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慢吞吞吃完早餐,蘇沐琛又上了樓，想了想，發了個視頻通話給蘇沐陽。
視頻很快被接通,哥哥溫和沉靜的臉出現在手機界面裏。
“沐沐今天怎麽有空給哥哥發視頻了？”
蘇沐琛得意的揚了揚唇角：“哥,H市的事我都快處理好了,大概明後天我就要回來了。”
“真的！”蘇沐陽一向溫和緩慢的聲調都忍不住高了不少,眼中亮晶晶的,像摻了揉碎的晨光。
“真的。”蘇沐琛點頭。
“好，我明天讓人來接你。”
“不用，我自己回來就好了,又不是不知道路。”
“好，到時候記得提前通知我。”蘇沐陽唇角笑容燦爛，看上去心情不錯。
他今天似乎在家,身後的背景裏一只黑色的大狗聽到動靜後,飛快跑了過來，在拿着手機的蘇沐陽身邊轉來轉去,興奮的叫了半天。
蘇沐陽俯身将攝像頭對準了大黑：“沐沐,大黑聽到你的聲音，高興得不得了。”
大黑碩大的狗頭出現在鏡頭裏,毛發漆黑油亮，好像又胖了不少，毛絨蓬松的尾巴在身後甩個不停，看得出來它真的很高興。
“大黑乖啦！我很快回來看你，嘿嘿∽”
兄弟兩個人又聊了幾句後,蘇沐琛挂了電話,想起了什麽又下樓找到正在忙碌的劉媽：“劉媽，如果我要走,你願意跟我去A市嗎？”
劉媽手中動作一頓：“老板你也準備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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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想回老宅，你願意跟我走嗎？我會給你加工資。”
“不去了。”劉媽想都沒想就搖搖頭，“劉媽年紀大了，哪也不想去了。剛好年底我的兒媳婦準備要二胎了。我要回去照顧我兒媳婦，她第一胎的時候我沒能去照顧她，現在想起來愧疚的很。老板，如果你要走的話，我就趁着現在這個機會跟您辭職。”
蘇沐琛一怔，都沒料到她會辭職。
歲歲走了，時珩走了，時依走了，趙起走了，系統走了，觀衆走了，劉媽也要走。
他身邊相熟的人好像突然就全都走了。
蘇沐琛笑了笑，那就都走吧，反正他也走。
對了，走之前，還要先把謝淵那瘋批給解決了。
謝淵不是要他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嗎？那就給他。
蘇沐琛獨自坐上了露臺的躺椅，一個電話一個電話的打了出去，半個小時後，電話挂斷，只要再去簽個合同，他手中的股份就所剩無幾了。
公司徹底易主，其中的大頭被謝淵的死對頭顧江行收走。
謝淵不是要玩嗎？那蘇沐琛就找人陪他玩。
H市顧謝兩家明裏暗裏鬥了那麽久，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既然要玩，那就不如叫上顧江行一起玩。
蘇沐琛從來都不會商戰，他弄不懂那些彎彎繞繞，但他會坐山觀虎鬥。
合同才簽完，聽到風聲的謝淵又打電話過來，“姓蘇的，你有病嗎？你低價賣出的這些股份要直接損失多少億？還把姓顧的扯進來，顧江行他就是個瘋子，你居然招惹他，你也瘋了嗎？”
“反正大家都是瘋的，一起瘋呗。”蘇沐琛無所謂攤手：“還有，我現在什麽都沒有，就是有錢，不在乎損失多少億，玩開心就行。”
