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在唐寧剛踩到樓梯的那一瞬間, 毫無征兆地,整個樓梯突然就成為了平地, 身後的人在剎那間就間隔得十分遙遠, 唐寧下意識地回身去抓, 卻完全無法抓到對方朝自己伸出來的手:“司無岫——”

“阿寧!!”司無岫飛身向唐寧的方向掠去, 卻也同時在進入樓梯的瞬間被轉移到更遠的地方。

腳下的路像是有自己的意識般, 分別朝不同的方向迅速延展,速度快得令人根本沒有時間反應過來。

兩人從彼此看得見對方的距離,一下子就拉遠到怎麽都無法追上的程度。還不等唐寧往回跑,在他面前突然伸出了一堵高牆,徹底阻斷了他的視線,也将他和司無岫完全分開了。

“無岫?!”唐寧沖着高牆喊了好幾聲, 卻完全得不到半點回應。

四周只有自己的聲音在回蕩, 高牆比機關傀儡還要硬實,唐寧嘗試了轟天雷,卻完全無法将其撼動哪怕一分。

怎麽辦,要留在這裏等他嗎?

唐寧轉過身, 細致地打量起這個新的地方。

這宮殿底下雖然黑,但四周高牆上都有燈火,足以讓人看得清腳下的路。

唐寧感覺自己好像處在一個迷宮之中, 想要翻到牆上去看迷宮的全貌,高牆卻一直連通頂部的天花板,讓人無法看到牆外的情況。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沿着高牆圍出的路線往外走。而且這一路上沒有任何提示, 遇到岔路口的時候只能憑直覺選擇一條路。

唐寧想了想,估計司無岫那頭也和自己是一樣的,繼續留在原地也沒什麽用處。何況司無岫被傳送到那麽遠的地方,也不一定能找回這條路,幹等下去不是個好辦法。

秘境的第一關是考驗人的眼力和悟性,第二關則是實力和心性,那第三關考驗的究竟是什麽呢?

前兩關他們都能一起闖過,神宮主人似乎也沒有特意将他們分開,為什麽到了第三關卻将他們分開了?

難道說,這第三關,是只能依靠個人力量來解決的?

所以哪怕他們一路是組隊闖關,到了第三關都會被迷宮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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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寧覺得自己掌握了一點通關神宮的竅門。

首先,神宮主人設下這些關卡并不是為了置于他們死地,而是通過關卡考驗他們各個方面的能力,每一關考驗的能力不同。從前面兩關來看,難度是遞增的。

其次,不管是哪一關,都有技巧可以通過,找到對症下藥的那一點,考驗就會變得簡單。反之,也有可能把性命留在這裏。

神宮主人畢竟還沒有善良到會給每一個闖關者都留下生路,想要找到生路,還是得想辦法通關。

由此,唐寧可以進一步推測,這些關卡和考驗的意義,很有可能是為了讓神宮主人挑選自己的傳承者。

傳承這種東西,肯定是只有少數人才能得到的,人多了就不值錢了。

有能力進入第三關的人雖然不多,但也不見得每個人都能得到傳承,而第三關又故意将每個人都分開……

唐寧最後的結論是,第三關或許就是最後一關。通過考驗的人最終能獲得傳承,沒有緣分的人則只要走出迷宮,應該也就能走出神宮了。

能來到第三關的人都不是簡單之輩,以神宮主人設置關卡的方式,可以看出他的手段還是相對溫和的,不至于把沒緣分得到傳承的人困死在這裏。

所以想通之後,唐寧就放心地往前走了。他對傳承之類的東西并不是很感興趣,已經有馭靈術在身,唐寧光是吃透馭靈術就要花費不少時間,哪裏還有工夫去學其他的東西,貪多嚼不爛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畢竟又不是人人都和司無岫那個學霸一樣厲害。

“小黑?”唐寧站在岔路口,正要随便選一條路走的時候,卻見小蠍子從他袖中爬出,似乎着急地在他手上轉了一圈,然後飛快蹿到地面上,往另一條路爬去。

“你想讓我選這條路?”唐寧見蠍子趴在另一條路上,好像在等他過來,便好奇地走過去,“你是不是感應到什麽了?你能感應到司無岫手上的綠影劍?”

