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Level249(二)

第82章 Level249(二)

殡儀館前的立牌上, 赫然寫着她的名字。

餘閑不由感到寒毛直豎,耳邊回蕩着白鳥念給她聽的那句話:“哀期臘月初四,逝者餘閑之奠。”

躺在殡儀館的棺材裏的死人……難道會是她自己嗎?

伴随着沉重的哀樂聲響起, 她看到那群穿着黑衣的熟悉身影,他們自發地排成了幾排站在她的立牌前, 臉上彌漫着悲傷的情緒。

他們似乎已經開始了哀悼儀式, 時不時能看到有人擡袖抹淚, 只是那抹淚的動作有些僵硬,如同被絲線牽着的提線木偶, 生動卻沒有情感。

就在這時, 白鳥忽然松開了她, 徑直朝着殡儀館走了過去, 沒等她來得及阻止, 他便伸手拍向了其中一人的肩膀。

但讓她沒想到的是,他的手徑直從那道身影的肩膀處穿了過去, 就好像他觸摸到的只是一團殘存的立體影像, 并不是真正的“人”。

他站在人群後方轉身看她, 用力揉着自己發疼的額頭, 聲音有些嘶啞:“他們看不見我們。”

說完,他又走到了那群人面前,故技重施,果然發生了與剛剛一樣的事。

餘閑走了過去,看着自己的立牌,又看向了白鳥:“你是怎麽知道的?”

他如此大膽的行為完全沒有任何依據, 一開始她為他捏了一把冷汗。

白鳥的神色有些古怪, 他皺緊了眉道:“我想起來了,一些零星的記憶。”

他似是陷入回憶:“我記得這一層級的是……”

“level 249 你的葬禮。”

聽到他的話, 她的腦中忽然閃過了一段回憶。

level 249 你的葬禮。

她在手機裏的資料中根本查不到關于level 249的任何信息,但“葬禮”這兩個字,卻喚醒了被她忽視的記憶。

餘閑走到殡儀館大門前,看向殡儀館內部,牆壁上正中間的地方懸挂着一副她的黑白遺像,她擡眸與遺像中的自己對上目光。

她的聲音十分平靜,在空曠的殡儀館大廳中幽幽回蕩,輕盈又如薄紗般缥缈:“我記得在你上一次失憶前,曾告訴過我,你是在一場葬禮上醒來的。”

“你關于這一層級的記憶,到底是本來就有的,還是因為你以前來過這裏?”

白鳥茫然道:“我不記得了。”

他當然不記得了,因為他死了一次,再次失憶了。

餘閑走進殡儀館的大廳,鞋面踩在光潔的地板上,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她停在了棺材前,探頭去看被放在保溫箱中的屍體。

白鳥跟在她身後,從殡儀館外哀悼的人群面前經過,那群身着黑衣的哀悼人群對于他們兩人的舉動沒有任何反應。

保溫箱中的屍體是她自己,少女灰白的臉毫無生機,雙手交疊在身前,一身黑色的壽衣整齊地穿在身上,雙目緊緊地閉着,看上去就像睡着了。

她在看到那具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屍體後,心髒止不住狂跳起來,身體對于死亡的恐懼幾乎本能般被瞬間激發,雙目如同被針紮一樣地發疼。

那不是她,是假的。

她沒有死。

餘閑不斷在心底告誡自己。

她強撐着失控的情緒道:“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證明你是否來過這裏。”

白鳥用漆黑的雙眸認真地看着她,他沒有說話,靜靜地等待她的答案。

耳邊的哀樂聲逐漸消弭,這場哀悼儀式就快要結束了。

他們跟随着黑衣人群出發,隊伍的最前方擡着一具棺材,後方的人群不斷往道路兩邊撒着紙錢,哀樂聲再起,餘閑低頭去看兩邊道路上的紙錢,發現這些紙錢在接觸到地面後,全都消失不見了。

她與白鳥走在送葬隊伍的末尾,耳邊不斷響起哭泣聲以及人群中的簌簌聲,那些送葬隊伍的“人”,似乎相互在低語攀談着什麽,但無論她距離他們有多近,都無法聽懂他們在說什麽。

大概走了兩個多小時後,他們來到了一片公墓。

成片的墓碑整齊林立在荒野之中,薄霧飄散其間,她站在公墓之中,感受到一陣寒意。

棺材最終在一塊墓碑前停了下來,那塊墓碑上正好刻着她的名字,生辰以及一些生平都被細心镌刻在了上面。

碑石下方則被擺上了束束鮮花,本應該刻在上面的死亡日期卻未有痕跡。

就像是特意在靜待着她死亡,然後再刻上去一樣。

他們将棺材安葬在了刻着她的名字的墓碑後,每個人臉上都挂着悲戚之色,他們的哭泣聲變得更加柔和了,如同尾聲逼近時的無聲解讀。

她莫名感覺到了一種“近乎可悲的寧靜。”

