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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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個煎熬的夜晚,次日丁冬将麥麥交給秀嫂照顧,正巧江海藍中午要驅車去市裏,她在醫大做客座教授,每個禮拜都需要去上課,丁冬便搭了便車。
江海藍是昨夜才飛回來的,她明顯睡眠不足,嬌柔的聲音愈加慵懶入骨,“聽說你帶回來一個小男孩?”
“嗯,是我未婚夫的兒子。”丁冬坦白承認。
江海藍朝她眨眨眼暧昧地笑,“看來很愛他嘛,他有個拖油瓶也不在乎?”
“也不能這樣說,”丁冬的臉有些燙,“他很有才華,對我也好,雖然我也有猶豫過,但他拿出了誠意,所以……其實也沒什麽的。”
“相遇是一種緣分。”她這麽對江海藍,也對自己強調說。
沒想到她的回答卻引得江海藍哈哈大笑,丁冬訝異地歪過頭看她,見她妩媚的臉上滿是對人性的洞悉,她出人意料地問,“說服自己一定很累吧?”
丁冬一下子被她噎得說不出話來,困難地張了張嘴,最後卻因為江海藍那雙眼睛實在太過毒辣,敗下陣來。
是的,她說對了,說服自己,真的很累。
她不知道現在的自己,是否還能被說服,或許,她已經麻木到習慣性相信自己的這些鬼話。
江海藍是識趣高情商的女人,丁冬的默認并沒有換來她無休止的追問。
她打開了音樂,一曲歡暢的“California dreaming”流瀉出來,仿佛将人帶到了溫暖和熙的加州陽光海岸,紅色跑車行駛在寬闊的公路上,舒服的風灌了進來,丁冬的心,終于輕如羽毛。
江海藍把丁冬送到了華橙所在的那條路,丁冬跟她道別後轉身将要離去,卻被叫住。
“丁冬!”
丁冬詫異回頭,見江海藍坐在車中,頭伸出窗外朝她勾手擠眉弄眼,“耳朵過來。”
丁冬下意識照做。
江海藍把鮮豔的紅唇湊到她耳邊,女巫般蠱惑的嬌柔聲音,直擊心靈。
“秦淵那個男人,你要小心不要愛上哦。”
丁冬看着江海藍的紅色跑車消失在轉角,清秀的眉皺了一下,江海藍還有艾明媚她們竟都對她說了類似古怪的話,是善意的提醒嗎?
真是可笑,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她也是有未婚夫的女人,又怎麽會為這樣的男人意亂情迷?
說到底,她只是為他和小羊寶的愛情唏噓同情而已。
華橙電影娛樂公司總部大樓氣勢磅礴,作為國內娛樂産業的領頭羊,華橙旗下雲集了娛樂圈三分之二大牌明星的經紀合約,華橙出品的電視劇幾乎部部是熱門,打上“華橙”标簽的電影更是票房保證,只因其高層對公司産品要求嚴苛,金牌編劇,加上一線明星的參與,以及精良的制作團隊,奠定了公司在行業內的霸主地位。
丁冬對這個娛樂大鱷并不陌生,之前做記者時常常跟蹤采訪它家旗下影星,與一些同行也會時有交流華橙的小道消息,聽說半年前華橙太子爺終于放棄華爾街日進鬥金的基金經理工作回國接班,老總裁看來對這個兒子信心滿滿,幹脆當起甩手掌櫃,每天與老友打高爾夫喝茶。
也難怪老爺子如此放心,太子爺掌舵後的華橙股價創下歷史新高,随之創新高的還有旗下主打電影的票房,華橙最近的新片刷新了全國票房紀錄,娛樂圈大佬們背後都道,後生可畏。
至于這個在國外呆了多年的周家太子爺,低調之餘還保留了一些西方習慣,比如喜歡外界叫他“Brent”,很少在公開場合露面,鮮有有媒體拍到他的正面照,丁冬只見過一家雜志拍到了他夜晚出行的側面照,只從模糊的輪廓判斷,是個斯文俊朗的青年。
華橙大樓是如此的高不可攀,站在它面前,只覺得自己渺小如蟻,想到夏之荷竟然能進入這家大公司工作,丁冬不得不羨慕。
等了沒一會,夏之荷就踩着七寸高跟鞋袅袅出現在她面前,她本是名校畢業生,之前在雜志社做事完全是屈才,這一回得償所願進入大公司,她一掃之前的頹喪,穿着款式簡潔的OL套裝,整個人仿佛脫胎換骨般煥發神采。
之荷挽着丁冬,眼睛晶亮,“走,姐姐今天請你吃大餐。”
丁冬也跟着眉開眼笑,“不是大餐,我可不饒你。”
兩個人去了附近的高級西餐廳,點了海鮮芝士焗飯,炸小牛排,生魚片,還有一些蘑菇湯蔬菜沙拉,坐在窗邊享用着美妙的晚餐。
一提起新工作,夏之荷就手舞足蹈,“丁冬,姐姐真的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中了!知道嗎?我在電影事業部做事,這可是華橙最好的部門,不過真的名不虛傳,我今天忙得喝水的時間都沒有……”
丁冬微笑地傾聽,可之荷很快就提起盛匡,她就馬上沒了食欲,眉眼間愁雲慘淡,“我也不知道怎麽辦,他在警察手上,總比在那些人手上要來得安全些,警察還未與我聯系,我不知道他被關在哪裏,”她攪拌着盤子裏的土豆泥,“我對法律一無所知,我想我應該找個律師幫幫他才行。之荷,你有認識的律師嗎?”
