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那麽林陽呢?
雖然單唯欽幾乎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到了自己身上,但他卻不認為自己身上的責任又真的摘的幹淨。
要不是他把自己喝的那麽醉,要不是他看見單時予被人抗走後就不管不顧的追了上去,要不是…
“其實我早就不怪任何人了。”
當抱怨沒用的時候,那不如閉上嘴巴去好好生活。
只是他不能擅自答應單唯欽的請求,這件事當中還有一個人的态度至關重要。
那個人就是嘟嘟。
回程的路上,前方開車的蘇海東不停的用後視鏡打探單唯欽的神色。
剛剛那場将近持續了一個多小時的談話過程中,車上只有兩位當事人在場,沒有人知道他們說了什麽,約定了什麽。
但從林陽下車時的表情來分析,蘇海東認為他們應該還是談的比較愉快的。
可他有一件事想不通。
“四哥。”蘇海東道:“為什麽不帶嘟嘟回B市?”
畢竟是單家的孩子…
單唯欽看着車窗往倒退的車景,沒有回答,反倒是心情很好的與他聊起了與這件事完全沒有關系的一件往事。
這件往事的主角甚至不是單唯欽本人,而是蘇海東。
“沒記錯的話,你十二歲那年得過一場很嚴重的腸胃炎。是嗎?”
“四哥你這記性…”蘇海東佩服的笑了一下,說道:“你說的是我第一次到英國那次吧”
單唯欽點頭。
“四哥你沒事提這個做什麽…”三十多歲提起這件事令蘇海東有些不好意思,他哼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純粹是自己作的。”
蘇海東十二歲去的英國。
二十多年前出國還不像現在這麽容易。蘇海東原生家庭條件一般,按理說以他原生家庭條件是沒有能力把他送出國的,但那時蘇海東他爸任了單唯欽爺爺的司機,經過這一層關系,蘇海東便被安排給了單家最小兒子也就是單唯欽做了玩伴。
聽起來是不是像某種舊社會的習俗,少爺、伴讀…
一開始,這件事就遭到了單唯欽姥爺,也就是現在的單老夫人蘭錦梅父親大力反對。
他大罵這種不符合新中國社會主義的作風,更抓着單家祖上就是民國時期赫赫有名的商人,後經國家動蕩才舉家遷往國外這一點,說單家往上三代都沒有國家大義等等。
但他反對無效。
單唯欽的父親單崇山本就不喜歡這個岳父,而單唯欽則是他最疼愛的小兒子。
單唯欽出生時單崇山都将近五十歲了,老來得子,自然是要多稀罕一些。再加上單唯欽從小就非常聰明,于經商甚有天分,哪怕那時候他才十四歲,但已被單崇山內定為了自己的接班人。
所以即便岳父破罵他把好端端的兒子養成了“封建時代的少爺”他也不在意。
由于被單崇山寄予衆望,單唯欽自小就和上面三個哥哥不同。
對外,他五歲出國接受的是全世界最好的教育。
對內,他在父親與哥哥的眼中更像單時予那一輩人。
許是培養方式不同,随着單唯欽慢慢長大,他和三個哥哥之間的區別也逐漸顯現了出來。
最大的不同之處就是他身上那種渾然天成的少爺氣。
單時予矜貴嗎?和普通人比那自然是矜貴的,可要是在少年時期的單唯欽面前,那就不值一提了。
言歸正傳。
蘇海東到了英國之後一下飛機,就有華人司機把他徑直帶往單唯欽所住的公寓,并告訴他:“少爺周末才會回來,通常這裏只會有付小姐一個人在。你英文不好,有什麽需要的東西可以請她幫忙。”
年幼的蘇海東暫時還聽不出這司機的意思是讓他做好在異國他鄉獨處準備的意思。
沒辦法,司機知道單唯欽實在太忙了,學業、社交、私人時間,司機不認為他會有空理會這個中國來的所謂“玩伴”。
或許是是應了那句“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老話,等華人司機走後,蘇海東便完全收起了來前心裏邊的那一丁點忐忑,興沖沖的在公寓裏參觀了起來。
偌大的落地窗、燃着明火的壁櫥、這一切一切都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
但這些還不算什麽。
真正另他感到震驚的是廚房冰箱裏居然有滿滿一抽屜冰淇淋。
上面寫滿了他看不懂的英文字母,但從色澤上判斷,這一定非常好吃。
但他不敢。
他現在還沒有從那種五毛一支雪糕都不能自主選擇的窘境中脫離出來。而且雖然他不太聰明,但他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份不經允許就亂動主人家的東西這是大忌。
正當他準備阖上冰箱時,付小姐回來了。
付小姐是一位三十多歲的華人女性,打扮頗為前衛時髦,為人也很友好。
見蘇海東對着一抽屜的冰淇淋發呆,她大方道:“那些都是我買的,你想吃就吃,不用客氣。”
既然她都這樣說了,那蘇海東也就沒再客氣,一根接一根的吃了起來,邊吃邊和她愉快的交談了起來。
通過交談蘇海東才知道,這位看起來一點都不像保姆的付小姐居然是單家專門請來在英國照顧單唯欽的保姆,她懂烹饪、懂花卉,更是一位精通英、法、意等多過語言的高材生。
蘇海東手裏邊的冰淇淋一根接一根,含糊不清地說了一句道,“付姐,你這麽厲害也來給人做保姆”
付小姐給了他一個“你還年輕”的眼神,說:“你以為唯的保姆是随随便便都可以當的嗎?”