小黑動了動自己的螯鉗,見唐寧走過來,又親昵地順着他的靴子往上爬。

“到底怎麽回事?”唐寧難得看到這只蠍子如此活躍的時候,平時基本上都待在他的袖子裏呼呼大睡,自從吃了上一關的奇毒後,他覺得自己的寵物好像有哪裏不太對。

小黑無辜地用黑芝麻般的眼睛看着他,然後有一道聲音傳入唐寧的耳中:“有人……那邊有人……很多,好吃……”

唐寧意會到它的意思:“你是說,這條路通向的地方,有很多讓你覺得好吃的東西?”

小蠍子像是聽懂了唐寧的話,歡快卷起自己的尾巴,尾針閃着綠光,顯得異常高興。

唐寧愣了下,以往他和這只蠍子交流的時候,也就只能領會對方最強烈的一個想法,可這次他卻從小黑身上得到了兩條信息:一是前方确實有人,二是那人身上有令小黑垂涎的東西。

并且,他在向小黑複述一遍的時候,他的蠍子也能理解自己說的話了。

這是剛才那瓶毒藥的功效嗎?

感覺小黑好像又變得聰明了一點。

不過這對唐寧來說也是好事,這還是他除了“吃”“想吃”“好想吃”以外,第一次從小黑身上得到其他的信息。

“你說那邊有人,那應當就不是司無岫了。”唐寧點了點小黑的腦袋,這家夥見到司無岫的時候可不是這個反應。

小黑懵然無知地擡頭看向自己的主人,螯鉗微張,一幅聽話乖巧的模樣。

“算了,還是先去看看吧。”唐寧像是自言自語道,“能讓你這麽惦記,至少也該是個比慕容獨還要厲害的人。”

最起碼,小黑見到慕容獨的時候都沒有那麽興奮的。

這一路,但凡唐寧想要選擇錯誤的路口時,小黑都會急切地趴在正确的那條路上,于是他也樂得有個帶路的,完全按照愛寵的意思來。

反正往哪走還不是都一樣。

“也不知道司無岫那邊怎麽樣了……”唐寧在轉過一道彎後,突然停下了腳步。

……

與此同時,司無岫正緊握着手中的綠影劍,将它直插在地上。

“無法感應到阿寧身在何處,我要你還有何用?”司無岫盤膝坐在地上,冷臉對着自己的劍道。

可惜綠影劍不會說話,也無法像小蠍子那樣表達自己的想法。唯有劍身映着高牆上的燭火,映照出微微搖動的火光,很有點瑟瑟發抖的意味。

“這迷宮的路錯綜複雜,所有的牆壁與地面都是可以活動的,不論走多遠,只要神宮主人的意志幹涉,就有可能一瞬間返回原位。”司無岫沉吟道,“如此一來,倒不如就在這裏等着,看他究竟什麽時候打算将我們放出去。”

綠影劍上又閃過一道冰冷的幽光,令司無岫不由眉頭微皺。

“如果是阿寧的話,他會怎麽做?”司無岫對着劍道,又像是在問他自己。

唐寧的性格雖然有點單純,但并不是真的蠢,也不是個會坐以待斃之人。

司無岫在膝上支起一只手,撐着自己的下巴:“以阿寧的本事,他必然也能猜到神宮主人在尋找自己的傳人,這種種考驗不過是選人的手段。來到這一關,在迷宮中走對路的人就有可能得到傳承,就算走得不對……”

