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流言起
流言起
洋榴擡起頭,與他清亮的眼睛對上,背脊緊繃,一驚一乍地解釋:“不是!我不是來找他的!”
“那你是來找誰啊?”南映澈忽地明白過來,一把奪過她手裏的學生證,看了一眼,朝着教室門口走了去。
季風漾被他推開,他側過身去,在衆人看不到的視線內,長籲了一口氣。
“南映澈,你站住……”洋榴來不及阻止南映澈,只能眼睜睜看着他走進教室裏,大搖大擺地走到了路憶一的座位前。
“這人怎麽這麽……”舒沅沅亦是目瞪口呆,“顯眼包!”
南映澈走到路憶一的面前,将學生證扔到她桌上,躬身笑道:“學霸還在看書呢。”
路憶一吃驚地擡起頭,看到他那張明媚燦爛的笑臉,呼吸一滞,“怎麽是你?”
“怎麽不能是我?”南映澈從她手中拿過洋榴的學生證,轉身就走,揮揮手,“走啦,學霸。”
走了兩步他又返回來,手按在她的桌面上,低下身來貼近她的耳邊說:“對了,對你妹妹好點兒,你看她都瘦成什麽鬼樣子了。”
說罷,就如一股煙般溜走了。
路憶一看着他走遠的背影,眸中蘊滿淚光,雙手握緊,瞥向窗外的少女,心道:她哪裏瘦了?
明明我也很瘦!南映澈,你為什麽要幫她說話?
南映澈走出了教室後,将學生證甩給對面的洋榴,然後拍了拍旁邊的季風漾,“走啊。”
季風漾跟着他一起下樓,可是卻一直神思不屬。
後面教室裏的同學訝異地看着路憶一,全都在疑惑南映澈剛剛進來那一舉動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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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從廁所出來的鄧翹欣也看到了那一幕,心中不免好奇,她之前一直拿路憶一當作假想敵,覺得這是她追季風漾路上最大的阻礙,所以對她的事就比較上心。
路憶一和洋榴,有着什麽關系嗎?
*
晚自習下課後,洋榴去公交車站等車時,竟然看到了路憶一坐在那裏。
公交車站就只有她一個人坐在那裏,飄逸的長發被風揚起,顯得有些孤冷。
她揉了揉眼睛,詫異地走過去:“你今天這麽早就回去了?”
以前不都是還要再學習半個小時的嗎?
路憶一擡起眼睛來,那雙眸子冷冰冰的,是她從未見過的冷。
“你跟南映澈說什麽了?”
“啊?沒說什麽呀?”洋榴走過去,在她的身邊坐下,“你怎麽這麽問啊?”
“真的什麽都沒說麽?”路憶一長眸如劍,冰冷地看着她。
“沒有啊。什麽意思啊?你到底想說什麽?”
公交車在這時行駛了過來,路憶一扭過了頭去,高傲地站了起來,“沒什麽。”
洋榴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跟在她後面上了車,“路憶一,發生什麽事了?是南映澈跟你說什麽了嗎?白天拿學生證的時候?”
空蕩的公交車上除了司機沒有別的人,路憶一走到後排的一個座位坐下,說:“他為什麽要幫你來拿學生證?”
洋榴沒有去坐,而是站在了她的面前,扶着一根杆子,說:“他可能就是比較熱情吧,他性格不一直都這樣麽?你是不是覺得他太高調了?他那樣闖進來好多人都看見了,我們之間的關系不知道會不會被有心人發現呢。但是你不要怪他,他只是熱心腸而已……”
“你倒是會替他說話。”路憶一雙手環胸,冷着臉看向了窗戶外面。
洋榴也看向了窗戶外面,夾雜着熱氣兒的風從窗戶吹進來,“你要怪就怪我吧,別怪在他身上。”
路憶一更生氣了,道了句:“你們關系很好嗎?”
“不好呀,我們也是才剛做同桌的嘛。”
路憶一昂起頭,将眼淚憋回去,那是她第一次被一個人說那樣的話,而那個人,還是南映澈。
是誰不好呢?
偏偏是他。
洋榴發現自從這一天之後,路憶一就變得怪了起來,早晨出門時,她會再往她手裏塞一個雞蛋,說:“吃多一點,多長點肉。”
甚至她還會把路姨給她的小零食小蛋糕分一半給她,大方地說:“拿去吃。”
當她把這件事分享給舒沅沅聽的時候,她說:“她鐵定是嫉妒你瘦!她想把你喂成小胖子!”
“哈???”洋榴大聲笑了出來,“不是吧……她沒這麽幼稚吧?”
“不然呢?還能有什麽原因?”
