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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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靈宮後面寬闊的皇家草場上,用矮木樁圍成了一個長方的場地,場地的一端立了十五個竹筍制的平底木柱,木樁有兩種顏色,朱色和墨色。

朱色的柱子一共有十根,分別寫有“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這些字。

墨色的柱子有五根,上面也分別寫了字,不過寫的字是:“慢、傲、佞、貪、濫”。

木射的比賽規則是這樣的,參賽者用木球擊打木柱,擊中朱色的木柱為優,得一分,擊中墨色的木柱為劣,扣一分。

分高者勝。

此時第一輪比賽已經開始,參賽者有皇上、秦王、淳王和慶王,蕭南王遲遲未到,而胖嘟嘟的睿王選擇當裁判,他立在一方長桌邊。

長桌上分別鋪了五張紙,用來記錄各王的得分,其中四張紙都在擡頭提了字,只有一張紙還是空白的,這張紙便是為蕭南王所留。

賽場北面架了觀賽臺,太皇太後、太後和幾個太妃,還有公主和六殿下都坐在臺子上觀賽。

草場周圍守有侍衛,沒有主子領着,一般宮人自然是進不去的,想湊熱鬧的宮女太監們便跑到栖靈宮的樓上去看。

栖靈宮因為地處皇宮東北角,地勢低,夏潮冬涼,平日裏無人居住,是座空置已久的宮殿,內務府的隔許久才會派人來打掃一次。

沈平姻跟着胡桃桃她們,也來到了栖靈宮的樓上,來湊熱鬧的宮女太監多是诩華宮、玉錦宮、莘盛宮、明芝宮、桐荟宮的,因為這些宮的宮人們活沒那麽多,比較閑,沈平姻掃了一圈,就沒見着許枝枝的身影。

她想若是許枝枝也能有空跑出來,她們還能見上一面。

人有些多,把視角最好的地方都擠滿了,胡桃桃跟牛一樣,才不管那般多,硬往前擠,竟然就擠到了最前面。

她回頭見沈平姻柔柔弱弱一副找不到空跟上來的着急樣子,把手伸了過來,“欸!”

沈平姻立馬抓住她的手,被她一拽,就跟着擠到了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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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得五分!”做裁判的睿王高高一喊,聲音遠遠地傳過來。

草場的觀賽臺上響起掌聲,沈平姻看見靜德公主和六殿下都跳了起來,一個比一個興奮激動,顯然皇上擊了一個很漂亮的球。

接下來輪到了慶王,他扔球很狠,一球下去不僅朱柱倒了,墨柱也倒了。

朱柱倒了八根,比皇上擊的都多,但是墨柱倒了四根。

睿王喊道:“慶王得八分,扣四分,最後得四分!”

沈平姻一個身影一個身影地看,并沒有看見跟蕭南王身形像的,距離太遠,她看不清賽場上幾王的臉,只有一身明黃色龍袍的皇上是最好辨認的。

沈平姻不自禁抓緊了身前的梨花木橫欄杆,她忽地意識到,想和做中間,隔着一條天河,她想要攀上蕭南王,可連接近他的機會都沒有。

她只能遠遠地看,遠遠地看有什麽用?

耳邊的宮女太監們都在激動地讨論着賽場上的精彩,只有沈平姻心不在焉。

“走了走了,再不回去崔嬷嬷要訓人了。”拉着胡桃桃來的那個宮女梅雪說,她見蓮兒和阿燕她們都走了,不敢多待了。

胡桃桃道:“嗯。”

見沈平姻沒跟上來,胡桃桃喊她:“欸,回去了!”

沈平姻才跟上來。

回去的路上,梅雪說:“其實有個位置視角更好,就是不敢過去。”

沈平姻立馬問:“哪兒?”

梅雪道:“就翠竹亭啊,在栖靈宮東邊兒。”

翠竹亭?

沈平姻想起來了,就是傳說經常鬧鬼的那個地方,許枝枝給她們講鬼故事的時候,有好幾個鬼故事就跟宮裏的翠竹亭有關。

梅雪道:“你們知道栖靈宮為什麽沒有人住嗎,不光是因為地勢的問題,還因為這裏不吉利,栖靈宮關過先帝的廢後,廢後就是吊死在翠竹亭的,聽說啊,一到晚上,翠竹亭就會傳來女人嗚嗚的哭聲,還有小嬰兒的聲音,因為廢後死的時候,肚子裏……”

“我手絹不見了!”沈平姻突然說。

梅雪的話被打斷,和胡桃桃一起轉過頭來。

沈平姻道:“應該是掉栖靈宮了,我回去找找,你們先回诩華宮吧。”

沈平姻說完也不等兩個人回應,急急忙忙的樣子就掉頭跑了。

梅雪無語:“不就掉了條手絹麽,她做甚緊張成那樣。”

胡桃桃道:“她最近好像比較缺銀子。”

梅雪:“啊?”

胡桃桃道:“可能家裏遇上什麽事了,她每天晚上都會借着月光繡荷包,然後交給一個小太監拿出宮去換錢,你別說出去啊,我也是無意間撞見的。”

梅雪道:“她不是病了嗎,怎麽還有精神繡荷包?”