唯。
她不像司機一樣稱呼單唯欽“少爺”,而是叫他唯。
十二歲的蘇海東頓時覺得這一切都太酷了!
無論是“付小姐”還是“少爺”又或者是那一抽屜的冰淇淋,總之這一切的一切都太酷了。
都是他從未見識過得領域。
他在心裏熱血沸騰的大喊:我愛英國!
但這種熱血沸騰的情緒沒有持續多久就被腹部一陣劇痛替代。
付小姐對着他蒼白的臉色驚訝道:“你吃了多少冰淇淋”
聞言,蘇海東疼痛難忍地數了數餐臺上的空盒。
二、三……八。
“八盒。”
付小姐瞪圓了眼睛,“oh,mygod…”
這是蘇海東聽見的最後一句話,随後他就暈了過去。
等蘇海東再次醒來映入眼前的明黃暗雅的屋頂壁紙。
“醒了”一個清雅的少年音問道。
他側頭,看見床邊坐着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年齡的男孩子。
男孩手裏捧着一本厚厚的書,書名是外文,蘇海東看不懂,但他依稀猜到了男孩的身份。
“單四少爺”
“單四少爺”男孩歪着頭重複了一遍他對自己稱呼,笑了,不太習慣地搖搖頭道:“我大了你兩歲,你叫我四哥就行。”
“四哥。”蘇海東非常有眼力見地改了稱呼,問:“我怎麽了?”
單唯欽告訴他:“急性腸胃炎,因為你一次性吃了八盒冰淇淋。”
而且還是在英國的冬天。
蘇海東悶着頭,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哦…”
見他答應單唯欽稍微安心,思忖片刻,還是忍不住問:“為什麽這麽喜歡吃冰淇淋”
“因為那個女人從來不給我買的……”蘇海東恨恨道。
“那個女人”單唯欽挑了挑眉,淡聲詢問:“那是誰”
“我後媽。”
蘇海東口中的“那個女人”指是他爸再婚後娶得小老婆。
當年他媽肺癌死後,他爸不到三個月就重新再娶了個老婆。
那時蘇海東的年紀比嘟嘟大不了多少,估計也就和林陽剛來祥和鎮一樣。
說來小時候的蘇海東和小時候林陽還挺像的,都是沒了媽,爸又娶。
可惜蘇海東命沒有林陽那麽好,他遇到的不是“周順珍。”
那時蘇海東陪單老爺子全國各地出差,常年不着家,那個女人又對他不好,不開心了就拿他出氣,打罵都是家常便飯。
就連他這次來英國也是女人大力促成的,目的就是為了早日甩開他這個拖油瓶。
所以別看蘇海東現在人模狗樣,走路帶着風,但其實他小時候最饞的就是夏天別人手裏邊的一支小小雪糕。
這就是單唯欽的理由。
“人長大後往往會對兒童時期的遺憾産生一種過度彌補的心理。”單唯欽說,“聽說那孩子與這裏的爺爺奶奶關系不錯,我要是現在把他從這裏帶走,難免容易給他造成一種是由于我的介入,才使得他與疼愛他的爺爺奶奶分開。”
這會成為他的遺憾。
那這個小鎮、包括林陽與其父母,都會像當年蘇海東吃不到的那個冰淇淋一樣成為他的遺憾。
這是單唯欽不願意看到的。
蘇海東明白了他的意思,知道他比起用強硬的手段,更想用溫水煮青蛙,慢慢滲透的方式來處理這件事。
“可把孩子留在這裏……”蘇海東話裏話外都是深深的擔心,“也不方便培養感情啊。”
“不急。”單唯欽收回目光,繼續慢條斯理的說道:“我跟林陽約定好以後每兩周來陪嘟嘟一次,你記得幫我空出日程。”
蘇海東點頭,然後又問:“那需要在市裏買一套房子嗎?”
“暫時不用。”單唯欽擺了擺手。
他擔心這樣會讓林陽覺得受到威脅。
那只小刺猬可不像外表看上去的那麽溫順,日後相處,自己可得好好把握分寸。
單唯欽如是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