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沈平姻穿好衣裳出來時,霍臨站在門口。

她不敢去看他的臉色,低着頭走到他面前,臉上的紅墨未散。

她手上捏着一只荷包。

那是她精心繡了半月的荷包,裏面原本有一绺她的斷發,适才她把斷發取出來了,現在裏面是空的。

沈平姻道: “殿下,這個請您收下,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給殿下的一點謝禮,下午是因為殿下,奴婢才躲過皇上的板子,後來也是因為殿下,奴婢身上的迷藥才解了,您收下這只荷包吧,今後,奴婢定不再糾纏。”

她放棄了。

她才知道一個坐懷不亂的男人根本撩不動。

霍臨沒有接,淡淡道: “不用了。”

沈平姻抿住唇,把荷包塞他手裏,轉身跑了。

雨還在下,她未顧,單薄的身沒進雨中。

*

回到寝屋時,喜鵲已經睡着,沈平姻抱着膝蓋坐在床頭,聽窗外的雨聲,心身疲憊,卻偏偏沒有哭。

翌日醒來,她聽見外面有人議論皇上又抓着了一個刺客。

是在桐荟宮抓着的,不過人當場服毒自殺了。

一下子,這變成一個懸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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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個黑衣人究竟是合夥偷溜進宮的采花賊,還是刺客,亦或者另有圖謀,衆說紛纭。

因為人是在桐荟宮被找着的,宮裏住着的兩位太妃和靜德公主還有六殿下被皇上禁了足,說是為了他們的安全着想,可明眼人都明白,聖上這是懷疑到了桐荟宮幾個主子的頭上。

沈平姻聽罷,心裏沒什麽波瀾,現在她已沒有心思在乎姜太妃如何,只想去找太皇太後。

她得出宮一趟。

不知太皇太後是否會同意。

刺客抓到後,宮門解封,這個時辰蕭南王已經離開,太皇太後剛梳洗完畢,正要用早膳。

沈平姻等太皇太後用罷早膳,才走到她面前跪下。

“孩子,你這是……”太皇太後不解。

家裏的情況,沈平姻是紅着眼睛同太皇太後說的,說到後面,淚流了出來,太皇太後皺起眉: “這……”

申嬷嬷拉了臉,道: “姻姻,你同我出來。”

沈平姻擦擦淚,從太皇太後跟前起身,同申嬷嬷出去了,太皇太後未喊住她。

那一刻,她就知道這個事情沒戲了。

申嬷嬷帶她走出殿後,一改往日的和善,訓斥了她,并不管她家裏什麽狀況,父親是不是要死了, “你怎麽這麽不懂事太皇太後一把年紀了,你動不動擾她的心讓你到玉錦宮來是讨太皇太後開心的,不是來給太皇太後找事情做的,你以為出宮一趟是什麽容易的事別說你了,就算太皇太後出一趟宮,也得向皇上請示一聲,然後內務府和司理院的總管記冊,只有幾個王爺和大将軍有随意進出宮的腰牌。”

沈平姻盯着地面,道: “嬷嬷,我知道了。”

*

桐荟宮。

靜德公主跑去找姜太妃,道: “母妃,我的琴技老師怎麽還不來”

姜太妃落下手裏的茶杯, “這個時候想學琴了知道緊張了”

靜德公主噘嘴, “娘,你在說什麽啊,我就問問啊。”

姜太妃臉色很不好看, “皇上禁我們出去,自然也不準人進來,學琴你就別想了!”

靜德公主雖然還小,可也不是傻子,聽姜太妃這般說,一臉愁容地在玫瑰椅上坐下, “母妃,您說皇上是不是在懷疑咱們啊他會不會以為那刺客……”

姜太妃道: “不準胡說!”