夏之荷聳了聳肩搖頭,“姐姐認識幾乎全城夜店的酒保,卻不認識哪怕一個律師。”
她的語氣帶着遺憾和無奈,“丁冬,對不起幫不到你。”
丁冬笑得有些無力,她眉間的愁緒與這餐廳裏金黃色的生氣格格不入,“之荷別這樣說,你能陪我吃飯聽我說話我已經感激不盡,匡哥當初铤而走險就應該想到有這樣的一天,他在挑戰法律所以他只能接受懲罰,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該做什麽,又該怎麽幫他……”
她困擾地搖着頭,“我好茫然,我不知道明天我在哪裏,又會做出怎樣的選擇,生活最近給了我太多意外。”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她已經是喃喃自語,就連坐在她對面的夏之荷也敏銳地感覺到她的不知所措,她以為丁冬只是在為那個與她毫不般配的男人苦惱傷神。
之荷卻比善良的丁冬要現實許多,她開門見山道,“丁冬,看起來盛匡的麻煩只是開始,他甚至會坐牢,他會坐多久的牢呢?我直說吧,我不贊成你等他,你大好青春年華不該交付在這樣一個男人身上,你想想,等他出獄,他能給你什麽?一個坐過牢窮困潦倒的畫家,自負到不切實際,除了畫畫他還能做什麽?他肩不能提手不能挑,這樣的男人,值得你為他夜夜獨守空窗嗎?更何況他還有個孩子,難道他在牢裏你還要幫他養孩子?拜托,他的前妻就是嫌棄他一無所有才提出離婚的,孩子都可以不管不顧,你又何必去接手這樣爛攤子,那不是你的責任啊丁冬。”
夏之荷苦口婆心,甚至伸手覆在丁冬的手背上,逼着好友與她直視,“等塵埃落定,與他分手吧。”
“不,”丁冬的眼眸裏全是慌亂迷惘,她下意識拒絕,“不,我不能這樣之荷,這是落井下石,我怎麽能在一個男人最難的時候棄他而去,我……”
她的回答換來夏之荷的一聲嘆息,她的目光裏甚至帶着深深的憐憫,“丁冬你就是太天真太善良你知道嗎?你還未想明白這個人值不值得托付一生,就簡單地把你自己交出去,生不離死不棄,我很害怕……”
她沒有說下去,丁冬猶豫地問,“害怕什麽?”
夏之荷用刀叉切下一塊牛肉放進嘴裏細細咀嚼,然後擡眸看了丁冬一眼,帶着一絲令人無法直視的洞悉和犀利。
“我只怕,你最後毀了自己。”
“我知道我勸不動你,但我會向神祈禱,能夠出現一個人,拯救你。”
好友的話已讓丁冬完全食不下咽,她心裏的茫然更甚,之荷倒是很照顧她的情緒,拿起酒杯笑道,“來幹杯吧傻姑娘,好姐妹一直在你身邊。”
丁冬明媚一笑,正想舉杯,就見下一秒好友的眼睛死死瞪着餐廳某個方向,像撞了鬼似的,往常冷靜的眼裏充滿了驚訝,甚至莫名的亢奮。
“怎麽了?看到誰了?”她納悶,循着她眼睛的方向轉頭望過去,就見到他們後方偏左的一桌坐着一對華麗男女,面朝她的男士儒雅斯文,嘴邊溫文爾雅的笑容與他身上強烈的精英氣質相得益彰,背朝丁冬的女士看不到長相,但那婀娜的背影以及瀑布般黑亮的長發漾出萬種風情。
而那個男人,分明就是秦淵婚禮上與他相鄰而座的周景宣。
丁冬很奇怪自己為什麽會記住一個只見過一次的陌生男人的名字,她原以為城市太大有些人注定一生不會再相見,卻原來,這個城市還是太小了。
“天啊!”丁冬耳邊是之荷小聲的驚呼,“我的大老板Brent!”
