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混賬
第19章 混賬
到樓下他們碰見了邢天羽和蔣新帆,那兩人也準備去吃飯。
“我說怎麽打你電話打不通,原來是有安排。”邢天羽擠兌譚承,“打算跟李識宜上哪吃?”
“還能上哪,随便找個湊合的地方。”
“要不跟我們一起,聽我們隊裏人說有個地兒菜還行,我打電話約一下。”
譚承看向李識宜。李識宜不想回應,于是移開臉,結果蔣新帆的目光就跟早有預謀似的,不偏不倚落在他臉上,朝他微微一笑:“一起嗎?”
“不了,我跟我同事一起。”
“他們人呢,還沒下來?”
“出去辦了點事,還在趕回來的路上,我等等他們。”
李識宜态度普通,跟平常說話沒什麽兩樣,但譚承聽得牙都快咬碎了。邢天羽讪讪笑了一下:“帆子你摻和他們倆的事幹什麽,李識宜有人管,用不着咱們操心。你還是操心操心明天的比賽吧,要是捧不回獎杯老子唯你是問啊。”
“我也是想盡盡地主之誼,不領情就算了。”
“哈哈,今兒晚上就別盡了,明天比完咱們好好出去嗨一場,聽說蘭州好幾個酒吧都不錯,你挑一個,明晚帶我們去,譚承你……”邢天羽一扭頭,只見譚承打量了蔣新帆一眼。
他的目光相當冷厲,雖然一句話都沒說,但充滿了威脅,仿佛有誰敢跟他對着幹誰就不會有好下場。蔣新帆被看得一愣,頓時跟毒啞了一樣。邢天羽也怕關系搞得太僵,借口說車隊還有事把蔣新帆帶走了。
李識宜不想跟譚承一起出去,但譚承說什麽也不放過他,又是恐吓又是武力鎮壓,終于還是把人押進車,第一時間捆在了副駕上。
“放手。”李識宜擰了一下脖子,避開他替自己系安全帶的手,“我自己來。”
G65明明是以空間寬敞出名的,此刻卻顯得格外擁擠,因為譚承緊逼着他不放。
熱熱的鼻息噴在李識宜脖子上,霸道強悍之餘還帶着不小的怨念。
“剛才你跟那個姓蔣的廢什麽話,沒看出他想約你?”
李識宜覺得他不可理喻,沒好氣道:“你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
“我什麽樣?”
“別明知故問。”
“解釋解釋,我是真不知道。”
李識宜冷冷地撇他,不置一詞。譚承來了興致,摁着頭頂把他的臉轉過來,手勁兒大得跟鐵砂掌一樣。
“你——”
車身被他們倆帶動得微微搖晃,如果此時有人經過肯定會浮想聯翩。李識宜臉頰尴尬地一熱:“別動了。”說完伸手想把人推開,結果譚承反手就來了個十指緊扣,情況瞬間三百六十度逆轉。
譚承扣住他右手,餓虎撲食似的把人摁在車座裏,眼神痞痞的,充滿嘲弄地看着他,可就是不說話。李識宜實在受不了這種意味深長的凝視,撇開臉說:“還吃不吃飯了?”
譚承挑了挑眉,這才放開他。
天色已晚,兩人也沒去特別遠的地方,就近找了家正宗的牛肉面館。
這種當地特色的餐館都不能小觑,越是其貌不揚的味道越是驚豔,他們碰上的這家就是這樣。裏頭總共才六張小桌,每張都擠了四五個人,一進去撲鼻的牛肉面湯香氣,混合着熱鬧的交談聲,還沒吃就覺得渾身暖起來。
譚承雖說是公子哥,這時候倒是沒什麽架子,也不挑地,豪邁地坐在門口的一張桌子旁。李識宜想坐其他地方也沒有,只能跟他挨着。
“老板,要兩碗二細。”
李識宜:“一碗不要蔥。”
譚承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把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往旁邊挪了挪。
“說說吧,還有什麽不吃的?”