姜太妃端起茶杯,杯子擋住了臉, “身正不怕影子斜,皇上他要查就查,我們老實待在桐荟宮,做好自己的本分便可。”

靜德公主: “哦。”

“四姐姐!出來陪我丢沙包!快點!”六殿下在外面喊。

姜太妃對靜德公主道: “去吧。”

如今被禁了足,除了桐荟宮,哪兒也不能去,靜德公主本想去莘盛宮找倪千思聚聚的,現在去不了,也只能陪弟弟砸沙包了。

看着她跑遠,姜太妃臉上的鎮定再不能維持,她想捏碎了手裏的茶杯。

她是如何也沒想到,一個賤婢而已,既然給她整出這麽多事,還損了倪鳳章精心培養的兩個暗士。

沈平姻

本宮記住你了。

*

申嬷嬷沒讓沈平姻去裏殿伺候了,讓她去小廚房搭把手。

太皇太後見申嬷嬷一個人回來,問: “小姻子呢”

申嬷嬷道: “她……她身子不舒服,老奴讓她回寝居休息去了。”

太皇太後道: “怎麽突然不舒服了”

申嬷嬷道: “許是昨日被刺客的事吓出問題來了吧,還沒緩過來呢。”

太皇太後撫摸着懷裏的小橘貓,說道: “可能也因為她家裏的事。”

申嬷嬷道: “太皇太後啊,您不必操心這些,老奴陪您去院子去走走罷。”

太皇太後“嗯”了聲,抱着小橘貓起身。

活到這把年紀,太皇太後對生死看得比別人淡些,沈平姻的父親只是病重,除非去了,才能出宮去送葬,她再憐愛這丫頭,也不可能因為她壞了規矩。

*

沈平姻在小廚房一幹就幹了三日,她也佛了,回不了太皇太後身邊伺候似乎也沒什麽關系,并且欲發心不在焉起來,時常幹錯活,但小廚房的管事太監想着她以前是太皇太後身邊的紅人,說不定哪天又被太皇太後記起來,沒敢多訓她。

終于在沈平姻錯把糖當成了鹽往太皇太後粥裏放時,爆發了。

試菜的小太監嘗完粥,狠狠蹙起眉。

申嬷嬷問: “怎麽了”

小太監道: “嬷嬷,這粥誰做的啊鹹得發苦,不對勁。”

申嬷嬷生怕是有人往粥裏下毒,對喜鵲道: “去把今日備膳的廚子叫來。”

今日蕭南王進宮來陪太皇太後用中膳,聽見膳食出了問題,和太皇太後聊天的聲停下。

廚子很快就被叫來了,他顫顫巍巍親自去嘗那粥,嘗完後,背彎下去對太皇太後道: “太皇太後,沒有毒沒有毒!這……這就是鹽放多了!太皇太後恕罪!”

試菜的小太監道: “這也放太多了吧!你們怎麽備的膳!”

廚子跪了下來, “奴才有罪,這粥是……是沈平姻煮的,她可能年紀輕,按不住量,給放多了!”

太皇太後才想起來這丫頭,她道: “其他菜沒有問題就先吃別的菜吧,回去罷。”

并不打算多計較這個事。

廚子趕忙謝恩: “謝太皇太後寬恕,謝太皇太後寬恕,奴才這就回去重新給您煮一碗!”

太皇太後道: “嗯。”

廚子離開時,霍臨瞥了眼他。

殿內重新安靜後,霍臨欲開口問什麽,最終什麽也沒問。

*

侍奉完太皇太後和蕭南王用膳,申嬷嬷去了一趟小廚房,人做錯了事情自然要有處罰的,太皇太後仁慈,輕易就揭過了,可是申嬷嬷這一關,沈平姻不好過。

申嬷嬷一到小廚房,小廚房的掌事就給她告沈平姻的狀。

也不怪他告,這三日沈平姻的确犯了很多錯誤,很多最簡單的小事都做不好,申嬷嬷聽罷,去找沈平姻談話。

“我知道你在憂家裏的事,可是我們既然已入了宮裏,就是宮裏的人,別說你父親現在病着,就算他現在死了,該幹的活你還是要幹,人要往前看不是你成天念着家裏,又能有什麽作用嬷嬷是覺得你是個好孩子才來找你說這些,你明天先去偏院幹幾天吧。”申嬷嬷說。

沈平姻沒什麽意見,點頭, “嗯……”