“謝淵，聽說你和顧江行鬥了很多年，話說你們倆到底誰更厲害？”蘇沐琛笑了笑，故意紮他心口：“我猜是顧江行更厲害點，起碼人家老婆沒跑。”
“蘇沐深！”謝淵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叫他。
“我在，怎麽？生氣了嗎？那你過來咬我啊。”蘇沐琛笑着氣他：“你還有什麽手段，就趕緊使出來，要不然過時不候。”
“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啊！我要走了，不陪你玩了。”
“你要去哪？”
“你管我去哪。”
見他來真的，謝淵真的有點慌了：“我不要你的股份了，你別走，也不要和顧江行簽合同，我們好好聊一聊行不行？公司還是你的，我從來都沒有想過真的要對付你，我真的什麽都不要，我還可以給你賠償，只要你告訴我歲歲在哪裏就行。”
“不行。”蘇沐琛拒絕的很幹脆，“我這個人從來都不記仇，知道為什麽嗎？因為我有仇當場就報了。”
他笑得雲淡風輕：“你用盡手段拿捏住我的公司，以為這是我的軟肋，可是你錯了，我不在乎，你想要就拿去吧。謝淵，不好意思，我不陪你玩了。換顧江行陪你玩，輸了可不要哭鼻子哦。”
“蘇沐琛，你聽我說……”
蘇沐琛不想聽他說，直接挂斷了電話，再順手拉黑，公司的事讓他焦頭爛額很多天了，合同簽完，終于徹底擺脫了，讓顧江行跟謝淵鬥吧，他看戲就行。
謝淵的電話被拉黑，又換了個號碼繼續打，被蘇沐琛拉黑，他又換了個號碼繼續，行為逐漸瘋魔暴躁。
蘇沐琛都怕了他了，想了想，打開手機，發了個視頻通話給溫知歲。
持續響了半天，視頻通話才被溫知歲接起，畫面裏的女生子利落挽起，長長卷卷的黑發被一根竹子造型的簪子高高束起，素面朝天沒化一點妝，卻依舊漂亮耀眼得不像話。
她身後是一眼看不到頭的山和小樹苗。
“哥，有事嗎？”溫知歲眸中晶亮，鬓邊有細密的汗水。
“在幹嘛？”
“我在忙呢。”溫知歲晃了晃手中拿着的一把大剪刀，用手背擦幹鬓邊的汗跡：“給小果樹打尖，你呢？在幹嘛。”
“我幹嘛。”蘇沐琛委屈的哼哼唧唧，“忙你的桃花債呢。”
溫知歲被他逗笑：“謝淵又找你了？”
“他不是找我，他是找你，歲歲，我感覺他再找不到你，他就真的要瘋了。”蘇沐琛揉了揉額頭，“你真的，沒想過要再見一見他。”
“怎麽？幾天不見，你就被他拿下了？”
“不是，”蘇沐琛連忙搖頭：“我永遠都是你這一邊的，永遠都支持你的決定，就是……”
他頓了頓，又繼續：“覺得他好像真的愛上你了，你離開之後，他走不出來了，像瘋魔了一樣找你。”
溫知歲笑了笑：“他找我，不過就是自尊心作祟罷了，他以為他随随便便握在手裏的東西，突然不屬于他，他心裏不甘，想要再找回去而已。這真的是愛嗎？他的愛裏到底又有幾分真心呢。”
蘇沐琛沉默，他也不知道謝淵的愛裏有幾分真心，他這麽瘋的找歲歲，真的只是不甘心嗎？
他不知道，感情的事太難懂了。
“不提他了，你呢？”溫知歲換了個話題。
“我，我很好啊！”
“你的小紙片……，不對，你的小時同學呢？”
蘇沐琛怔了怔：“他走了，出國了。”
“走了！你任務完成了？”溫知歲眼睛一亮。
“嗯。”
“恭喜你啊！哥，接下來要去哪？要不要來我這裏？你來找我吧！我跟你說，我這裏真的很……”
門外吵吵鬧鬧，蘇沐琛眼前一花，就見謝淵闖進了總裁辦公室，幾步并作一步走，眨眼就到了他眼前，秘書攔都沒攔住，伸手就奪他的手機。
“歲歲……”