司無岫忽然站起身,将佩劍重新拔出來。

“不錯,如果是唐寧的話,就算路走得不對,他也會一直走下去,直到看到出口為止。”司無岫輕聲嘆息道。

來到這一關的人多半已是身心俱疲,又是一人獨處,正是意志最為消沉的時候。

旁人或許會更加小心謹慎,也有的人會受不了漫長迷宮的折磨而影響心智,司無岫卻知道,只有那個人不太可能受迷宮影響而變得消沉。

誰都聽說過“車到山前必有路”這句話,可是在面對高山險阻的情況下,還能堅信山前有路的人卻少之又少,更別說拿出一往無前的勇氣與魄力沖到山前。

偏偏唐寧就是一個那樣的人。

有時候甚至連司無岫都覺得他在做無用功,可偏偏那些無用功裏總有那麽一兩次能發揮奇效。

這小呆子似乎從不會擔心失敗,身上時刻保持着“大不了從頭再來”的樂觀。

這是司無岫從前從未體驗過的一種感受,所以他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關注他,一點又一點地接近他,到現在……

想要得到他。

這想法十分冒險,如果被唐二哥或者唐家堡的其他人得知,說不好要和司無岫拼命。

但司無岫并不覺得有什麽可後悔的,他甚至都已經親上了。

習慣了牽手和親吻,将來總會習慣他這個人的。

司無岫一邊想着,一邊沿着高牆走,每遇到岔路都選擇右邊的路。就這樣一走便是數個時辰。

迷宮裏的路都長得一模一樣,高牆和牆上的燈盞也沒有任何變化,走在其中會産生自己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轉的錯覺。

并且不管叫喊聲有多大,都只有自己的聲音在回響,無法從外面得到任何回應。

只要心神稍微有那麽一瞬間沒守住,就會絕望地認為自己将留在迷宮裏永不見天日,嚴重者還有可能會發瘋。

這也是司無岫之前為何不想再往下走的緣故。

但只要一想到還有個小呆子在前面等着自己,司無岫就只有強迫自己走下去。

兩人平時在一起時,往往都是司無岫做決定,看似是司無岫牽着唐寧走,殊不知唐寧也在後面推動他。

這樣的關系,在他們分開以後會體現得更為明顯。

司無岫苦笑了下:“這迷宮可真能磨人,才幾個時辰,就已經讓人有些受不了了。”

燭光又是一晃,将司無岫的影子照得輕輕一顫。

司無岫突然停下腳步,他擡起頭,看向高牆上的燈盞,眉心一皺。

飛身取下一盞燈,司無岫用銀針探入燈油。片刻之後,銀針取出,被燈油浸過的部分呈現出黑色。

“果然如此。”司無岫冷冷勾唇,“燈油中摻了惑人心智的藥,即便是高手也難以抵擋……怪不得這迷宮裏不需要任何機關,因為最大的機關就在此處。”

司無岫放下燈盞,服下半瓶有解毒之效的紫雲散,等藥液融入經脈之後,才緩緩睜開眼。

視野一片清明,躁郁的心緒也不複存在。

“也不知阿寧有沒有察覺燈油有問題……”司無岫不免擔心。

雖然他知道唐寧經常用毒,尋常毒藥傷不到他,可是這種迷惑人心的藥嚴格說來是迷藥而不是毒藥,也不知那小呆子會不會中招。

只要想象一下唐寧縮在牆根下,一臉彷徨無助的表情,司無岫就有點想要砍人的沖動。

唐寧究竟在什麽地方?

這麽走下去,真的能再見到他嗎?

司無岫閉了閉眼,調整心情,繼續往前走。

這一走,又是小半個時辰過去,周圍還是一模一樣的牆壁。司無岫不敢分神,始終保持警惕。

終于,他聽到了一聲微弱的呻吟。

“阿寧!”司無岫如獵鷹一般沖向發出聲音的地方,輕功被他運用到極致,眨眼間已經通過了兩個岔路口,在轉過第三個時,前方牆下赫然坐着一個人!

“阿寧?”牆下的人似乎對這個名字有所感應,他捂着腰腹上的傷口擡起頭,看見司無岫時也是一愣,“你是……?”

“唐二公子?”

司無岫意外地看向唐定,他想過可能會在迷宮裏碰到其他人,卻沒想到他第一個碰上的會是唐定。

“你剛才是不是喊了阿寧的名字?”唐定臉色十分難看,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直直盯着司無岫,“阿寧在哪裏?”