“為什麽要告訴你。”
“不告訴我怎麽挑餐廳,以後怎麽知道帶你去哪吃更合适,”譚承來了句,“就你這體格,再不好好養養以後老了渾身都是病。”
“我得什麽病用不着你操心,先管好你自己吧,喝了酒還開車,誰走誰前面還不一定。”
這種意氣用事的話說出來連李識宜自己都覺得意外,可又說得無比自然,大概真被譚承影響了,近墨者黑,弄得他完全不像以前那麽随和冷靜。
剛好這時面送了過來,李識宜強迫自己把旁邊這人當個木樁,該吃飯吃飯。譚承含笑看着他,見他那張臉低下去蒙上了湯的霧氣,鮮活中帶着些許自暴自棄的惱火,簡直有意思到了極點。
而且更神奇的是,就這一眼半眼的功夫,居然有種溫馨感在譚承心裏滋生。
這是以前絕沒有過的。
譚承打小就不受他爺爺待見,加上他爸也對他很嚴厲,導致他對溫馨這個詞壓根兒沒概念,更多時候都在跟家裏較勁。去國外執掌公司那幾年他也不怎麽想回來,有時候連着一兩個月都懶得給家裏打一通電話。
此時此刻,在一間簡陋樸實的面館,看着李識宜斯斯文文地吃東西,他竟然感覺到了一絲溫情。
李識宜轉過臉,略帶一點反感跟無奈:“你老盯着我幹什麽。”
譚承懶洋洋一笑:“誰讓你的面先上來,我沒得吃,只能看看你,畢竟秀色可餐。”
大小也是個總經理,言行舉止怎麽這麽兒戲。李識宜握着筷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吃,簡直都有些啼笑皆非了。
“老說這些不覺得無聊嗎。”
“無聊什麽無聊,這叫情趣。”
李識宜搖了搖頭,把臉埋下去喝了口湯,“那你就別吃飯了,看着我吃,不是可餐嗎。”
譚承笑起來,抽出一雙筷子搶進他碗裏。
“欸!說你無聊你還來勁了。”
“我嘗嘗。”
“嘗什麽嘗吃你自己的。”
“就你事多,老子一起付的錢,嘗嘗怎麽了。”
“你、你這樣我還怎麽吃?”
直到快把人逗發火了,譚承才意猶未盡地退開。李識宜警惕地瞪着他,他含笑不語。
終于,譚承的面也上桌了,李識宜這才松了口氣。
老實說譚承這樣真的讓他很困擾,對他一個直男來說這些行為都太越界了,親密得過了頭,使他難以淡然處之。而且熟了以後譚承總是流露出孩子氣的一面,壞也沒壞到哪去,但就是非常令人抓狂,換了誰都無法沉心靜氣。
不一會兒,接到一個電話,譚承突然收起剛剛的輕松。
“喂?”他語氣頗為嚴肅,“怎麽樣,于霆人呢,還在留置?”
李識宜剎那間靜止,随即慢慢放下了筷子。
“這我當然清楚,我就問你人還能不能弄出來,怎麽弄,找誰出面有用。你趕緊去問,必須趕在他被移交之前給我回話。等等,還有,最好是能讓他跟我見一面……嗯,對,就說是我說的。”
挂了電話一擡眉,譚承發現李識宜正靜靜地盯着自己。那眼神極有穿透力,猶如帶着鋒芒的某種銳器,直直紮進對方心髒。
“怎麽這麽看着我。”譚承皺眉。
有那麽短暫的兩三秒鐘,李識宜似乎是在審視他,審視他這個人。就在譚承再度開口之前,李識宜先他一步問:“你打算撈于霆?”