沈平姻現在是诩華宮的“名人”,就算沒見過她本人,也知她在皇上寝殿裏疊衣裳疊得睡着去,然後還胡謅理由唬騙皇上的強悍事跡。

胡桃桃道:“病了又不是癱瘓,手還能動的啊。”

*

沈平姻的手絹并沒有掉,只是想找一個理由離開,等胡桃桃和梅雪走遠了,她轉了個方向,朝梅雪說的翠竹亭去。

栖靈宮的東邊比栖靈宮內更破敗不堪,雜草叢生,一副許久無人踏入的樣子,這裏的确有個小亭子,建在兩座假山中間,亭子裏有石桌和石凳。

通往亭子的石子兒小路長滿了草,還有青苔,沈平姻踩上去時差點滑倒。

她歪歪扭扭地終于爬上亭子,發現這裏視野的确極好,能看清幾個王爺的臉了,還能看清楚太皇太後懷裏抱着一只橘色的小貓咪。

她将賽場上的人又細細看了一遍,還是沒有見着蕭南王的影子。

難道蕭南王沒有來嗎?

其他王爺都來了,他為什麽沒有來?

沈平姻頓時很遺憾,她等不下去了,再拖下去,她就再也看不見弟弟了……

沈平姻紅了眼睛,忽将目光投向賽場上站姿最懶散的慶王,和一身肥肉的睿王。

不行,睿王太懦弱,沒有什麽建樹,而且他已經成婚,聽說睿王妃是個很兇的女人,她入了門,睿王妃一定不會待見她,睿王如果做不了主,怎麽幫到她家裏。

而慶王又太風流,雖然還沒有成婚,可是聽說府裏的通房和侍妾能裝滿兩屋子,他如果圖完新鮮就不管她了,那她不是白費了心思,還搭上了後半生。

秦王和淳王都不在沈平姻的考慮之列,因為秦王看起來好嚴肅,跟皇上是一個路子的,都是心系江山社稷的大人物,這樣的人沈平姻不敢染指,而淳王又是個鳏夫,淳王妃已經死了很多年了,他卻未再娶,一定是很癡情淳王妃,這樣的人怎會輕易對一個宮女動心。

沈平姻就要作罷之時,如何也沒想到會出現曙光。

她于亭子上,忽遠遠地看見一個身穿藍色直裰,腰系白玉的男人朝這邊走來,似要去草場。

等把人的臉看清了,她血液翻湧。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蕭!南!王!

是她盼了好幾日的蕭南王。

沈平姻眸光發亮,有團火在心頭撺了起來,等人快要在亭下走過之時,她想也沒想,怕錯過了就沒了機會,立馬拔掉頭上一只木簪扔下去。

木簪掉在了蕭南王的腳下。

沈平姻鼓足勇氣,不退不縮,端端正正地站在亭上,小臉慌亂的樣子往下看。

蕭南王停了下來,擡頭往上看。

如沈平姻所料,他們的視線交彙了,蕭南王看見了她,他的眼神很清澈,如湖泊裏的泉水,相視不過兩個呼吸的時間,沈平姻臉就紅了。

“蕭,蕭南王……”沈平姻羞羞地喊他一聲。

男人彎腰撿起那只簪子,問:“你的?”

“嗯~”沈平姻點頭。

沈平姻道:“殿下,您可以把它還給奴婢嗎?它對奴婢很重要,是奴婢親生母親留給奴婢的。”

蕭南王沉默了一會,道:“怎麽還?”

現在沈平姻站在亭上,他在亭下,中間還隔着一個圍牆,他遞給她她也接不到,總不能他把簪子抛上去,沈平姻反應過來,對蕭南王施了一個福禮,說道:“還請殿下等等,奴婢下來找您。”

沈平姻要往下跑時,似怕蕭南王不等她的樣子,她忙又折回去,怯生生地對蕭南王問:“殿下會等奴婢嗎?”

蕭南王默了默,阖了下首。

“謝謝殿下!”沈平姻唇彎成月亮,提起裙擺跑了。

通往下面的石子兒路很滑,沈平姻怕摔了,走得小心翼翼,可忽地眸子一轉,在快要走到底時,她“啊”了聲,跌坐下去。

霍臨自然聽見了她的叫聲,猶豫片刻,他還是繞過院牆,從外面走了進來。

一進來,就看見那杏黃色的小宮女狼狽地坐在地上,眼圈見紅。

霍臨眉心蹙起,擡腳走過去。

沈平姻原本也只是想試一試,沒想過蕭南王真的會繞過來,來到她的面前,宮裏的主子們,多不會在乎一個卑賤的奴婢是不是摔着了,也只有像蕭南王這樣的心善之人才會考慮到他們。

“殿下……”沈平姻要哭的樣子,柔柔喊他一聲。

蕭南王在手心放上一塊绡巾,把手伸了過來,沈平姻大受感動,若是以前,她絕不敢承受這份好意,必定自己爬起來,但是現在她就巴巴地等着這樣的機會!

沈平姻把手伸了過去,放到男人的手心上,霍臨隔着绡巾握住沈平姻的手,将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被霍臨握住的那一瞬間,沈平姻兩邊臉頰在火辣辣地燒,耳根也紅了一片。

被他拉起來時,沈平姻故意沒站穩,跌進霍臨懷裏。

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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