他的視線在司無岫身後看了看,發現除了司同學以外再也沒有第二個人時,臉上難掩失望道:“我将阿寧托付給你,你便是這麽照顧他的?!”

“前面兩關時我們都在一處。”司無岫走過去,扶着唐二哥靠牆坐穩,拿出紫雲散幫對方裹傷,邊解釋道,“到了迷宮時,我們才被迫分開。”

“你這也太沒用了吧,連個人都看不住!”唐定撇嘴道,“如果是我,就算被迫要分開,我也會死死抓住阿寧不撒手。”

司無岫見他腰上被開了一道口子還能說出如此弟控的話來,确認眼前的人是真的唐二哥。

便問他道:“二公子,你這傷是怎麽弄的?”

唐定被他用衣擺撕成的繃帶勒得倒吸一口氣:“嘶!你輕一點啊!”唐定怒瞪一眼司無岫,然後才回答道,“當日我留下斷後,耗盡內力終于擊退那些黑衣人,可再去找你們的時候,到處都找不到人。後來我便一路找到玉山腳下,聽說你們有可能在這神宮裏時,立刻就闖了進來……”

唐定遭遇的兩道關卡也和司無岫二人遇到的沒什麽兩樣,只是幻境中的景色略有不同,唐定找到的陣眼不是一朵花,而是一個形狀怪異的果實。

不過到了第二關,孤身行動的唐定卻見到了其他人。

“二公子在第二關碰到的人,應當就是那個重傷了你的人吧?”司無岫問,“是誰?”

唐定忿忿道:“還不是你們修院的那個師者!”

“是哪一個?”司無岫初時還以為他說的是另外那隊的兩名師者,若時孫師者和劉師者,那就說明是于浩騙了他們。

然而,唐定卻說出了一個令司無岫都不免驚愕的名字:“就是那個姓賈的,賈師者!”

“這不可能!”司無岫幾乎是脫口而出道。

“為什麽不可能,就是那龜孫子從背後暗算我,要不是老子反應快,我就直接被他捅個對穿,而不是僅在腰上有傷了!”唐定更加憤怒,“待我出去,一定要宰了這個混賬!”

司無岫眉頭緊皺:“但是這個賈師者,已經在我和阿寧手中死過一回了。”

司無岫想起來,在九嬰自爆之後,風沙漫天,賈師者死時除了他們二人沒有其他人看見。後來與唐定彙合後,三人疲于奔命,好容易才擺脫九嬰的追擊,都忙着喘口氣,什麽話都來不及說。

随後他們又遇到了黑衣人,各自分散,就更無從對唐定說起賈師者的事。

所以唐定其實并不知道賈師者已經死過一回的事。

此時聽到司無岫重新提起,唐定一臉見到鬼的表情:“中了蠍毒還被袖箭貫腦,又受了你的劍氣,居然還能活生生站在我面前,這賈師者到底是個什麽玩意?!”

“二公子見到他時,他頭上可有傷?”司無岫問。

唐定回憶道:“有,他當時用布纏着頭,我問他怎麽受的傷,他說是磕到頭了。”

司無岫有些一言難盡地看着唐定,竟然連這種理由都會相信,哪怕說是被人打傷,也比磕到頭這種話要更能取信于人吧?

而賈師者不但這麽說了,唐定居然也就這麽信了。

真不愧是唐寧的親兄長……

司無岫略感無力地想。

“這麽說來,二公子見到的賈師者,應該就是原本死在九嬰那邊的賈師者。”司無岫道。

“對,只是不知他為何會死而複生,太蹊跷了!”唐定點點頭。

司無岫替他包紮的手忽地一頓:“糟了,若他真的在這迷宮裏,恐怕阿寧會有危險!”