偏院不像小廚房離太皇太後的寝殿還算進,沈平姻不能住在太皇太後寝殿旁邊的次間了,她去寝居收拾衣物,路上,在回廊遇見霍臨。

霍臨正朝與她相對的方向走過來,沈平姻一看見他就想到了那晚上。

不知羞恥,癡心妄想……

沈平姻臉一白,把頭低下去,加快了些步子,等近了時,她才停下來給對方行禮,行過禮後,她匆匆欲走。

霍臨卻喊了她, “等會。”

沈平姻停下來。

霍臨倒回來,走到她面前,盯了會兒她的腦頂,問: “你怎麽到小廚房去了”

沈平姻道: “是申嬷嬷叫奴婢去的。”

霍臨沒問什麽了。

沈平姻眼睫毛顫了一下,問: “殿下還有什麽事嗎沒有的話,奴婢先走了。”

霍臨淡淡“嗯”了聲。

沈平姻忙繞開他走了。

到後面,她幾乎是用跑的。

在寝居收拾衣物的時候,她忽從窗戶外面看見一個面熟的小太監。

那個小太監好像就是那天給她塞字條的那個。

她忙放下東西跑出去。

人要走出了月牆,她拔腿追過去。

霍臨感覺到身後有一股淺淺的香風,回頭,沈平姻提着裙擺朝他這個方向跑回來,她跑得很快,風吹緊了身上的衣裙,某處被帶得更加傲人,霍臨移開眼。

人卻沒有停下來,從他身旁跑過。

在一個小太監後面停了下來。

“你等一等!”沈平姻喊前面的人。

小魯子一頓。

“怎麽是你”小魯子笑。

沈平姻呼哧喘着氣,臉被風刮得通紅,她抿抿唇,不知該如何開口。

她能開口直接提慶王的名諱嗎,若那天給她塞字條的另有其人該怎麽辦。

“你……”小魯子正要說什麽,瞥見了蕭南王的身影,躬下身去,喊道: “蕭南王殿下。”

沈平姻才注意到霍臨走到了這邊院子,跟着小魯子一起行禮。

霍臨沒說什麽,神色清冷地走過他們,身影消失在宮門外。

沈平姻摳着裙擺,還在猶豫怎麽開口。

小魯子瞧了瞧她,一挑眉,主動開了口: “怎麽,反悔了”

沈平姻倏一擡頭。

小魯子勾唇, “你跟我來,這裏不方便說話。”

沈平姻猶豫了一下,毅然跟在小太監後面。

他們到了一個偏僻的角落,小太監才對她道: “有時候機會呢,只有一次,你不把握就沒了,那晚上殿下沒見着你,可遺憾了呢。”

沈平姻心口在跳,問: “你說的,是,是慶王殿下嗎”

小魯子笑: “你說呢。”

沈平姻抿住唇。

“所以你是說,我沒機會了嗎”沈平姻道。

小魯子打量起她來,眼底的意味讓沈平姻抓緊了裙褥,心裏犯惡心,她好讨厭別人用這樣的目光看她。

小魯子眼睛發了直: “我覺得還有機會。”

他擡起手,似想捏沈平姻的臉頰,沈平姻往後退, “你做什麽”

小魯子勾唇: “讓哥哥親一口,哥哥就幫你同慶王殿下搭上線。”

他話落,沈平姻的爪子就呼了過來, “啪!”

小魯子怔住,瞪大眼睛。

沈平姻想罵他一句,又怕讓人聽見,咬着牙跑了。

她想接近慶王,也不一定要靠這個人,這個人看她的眼神色眯眯的,那晚上約她的到底是他自己還是慶王也不一定呢。

小魯子怔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好家夥,他以為是個軟美人,沒想到是個小辣椒,打人可真夠疼的。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卻笑了,嘴角怎麽也收不住。

*

三日後,皇家獵場。

霍朝淵一口酒飲下,對下面的幾個王爺和一衆公侯子弟道: “今日,數目最多的三位,朕有賞。”

“謝陛下!”鎮北大将軍衛烨之三子衛琮最先站起來說道,他不過十四,不管是樣貌還是氣魄,都随了他父親的。

慶王撥着手裏的弓弦,挑眉道: “衛三郎,急什麽謝恩啊,拔了頭籌再說。”

衛琮扣拳: “陛下,臣會努力的!”