Brent?華橙神秘的太子爺?
丁冬回頭挑着眉瞪着之荷再三确認,之荷仿佛與她心靈相通,忙不疊點點頭,眼睛裏跳躍着太多興奮。
丁冬無法将初見時舉止輕佻的周景宣,和他現在斯文的精英形象疊加起來,忍不住又回頭,不想這一次,卻撞上他戲谑看過來的眼神,他手中的酒杯朝她遠遠地舉了舉,舉手投足猶如上個世紀的貴族紳士,嘴角醉人的笑更是帶着幾分勾魂幾分攝魄。
見他舉杯面向這邊,周景宣的女伴訝異地回頭,是個令人過目不忘的精致美人,丁冬臉一熱,忙回過頭來閃避對方好奇的視線。
“大老板對面的女人難道是他的真命天女嗎?不對啊,同事說大老板沒有女友,目前單身呢。”之荷掩不住八卦的心思,“或許是緋聞女友也說不定,是哪個新出道的嫩模嗎?”
丁冬卻明顯有些心不在焉了。
那天她躲在角落偷拍,回到座位後就覺得周景宣對她笑得別有深意,仿佛是已知曉她的行徑,眼裏一直閃着促狹,而她那時太過緊張心虛,甚至不敢與他直視,現在想來,當時一直故作鎮靜的她真如跳梁小醜,在別人眼裏俨如笑話。
難怪他那天最後說:“我有種預感,我們會再見。”
秦淵曾讓黑白兩道全城搜尋她,上流社會應該人人皆知了吧?是不是都在看好戲般的等待秦淵收拾她呢?一想到這點,丁冬頓時如坐針氈,現在的她只想遠離人海躲回海邊的小別墅。
丁冬正魂不守舍,之荷突然問她,“對了丁冬,你現在住哪裏?以後又有什麽打算?”
丁冬愣了愣,什麽打算?
她深陷泥潭能有什麽打算?
“我在郊區租了個房子。”她喝着飲料掩飾眼裏的閃爍,“附近有個幼兒園,我打算先把麥麥送過去,走一步看一步吧,先看匡哥的情況再說。”
之荷面帶無奈地望着她,點了點頭。
兩人相顧無言,沒想到街上突然起了不小的動靜,突然下起了大雨,街上毫無防備的路人抱頭鼠竄,紛紛找地方躲雨。
生活就像這陣突如其來的雨一樣,總是能讓人措手不及,但驕陽已經炙烤這個城市太久,每個人都幹涸到麻木,這算不算是一場及時雨呢?
丁冬托腮望着窗外沉思。
她生活裏的這場意外之雨,究竟會将她帶向哪個彼岸呢?
吃得差不多了,之荷帶了傘倒也不慌亂,笑道,“我們走吧,只怕待會雨下得更大。”
丁冬點頭站了起來,回過頭時發現周景宣已經與女伴離去,侍者正在收拾他們桌上的餐盤。
她悄悄地松了口氣。
兩人站在西餐廳外的路上等計程車,這場瓢潑大雨實在太大,盡管之荷帶了傘,可是這攜風的雨還是将她們的裙角淋個徹底,飛馳而過的計程車都是滿載乘客,這個時候,實在不好打車。
丁冬不禁焦急,今天是瞞着秦淵出門,太晚回去怕又要受他責備,麥麥見她晚歸,也必定會當着秦淵的面哭鬧個不停,她正想提議走一點路去坐公交車,沒想到一輛黑色豪車出人意料地停在了她們面前。
車窗搖下,周景宣的臉出現在她們面前,紳士的笑挂在臉上,卻顯然是對夏之荷笑,“夏小姐,現在很難打車,不介意的話,讓我送你和你朋友一程。”
他鄰座的小美人只是冷清地看着車外的她們,神情略有些倨傲。
之荷起先是吃了一驚,但很快從善如流道,“那就麻煩周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