光,便将手機拿了出來, 翻出一張照片給她看。

餘閑在看到照片的瞬間, 便立刻蹙緊了眉。

照片上的男人幾乎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 “他”全身的皮膚猶如皲裂的陶瓷般,裂出一道道曲折的傷口, 那些傷口上覆蓋着一層暗紅的血液, 将“他”整個人包裹成了一個血人。

即便如此, 餘閑還是從男人熟悉的五官辨認出, 他就是她所認識的那個白鳥。

可是, 白鳥不是早就已經死了嗎?

她看向手機上這張照片的拍攝時間,上面清楚地顯示為——五天前。

艾森見她看完後沉默不語, 也沒作多想, 只當她是被照片上的男人這幅模樣給吓到了。

他看向另外兩名同伴問道:“今天留守基地大門的是誰?”

M.E.G.在level 23建立的基地裏, 目前人口僅僅有32人, 這是一座小型基地,目前除了固定的32位M.E.G.成員外,還有五名獲救的流浪者。

他們的人員急缺,一般會分成好幾個小隊在level 23探索并救援,基地裏只留下一位華國的醫生,以及六名裝備齊全的看守者。

剛剛用無線電對講機和他通話的, 就是那名留守在基地照顧傷員的華國女醫生。

其中一位同伴說了好幾個人名, 然後用英文道:“這幾位兄弟都是厲害的,不可能放任傷員從他們面前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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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森搖了搖頭, 似乎是想說什麽,最後卻只是嘆了口氣。

他示意餘閑和另外兩名同伴加快速度,他們需要盡快趕回基地了解情況。

餘閑能聽懂他們剛剛的交流,她跟在艾森身後走着,微垂着腦袋沉默地思考。

不知道為什麽,白鳥沒死,并且還來到了level 23,然後又被這一層級的M.E.G.成員救回了基地。

根據他們的對話可以猜測到,白鳥應該是醒來後,趁着華國女醫生不注意時,從基地裏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但是他的傷勢那麽嚴重,是怎麽做到從幾名看守基地大門的人眼皮底下離開的呢?

餘閑對于白鳥還活着這件事有着諸多疑惑,結合之前在level 8岩洞系統層級裏艾登所說過的話,以及那份原本應該寄給白鳥的實驗記錄,還有媽媽手機裏白鳥的照片……

她一層層地做着分析,至少目前可以确定的是,白鳥一定不是普通人類,因為他哪怕死了,都能再次活過來出現在其他人面前。

而在後室裏,如果一個人形生物不是普通的人類,那就只剩下實體這一種可能。

如果白鳥是實體,那就能解釋哥哥為什麽會想要将那份實驗記錄寄給白鳥了。

因為他失去了記憶,不記得自己的過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餘景之所以會将爸媽的這份實驗記錄寄給白鳥,就是想要提醒他——他真正的身份。

她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導致哥哥與白鳥在level 11分開,也不知道哥哥到底是怎麽拿到這份實驗記錄的,但她能确定的是,目前她所前進的方向,是一條通往真相的、無限接近于哥哥的道路。

只要她不斷前進下去,總有一天能找到真相。

她跟着那三名外國男人回到了M.E.G.基地,一路上沒有遇到任何危險,他們對于回到基地的路十分熟悉,在接近基地時,還遇到了其他同樣返回基地的M.E.G.成員。

這些人皆來自不同的國家,但現在卻聚集在了一起,用微弱的力量為來到後室的每一位流浪者提供幫助。

她不由想到,其實人類也沒有那麽脆弱,即便是在後室,也不會因為極度危險的環境而面臨滅絕的境地。

走在探索後室最前面的人,會在死後留下寶貴的信息和資源給後來的人,而在他們身後的人,也會繼續追随前人的腳步,同時不忘幫助其他陷入危險的流浪者。

後室裏的流浪者們相互攙扶着艱難存活,卻也從不放棄活下去的希望。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餘閑正想着,擡眸便與一名身穿純白色制服的華國女人對上了目光。

她鼻尖聞到了一股中藥的苦味,對方對着她笑了笑,擡手示意她跟着進去。

這座基地其實不像是一座基地,更像是一個由無數棵樹木組成的洞穴,她走進去,看到了一些簡陋的木質桌椅、一些存放在木質櫃子裏面的中草藥,以及幾臺看起來十分老舊的儀器。

幾名受傷的流浪者就躺在基地最裏面的吊床上,這裏的床由一張彈性極好的布與吊在兩棵樹中間的繩子組成,空氣中混合着一股草藥和血腥的味道。

華國女人帶着她往裏走,并自我介紹:“我叫李華,在後室已經呆了三年了,在前廳時曾是一名中醫。”

餘閑說了自己的名字,然後跟随她的指示躺在一張吊床上。

她将衣服掀起來給女人檢查身體,她的身上有多處擦傷,因為之前從高空摔落下來的緣故,許多地方的皮膚已經呈現出大塊泛紅的紫色。

李華一邊為她治療傷口,一邊以一種不經意的語氣問:“你是不是有個朋友叫白鳥?”