蘇沐琛被他吓了一跳，腦中唯一的想法就是不能讓他看到歲歲，手比腦子還快，在謝淵抓到那一刻，迅速就把手機扔進了魚缸。
謝淵真的瘋了，半人高的落地魚缸，他想都沒想就伸手去撈，昂貴的手工高定西裝沒脫，整個袖子都泡進魚缸。
“謝淵……”
“謝淵……”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一個是蘇沐琛的，一個是溫知歲的。
蘇沐琛聽到另外一道聲音時怔了怔，溫知歲還沒挂掉視頻通話。
謝淵顯然也愣在原地，手機徹底泡進了水裏，但還沒關機，視頻通話還在繼續，那個他日思夜想的女人正雲淡風輕的對着鏡頭看他。
謝淵眼睛泛紅，他不敢再去動手機，他怕他動一下，泡進水裏的手機就會自動關機，他害怕再動了一下，歲歲就會關掉通話，再也不見他。
他就這樣貼着玻璃，一動也不動的看着，“歲歲。”
“謝淵，你一直在找我嗎？可是找我做什麽呢？”溫知歲聲音平靜到不起波瀾，“我并不想見你。”
“歲歲你在哪？你告訴我你在哪裏？我錯了，我知道我錯了，你要我做什麽我都可以改，你回來好不好。”謝淵半邊身子都泡在水裏，往常高不可攀的矜貴公子，現下模樣狼狽不堪。
他的眼睛紅得仿佛要滴血：“求你，只要你回來我身邊，我什麽都會改。”
“我不會回去的。”溫知歲一字一句，斬釘截鐵：“我走出謝家那一天，就沒想過要再回去。”
“那不回謝家，你不想回就不回。我去找你，你告訴我你在哪裏，我去找你。”
“然後呢？”溫知歲歪着頭看他：“然後要怎麽樣，你的公司，你的家族，什麽都不要管了？”
“沒關系，我可以把總部搬去你在的地方，我也可以兩邊跑。”
謝淵一退再退。
“你要是再不喜歡，我可以把公司徹底交出去，反正我掙夠了錢，幾輩子都花不完。我可以什麽都不要，只要你。”
“謝淵，你瘋了？”
“我瘋了，你走了之後我就瘋了，瘋到無藥可救。歲歲，求救救我好不好。”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溫知歲都怔了怔，遲疑道：“謝淵，何必呢？我們真的不合适。”
“合适的！你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把不合适的都改了，磨合着磨合着就合适了。”
謝淵死死抓着魚缸薄薄的玻璃邊，指節泛白，一向沉穩好聽的嗓音逐漸破碎：“歲歲，求求你告訴我你在哪裏，你不能這麽狠心的丢下我，死囚犯都還有一餐飽飯吃呢，你不能一聲不吭就把我丢下了，這樣對我太不公平了。”
“三年……”溫知歲的聲音隔着水傳出來，有些失真。
“什麽？”
“謝淵，我們定一個約定好不好？三年為期限，如果三年之後你還想見我，那我們就再見一面。”
“歲歲。”
“你聽我說完，這三年時間，你不要來找我，也不要纏着我哥，三年之後，如果你還放不下，那我們就再見一面。”
溫知歲捋了捋被風吹亂的發，未施粉黛的臉依舊美的驚心動魄：“這是我最大的讓步，如果不同意就算了，我不會告訴你我現在在哪裏。我有我想做的事情，就算你現在找到我，我也不想跟你有什麽，我現在沒心思跟你談那些情情愛愛的事情。你确定我們兩要這樣亂七八糟的糾纏下去嗎？還是說你的這份感情保質期沒有三年？”
謝淵沉默了，神情像走進絕境裏迷失的受傷孤狼，不甘不願，卻又無可奈何。
他死死盯着水下鏡頭裏的女生，一寸一寸描繪她的眉眼，像是要将她的模樣刻入骨髓。
