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熱搜持續在微博上挂了好幾天, 轟轟烈烈的,并沒有因為沈囿一則自訴博文而消停,對于她的辱罵仍在繼續, 只是話題始終牽扯不到他, 以及他的未婚妻。
沈囿疲憊的帶着剩下的行李搬離伽藍園, 陰雨天裏, 獨自入住酒店,不得已戴了口罩,身份證識別時前臺服務員望向她的眼底帶了驚訝以及不易察覺的鄙夷。
“沈囿小姐?”照例詢問,卻帶着審視意味。
停頓了下, 沈囿回:“是。”
接過房卡, 戴上口罩, 一直在那樣的打量目光裏進電梯。
踩着涼拖,長裙拖地, 沈囿坐在床上看窗外風景, 有些木讷,想起離開時芝麻一直跟着她送她到門口。
周媽也只是謹慎局促的站在旁邊, 她曾經也說過,祁禹時未必不會娶她。
手腕蜿蜒的傷口結痂,暗紅色,在白皙膚色上很顯眼。
很累很累, 脫掉鞋子,沈囿抱着被子睡了會,雪白床鋪裏有洗滌劑的氣味, 周遭一切都陰冷暗沉。
夢裏也并不安穩, 有人罵她,有人拖着她, 從四面八方來,在劫難逃,她下意識想在人群中找他,回頭一看卻發現他只是淡漠旁觀,眉目如疏冷霜雪,身邊跟着別的姑娘,牽着她手,看她的眼底只剩陌生。
他要結婚了。
醒來時天已經完全黑了,眼角濕濕的,沈囿摸了一下,冰涼的淚,胃空得要命,生理本能驅使她出門去找吃的,卻在走了碰見一位迎面走來的服務生時就開始退縮。
她想起入住時那位前臺看她的目光,直白的,厭惡的,鄙視的,好似她真是一位妓/女。
狼狽的關上門,後背抵靠着門,沈囿彎腰從行李箱裏翻出一包泡面。
熱水在透明玻璃水壺裏沸騰,房間裏只開着很暗的夜燈,暖黃色照亮了一塊牆,餘下大部分房間都陷入黑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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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玻璃窗外,城市夜色正濃,璀璨繁華,燈火通明,沈囿看着這座城市,曾陷入與他的愛戀,湮滅年輕的夢想。
最後,還要眼睜睜看着他娶別人。
好像玩游戲,一關一關關卡通過,打了小怪打首領,打了首領打boss,到最後,你滿懷欣喜的推開那扇門,卻發現後面什麽也沒有,沒有獎勵,沒有幻想,只有一堵冰冷懸崖,跳下去,萬劫不複。
正如愛他,一步一步淪陷,醒悟時已在深淵。
熱水燒開,沸騰着,水泡炸開,水沿水壺蓋漫出來,發出滋啦的聲音。
抽回神,沈囿拔掉電插,水燙到指腹也沒感覺。
書壓在泡面蓋上,沈囿點開手機,記不得換了幾個屏幕了,還是三年前的款式,沒什麽娛樂軟件,換了手機卡後也沒再收到那些辱罵人肉信息,不看浏覽器,不下微博,世界似乎又重歸安靜。
點開郵箱,有些小代言商發了郵件提出要解約,讓她賠付違約金,或者提交法院處理糾紛。
易航因為光點審核和她的事忙得焦頭爛額,給她發過好幾個郵件問她接下來的打算,說現階段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她別回應,一念天地應該要延後播出,言語間還旁敲側擊的問祁禹時會怎樣處理這件事,會不會出面解決。
柏翊一寫了很長一段文字安慰她,最後推薦了幾位他信得過的律師,說如果實在忍受不了,可以聯系他們。
唯獨一個陌生郵箱也發了一封信,沈囿點開,發現是施秀雲。
沈囿你好,我是你師娘。
這些天網絡上關于你的讨伐聲勢浩大,塵嚣甚上,無數人批駁你,對你投之無可計數的惡意,他們誇大的抹黑貶低你,用尖厲刻薄的話語詛咒,希望你去死,希望你永遠不能翻身。
你十六歲的電影作品,我和你趙彌師父都看了,天賦和靈氣已經不足以形容,這是很優秀的藝術作品,答應我們,你要堅持下去。
