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就這樣,徐寫易的粉絲狂歡似的熱熱鬧鬧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十點前後,一條音頻對比視頻悄無聲息出現在社交平臺上,當頭給他們一棒。

發視頻的是某站著名音綜Reaction博主,這位博主是個專業人士,本身不追星,雜食屬性,平時的視頻內容是給音樂類綜藝做Reaction,以幽默诙諧同時專業毒舌的風格著稱。

這回的視頻內容他也沒多說,只是通過一款專業軟件跑音頻,兩條,分別提取于春風吹的直播和網上流傳的錄音棚版本。

軟件上,每一個音符都具象成格子表上一段一段的實線,通過兩條音頻對比可知,兩張表格一模一樣,所有音都是複制黏貼,兩條音頻是同一條,結論:

徐寫易,假唱。

錄音棚版本的上傳者光速賬號轉自己可見跑路,連根尾巴毛都抓不着,徐寫易那邊只好先譴責非法洩露工作視頻,說這人侵權,立刻發出來律師函。

對于做視頻的那位博主呢,徐寫易方很微妙,也發出律師函說侵犯名譽權,但是沒說要告造謠,一句沒提。

這下粉絲們也知道,十有八玖就是假唱。

不過粉絲還有話說,同一臺晚會,不大可能就一個人假唱,大概率音源放的同一軌,大概率都是假唱。共沉淪。立刻開始拿放大鏡抓當晚其他藝人的舞臺,看看誰像是假唱。

不可避免地,他們把矛頭指向對家李星漠。不管青紅皂白開始刷“李星漠假唱”的詞條,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授意、鼓動或者組織,總之“假唱”這個詞條裏面李星漠的名字一時比徐寫易還多。

沒想到,徐寫易的粉絲這下踢到鐵板。

李星漠的粉絲多少繼承他本人不吵不鬧的風格,遇到事情喜歡息事寧人,圈子裏著名的氪金能力五星戰鬥力五渣,不太和人開罵戰,但是春風吹的舞臺李星漠不是一個,他是和李漸冶一起合唱的。李漸冶的粉絲,不好惹。

你說你大爹我們冶哥有個能聽的現場容易嗎!滾!

李星漠的粉絲一看,咱們是佛系,但是不能讓友軍孤軍奮戰啊,開始放出現場非官方視頻、消音視頻等等,自證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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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事實勝于雄辯,輿論風向明顯開始偏,大部分搞內娛的寶寶都還記得昨晚上廣場上徐寫易粉絲的嘴臉,這下可好,現世報特別快,那你們正主假唱你們還這麽兇,沒有到很好哦。

徐寫易粉絲無能狂怒,正面戰場很快潰不成軍,只好在邊邊角角撒氣,第一線就是那位最開始放音頻對比的博主。

估計是被粉絲騷擾得太狠,這位又很快上傳一個視頻,用的是更為專業的一音十格音譜軟件。

打個比方,鋼琴中央C國際标準音高是440赫茲,那你要是唱個438或者446,都不能算你跑調,甚至上下浮動10~15人耳聽起來都不會太明顯,即使是最專業的歌手、國家隊的歌手,現場都很難每個音都準準落在440的标準線上,不可能。

但是徐寫易,每個音,哪怕是個半音,甚至1/8音,他都能正正踩在音準線上。

這是什麽,AI吧。

博主在視頻結尾給一句畫外音,別的什麽都沒說啊,視頻到這裏就結束。

這下好了,徐寫易粉絲求錘得錘,情勢急轉直下,全網嘩然,什麽意思,意思是不僅替換音源假唱,甚至連假唱版都是修過音的呗?

這下樂子就大了。

前一天徐寫易的粉絲吹太狠,又跟瘋狗似的逮誰咬誰,這下徹底遭到狠狠反噬,幾乎被參加直播的所有藝人粉絲聯合起來嘲。

不僅如此,這年頭,歌手不好好唱歌跑去演戲,演員不專心鑽研演技跑去唱歌,本來亂象橫生,如果是兩者都能兼顧,都踏踏實實用心,那沒話說,就讨厭這種拿着假唱和爛演技恰錢的行為,糊弄誰呢。

因此徐影帝這回被好好拉出來遛一遛,大家都說,看吧連國際影帝都有力所不能及的領域,承認不足、量力而為,很難嗎。

一場娛樂公司年會直播假唱,簡直要演變成社會現象大讨論,文娛版熱搜都快盛不下這尊大佛,快熱議到社會新聞版去了。

紀铠這個“平平無奇工作人員”深藏功與名。

由于徐寫易當時用的廿肆風錄音棚,替換音源又是廿肆風工作人員配合,徐寫易那邊很快找來,道理很簡單,那個錄音棚版不是徐寫易的工作人員放出去的,那剩下只有廿肆風的人。

他暫時聯系不上裴途,只好獨自帶着經紀人過來要說法,而沒有裴途的面子,誰鳥他這個害得人年三十過來加班的罪魁禍首,推來拖去,徐大影帝灰頭土臉哪來的回哪去。

紀铠透過辦公室的門夾角目送他背影,跟旁邊裴途說:“怎麽呢,怎麽不接人家電話?”