衛烨不久前方給霍朝淵把雲州地界從成國手裏搶回來,如今這京城裏就屬衛家最風光,霍朝淵更忘不了前世衛家幾個兒郎随他南征北伐的畫面。

他取下後腰的鑲龍匕首,拍在桌上,道: “衛禮言,朕許諾你,今日你若能繳獵滿百頭,這把匕首就是你的了!”

衛琮拍拍胸脯, “陛下,百頭而已,沒問題!”

霍朝淵失笑, “好,朕就等着你贏了它去,也好讓你還在凱旋路上的父親和兩位兄長好好瞧瞧。”

衛琮抱拳: “臣遵命!”

右相二子韋卓內心:切。

他轉頭對自己的父親大人韋敬道: “父親,您覺得這小子能獵百頭吹的吧。”

韋敬道: “衛家的兒郎都不同凡響,不是不無可能。”

韋卓道: “呵,這林子裏有沒有一百頭畜生出沒還不一定呢。”

韋敬道: “所以你待會,少打一點。”

韋卓: “……”

鑼聲一響,一群青年俊才騎上馬兒,跟着皇上一起蹿進林子裏,箭刷刷地飛。

兩個時辰下來,皇帝獵了十三頭鹿,五頭野豬,兩頭豹,一頭虎;蕭南王獵了兩頭狼,六頭野豬,三頭豹,八頭鹿,兩頭猞猁;秦王獵了六頭野豬,十頭鹿,三頭熊,慶王獵了兩只野雞,兩只花兔,六頭鹿;淳王體弱,只獵了兩頭鹿就退出了,睿王一只沒獵着。

除了皇帝和五王,其他公子哥們獵的數量多在十頭上下,而衛琮獵了一百零一頭,比第二名的楊铎足足超了二十頭獵物,比第三名的京西車騎大将軍之二子林骁足足超了四十頭。

手下多猛士,沒有人比霍朝淵更心悅,他與衛琮同飲了一杯,将匕首落給他,拍拍他的肩, “我大宣的好男兒!”

第二名的楊铎和第三名的林骁也得了賞賜。

在獵場用過午膳,皇帝班師回宮,路上,經過一家酒樓時,皇帝叫車夫停了下來。

焦福海從馬上下來,跑上前, “陛下,怎的了”

他看見皇帝盯着酒樓門口的那幅對聯在看。

“陛下,您是覺得這酒樓有什麽問題嗎”焦福海疑惑。

霍朝淵道: “你去問問,這副對聯是誰寫的。”

焦福海愣了下去,道: “好嘞。”

他帶着兩個小太監走進酒樓裏。

皇上的儀駕行街,百姓都湧出來圍觀,不過都被官兵攔在兩旁不準靠近,酒樓老板自然也在往路上張望,此時見皇上竟然在他門口停了下來,還有太監往他酒樓裏走,差點激動地暈過去。

“拜見公公!”酒樓老板對焦福海跪下。

焦福海道: “快起來,不用拜咱家,咱家問你,你門口這副對聯可是你自個兒寫的”

酒樓老板道: “哎喲喂,公公折煞草民了,草民都不識字,怎麽,怎麽寫得出來這對聯呢,不瞞公公說,這對聯,這對聯是一位官員幫草民寫的!”

因為激動,酒樓老板說話差點咬到舌頭。

焦福海道: “這官爺是誰快報上名來。”

酒樓老板很實誠,說道: “是沈官爺!他,他家就住在對面那條巷子,他兒子特別喜歡吃我家一道招牌菜,有一日他帶着兒子一快來,吃高興了,就幫我寫了這副對聯。”

焦福海道: “說名字,朝中這麽多官爺,你不說名字,咱家怎麽知道你說的是哪個。”

酒樓老板道: “沈,沈斌!”