這種情緒不斷侵蝕着她的思想,讓她近乎無法呼吸。

眼前的一切都開始變得模糊不清,她張大了嘴想要呼吸新鮮空氣,卻只能發出“嗬嗬”的喘息聲。

她宛若一條躺在岸上的魚,失去了海水的庇佑後,全身的鱗片都暴露在了劇烈的日光下。

白鳥忽然站到了她身邊。

他用垂落下去的手指輕輕扯動她的衣角,這種細微的動作幅度并不大,但卻仿佛驚醒了她。

餘閑順從地轉過頭,對上那雙漆黑的眼眸,不知道為什麽,那股突如其來的悲傷情緒就這麽消散了。

“我們開始吧。”餘閑對他道。

他們開始在整片一望無際的公墓中行動起來,以餘閑下葬的日期作為參考,順着一排排墓碑去尋找。

餘閑清楚地記得,在level 2.1混凝土洞穴時,他曾告訴過她:“那場葬禮的墓碑上,刻着我的名字。”

如果白鳥也曾來到過這裏,按照他曾告訴過她的記憶,這裏的某一塊墓碑上,一定也刻有他的名字。

在找了接近三個小時後,她終于在一塊墓碑上看到了白鳥的名字。

但上面也沒有刻具體的死亡日期。

餘閑看向其他的墓碑,這裏有一部分的墓碑上刻着死亡日期,有一部分卻與她和白鳥一樣,沒有刻死亡日期。

而她幾乎找遍了整片公墓,也沒有找到餘景的名字。

哥哥他沒有來過這裏。

白鳥停留在屬于他的墓碑前,眼眸的光逐漸暗沉了下去,她回頭去看他時,才發現他不知道什麽時候蹲下了身。

他半蹲在自己的墓碑前,雙手抱着頭部,雙目緊緊地閉着,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十分痛苦。

餘閑以為白鳥與她剛剛一樣,看到了刻着自己名字的墓碑後,情緒失控受到了這裏的影響,便走過去想要嘗試叫醒他。

但當她剛将手放上他的肩膀時,卻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往後推去。

身體向着後方倒去,恍惚間她看到了他冰涼的雙眸。

她連着後退了好幾步才勉強停了下來,甚至踩到了身後一塊墓碑前枯萎的花束。

而推開她的人,正神色怔怔地看着自己的雙手,眼眸中浮現一抹茫然。

“你怎麽了?”餘閑揉着肩膀,皺着眉問。

他剛剛推開她時,用了很大的力氣,導致她的肩膀都隐隐泛疼。

過了好一會,白鳥才擡眸望向她,目光十分陌生,餘閑在那張臉上第一次看見恐懼的神情,就像她是什麽洪水猛獸一樣。

但很快他又恢複了鎮定。

“沒什麽……我只是……想起了一些片段。”

他低聲說道。

“抱歉,剛剛我好像把你認成了另外一個人。”

他看向餘閑的目光帶着歉意。

餘閑沒有在意他的道歉,反而追問道:“你的記憶恢複了?另外一個人?是男是女,和我長得很像嗎?”

面對她的疑問,白鳥又不說話了,他雙手抱緊了頭,嗓音變得沙啞:“頭……很疼……”

她謹慎地走上前,這一次沒有被推開。

一雙溫熱柔軟的手放到了他太陽穴處,幫他輕柔地按摩着,她的聲音溫和得沒有任何攻擊性,那是一種很容易被接納的聲音。

“有沒有感覺好一點?”

她輕聲問。

白鳥垂着眼眸,忽然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那個人……和你有些像。”

“但我不記得了,她很像你,但又不像是你……她……”

他的嗓音低啞無力,被公墓中浮動的風輕易吹散,卻又搖搖欲墜地浮起,傳入她的耳中。

餘閑本以為他是想起了失憶前遇到她的那些經歷,但驀然間,另一種不可思議的想法劃過了她的腦海。

與她長得像的女人,除了她自己,還有一個……

那就是孟沁。

餘閑的親生母親。

而她也曾在孟沁的手機裏發現過白鳥的照片。

她急切地問:“你還能想起來什麽嗎?”

白鳥許久沒有回答。

餘閑耐心地等着,過了許久,白鳥忽然說出了一個名字。

“餘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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