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大概有三年沒有認真學習過了，勞累了一天後只想無限制地放松。不讓馬兒吃草怎麽讓馬兒跑，不讓我娛樂我明天怎麽有動力起床。每當産生一點愧疚時，末溪都會用這個道理來安慰自己。

在玩得厭倦後，感到無聊，就開始學一點東西。但總是斷斷續續，像被泥沙堵塞住的管道，不時冒出一點水，直到最後完全被堵住。

在沒有外力督促的情況下，學習這件事情不是僅靠熱愛就能堅持下來的，除非你需要它所帶來的知識或技能。現在，她只有一個很小的願望，那就是，不當睜眼瞎。

不得不說，藍奕很有耐心。即使在她拿毛筆的姿勢怎麽都拿不對的情況下，他也沒有掉頭就走，而是将拿筆的步驟分解，讓她一步一步照着學。

下一步是識字，像回到了上小班時，老師教着讀一遍，學生跟讀幾遍，再将抄寫定為每天的作業。

還記得上完大班的最後一天，她把只寫了一小半的作業扔進了堆放雜物的角落裏，然後心滿意足地跑出去和小夥伴們玩耍去了。

這一次做壞事沒有得到懲罰，理論上來說，她還會再做同樣的事。可惜，沒有機會。小學至高中都要檢查寒暑假作業，她不想在班裏出醜，只能乖乖寫完。

高考完則根本沒有作業。卸下重擔後的那段時光是她度過的最快樂的一個暑假，也可能是她此生最幸福的時光。

“想什麽呢，墨汁都滴到紙上了。”藍奕坐在對面的小塌上，手裏捧着一本詩集。

末溪看了看雪白的紙，上面暈染的形狀，像一個黑色的太陽。“我在想，越長大越難真正快樂。高興時也不敢笑得太大聲，怕災禍會突然降臨。”

“倒是未曾發現，你這麽消極。記住，無論是人亦或事，你愈是懼怕他只會愈發猖狂。若你無所畏，需要害怕的則會是那些想傷你害你之人。”

我可以做到嗎？末溪不确定。但我會試試，世界都換了，何不換一種方式過日子呢。

之後幾天，末溪着了魔一般，只專注于識字和練字，有時候肚子響了好久她還在桌前寫着。

直到有一天，從桌前起來時一陣頭暈，她才停止了這種糟蹋身體的行為。轉變為學一會兒走一走，寫一會去甲板上看看兩岸的青山，順便猜想山下會不會有玉石，山裏有幾只猿猴。這往往會令她呆站許久，直到藍奕出來找她。她想，可能是因為迎面的自然風太舒服了。

有一天，藍老師給了她一本書，讓她每天睡前看一篇裏面的文章，第二天不懂的可以替她解答。

書裏面字很熟悉，就是她每天都會臨摹的。怪不得這三天只能在上午見到他一會，原來是給她默教材去了。

日子如流沙般從指尖滑落，落下一地細碎時光。

有一天晚上，她在甲班上乘涼，看着月光将水面照得發亮。在封閉的船艙內，白天的燥熱還未完全褪去，而待在涼風習習的戶外，會讓人好受許多。

藍奕不知從哪裏弄來一盤色澤鮮亮的櫻桃，白盤盛紅珠，煞是好看。淡淡的甜香調皮地跑到她的鼻子前，誘惑着她拿起一顆。

“好甜，你從哪裏拿的？”

“船上有農人挑了兩筐櫻桃準備去下一城販賣，我路過，見還不錯，便買了些。”

兩人沉醉于這美妙的滋味，只細細品嘗，靜靜賞月。卻不知，身後有一人窺視着這邊，渴望又忍耐的樣子。

半晌後，藍奕離去。只剩末溪望着滿天繁星，想着一些虛無缥缈的事。突然，肩上被一只小手拍了拍。她偏過頭，看到的是一圈和衣服顏色不同的藍色袖口。然後才是他的臉，原來是一個六七歲左右小男孩。

“小朋友，你有什麽事嗎？”她看着他明亮的黑眼睛。

“姐姐，你會打水漂嗎？”

“我，不太會呃。”

“我教你吧！很簡單的！”

之前和小朋友玩的游戲還是過家家，現在一下子升級，末溪覺得有點不适應。

“姐姐，你像我這樣，站成弓步，然後身體向後傾斜，把這個小石塊想象成武器或者是害怕的東西，使勁往前扔～”

“咚—咚—咚—咚—咚——”，五聲石頭落水的聲音響起，前兩聲稍重，是兩顆石頭同時落水發出的。

末溪不敢相信，從來不會打水漂的她居然第一次就成功了。她拉起身邊小朋友的手，高興地蹦了起來。

“你太棒了！”她由衷誇道，有誇也得有獎才好，她拿下腰上的玉佩遞給小男孩，“謝謝你教我，這個送你。”

“太貴重了，我不能要。嗯……這盤裏的櫻桃可以給我嗎？”

“當然。”末溪将盤子遞給了他。

小男孩鄭重接過，道了聲謝。

末溪重新坐了下來，一會又忍不住轉過頭，那孩子走到了一位熟睡的年輕女子身旁，将櫻桃用布包起小心放進懷裏，然後坐着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