*

霍朝淵回宮不久,焦福海就把沈斌的信息送到案前,他道: “皇上,想不到啊,這個沈大人前不久被免官了,吏部的人說他身體病弱,總告病假,無能任職,就免了他,他以前的官職也不大,從八品左司谏,您說這麽有才的一個人,怎麽在這個位置一坐就是七年呢。”

那副對聯焦福海反反複複讀了五六遍,并沒讀出什麽特別之處來,他不通文理詩賦,可不懂那對聯好在那,可既然吸引住了皇上的眼,這個沈斌就是個大有才華之人,更重要的是……

焦福海又說: “皇上,還有一樣您絕對想不到,這沈斌……他有個女兒在玉錦宮做宮女,這個宮女叫……”

他話完未說還,霍朝淵就擡起了眼來。

焦福海底氣更足了,舔了舔唇,說道: “這個宮女就是沈平姻!”

他就說此女不凡吧,父親随便寫的對聯忽然就入了皇上的眼,你說巧不巧。

霍朝淵斂下眸,卻道: “可惜了。”

焦福海: “……啊”

霍朝淵聲音冷了下來, “出去,朕要批奏折了。”

“……”

“是,是……”焦福海一頭霧水地退出去了。

*

他出去不久,禁衛軍副統林楊铎求見。

“讓他進來。”霍朝淵道。

楊铎進禦書房行罷禮後,将一本劍譜雙手呈上。

這本劍譜是中午在獵場上皇上禦賜的,作為他第二名的獎賞,這本劍譜皇上自己閱過,并做了很多批注。

霍朝淵道: “怎麽,嫌賞賜不好,想退還給朕”

楊铎道: “不是!陛下,是,是臣想同陛下換別的賞賜。”

霍朝淵繼續看手裏的奏折, “你膽子不小啊,還想跟朕換賞賜”

楊铎單膝跪下來, “陛下,臣想換的這個賞賜,是一個人!”

霍朝淵一頓,黑眸擡了起來。

楊铎道: “陛下,臣看中了太皇太後身邊一個宮女,您,您可以把他賜給臣嗎臣定感激不盡!”

在楊铎看來,這不是什麽難事,歷代都有皇帝把宮女賜給臣子的例子,就算今日皇上不出獵,他也是要來求賜人的,這是他思慮好幾日做下的決定。

這幾日每晚夜裏,他都會夢見那張臉和那個身影。

他從未見過這樣美麗的女子,他想娶她做她的妻,想給她一個依靠。

今日他本想拿第一,可舅舅家的那幾個表兄弟都是變态,衛琮雖年紀比他小,可膽色超人,他最後還是沒能比過他。

霍朝淵道: “你想要誰”

皇上既然這樣問,就說明有戲,楊铎心頭一喜,回道: “她的芳名,叫沈平姻。”

好半晌,都沒等來霍朝淵的答複。

霍朝淵道: “可問過你父親的意思”

“……沒有。”楊铎老實回道,他跟父親說了,父親一定不會同意,因為他派人調查過沈平姻的身世,他父親以前只是一個從八品小官,前不久還被免官了。

霍朝淵似笑: “怎麽,你想先斬後奏”

楊铎道: “不是,皇上,臣這不就來向您請示嗎,若皇上都同意了,家父肯定不會有什麽意見。”

霍朝淵道: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朕可以把人給你,可是朕并不想被你父親埋怨,出去罷,朕不同意。”

“……”楊铎急了起來, “皇上,家父怎麽可能會埋怨您,家父不會的,皇上,臣是真心喜歡她!”

霍朝淵沉默。

楊铎猶豫一番,說道: “陛下,那臣不娶她做妻了成嗎讓……讓她做臣的妾!這總可以吧”

霍朝淵擡眸睨他, “你倒是會打算啊。”

楊铎抱拳一拜, “求皇上了。”

霍朝淵把折子丢到桌上,冷了聲: “你可是朕欽定的大內禁軍副統領,為了一個女人成什麽樣子了你應該跟你表弟韋禮言好好學學!出去罷,朕同樣的話不想說第二遍。”

楊铎心都涼了,魂失了三寸,他閉了閉眼,将不甘心吞進喉嚨,深知人他是得不到了,道: “是,臣告退。”