你這近一年來拍戲時的付出和努力,我們都看得見,我和翊一都相信,熱搜上那些污蔑的肮髒事絕非你所做,如果壓力太大承受不住,來京西路173號,來我和你師父家住一段時間也可以。
如果看見,請給我們回複。
你的師娘,施秀雲。
眼眶漸漸濕潤,沈囿打字回:謝謝師父師娘,還有翊一師兄,等我解決這些事端,我會來拜訪你們。
沈囿敬上。
泡面太辣,沈囿吃了幾口眼睛一直泛酸,最後手機收到一條熟悉的電話號碼來電。
接通時沈囿手指都在微微顫抖。
姚寄梅的聲音卻很平靜溫和,她老了,也不識字,街坊鄰裏說她孫女不檢點,當明星私生活混亂,現在人人喊打,所有人都在罵她咧。
姚寄梅枯木一樣坐在座機旁,一遍一遍撥那個已經成空號的電話號碼,撥了一整夜,坐在那面前一直守着,本來就白了一半頭發的白發又白了許多。
第二天她杵着拐杖顫巍巍去沈慎朱璃的墳前,眼神蒼涼,她燒紙給他們,一遍一遍讓他們保佑自己的女兒,年老的她也開始害怕,死亡終有一天會纏上她,她死後,這世上還有誰能護她的孫女。
“慎娃子,璃妹兒,你們在這世上就剩這一個女兒,一定要保佑她平安,不當什麽明星,不受那苦,當個普通人就行了。”
沈慎從小讀書刻苦,是從農村走出去的,那個年代教育資源有限,他只考了個中專,畢業後在鎮上小學教書,而朱璃是校副領導的女兒,娘親早逝,只有個疼他的爸爸。
送女兒出嫁那天,在教職上嚴謹敬業一生的中年男人沒忍住掉了淚,還哭了很久。
沈慎朱璃非常相愛,婚後一起在學校當老師,只生了沈囿一個女兒,沈慎怕朱璃有身子受不住主動結紮了,教學生教女兒,一家人生活得殷實快樂。
那時候,沈囿明明也被寵成小公主,父母外爺爺爺奶奶都愛她,想要什麽,他們都會買給她,衆星捧月,她是那個美滿家庭裏的寶貝。
卻在她八歲時,父母工作外出時開的汽車與一輛大貨車相撞,車毀人亡,死亡是瞬間産生的,他們死前都沒能再看自己最愛的女兒一眼。
推進醫院太平間,只剩下燒焦的皮膚和血淋淋的身軀,白布覆蓋在上面,呼吸都沒,在寂靜的夜晚裏同枕而眠。
年幼的沈囿還在幼兒園裏和小朋友們一起玩扮演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的故事。
等到放學,來接她的人不是媽媽也不是爸爸,外公也沒來,而是奶奶姚寄梅,風塵仆仆趕着三輪車從村裏來鎮上接她回去。
守靈三天,白绫翻飛,作白事的人吹喇叭,在院子裏圍繞着兩副棺材一直走,哀樂響一整夜,來來往往的人都在哭泣掉淚。
沈囿懵懵懂懂,跪在白團上,披着孝衣,手上還系了白色的帶子,她問奶奶爸爸呢,媽媽呢,姚寄梅紅着眼沒掉淚,粗糙的手撫摸她柔順的黑發,“爸爸媽媽一起去很遠的地方了,以後奶奶帶你。”
幼時對于死亡的概念總是模糊的,沈囿只知道,從那以後她再也沒有爸爸媽媽了,成了童話故事裏最令人不屑的灰姑娘。
而警局關于這場事故的定性也已經落幕,是意外,開貨車的那人疲勞駕駛,忙着為患重病的妻子籌錢,通宵拉了三趟車,四十八小時沒阖眼,在十字路口,剎車踩成油門,直直撞上沈慎開的轎車。
貨車方負全責,但是貨車司機也是當場死亡,他們家只剩下一名患了尿毒症的中年女人,在病榻上聽聞噩耗形銷骨立哭暈過去。
法院判處他們賠付,但女人治病的錢都是籌集借款的,拿不出一分錢,朱敖因獨女女婿死去悲痛欲絕,身體情況急轉直下,他讓人去找過那女人一次。
還不起錢,女人也用不上藥了,臉色慘白,油盡燈枯。
死前她拖着病軀來找朱敖,在他面前跪下,磕了重重三個響頭,磕得頭皮的血直往下流,她說這一切都是因為她,她是罪人,是最該死的那個,不是她,她丈夫不會拼命工作掙錢,也不會撞上他唯一的女兒和女婿的車。
她哭着忏悔,已經不請求原諒,瘦到手腕的皮膚凹陷下去,眼底絕望而痛苦,沒有一絲光,形容枯槁而悲拗。