賈師者當時刺殺的目标,不止是司無岫,也包括了唐寧在內。

他是沖着兩人而來的,和宮裏派出來的殺手不一樣。

唐定聽到司無岫這話,也急得連忙站起:“那我們還等什麽,趕緊去找阿寧啊!”說完又慘烈跌坐回去,因為情緒太激動,才剛裹好的傷口再次裂開。

司無岫對他道:“二公子還是先顧好自己吧,阿寧也絕不希望看見你有事。何況迷宮這麽大,他們也未必會遇上,就算遇見了,阿寧也有自保的本事,不會輕易被賈師者得手的。”

“要真是這樣就好了,但願阿寧能平安闖過這一關……”唐定重重地嘆了口氣。

雖然出言安慰唐定,其實司無岫自己心裏也難免擔憂。

如今也只能祈禱,他們不會在這偌大的迷宮裏碰上。

……

再說唐寧,一連走了兩三個時辰,他終于在小蠍子的帶路下來到一扇石門前。

“難道這裏就是出口?”唐寧本來已經累得昏昏欲睡,兩條腿完全是憑着本能在走路,但看見石門後,他頓時精神一震。

如果是出口就太好了,他應該馬上就能和司同學見面了!

沒錯,在唐寧看來,以司同學的學霸程度,要走出迷宮就是分分鐘的事,肯定比自己要快。

唐寧做了個深呼吸,雙手放在石門上,用力推開。

石門緩緩打開,掀起一片灰塵,冷不防地讓唐寧嗆到,連忙用袖子捂住口鼻。

看來這裏已經很久沒有被人打開了,裏頭的空氣也很渾濁,唐寧站在門口等了一會兒,心裏估算空氣對流得差不多了,才往裏走。

石門後面別有洞天。

唐寧本以為門後會是出口,再不然就是像之前那樣的宮殿。但面前的景致卻和他想象中的截然不同——這是一個庭院,有山有水,有花有草,而且還能看到藍天白雲和一輪懸挂在高空的太陽。

仿佛瞬間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庭院中一位胡子花白滿臉皺紋的老人正盤膝打坐,唐寧放緩步子走過去,便見那老人睜開了眼,一雙充滿睿智的眼睛仔細打量他道:“小子,你與司慕華有何關系?”

唐寧聽到這話微微一愣,然後反應過來:“她是友人的母親,我和他是一同進入神宮的。老人家,您知道我朋友在哪裏嗎?”

老人不置可否,只問他:“你在修煉馭靈術?”

“……是。”唐寧見瞞不過他,只好點點頭。

這本該是知情人越少越好的事,可既然那老人已經看穿,唐寧也不得不承認了。

“看來你們關系挺好,聖級功法也舍得讓渡。”老人輕輕一笑,撚起長長的胡須道,“你既然已經修煉了司慕華的馭靈術,那我也沒什麽可教你的了。”

“老人家,您是說……”唐寧睜大眼睛看向對方。

“司慕華是上一位有緣來到此地的傳承者,是我的關門弟子。”白發老人道。

“很抱歉,但是,她如今已經——”

唐寧話還沒說完,老人就擡手打斷了他的話:“我知道,她的命燈已經滅了。”說着點了點放在長廊下的一盞油燈,“女兒家重情義,偏偏又碰上個狠心的郎君,這也是她命中該有的一劫。”

“您都知道啊?”唐寧驚訝地看着老人,想來這老人家就是神宮主人,昊山秘境是因為地動才浮現于世間的,說明過去幾十年來他都沒有在人間出現。不在人間居然也這般消息靈通,這可太神了吧!

老人被唐寧的表情逗笑:“我不光知道她命中有一劫,我還看得出來,你命中也有一劫。”

唐寧登時對這老人佩服得五體投地:“您居然連我身上的血脈都看得出來!”

“呵呵呵……”老人撚着胡須笑道,“我說的一劫,卻不是天狐血脈覺醒的那一劫,而是你異星降世注定會有的劫數。”

“異……異星?”唐寧除了震驚之外,還有一點點緊張和心虛,“這……也能看出來?”

老人搖了搖頭:“不是看出來的,而是命中注定。每逢浩劫,必将影響整個大陸,人、妖、魔三族共同歷劫,而異星降世便是其征兆。”

唐寧一頭霧水地看着對方:“我……我有點沒聽懂。”雖然老人說的每個字拆開他都知道,可合起來的意思卻話裏藏機,滿是玄奧的意味。

“不懂也無妨,你的另一半身想必也是這風雲之中的人物,命數既然相連,你的劫難,他必将為你分擔一半。”老人寬慰他道。

“這我就更不明白了,什麽叫……我的另一半身?我還有分身不成?”卧槽,難道會是原身?