*

沈平姻每天的日子過得如放在火上烤,不知道希望在哪裏,她害怕哪天宮外突然傳來父親的死訊。

終于在這一天,讓她聽見了慶王進宮的消息。

皇上想遷都洛陽,派慶王和睿王随蕭南王到洛陽考察,這一去最少也要兩月,去之前慶王肯定要回宮與他的母妃韋貴太妃告別一番。

沈平姻跟偏院的管事說她突然覺得喉嚨很不舒服,想去太醫院配點治喉嚨的藥,管事看她咳得難受,同意了。

沈平姻便擡腳就出了玉錦宮的宮門。

剛走出去,碰見蕭南王。

她步子急,又不看路,差點撞到對方。

沈平姻剎住腿後,忙福下。身行禮,行完禮後就想離開,霍臨卻開口問她: “去哪兒”

“奴婢……奴婢去太醫院。”沈平姻抓了一下裙擺,并不想與他多說,怕晚了慶王就走了。

霍臨道: “去太醫院做什麽”

你管我啊!

沈平姻咬了下牙,回: “抓藥。”

霍臨蹙眉: “太皇太後病了”

沈平姻用力咳嗽起來,咳得臉都紅了,用行動證明完後,她說: “不是,是奴婢。”

霍臨: “受涼了”

沈平姻擰起了眉,臉上的焦急和不耐煩沒有藏住,她道: “可能是吧。”

霍臨道: “那你去吧。”

沈平姻頭也不回地跑了。

她跑得很快,沒注意到不遠處皇上的轎子正往這邊來。

*

她毫不顧忌地一路朝明芝宮去,也不管到了明芝宮門口進不進得去,也不管路上會不會被人瞧見。

這是她最後的機會了!

走到明芝宮門口,門口的侍衛就攔住了她,打量她幾眼,問: “來者何人”

沈平姻豁出去一般,鼓足了膽道: “大人,我是玉錦宮的,來找,”她聲音打了顫, “來找慶王殿下的。”

“……”

兩個侍衛皆一愣,但都深知自家小主子的風流性子,又見沈平姻貌美得很,他們對望一眼,皆猜到什麽。

其中一個侍衛撓撓鼻尖,對沈平姻道: “那個,你等會兒,我去請示一下我們殿下。”

沈平姻: “嗯。”

如果慶王沒有對她眉來眼去過,她或許不敢賭這一把,可是慶王之前來玉錦宮那兩次,目光不能再明顯了。

慶王正和韋貴太妃說着話呢,突然有侍衛進來,這侍衛還不敢當着韋貴太妃的面禀報,跑過去湊到慶王耳邊說: “殿下,有個,有個玉錦宮的宮女找您”

慶王左邊眉聳高, “哦”

那侍衛雖然就是自己宮的,可是是小兒子搬出宮前的人,兒子走時把人留下來保護她,以是韋太貴妃以為侍衛在與慶王說什麽機密的事,韋太貴妃不想幹澀兩個兒子的事情,便沒有多問。

慶王聽罷,對韋貴太妃道: “母妃,兒子突然有點事兒,去去就回來。”

韋貴太妃不疑, “你去罷。”

*

慶王行到外院,遠遠地就看見一個婀娜的身影站在門口,那張俏生生的臉蛋可是熟悉得很。

一張他見過次數不過,卻深刻記住,并惦記了許久的臉。

慶王身體突然燃起了一把火,唇角狠狠揚了起來。

沈平姻手心都是汗,心髒也緊張得砰砰在跳,可是等人走近,她毫不退縮,細眉彎了起來,盈盈一笑,柔聲喊道: “殿下……”

慶王: “诶。”

“你怎麽來了”慶王似跟人很熟的樣子,說道。

沈平姻紅着臉: “奴婢,奴婢找殿下有事。”

慶王也是警惕的人,再惦記人家的美色,也不會忘了分寸,他瞧了眼沈平姻身後,道: “你先回去吧,本王現在沒空跟你說事。”