朱敖苦笑了下,最後揮手讓她走了,也沒再要那筆錢。
因為悲痛,朱敖身體也一年不如一年,頭發幾乎是一夜間白了,沒過兩年也因病去世。
這一切發生時,沈囿還不滿十歲,她過上寄人籬下的生活,此後很長的人生裏除了奶奶外,再沒體會到溫暖和愛。
姚寄梅一人撐起這個家,帶着她,護着她,孤獨的走過許多年。
從沈慎朱璃墳前回來,遇見陳渡,他才告訴她可以去營業廳查沈囿的電話。
捏着封皮都快掉了的戶口本,姚寄梅杵着拐杖,戴着老花鏡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念沈囿的身份證號。
拿到她的新號碼,回了家都天黑,這才撥通打給她。
“乖幺兒,在聽嗎?”姚寄梅的嗓音沙啞得不行,“莫哭,奶奶在屋頭,你回來。”
眼睛瞬間就酸了,沈囿忍着淚,“奶奶,我一切都好,你不用擔心。”
“莫騙奶奶!”姚寄梅聲音強硬,“你回來,網上那些人罵不倒你,奶奶在這兒。”
眼淚無聲掉落,沈囿捏手機的手指用力,她怎麽敢回去,讓那些極端分子用送花圈送匕首送死老鼠辱罵她家人這一套去傷害他們。
沈囿下了決心,“我不回來奶奶,我會解決好這邊的事,不要為我擔心,不要因為我不好好吃飯,不要因為我不好好養身體,不要因為我又多長皺紋和白發,這些都會讓我難過,讓我憂心,讓我覺得虧欠許多。”
姚寄梅聽完後很久沒說話,最後嘆了口氣,“累了就回來,囡囡。”
電話打完,泡面都冷了。
沈囿聯系律師,安靜的聽取意見,在心底理清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和發展,想好接下來每一步該怎樣走。
睡前她下了微博,點進去,她的名字還是在爆的熱搜裏。
辱罵狂歡仍在繼續,而幾天前爆料她在拍攝現場的吳卓現在已經積攢起了幾十萬粉絲,每天發微博,開了激勵計劃,光浏覽量就能日入過千。
他現在在微博裏充當起了爆料者角色,底下好多人喊他x哥,xxx人品怎麽樣啊,xxx有人說他談過五六個女朋友是真的嗎。
他一邊裝模作樣的回,直播撈一波流量,第二天又例行起來發一條批判她多麽不檢點的微博,又拉一波流量。
甚至蘇思薇手滑點贊了他罵沈囿的微博又上了次熱搜,讨論拉踩更加肆無忌憚。
蘇思薇茶言茶語發博:對不起啊,我太愛吃瓜了,點贊真的只是手滑,請大家不要做過多猜想。
底下立刻有人評,思薇算是沈囿師姐,以前在同一制片人那兒演過電影,師姐都這樣說,可見沈囿真是個賤人,只有這樣人品卑劣的人才會在原形畢露時衆叛親離。
附和聲高漲,沈囿繼續刷廣場,千萬條罵名罪狀,卻刷到了一條維護她的博文。
沈囿很好,她沒有欺騙過任何人,在學校更沒有欺淩過一位同學,漂亮肆意,所以才會有那麽多男生喜歡她。後來她獨自離開南川去京嶺,走的是一條艱難遍布荊棘的路,她沒有後退,依靠自己的努力闖出了一片天地,她是我見過最勇敢的女孩兒。她不該背負這麽多罵名。
怔怔的看了這段話好多遍,看到眼眶濕潤,沈囿才抱着手機睡去。
…
翌日,熱搜第一的爆字樣替換成了新話題:#沈囿報警#
被污蔑靠睡資源上位時,沈囿的年齡尚不滿十八歲,處于未成年。
這些虛虛實實的圖片和故事如果是真實但非自願,就意味着那些被編撰的大佬制片人和導演犯了強/奸未成年罪。
就一張警情通報,幾乎所有大V全都隐匿銷聲匿跡了,稍微懂點刑法的人都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
前些天罵的瘋狂的人,這會也開始偃旗息鼓了。
回評論說:真的假的啊,就懷疑一下,勸沈囿改邪歸正而已,她至于報警嗎。
不吃橘子皮:強/奸未成年都來了,刑事犯罪三到十年吧,不會把內娛編劇抓光吧,我靠,那以後還有沒有劇看了。
愛一個,塌一個:之前真有這種先例,有人現在還在裏面踩縫紉機,沈囿她來真的啊?
