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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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冬悲從中來, “成哥,你不要這樣,我還想吃你的烤餅幹。”
阿成深深看着她, “小饞貓,謝謝你,我活過來了。”
“真的嗎”丁冬有些不敢相信。
“是的,我想,我已經打敗了抑郁症。”他執起她的手,目光像月光一般柔和, “今晚陪你的大哥哥跳一支舞,就算慶祝我的重生,好嗎”
“好。”丁冬幾乎是沒有猶豫。
兩人轉身走向遠處的草坪,悠揚的音樂灌入耳中,這個普通的夜晚,突然因為一場意外的重逢,變得令人期待起來。
“成哥,真的很想念你的烤餅幹呢。”
“我很久不烤那……”阿成說了一半,在擡眸看到不遠處樹下高大的身影時,聲音戛然而止,神情也變得怪異起來。
丁冬循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全身一僵,再也笑不出來。
秦淵遠遠地站在那裏,眼神淡漠,手裏夾着一根煙,火星在黑夜裏随風跳動,然後隕滅。
兩人走了過去,丁冬始終低着頭,阿成經過他時停下來,用平淡的口氣說, “借你的舞伴跳支舞。”
“我不是他的舞……”丁冬下意識澄清。
“我只給你一支舞的時間。”打斷她的是秦淵,他看着阿成的眼神銳利清冷,那是慣于殺伐決斷的人才具有的目光, “不要再貪心。”
“貪心嗎我的好弟弟,不要忘了,我們現在站在同一個起跑線上。”阿成并不氣惱,近乎挑釁地說出這番話後,他勾唇看向丁冬, “你說是嗎丁丁。”
“啊什,什麽”丁冬還沉浸在阿成那句“我的好弟弟”中,成哥竟然是秦淵的哥哥,那他就是雜志上說的秦家老二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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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茫然迷糊的臉有些可愛,阿成笑着騰出手,丁冬木然地挽起他,他無事人一般地與秦淵擦肩而過, “剛才說到哪了,哦,你說你很想念我的烤餅幹忘了告訴你,你身邊站着的可是米其林二星甜點師,我不得不說,小朋友你有福了。”
“我的運氣一向好。”丁冬說這句話時有些心不在焉,下意識往身後的秦淵瞥了眼,觸到他森然可怕的目光後,小兔子般吓得趕緊回頭。
他的樣子,真的像是要吃了人。
草地中央,秦城風度翩翩地帶着丁冬起舞,臉上挂着紳士的笑容,看着月光下已經完全長大的姑娘。
丁冬卻顯然神游太虛,好幾次踩了秦城的鞋,連連道歉後才遲疑地看着秦城,怎麽也無法把眼前這張熟悉的臉和媒體口中的野心家秦城重合起來。
再想下去,更加狐疑,她的生活,從什麽時候,突然跟那麽多姓秦的人産生交集。
腦海裏跳出一個奇異大膽的想法,既然她十九歲時認識了秦城,那麽,會不會在更早的時候,她就已經認識了秦淵
十八歲的時候她在幹什麽呢她拼命地想,可為什麽她腦海裏一片空白,搜索不到哪怕一片記憶的碎片
她消失的十八歲。
腦子裏蹦出這句話的時候丁冬徹底愣住了,那一刻她的世界裏電閃雷鳴,燈光打在她驚惶無比的臉上,她突然感覺到徹骨的冷意從身體裏湧出,她在發抖。
這個世界上有那麽多偶然嗎那麽多的偶然出現,摧毀了她平靜的生活,這合理嗎
“想什麽呢小朋友。”秦城把她的恍惚看在眼裏,關切地問。
丁冬早就聽不見看不見一切,她的眼裏只有前方的那個人。
那個方向,秦淵卓然于人群中,臉上的表情倨傲疏離,而他的身邊,正站着一位雍容華貴的中年女人,那分明就是在婚禮上被她的突然出現吓暈過去的金瑪麗,秦文桐的混血老婆,秦淵的母親。
饒竹正乖巧地與金瑪麗說話,金瑪麗本來笑容滿面的臉在觸到草地中央的丁冬時,突然僵硬,随即有些氣急敗壞地對身旁的兒子講話,秦淵淡淡地應着,引來母親的怒視。
“丁丁,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秦城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終于喚回了丁冬的某些感知,她艱難地擠了個笑容, “成哥,你18歲的時候在幹些什麽呢”