“好，我答應你，三年為期限，三年之後我再去找你。歲歲，你要等我……”
泡進水裏的手機徹底黑屏死機，視頻通話突然中斷，連一聲再見都來不及說。
謝淵走了，腳步沉重，神情頹喪落寞，眼底深處卻又帶着點枯木逢春的希翼。
蘇沐琛看着他離開的背影，莫名覺得心口堵的慌。
他沒再要那個泡水的手機，坐在辦公室裏用半天時間才整理好心情，然後也從公司走了出來。
路上遇到了葉瑾。
葉瑾看見他眼睛一亮，笑眯眯的朝他問好。
蘇沐琛想了想，對他招手道：“過來，有幾句話要跟你說。”
“好咧老板。”葉瑾屁颠屁颠跟了上去。
蘇沐琛走到窗邊，仰頭看着日落西山，等葉瑾靠近了才開口：“我過幾天可能會離開H市，可能很長的一段時間都不會再回來了。公司現在的狀況你應該也知道了，合同到期之後你如果想留，就繼續留在這裏幹，如果将來找到更好的工作，不想幹了，那就辭職，不用覺得有什麽的。”
“老板，你要離開H市？”
蘇沐琛說了一大堆的話，葉瑾什麽都沒聽到，他光聽到這一句了：“要去哪？”
“回老家。”
秋天的風涼爽宜人，蘇沐琛站在窗口，眯起眼睛享受這片刻的靜谧，任風吹亂他的烏發，将他沒紮進褲腰的半截雪白襯衣吹得随風搖擺。
葉瑾默默站在他身後，風吹過的瞬間，鼻間氲上一股極淡極好聞的木質沉香，他不着痕跡的用指尖悄悄拂過蘇沐琛的衣角，像怕弄髒似的又小心翼翼的收了回去。
他看着他的背影，小聲問：“我，以後還可以去找你嗎？”
“嗯？”蘇沐琛怔了怔，找他？找他也沒什麽用，他回去之後大概就是一條鹹魚，天天混吃混喝等死，絕對不可能再去挑戰自己開公司什麽的。
想了想，從手機殼後背摸出一張哥哥的燙金名片遞給他。
“這個給你，以後不想幹了，辭職了，想重新找工作，你就去找他，報我的名就可以了。”蘇沐琛有些自豪的說：“這可是大公司，有保障，福利待遇杠杠的，絕對讓你滿意。”
葉瑾沉默，原本想拒絕，看到名片上的名字後，又默默接了過來。
“老板你什麽時候走？”
“明天吧。”蘇沐琛轉身往外走。
“我去送你。”葉瑾眼巴巴的跟着他。
“不用了。”蘇沐琛回頭對上他的視線，戴着黑框眼鏡的少年像一只有些傻的小浣熊，剛好比他矮半個頭，仰頭眼巴巴跟在他身後的模樣，乖乖巧巧，又傻又可愛。
蘇沐琛忍不住伸手薅了一把小浣熊的腦袋，“回去上班吧！再見啦！”
葉瑾站在原地，這一次他沒再跟上去，眼睜睜看着蘇沐琛慢慢消失在過道盡頭，越走越遠，遠得像一場遙不可及的夢。
有的人，光遇見就耗盡了他所有的運氣，不敢肖想更多。
出了公司的門，蘇沐琛沒有立刻回臨江別墅，時間還早，他在街毫無目的的亂逛，也不知道要去哪，就是到處走走。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美食街巷尾，那家柳州螺蛳粉店正在營業，老板娘好像又招了新的兼職員工，那人也是十八/九歲少年人模樣，穿着螺蛳粉店的工作服在店中穿行。
注意到店門前駐足的人，忍不住走過來，笑容腼腆青澀，“客人是要吃螺蛳粉嗎？”
“不是，謝謝。”蘇沐琛朝他笑了笑，轉身離開的時候，有人叫住了他。
“喂……”
他回頭去看是烤紅薯的那個老頭，老頭還認識他，指着烤得金黃流油的紅薯問：“今天不來一個烤紅薯嗎？”
蘇沐琛怔了怔，搖頭：“不用了，我今天沒有帶現金。
帶現金的那個人走了，以後，再也不會有人來贖他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