tmd破班不上:好剛,蹲後續,在辦公室摸魚瞌睡都來了,這會看精神了,一直爆料那xxxznb怎麽不出來對線了。
明醬走狗:朝陽公安局,我天有沒有網友在那邊,過去看看,好想知道結果,蹲蹲蹲。
獻獻是天仙兒:這是?澄清了?反轉了我去!一念天地有救了,我的謝琮!哐哐哐為你撞大牆,真的如果能播,企鵝我買十個會員!
如斯安寧:相信寧寧,她昨晚就發博支持沈囿了,之前那些事肯定是有人故意在黑,還好我一直沒罵過沈囿,我只舔顏,影後多少是有點顏值牛逼症在身上的。
crime:好像是真的诶,前幾天那種照片都搜不到了,顯示違法,那些營銷號不會真的有事了吧。
…
而此刻調解室裏堵了五六個人,都是很普通的中年男人,日常生活裏沒有人會把他們與鍵盤俠和營銷號聯系在一起的人。
穿着灰色印卡通圖案體恤,發絲很油,帶着眼鏡,邋裏邋遢的,忐忑的握着手裏吃了一半的油條,豆汁在那發着酸馊味。
有警員過來,讓路過保潔把這些東西丢垃圾桶仍了。
沈囿一襲深色牛仔裙,踩着平底鞋站在旁邊,白皙漂亮的臉上有難掩的疲憊,眼睑下一圈淡淡的青色。
律師謝廷恩站在旁邊,有條不理的把提交打印的證據以及跟微博後臺取得的這些人的聯系方式複印件遞過去。
有人犯慫,求饒:“沈囿,我們發這些真不是故意的。”
“就開玩笑嘛,我們私了行不行,你別當真,我老婆還在家等我呢,她懷孕七八個月了。”
“開個屁玩笑。”祝寧取了墨鏡,冷冷怼,“你這樣的敗類還配有老婆,一天在熱搜上罵女人是婊/子蕩/婦,傳播P圖惡意造謠,自己還快有孩子了,你是想讓你女兒以後也被人這麽中傷辱罵嗎?”
沈囿沒看他一眼,淡淡回:“我不接受和解。”
P圖,裸體,傳播基本上涉及到了傳播淫/穢物品罪,而且他又引誘性的引導,就算不判刑事,懲罰也很難逃掉。
餘下人都乖了,在那一個勁的認錯,最後還是被判了拘留。
而謝廷恩保留了起初的博文裏那個人發的模糊視頻的原照和證據,準備起訴,按刑法判。
這些人都被要求道歉,道歉形式必須面向大衆。
于是等沈囿祝寧和謝廷恩出去派出所時,那些人都乖乖蹲裏面那手機編寫道歉書。
謝廷恩:“其他省市的營銷號處理起來可能有點麻煩,當事人不到場,只能經濟賠償或者口頭書面道歉。”很難拘留了。
祝寧氣憤填膺:“都在哪些省,反正我劇也不拍了,我挨個過去,讓他們蹲看守所。”
沈囿感覺很累,“道歉吧,态度不好的再追究。”
謝廷恩:“剩下這位,刑事勝訴或者重判可能性很低,他沒有真的大膽到p視頻傳播。”
祝寧:“那也得告,多少錢也行,我給,要讓他付出代價,在牢裏多蹲幾個月。”
“沈小姐,你覺得呢,需要嗎?”