他對沈平姻眨了兩下眼。

沈平姻抓了下袖子,也不知道自己理解的對不對,但慶王的确也不可能讓她這麽大白日地穿着玉錦宮的宮裝進明芝宮。

她點點頭,轉身跑了。

還不忘跑去一趟太醫院,抓了些治喉嚨的藥。

抱着藥回到玉錦宮,遠遠地,她看見蕭南王在那邊走廊走過。

回偏院,走那條路本是最近的,但是沈平姻不想與霍臨碰上,忙轉了一條別的道。

“沈平姻。”霍臨張口喊她。

沈平姻一頓,不得不停下來。

她轉回身,施福禮: “殿下……”

霍臨慢步朝她走過來。

“殿下,有什麽事嗎”沈平姻道。

霍臨沒有立即回答他,過了好一會兒,他說: “本王明日要去洛陽視察。”

跟她說這個做什麽

沈平姻埋下頭: “奴婢知道。”

霍臨道: “你就沒有什麽想對本王說的嗎”

沈平姻不由擡起眼想看他,但又低回腦袋去,她道: “殿下您……您注意安全,一路平安。”

霍臨無言了。

沈平姻見他不說話了,說道: “殿下,奴婢,奴婢去幹活了”

霍臨聲音淡淡地: “嗯。”

沈平姻轉身走了。

*

沈平姻掃院子掃得心不在焉,不知道将迎接她的是什麽,又或許會不會什麽都等不來。

天快黑時,偏院才跑來一個小太監。

那小太監她認得,是那天想親薄她那個。

原來他真是慶王的人。

小太監往他手裏塞了張字條。

沈平姻拿回房裏卷開來看,與那天不同,這回字條上面只有四個字:亥時二刻。

地點什麽的也沒寫。

沈平姻皺皺眉。

等房裏的人都睡了,她把字條拿出來吃掉。

之後她抱膝坐在床頭,靜靜地等,耳邊有好幾道咕嚕聲此起彼伏。

偏院這個寝屋裏住的宮女有些多,她們這寝一共有九個人,快亥時時,基本上都睡着了。

終于到了亥時二刻,她從床上爬下來。

外面的天很黑,她其實很害怕,竟有一絲猶豫起來。

忽聽見一道口哨聲。

沈平姻深呼吸一口氣,不再猶豫了,打開門出去。

一顆樹下,站着小魯子。

怕吵醒了其他人,她和小魯子都沒有說話,全程用眼神和手勢交流。

小魯子領着她從偏門出去,天色很黑,月光薄薄一層。

她想留意路線,可是晚上太黑,記着記着就昏了頭了,小魯子終于帶她在一個偏門前停了下來。

小魯子道: “你自己進去,我就不進去了。”

沈平姻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可是要進去時,她明知故問地道: “慶,慶王殿下在裏面嗎”

小魯子沒給肯定的回答,面部似乎抽了一下,他道: “進去就知道了。”

在身後的門關上那一剎,沈平姻心提了起來。

門內有兩個小宮女等着她,對她道: “這邊走。”

沈平姻被她們帶進一個充滿香味的浴閣。

浴閣中有一方水池,氲着熱氣,飄飄袅袅,鋪滿粉色的花瓣。

兩個宮女将她身上的衣裳都剝了,一件不留,讓她泡進浴湯裏。

窗外月色沉沉,沈平姻面無表情,只有眼睫毛在輕輕地顫,她曼妙身姿浸進水中,耳垂蒸紅,水面倒映出的那張臉出塵絕色。

沈平姻動也不動一下,就那麽泡在水中,酥雪半露,被水面鋪開的烏發宛若一條飄柔的黑裙。

屏風後面忽傳來腳步聲。

沈平姻神經一提,臉上的鎮定再也裝不下去。

随着屏風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沈平姻都不敢呼吸了,下意識抱住胸口。

可誰知,走進來的不是慶王,而是那雍容華貴的聖上。

他一身明黃色的龍袍,身材寬闊,神色威嚴,負着手,劍眉又黑又濃,鼻梁挺拔,下颚冷毅。

“陛,陛下”沈平姻以為自己是緊張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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淵哥來了,他來了,各位實在對不起,沒有按時更新給大家看,但是是大肥章哦!三更合一!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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