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伏黑甚爾

伏黑甚爾

禪院家和之前印象中的樣子沒有絲毫變化,古樸的宅邸,嚴苛又死氣沉沉的氛圍,主人們高昂着頭顱驕傲的俯視一切,下人們溫順的低頭如同逆來順受的綿羊。

黑夜籠罩在這座腐朽的宅邸,大部分人都已沉沉睡去,只留下那麽兩三個還在守夜的傭人昏昏欲睡的值班。

在月光也籠罩不進去更加黑暗的角落裏,一個高大的身影一閃而逝,既沒驚動守夜的人,熟睡在房間中的人們更是毫無所覺。

禪院是個大家族,這種家族中必然會有專門記載族內事物,以及家族成員的記錄,而放置這些記錄的房間就在禪院家最深處的一間書房中。

因為其中還記錄着族人的術式以及弱點,因此雖然不如咒器庫那樣在地下被層層把持,卻也有不少人看守,周圍還用咒力部下結界。

但這一切對于沒有任何咒力的人來說,和敞着大門迎接沒有任何區別。

即便是看守的人,也根本無法察覺一絲一毫的聲音。

男人悄無聲息的推開拉門閃身進去,重新将門合上,轉身在架子上翻翻找找。

借着灑進來的月色,視力相當不錯的伏黑甚爾上下掃視着一排排的記錄,最終抽出其中一本,翻開。

還算新的紙張上記錄了家主禪院直毘人的直系血脈,除了很古早的父親祖先們外,還有直毘人的兄弟與他的後代們。

略過一個個略微令自己生厭的名字,伏黑甚爾的視線落在了禪院扇的名字上。

禪院扇,妻子禪院時江,二人目前只有兩個女兒被記錄在冊,還是一對于咒術界來說代表着不詳的雙胞胎,分別名為禪院真希與禪院真依。

……

摸摸後腦勺,将記錄合上放回去,感覺最近做的多餘的事情實在太多,竟然連這種地方都來了,實在不符合自己的性格。

早就知道是不存在的人,竟然還來這種垃圾場白費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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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想着,伏黑甚爾直接掀開窗戶,從這裏跳了出去,如入無人之境一樣大搖大擺的走了。

在經過一處拐角的時候迎面走來一個穿着和服的女人,雖然對方沒有發現他,但這處也沒有什麽可以躲藏的地方。

伏黑甚爾一把擰住女人的胳膊,捂住對方的嘴巴,想着起碼這點禪院九枝說的的确沒錯——不要做不符合自己平常性格的事情。

如此想着,他低頭看向略顯驚恐的女人,銀白色的月光撒下來,照亮了對方那被整齊盤起的綠色長發。

他微微一怔,下意識問道:“你是禪院時江?”

還想要掙紮的女人停下動作,疑惑的看向伏黑甚爾。

此刻她終于看清楚了對方的臉,那是不應該出現在禪院家的面孔,這讓她有些驚訝,又忍不住有些心慌,不知道對方早已離開這裏,又為什麽要回來?

女人那略帶驚恐的雙眼讓伏黑甚爾忍不住聯想到九枝。其實兩個人的眼型不太一樣的,但眉眼間卻又有種莫名其妙的相似。

說起來還是第一次,伏黑甚爾想着。

在他煩透了的咒術界,眼高于頂的咒術師們,會有人用那種眼神注視着他。

并非嘲諷,也不是在發現一個沒有咒力的廢物也能如此強大的不甘,是那種不帶任何負面情緒的,只是單純的,正視着在她面前出現的伏黑甚爾。

想到這,他突然鬼使神差的問了出來:“你除了那對雙胞胎外沒有其她孩子了?”

禪院時江:……???

女人不再掙紮,但也着實不明白這個早已脫離禪院的人為什麽會突然半夜回來,并抓着她問這種問題。

沒頭沒尾的,過于奇怪,她根本抓不到一點頭緒。

見對方不說話,伏黑甚爾也知道自己問了個蠢問題,族譜上都明明白白的記錄着呢,再說他自己的記憶也沒有任何偏差,到底為什麽非要來這種地方一趟啊。

如此想着,他擡手想要将女人敲暈在離開,但一直不說話的女人卻突然開口了:“的确有一個……”

“什麽?”