洋榴摸着下巴,說:“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呢,那我就權當是她大發善心好了。”
“也許她在背後跟那個童倩說你壞話太多了,遭報應了,所以現在開始對你這個妹妹好起來了。”
“她那麽高傲的人,也會說壞話麽?”洋榴回想起她曾經每每用那種傲慢的眼神看着自己,仿佛在看塵世中的一只螞蟻。
充滿了瞧不起。
“當然會!我跟你講,像這種學霸,說壞話都是特別高級的,你都聽不懂的。”舒沅沅拉着洋榴激動地說着,聲音越發大聲。
“喂,你站我位置上了。”鄧翹欣在這時走了回來,盯着站在她座位上與洋榴聊天的舒沅沅,一張臉十分不善。
舒沅沅立即讓開,站到了過道上來,回頭瞅了一眼鄧翹欣的背影,問了句:“學校不是有規定不能燙頭發麽?”
鄧翹欣連頭都沒有回一下,捧着手裏的手機浏覽,說:“它規定它的,我燙我的,誰又沒礙着誰?”
舒沅沅與洋榴對視一眼,心道:班花就是拽。
上課鈴響後,舒沅沅回了自己位置,這節課是語文課,老師讓閱讀一篇文言文,前後桌自動分成一組,每人分配一個人物,待會兒抽取一個小組起來讀。
前桌兩位同學轉了過來,大家舉着書讀了三分鐘,鄧翹欣就沖着斜對面的南映澈說:“喂,南映澈,跟我說說季風漾喜歡看什麽類型的電影啊。”
南映澈将手中的書舉得老高,說:“這你可就算是問對人了,他喜歡的太多了,但你要約他看電影,我建議你看這個。”他掏出手機來,點開一張電影海報給她看。
“《你的名字》?他喜歡這種?”鄧翹欣表示吃驚。
洋榴也瞟了一眼那張海報,季風漾竟然喜歡這個!
她也喜歡诶!
“對啊,他絕對喜歡看。”
“你确定?”鄧翹欣平常從來不看動漫,覺得那是小學生看的東西,所以對季風漾喜歡這個表示懷疑。
洋榴說道:“這是新海誠的最新作品麽?我之前看過他好多作品,都挺好看的。”
“對啊,新海誠。季風漾很喜歡的。”南映澈笑着看向洋榴,“想不到你還和季風漾喜歡同一種風格。”
語文老師朝着講臺下走了來,在過道上巡視着,他們立即讀起了課文來,洋榴心裏雀躍激動,自己和季風漾有了同樣喜歡的東西耶。
鄧翹欣一雙美眸看向洋榴,心底不服氣,暗道:“喜歡又怎樣?季風漾也不會跟你一起去看電影。”
她又回想起之前聽到的對話,什麽妹妹,什麽學霸,她內心越發狐疑起來。
下午放學後,她趁着一班教室沒人,悄悄放了一張紙條在路憶一的課本裏。
路憶一吃完晚飯後,回到教室時發現了那張字條,上面寫着:“姐姐,來趟活動室,有道題不會想問你。”
她将那張紙揉成了一團,罵了一句:“什麽嘛!”
過了一分鐘,她還是走出了教室,朝着三樓的學生活動室走了去。
每一層都是有學生活動室的,那是一間擺放着長桌的空教室,有幾排書架,上面陳列着一些書籍,供學生們課間活動休息的地方。
它處在A區與B區的分界線上,路憶一走到活動室的時候,見裏面有好些人,有坐在裏面看書的,也有趴在裏面睡覺的。
教室中間有一排環形紅木書架,擋住了後面,她不确定洋榴是不是在那邊,于是她走了過去。
這時候,站在活動室外面陽臺上的鄧翹欣嘴角勾了起來,“原來,真是姐姐啊。一個姓洋,一個姓路,當真是有趣。”
路憶一走進去找了一圈,都沒有看到洋榴的身影,暗道:“搞什麽呀。”
晚上回到家的時候,她将那張紙條甩給她,生氣道:“你做什麽?惡作劇麽?逗我耍呢。”
洋榴撿起了那張紙條,看了看,黛眉微蹙:“這不是我寫的啊。你要是不信,可以看我的筆跡啊。你怎麽會收到這個?不會是別人對你惡作劇吧?”
“不是你寫的?”路憶一驚愕後怕,她知道在這學校裏,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歡她的,有一次她在廁所就聽到過那些人的議論,說:“成績好了不起呀,成績好就可以圍在季風漾身邊?”