“你還關心這事。”
“回答我。”
譚承微微正色:“是。”
李識宜眼底浮現淡淡的厭惡:“我看了新聞,他是罪有應得。像他這種人,活在社會上只會帶來負面影響,為什麽要管他死活。”
他極少流露出這麽明顯的好惡,以至于譚承意外地看着他,慢慢擰起眉頭,過了好一會兒才松開。
“老同學一場,他們家老爺子我也認識。這回老爺子求到天羽那兒去了,家裏就這一根獨苗,真要判個十年八年的,等于要了老爺子的命。”
李識宜低聲冷笑。
“那那些被他拖欠工錢的呢,那幾個被他打得斷了好幾根肋骨、丢進看守所的工人呢,聽說其中一個還是未成年。”他擡起頭淩厲地看着譚承,“誰又給他們求過情。”
“你說的這些我當然知道。”
“知道,但你還是想把于霆撈出來。”李識宜一針見血,“因為你們是利益共同體。他害過多少人你們根本不在乎,能保住自己的利益就行。”
“沒你說的那麽輕巧,”譚承語氣不算強硬,聽上去卻依然高高在上,“這裏面的關系很複雜,一句兩句說不清楚。”
李識宜看了他一眼,起身穿上外套走人。譚承啪地放下筷子,臉色陰晴不定地盯着那道越走越遠的背影,幾秒鐘後終于騰地站起來,三步并作兩步追上去。
夜色下周圍有些嘈雜,不遠處的馬路車燈穿梭駛過,但李識宜的表情極靜、極冷。譚承沒來得及穿外套,寒風中臉色發青:“你什麽意思,一句話說不攏連飯都不吃了?”
李識宜厭倦地看着他,“讓開。”
操。
譚承猶如被火燎了一下喉嚨:“就為了于霆?我他媽問你至于嗎。”
李識宜皺眉想走,腰卻被譚承死死勒住,根本連步子都邁不開,氣得他猛地一推,直接把譚承推得發了火。
譚承也不管馬路上有多少人在看,拽起腕子就把人往車上拖,拽得李識宜手腕都要斷了。
車門嘭一聲關上,譚承想将他摁在後座,但李識宜也不是吃素的。兩人就這麽動起了手,不出幾下臉上就都挂了彩,譚承鼻梁還狠狠地挨了一下,如果不是譚承身體素質明顯強過他,最後吃虧的不一定是誰。
其實譚承早就發現了,李識宜身上有股驚人的韌性,爆發力還極強。他死死按住李識宜的肩膀,李識宜喘着粗氣盯着他,明明處于下風,目光卻仿佛帶着冰冷的審判。
車裏空氣跟染了炸藥似的,随時能被引爆,車外還有不少人在往這邊張望。
譚承壓低聲威脅:“服不服?”
“服你x,從我身上滾下去。”李識宜臉色極差,胸膛也在劇烈起伏,似乎下一秒就能背過氣去。
譚承真是對這樣的他又愛又恨。
“讓你服個軟就這麽難,哪天老子非得找副铐子把你铐上,操個三天三夜。”
李識宜咬緊牙關擡起腿,嘭地給他要害來了一膝蓋,譚承只覺得一股鑽心的疼痛,驟然弓起背偏向一旁,表情也是難得的狼狽,“操!我他媽廢了你!”
李識宜臉色終于緩和:“盡管試試,誰廢誰還不一定。”
是男人就受不了這種疼,譚承忍了又忍,忍得五官猙獰滿頭大汗。李識宜當然知道此刻譚承有多想殺人,兩個男人就這樣對峙,場面一時間有些滑稽。
就在這時,車窗突然被敲了幾下,交警一臉正義凜然地出現在車邊。
下面疼的地方還沒好,這會兒又他媽得被查證件,氣得譚承狠狠罵了句操。李識宜的神經卻不免有些緊繃,他低聲催促道:“你快開窗。”
“開你媽。”譚承瞥他,“不看看自己現在什麽樣,說得清?”
經過剛才好一番車身的晃動,兩個大男人衣衫不整,臉色潮紅,其中一位還滿臉忍耐地捂着裆。
叩叩——
交警不耐煩了:“裏面的,下車!”
李識宜僵坐着,正頭皮發緊,譚承突然從背後把他往前一推。
“幹什麽?”
“把門打開,我有辦法。”
他一回頭只見譚承已經躺下了,做工考究的皮鞋踩在值自己半年工資的座椅上,英俊的劍眉做作地擰起,虎口還死死抵在額頭。
“你……你真的是。”
李識宜崩潰地意識到這人是要裝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