禪院時江低下頭,看向自己的小腹,情緒不明:“在真希和真依之前,我曾經還有一個女兒。”

在死對頭五條家懷上六眼差不多的時候,她也懷孕了。

那是個很有天分的孩子,在她懷上對方的那一刻,本來咒力不高的自己突然咒力猛增,明明還只是個存在于腹中的嬰兒,卻反過來影響到了母親的咒力。

因此當時禪院扇對那個孩子也很期待,期待不負衆望的生下一個強力的咒術師。

但仿佛這世界容不下她一樣,在六個月的時候便突然流産了。

因為是根本沒降生的孩子,所以族中理所當然不會有任何記錄,即便在降生之前便多有期待,可既然沒能活下來,自然不會在禪院這種地方濺起多大的水花。

最終禪院時江抱着那尚未發育完全,卻也能看出樣子來的小小的胚胎,将她好好地安葬了。

母親總是難以忘懷在自己腹中突然流逝的生命,即便這麽多年過去連她自己都不會主動想起了。可當有人問起時,禪院時江卻驚訝于自己仿佛還記得将那未長成的孩子抱在懷裏的感受。

……

“啊,是嗎。”

“放心吧,就算長大了也是絕對不會吃虧的樣子。”

“什麽?!”

禪院時江震驚的瞪向伏黑甚爾。

厭惡這裏的甚爾到底為什麽會來禪院家,還抓着她問這種事情?

一種絕不可能的猜想湧上心頭,讓她的雙手忍不住的顫抖。

伏黑甚爾手在褲子的口袋裏摸了兩下,掏出一根淺綠色的發帶。那是九枝因為要睡覺摘下來放在旅館的床頭櫃上的,結果還沒休息就突然離開,這條發帶也就遺落在他手上了。

輕飄飄的發帶落在女人微微顫抖的手上,伏黑甚爾轉身擺擺手:“可別說我來過,拜托了啊夫人。”

男人矯健的身影消失在本就安靜的院子裏,禪院時江垂頭看向手裏的發帶。

不可能的……

明知道是不可能的……

但最終,女人還是緩緩攥緊手裏的緞帶,眼角溢出一顆晶瑩的淚珠。

你會怨恨沒有保護你的母親嗎?

出去做了一晚上的夜貓子,等伏黑甚爾離開的時候天色已經微微發亮。

男人走在沒什麽人的大街上,第一次不知道去哪。

以前他當然也是沒什麽固定住所的,要麽是随便找個合适的女人在對方家裏待兩天,要麽是在賭馬場之類的地方湊合一晚。

後來難得過了一段時間安穩的日子,但在那個人去世後就迅速被打回原形。

而今天和之前的每一天沒有任何區別,但卻莫名其妙的,不知道要去哪裏。

伏黑甚爾繼續在大街上漫無目的的走着,随後緩緩停下了腳步。

在他面前不遠的路燈下,一個小男孩安靜的站在那裏。

“你又要走了嗎?”伏黑惠擡頭看向面前的男人問道。

伏黑甚爾走上前去,下意識擡手想要拍拍那顆海膽腦袋,随後又想到什麽縮了回去。

他沒回答,也不知道怎麽回答。

随後縮回去的手卻突然被拉住,伏黑甚爾低頭看去,小男孩略帶別扭的擡手拉住他,扭着腦袋,低着頭,也不看他,說出來的話也帶點不情不願。

但卻還是問道:“可以……不走嗎?”

[那你這種廢物做的決定又有多少可信度?]

讨厭的話再次響起。

不明白那個自己到底是怎麽忍受那種小鬼的。

小小的手掌拉住他,軟軟的,輕飄飄的,只要他輕輕一動就可以甩開。

宛如羽毛一般的重量讓伏黑甚爾想起惠剛出生時的樣子,他也曾将對方抱進懷裏,軟乎乎的卻意外地沉重。

廢物啊……

沒有咒力的人對咒術界來說的确是廢物,那麽廢物到底要不要聽從一次擁有咒術的,咒術師大人的要求呢?

伏黑甚爾蹲下來,看向伏黑惠:“你不想我走?”

伏黑惠低着頭,攥起小拳頭,想着剛才被津美紀強行推出來,然後沖他眨眼的樣子,沉默好一會,最終才輕輕憋出幾個字:“不……想……”

緊跟着,生怕被誤會了一樣補充道:“你要走的話到話也無所謂。”

……

伏黑甚爾從嗓子裏發出一陣笑聲,随後站起來拉着已經縮回去的手:“行吧,今天早上吃什麽?”

伏黑惠:“……不知道呢。”

早晨的太陽終于升起,日光穿過雲層,陽光終将灑滿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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