“人家可是女神呢,全班男生有一半都喜歡她。”
“我就讨厭她!總是一副惺惺作态高高在上的模樣!她當學習委員,上次自習課還記我名字,人家季風漾就從來不會記名字。”
“對,她可喜歡在季風漾面前表現了,每次考試,她都要去找季風漾下戰書,可人家根本不搭理她。”
“現在校園裏的人都在傳他們郎才女貌,天生一對,我每一次聽到這種話都想吐,季風漾才不是她的呢。”
……
洋榴回答:“對啊,不是我寫的。我今天都沒去過活動室。”
“行吧。”路憶一拿走那張紙條,朝着房間走了去。
學校從來不是一個可以守住秘密的地方,漸漸地,她們兩個是姐妹的消息便傳了開。
某一天,洋榴正坐在座位上整理筆記,有兩個女生便向她走了來,好奇地問:“洋榴,路憶一是你姐姐啊?話說你們怎麽不是一個姓呢?”
“啊?你們怎麽知道?”
“剛剛路過隔壁班,聽他們說的。這到底是不是真的呀?”
又有更多的人圍上來,問她:“對啊對啊,快跟我們說說呗,你們真是親姐妹?”
洋榴面色為難,看着她們一個個的眼睛,發現她們并無惡意,只是好奇罷了,她答道:“是姐妹,但不是親的。我們是重組家庭。”
“哦,原來是這樣啊。難怪不得一個姓路,一個姓洋呢。”
“洋榴,你這次考進實驗班,是不是你姐姐功不可沒啊?她沒少給你補課吧?”
“啊……”
那些人又說:“好羨慕你有這樣一個學霸姐姐,要是路憶一是我姐姐就好了。”
洋榴幹笑兩聲,不知道說什麽好。
這件事後來就徹底傳開了,世界上的事情總是有兩面,有人羨慕,就有人嫉妒,難聽的話語接踵而至。
“原來她就是那個學霸女神的妹妹啊,長得真普通,半點沒她姐姐的氣質。”
“聽說是個學渣呢,之前是三十二班的,不知道走了什麽狗屎運考進了八班。”
“聽說還是鄉下來的,土得很,人路憶一平常都不跟她玩的。”
“有照片嗎?給我看看。”
洋榴如今總是能聽到類似這樣的聲音,它們就像一陣大風般,刮向整座校園。
放半月假的那天,她背着書包沒有回家,沿着河岸邊行走,最近下了幾場雨,嘉陵江的河道濕潤了起來,裂縫合攏,估計用不了多久,水就又會漫起來。
一切,恢複原貌。
可她的生活呢?
再也恢複不了從前了。
她坐在河岸邊的一張木椅上,戴上耳機,點開收藏夾裏季風漾曾經給自己唱過的歌,她無比喜歡着他的歌聲,只有他的歌聲可以給她帶來治愈。
岸邊微風飒飒,身旁的黃桷樹高大威武,像一個守護江河的将士,樹葉在風中淩亂,一朵米白色的黃桷蘭飄落入她的手中,秋天到來,黃桷蘭都要凋謝了呢。
她撚起那朵花,放在鼻尖嗅了嗅,即使凋零也芳香馥郁。
這就是花的生命。
短暫,卻香留人間。
“喂,洋榴,你在那兒幹嘛呢?”
身後,南映澈的聲音驀地響了起來,她回過頭去,見到他獨自一人從街道走來,一眨眼的功夫,就來到了她的身邊。
“不是吧?你不會是一個人偷偷躲在這裏哭鼻子吧?”
他湊近她打量了一番,見她眼角竟真的有淚痕,訝道:“啊?真哭啊?”
洋榴站起來,擦了擦眼角,搖頭道:“沒。”
她沿着河岸往前走,南映澈忙不疊跟在她後面,“啥情況啊?因為學校裏的那些傳言?”
他聽到過一些,但也不是特別全面。
洋榴沒有回答,而是埋着頭走路。
“你成績是自己考的,跟她路憶一有半毛錢關系?你考上八班那是你的實力,你管別人怎麽說呢。”
洋榴真正在意的是比較,往後他們會一直拿她與路憶一比較,她知道自己比不過她,可她讨厭那些聲音,像蚊子一樣在她的耳邊竄來竄去。
那些聲音成天都在提醒她自己有多差。
“诶,你別這樣情緒低落了。要不,我帶你去個地方吧。”
“啊?”
南映澈二話不說拉起她就跑,她問道:“去哪兒啊?”
“去了就知道了。一個很好玩的地方。”
他們跑了兩條街後,就來到了一個令洋榴無比記憶深刻的地方。
去年夏天,就是在這裏,她遇見了季風漾。
這條寬闊的街道,那一天,季風漾就是站在這裏,戴着鴨舌帽和墨鏡,沖她勾手,對她說:“走。”
他一句“走”,便可以讓她奮不顧身跟在他身後,無論去哪兒,她都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