老人似乎看出唐寧所想,搖搖頭道:“半身便是伴侶,天狐用情極專,一旦動心便會想盡辦法得償所願,氣運命數自然也會與那人糾纏不清。小狐貍,你命中之人便在你身邊,想必你已經有所察覺。”

“您還是叫我唐寧吧,這才是我的名字。”唐寧有點郁悶,從“小子”到“小狐貍”,這老人就沒叫對過他的名字!

不過,他說的那個什麽半身,難不成會是司同學?

不不不……不會吧?!

唐寧求助般地看向老人:“老人家,您确定嗎?剛才您分明說我是異星,就算這副軀體是天狐,我的魂魄也不是啊!那個什麽天狐半身的事,應該也是不準的吧……”

“到底準不準,只能問你自己了。”老人笑着道。

我要是知道還問你幹甚……唐寧心下撇嘴,面上卻還是恭敬地問:“那我現在能離開了嗎,我還要去找出口,與朋友彙合。”

“不急,你朋友也還沒找到出口呢。”老人對唐寧招了招手,“你且過來,我傳你一點東西。”

唐寧輕輕嘆氣,卻仍順從地走了過去:“可您剛才不是說,已經沒有什麽可教我的了嗎?”估計這老人家是想将馭靈術傳授給自己,而他設下的這些關卡,也是為了尋找馭靈術的傳人。

只是唐寧已經學過了馭靈術,就算他成功找到老人,也沒什麽意義了。

“當然是有意義的。”老人像是有讀心術那樣,吹胡子瞪眼道,“老頭兒我還留着一口氣,就是為了等到一個對的人。”

“對的人?”唐寧更加不解,難道司慕華還不算是對的人?那他為什麽還要将馭靈術傳授給她?

“異星降世,天狐為軀,再習得我的馭靈術,将來或有可能成就武神。”老人語出驚人道,“我如今再将畢生修為傳授給你,助你提升境界,将來若你那半身敢欺負你,你也可以揍回去。”

前半句話還挺像那麽回事的,後半句話就……唐寧目光複雜地看着老人,為什麽他好像從後半句中嗅到了幸災樂禍看好戲的味道?

身為神宮主人,隐世高人,說出這樣的話當真沒問題?

“不止如此。”老人對唐寧神秘笑道,“每當你晉階一級,我留下的記憶也會解封一部分,幫你了解這場浩劫的來龍去脈。将來你自然會知道,為什麽老頭子對你格外青睐了……”

唐寧還來不及說話,就被對方擡手打中了身上的穴位,令他動彈不得。

老人緩緩站起身,手掌一翻,掌心裏多了一顆渾圓的金丹。

他捏着唐寧的下颌,将金丹塞入他的口中,随後用掌氣推送,助唐寧吞下金丹:“這便妥了,老頭子畢生修為都在這裏,雖然不太容易消化,但你有天狐血脈,想必不會出什麽大問題。”

唐寧:“……”為什麽聽起來好像有點不靠譜。

還有,到底什麽時候才能解開我的穴位?

送出金丹後,老人臉上的皺紋明顯變得更多了,臉色也難掩疲憊,他弓着腰坐在長廊下,喃喃自語道:“老了,老了,當年一同……的人,就剩我一個了。如今……也該……”

他的話音變得斷斷續續,人影也變得逐漸模糊,唐寧睜大眼睛看向老人,最終看到老人的身影如煙塵一般被風吹散,融入這庭院的花草泥土中。

不知過去多久,唐寧才感覺到體內經脈重新活了過來,他立刻跑向長廊:“老人家!!”