聞言,餘閑瞬間繃緊了身體,她幾乎要從床上坐起來。

李華按住了她,臉上的笑容不甚真切,這裏的燈光不夠明亮,除了從洞穴頂部照射進來的微弱自然光以外,就只剩下大型臺燈散發的光亮。

發電機運作的嗡鳴聲從遠處傳來,角落裏還有幾桶柴油,整個基地簡陋得如同一個原始人居住的部落。

她竭力想要去看李華臉上的笑容,她不知道那笑容到底是為了安撫她,還是別的什麽,但只要一提及與白鳥以及餘景有關的事,她便會陷入一種不安的情緒中。

李華的聲音很輕柔:“別亂動,這個藥水所剩不多了,我不想全浪費在你身上。”

“你也別緊張,”女人用冰涼的棉簽為她處理着淤傷:“我只是和你開個玩笑。”

“你的名字讓我想起了一首華國的古詩,正巧的是,前幾天也有一位叫白鳥的人來到這裏……”

餘閑聽着她輕聲念出那首詩——

“青林無限意,白鳥有餘閑。”

她胸膛劇烈起伏着,記憶如同被翻新的泥土,将那些沉眠在泥土下的昆蟲以一種粗暴的方式喚醒。

她想起來了,曾經……曾經父母也同樣打趣過她的名字,只是那時她的年紀還太小,聽完後就将他們的打趣抛之腦後了。

青林無限意,白鳥有餘閑。*

他們告訴她,如果他們能收養一個孩子,就打算給那個被收養的孩子取名為白鳥,最好還能是個男孩。

因為母親喜歡這首詩,甚至連她的名字,也是參考了這首詩而來。

想到這裏,一陣強烈的恐懼蔓延上她的心頭,餘閑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麽,但在她将這段過往的記憶翻找出來後,又結合現在的處境,她有一種恍然大悟之中又細思極恐的感覺。

她甚至不敢去深想,在情緒失控的邊緣竭力控制着臉上的表情,加速跳動的心髒和被她刻意控制的呼吸混合在一起,讓她有種缺氧的眩暈感。

“你怎麽了?”李華的聲音漂浮在她耳邊:“哪裏還不舒服嗎?一定要及時告訴我。”

餘閑用力搖着頭,臉上的表情卻有些扭曲。

那些塗抹在她身上的藥水已經開始發揮效用,冰涼的微風吹過皮膚表面,一陣刺痛伴随着寒冷浸入傷口之中,她在痛意的刺激下思維逐漸變得越來越清明。

白鳥不可能是爸媽收養的孩子。

因為她的父母根本達不到□□的條件和标準,她記得收養人必須得無子女或者是只有一名子女。

而她加上餘景在這個家庭裏已經是兩位子女了。

但他的名字……

餘閑很想知道,白鳥與她的父母到底是什麽關系,那張在媽媽手機裏拍攝的白鳥的照片,又為什麽過了五年長相都沒有一點變化。

她躺在吊床上,雙目直直地盯着天花板,耳邊卻隐約傳來李華的聲音。

那名華國醫生在為她處理完傷勢後,轉而和帶她回到基地的艾森幾人說話,因為基地裏的空間并不隔音,她仔細去聽,還是能聽清他們在說什麽

發電機的嗡鳴聲混合着李華的聲音:“是的,他之前就醒來過一次,但很快又昏睡過去了。”

“這段時間受傷的流浪者太多,我一個人顧及不過來……”

“等我再去給他做檢查的時候,吊床裏根本沒有人。”

……

那邊艾森似乎是低聲說了什麽,基地內很快又沉寂了下去,餘閑察覺到有幾道目光從遠處投向了她所在的方向。

一種如芒在背的感覺在她的皮膚上游走,這種不适感甚至蓋過了她身上的傷痛。

她佯裝不知地翻了個身,以後背隔絕了那些窺探的視線。

過了一會,李華才繼續開口說話。

“我們本不應該懷疑她,剛剛我給她做過簡單的檢查,她傷得那麽重……”

“但那名叫白鳥的……人,在醒過來後一直想要找一個人,被我因為傷勢過重而按下了。”

“我只聽清了,那個他想要尋找的人,似乎是姓……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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