秦城想了一下, “18歲,正忙着初戀呢。”
“是嗎”她苦澀一笑, “18歲真是個美好的年紀……”
那麽美好的18歲,可是她卻把它弄丢了。
聽她這麽說,秦城的表情突然變得十分古怪,那雙憂郁的眼帶着莫名的心疼,然後爽朗一笑, “怎麽突然提起這個”
“只是今天碰到成哥,想起了過去的事情。”
秦城追問, “那想起什麽了”
丁冬看了他一眼, “沒什麽,大概是肚子裏的饞蟲想起你烤的好東西了。”
秦城滿臉委屈, “丁丁原來只是惦記哥做的餅幹啊,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丁冬也低頭溫婉地笑,然後擡頭用輕松的語氣問, “成哥,你為什麽跟秦先生說……你們站在同一起跑線上啊”
“這個……”秦城顯然被難住,笑着避開問題, “這麽多年了,你這小家夥怎麽還沒改掉老是問‘為什麽’的習慣啊。‘成哥,為什麽你整天不出去啊’, ‘成哥,為什麽你心情好的時候烤出來的餅幹比較香呢, ‘成哥,為什麽你總是裝酷不回答我的問題啊’。”
秦城的奚落讓丁冬想到那短暫卻快樂的日子,眉眼間沾染上了久違的快樂,調皮地反将一軍, “成哥,為什麽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還是改不掉不回答我問題的習慣啊。”
“大概是覺得多此一舉吧。”秦城緩緩開口,目如燦星, “因為答案都已經在你心底了。”
丁冬臉上的笑頓時僵住。
一曲終了,丁冬逃也似地離開草地,秦城到底是秦家老二,地位使然,就算如今大勢已去,還是有許多人願意上前攀交情。
丁冬身為娛記刨根問底的習慣不變,她在共舞的最後時刻小心翼翼問了秦城, “成哥,最後一個問題,你跟秦先生,我是指秦淵,你們兄弟關系……很糟糕嗎”
她一臉忐忑,秦城則十分平靜地道出過往慘烈的真相, “我們曾經水火不容,我恨不得這個弟弟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既生瑜何生亮,因為這個出色的弟弟,我像個懦夫一樣得了抑郁症,企圖通過死亡逃避一切失敗和恥辱。”
丁冬的一絲頭發頑皮地貼到她的臉上,他輕輕為她捋好, “我的這個弟弟在外人看來堅毅無情,可只有少數人知道他唯一的弱點,我是那少數人之一。”
“成哥!”丁冬猛地揪住他的手,搖頭哀求, “不要這麽對他,他……過得不好。”
話說完丁冬才察覺到自己的失态,剛才的舉動幾乎出于本能,回味起來只覺可笑,弱如蝼蟻的她居然為秦淵求情,他已經強大到無堅不摧,被他聽到的話,一定會被嘲笑的。
秦城的眼中早就不複少年時的瘋狂,如他所說,他已經重生,昨日的偏執已經被他殺死在那夜晚的天臺上。
月亮見證了這一切。
他長嘆一聲, “是啊,我的這個弟弟,過得不好。”
“他得到了整個世界,卻活得那麽可憐。”
“我還有藥可吃,他的痛苦,卻無藥可救。”
秦城像個長輩一般慈愛地拍拍丁冬的腦瓜, “對他好一點,要不然就不給你餅幹吃。”
感傷的氣氛被秦城最後的這句話給沖得無影無蹤,丁冬哭笑不得,剛想向他解釋她已經有未婚夫了,她跟秦淵什麽關系都沒有,身後有道陌生的聲音插了進來, “二哥,這位漂亮的小姐有些面生,不介紹一下嗎”
丁冬詫異地轉身,就見是剛才那個長相陰柔的陌生男人,他的眼神讓她很不習慣,心裏已經隐隐猜到是秦淵的某位兄弟,急忙對秦城說, “成哥,我去吃點東西,先失陪了。”
盡管這樣的舉止有點失禮,但丁冬不想勉強自己對看起來不懷好意的男人強顏歡笑,她自然沒有去吃東西,相反她毫無胃口,此刻她躲在偏僻的小花園的一角,站在樹下梳理紛亂的情緒。
可是卻越想越煩躁。
無人的小花園響起輕慢的音樂聲,如清泉澆灌幹渴的內心。
丁冬愣愣地望着秦淵走出暮色,慢慢向她走來,強勢而優雅地走進她的生命。
天籁般清冷的女聲開始歌唱:需要陽光的寶貝,我的向日葵……
秦淵向她伸出手,目視着她,紳士一般邀請, “May I”
丁冬這才發現歌聲出自他的手機,只是呆滞了一下,然後略顯腼腆地把手放在他的大掌上,天人交戰一番後,無言地接受了邀請。
兩人在歌聲中牽手起舞,手心相貼,心的距離更近,丁冬本以為她那顆沒出息的心髒會狂跳個不停,但經過這個夜晚的沉澱後,此刻她的心出奇平靜,而這一刻的感覺如此熟悉。