可惜,這裏再也感受不到對方的氣息了。

唐寧轉了大半圈,确定對方是真的消失之後,不由心事重重地回到原處,撿起司慕華的那盞命燈。

好歹也是和司無岫母親有關的東西,還是先收起來吧。

将命燈收入芥子石內,唐寧又進屋轉了一圈,別看外面的庭院挺精致,屋子裏什麽擺設都沒有,也沒有迷宮地圖之類的東西。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顆被他吞下去的金丹也沒有任何反應。唐寧不知道這到底是福還是禍,那老人話裏話外都是玄機,他也沒大聽懂,只有一件事他大概是明白的。

那就是——老人家知道即将到來的一場浩劫不可避免,所以一直在找能夠托付的人。

而他認為,這個人就是唐寧。

有種突然被任命為救世主的感覺……

然而唐寧仔細回想對方的話,那老人似乎也沒有對他說過拯救蒼生之類的話,他對老人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話就是“揍回去”。

這句話真是太深得人心了,唐寧忍不住也開始悄悄展望未來和司同學切磋時,能壓倒對方的可能性。

想想就有點小激動。

不過眼下更重要的還是先離開迷宮!

唐寧收拾好身上的東西,對着長廊磕了個頭:“雖然到最後您都沒有将身份和名諱告訴我,但我既修習了馭靈術,那您自然就是我的師父了。師父的神宮坐落于一座玉山,我便私自稱呼您為玉山道人,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認認真真地拜了師後,唐寧在花叢裏找回自己的蠍子,揣回袖中,重新從石門處離開。

“你說好吃的東西,就是那些花花草草?”回到迷宮後,唐寧忍不住又戳了戳小黑的腦袋。

小黑的螯鉗上還沾着紅豔豔的花汁,懶洋洋地趴在唐寧的手背上,看上去像是飽得走不動了。

唐寧疑惑地看了它一眼,那滿院子的花草他多半都認得,不是什麽劇毒之物,怎麽這只小東西還會覺得很好吃?

再一想,他隐約有些明白了。老人所在的庭院靈氣特別濃郁,那些花草在靈氣幾百年的浸潤之下,也變得富含靈力,對于同樣是靈物的小黑來說,是跟劇毒不相上下的大補之物。

難怪當時它會跑得這麽快。

唐寧好笑道:“這回你這吃貨算是立功了。”

小黑卷起尾巴,又緩緩拉長,仿佛在伸懶腰。

搖了搖頭,唐寧将它重新收起,目光轉向面前的迷宮。

和進來時不同,也許是得到玉山道人傳承的緣故,唐寧再看這些高牆和燈盞的時候,看見牆上多了一道明顯的畫上去的紅線。

順着紅線走,唐寧不知不覺就走到了迷宮盡頭,熟悉的浮雕紅柱和壁畫重新出現在眼前。

就在他一步跨出迷宮之時,身側突然有一道淩厲劍氣朝他劈頭而下。

唐寧本能閃過這道劍氣,掠向大殿的另一邊,定睛一看,不由驚愣:“賈師者?!”

面前的賈師者脖子上有一塊青黑,正是當日被斷魂蠍所蟄的地方,額頭上還有一個幹涸的血洞,是唐寧的袖箭所致。

賈師者看起來卻像沒事人一樣,嘴角挂着假笑道:“唐同學,我們又見面了。”

“你……你不是已經死了嗎?”唐寧瞪圓了眼睛,他記得當時司無岫親自去确認過,說賈師者已經沒了氣息的。

而且一般人受到這樣的傷,也不可能還活得了啊。

“哈哈,那是鄙人運氣比別人都好。”賈師者眼中重新點起狂熱的火光,“因為我有魔神庇佑!”

“魔神?”唐寧略恍惚,感覺這個名詞有點玄幻。

可這本來就是個玄幻的世界,雖然唐寧目前只接觸過人族和妖族,但他剛才從老人家口中還聽到了“魔族”這個說法,并且老人也親口承認在武聖之上還有武神的存在……

所以,唐寧也只是稍稍一愣,而後把全副精力都放在了與賈師者的對決上。

作者有話要說:  糖:有師父的外挂,我可以壓倒司同學了!

456:沒關系,其實我也挺喜歡臍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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