裴途滿臉頹喪,胡子從下颌連到鬓角又連上黑眼圈,臉上黑乎乎的一片,聞言只是狠抽一口煙。

“幹嘛呢,”紀铠稍稍傾身,“大早上的過來淨給我灌二手煙來了,問你又批話不說。”

裴途掀起眼皮看他。

兩人對視一會兒,裴途突然說:“星漠一直知道哥們對徐寫易……嗐,這事你早知道吧。”

紀铠愣一愣,随即很松泛地笑起來:“還真不知道,”狀似随意,還有餘裕點一支煙,“怎麽回事兒啊?”

半天裴途才緩緩開口:“就是小徐……就是徐寫易,唱這個Fever,我說不然就讓他唱算了,怕星漠心裏有想法兒,找他聊。”

話到這裏停一停,紀铠喲一聲:“聊得不順?”

不順,裴途搖搖頭:“我怕他是不是……他是不是一直埋怨我?你知道麽?”

“那不能,”紀铠打馬虎眼兒,“沒吧,沒聽他說啊。”

“可我覺得他有。紀铠,你跟我說實話,星漠提沒提過想離開我這種話?”

紀铠很誠懇:“真沒,我倆不聊這些個私人話題。不過聽着什麽意思,鬧矛盾了?”

裴途想一想說不是鬧矛盾那麽簡單:“我也是最近意識到,我可能一直以來對星漠有點疏忽,想找他道個歉。”

這話一聽,紀铠人精似的,再結合上回地下停車場那一詐,明白什麽“道個歉”,八成是“表個白”。

新鮮了。

他裝出一副語重心長:“老裴,我手裏他的約就是你和他的約,現在是什麽情況,他明确提出來合約到期不續麽?”

“那倒沒有。”裴途重重嘆口氣,一口煙焦油泯進胸肺。

倒沒有,那有什麽,他也不說。

紀铠思考兩秒,這倆人要是談崩了也不好,張嘴就勸:“我跟你說老裴,你可別逼星漠,他看着脾氣好,其實挺倔,真一個弄不好,你怎麽着,你別把他逼得幹脆離開咱們公司。”

裴途思路被帶着跑:“是,我跟他的事可以放放,但是他不能離開廿肆風。”

那真的徹底失去掌控失去聯系。

可是……

兩人沉默地紮堆抽一會兒煙,裴途悶聲說:“不瞞你說,我是真喜歡他。”

紀铠拍拍他的肩:“那聽你這意思他沒這個心嘛,就算了,強扭的瓜不甜。”

“我不信他沒喜歡過我。”裴途紅着眼睛來一句。

紀铠拍他肩的手縮回來,想一想,轉身點開電腦鼓搗一陣,屏幕轉過來:“老裴,你自己看看。”

裴途腦袋抻過去看,是幾分輿情報告,李星漠的,最近的一次是昨天晚上,關聯詞條是Fever完璧歸趙,摘選一些格外難聽的黑評,裴途仔細看看這些發言的ID昵稱,裴老師什麽時候發專輯,裴裴什麽時候開演唱會等等,都是他的粉絲。

腦袋轟地一下。

再往上翻,上一個報告是之前酒店探班,關聯詞條是愛蹭、倒貼,這些不用看,裴途當時就關注過,他粉絲罵得很難聽。

再翻翻,關聯詞條最多的就是愛蹭,有一次是他在李星漠之前租住的小區被拍,他第一時間一張澄清貼出去,對的,他的澄清的那條社交動态截圖也在這裏。

裴途V:

本人與李星漠屬同公司藝人,沒有戀愛關系。

沒有戀愛關系,這麽斬釘截鐵,這麽着急撇清,裴途只覺得呼吸困難,恨不得蹿回那個時候照自己臉上來一拳。

一邊紀铠開口:“星漠出道以來負面新聞并不多,為數不多的幾次輿論危機,都和你有關。就你一些極端粉絲說的話,我告訴你老裴,不管是誰膽敢這麽說我,哪怕一句我都得一百倍罵回去。”

又挑幾條特別不好聽的念出來,大體意思:

都撕成這樣了,都這地步了,別想着跟人家好了。

裴途聽在耳朵裏難受在心裏,是,誰被這麽說都會回嘴的,都會罵回去,可李星漠沒有。

紀铠看差不多,又輕描淡寫補充一句:“你也沒替他說過話,你說是吧。”

你也沒替他說過話。

裴途一震,只覺得這話跟惡魔低語似的,在耳邊一遍又一遍念過。

你沒替他說過一句話,是啊你直接間接給他帶來那麽多辱罵,你竟然、竟然沒有替他說過一句話。

裴途怔怔坐在椅子裏,忽然很想知道昨天晚上,自己是哪來的臉說的那一句輕飄飄的“對不起”。

離開紀铠辦公室,他像丢魂兒似的,又上吸煙室泡倆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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