仿佛他們本就該這樣在一起。
她被這個念頭吓了一跳,恍惚了一下,随口說, “這是王菲的歌。”
“對,這首歌的名字叫《陽寶》。”
“陽寶……”丁冬咀嚼這歌名,馬上明白了, “你一定是想起了小羊寶。”
“在我還是這個家族最受冷落的私生子的時候,也是這樣的舞會,我就悄悄牽着她,穿過那片花園,然後在這棵樹下跳舞。”
秦淵帶着丁冬旋轉,令她在時空裏回旋,她看着他的目光是那麽純真迷茫, “羊寶是你的同學嗎”
“不,”秦淵深深地望着她, “她是我家裏傭人的女兒。”
丁冬頓悟,原來就是這樣一個哀傷的故事,身份差距如此之大卻又抵不住愛情誘惑的少男少女偷吃禁果,在冰冷的豪門家族裏相互依偎互相取暖,卻最終被殘忍拆散,從此天各一方,全世界都以為他背棄家族野心勃勃,殊不知,他只是為了兌現當初對她的承諾:讓自己變得更強,強到全世界都沒有辦法阻止他們在一起。
丁冬的心中升騰起異樣的情緒,有點想哭, “你們一定吃了很多苦”
“是,我讓她受了很多苦。”秦淵俊美的臉浮起寸寸心疼,腳步停下,手擡起,撫過她削瘦的臉頰, “她為我在雨裏下跪,為了我的前程,被迫承認勾引我,還……”
他說不下去了,眼裏一片黯然, “我多想是她生命中的太陽,可是……對不起……那時的我,也只是另一株向日葵。”
他低沉的聲音給丁冬一種錯覺,好像他正在缱绻地說着他和她的故事,歌聲裏正絲絲縷縷地傳來優美的女聲:需要陽光的寶貝,無論我多想是個太陽,卻只是另一株向日葵,我錯了希望月亮帶給你安慰,你說你,要的不是這種光輝……
丁冬珠一樣的淚滑下臉頰。
秦淵擡手輕柔地拭去她臉上晶瑩冰涼的淚,她怔怔地看着他,心裏驚慌失措,她竟然哭了,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掉淚。
身體裏好像住着另一個自己,在遇到秦淵以後,變得躁動不安,她本以為自己只是個局外人,此時卻悲哀地發現,她難以做到置身事外。
到底是怎麽回事呢成哥說答案已經在她心底了,但是怎麽可能呢,她完全沒有記憶。
她哭得更加傷心。
秦淵看着她的眼神帶着審視, “告訴我你為什麽哭”
“我……”丁冬愈加慌亂, “我被你們的故事打動了。”
她為自己的行為找到了合理的解釋:此情此景,還有眼前的男人,還有那個凄婉的故事,是如此恰好地催生她的眼淚。
秦淵卻不放過她, “只是被打動了”
丁冬心裏一驚,反唇相譏, “不然呢觀衆在看完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故事後就沒有掉眼淚的權利嗎”
她像個刺猬一樣反擊保護自己,她不想被看穿。
那個荒謬的一夜後,他終于失去耐性,開始對她步步緊逼嗎他要她做什麽呢承認她就是羊寶亦或是乖巧地做那個女孩的替身,如菟絲子一般依附着他,不,她偏不,她不是那個羊寶,她是丁冬,她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未來,她憎恨任何人用強勢的方式粗暴幹涉她的未來,将她引入另一個未知的人生方向。
她沒法管住自己的心,但至少她還有機會抽身回去,所以她不能再這樣被動下去,她要反擊。
秦淵的眼裏深情褪盡,浮起冷酷, “你的眼淚比你誠實。”
“女人的眼淚是廉價的,這并不能說明什麽。”她冷着臉, “她為了你付出一切,她在等你找她,你不應該浪費時間在我身上。”
她轉身就走,一臉決絕。
“我去找了,但她已經不在那裏了。”身後傳來的秦淵略顯孤寂的嗓音。
丁冬好不容易為自己築起的心牆又有倒塌傾向,她的手慢慢攥成拳,到底心軟了, “那就再去其他地方找,她若用生命愛你,就不會那麽輕易放棄你。”
“真的嗎”
“我……我想是的。”
“好,我聽你的,我繼續找。只是……”
丁冬納悶, “只是什麽”
秦淵凝望她,眼裏有淡淡心碎的痕跡, “只是我有點累了,我怕我……不能堅持到最後。這個世界上最容易也是最難的事,是走進人的心裏。”
面對這樣頹然的他,丁冬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吶吶道, “會好起來的,你們會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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