沈囿點點頭:“需要,錢我自己出。”
沒有作惡不需要代價的事。
網絡上倒戈很快,那些道歉信一發出,就有很多人開始紛紛改變态度,善意又仿佛源源不斷朝她湧來。
那些曾罵她賤人的人現在反過來安慰她說姐姐別傷心,我們都相信你。
她的粉絲又開始期待,期待李月白,最美白月光,風霜高潔李月白!正道魁首謝琮為她傾身!
更多的一部分人跑出來說,還好我一直沒罵過沈囿,我一直很吃她的顏和演技,期待着她能帶給我們更好的作品吧,內娛有救了。
恭喜影後複出!姐姐最美,而且誰能想到姐姐才二十三,已經站到頂峰了。
這麽一出網暴诋毀,反轉站隊,全程五六天在熱搜上腥風血雨挂着,弄了一遭,沈囿粉絲暴增,漲了幾百萬。
現在微博底下的言論都是心疼她,期待她的新劇,還有佩服她,在名利場走一遭後還能回去靜下心讀書參加高考,高中一年的時間就補完兩年的課程,戶籍地高考大省也能考到首都城市的211。
她很厲害,值得他們學習,也可以成為他們的榜樣。
沈囿看見那些言論,心底壓了那麽久的石頭總算得以緩和一些,沒那麽壓抑,但看多了,幾乎已經麻木。
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
沒什麽是長久的。
她打電話給奶奶報了平安,回酒店的路上收到了一個好友申請,備注是聞獻。
微微詫異,她點了通過。
還沒等反應過來,聞獻發了人間歡的地址,言簡意赅:
吳卓在。
會意,沈囿第一次撥通了報警電話,看着那個距離她三環內租住的公寓那麽近招牌卻又毫不起眼的夜/總/會,匿名舉報賣/淫涉黃。
沒過多久,出租車繞了一圈過去,沒聽見警笛聲,卻有警車靠近。
警察沖進去的
時候亮起警笛聲,周遭看熱鬧的人群越聚越多。
祝寧咂舌:“這誰呀?我的天,這是掃黃打非吧。”
她半夜從平津坐車回來,看見這一幕瞌睡都醒了,“誰這麽大膽,大白天的也去嫖啊。”
沈囿淡淡看着那邊由警察押解出來帶着手铐的男男女女,神色淡然:“一個應該有這樣結局的人。”
第二天熱搜上xxxlznb嫖/娼被抓登上熱搜。
他的演員身份也扒出來,演員吳卓,近些年一直當配角跑龍套,最近的角色是一念天地裏的男配角。
易航都服了,打電話過來調侃她,“沈囿,這又是什麽驚喜?”
“我們這劇還沒播,就爆兩次了,到時候播出的關注度還要怎麽爆。”視頻軟件上預約人數都已經破了兩百萬。
這麽兩出流量熱度都有了,變相宣傳,宣傳費都省了,其實也是好事。
沈囿捏着水杯輕輕喝了口,“易師兄,這樣給劇帶來的影響大嗎,可以挽救嗎?”
“不大。”易航慢悠悠喝了口茶,“删删減減,換人換ai,他戲份一共就十來分鐘,不過也得是虧了你家那位祖宗,攔住審核,反正也得重審,也不算費事兒,宣傳費省了,好事。”
指尖微微用力,沈囿靜靜回:“我和他沒關系了,我們已經分手了。”
易航哽了半天沒說出話,最後開口,“也好,你接下來什麽打算,你現在有流量也算火,接戲接綜藝宣傳是最好的做法。”
這兩天的确又陸陸續續劇本找上來,請她演主角。
垂了垂眼睫,沈囿淡淡道:“我不想接。”
她只想安靜。
網上的熱鬧喧嚣沒有一刻停止,現在吳卓成了被訂在恥辱柱上的人,且再也翻不了身。
他在微博無能狂怒了幾句,最後就被禁言,封禁賬號,下架參演電視劇,官方通報,走流程一套下來,涼得徹底。
而沈囿選擇在最鼎沸最紅的時期冷靜下來,獨自買了去拉薩的火車票。
她沒有去看過西北,沒有見過雪山,沒有在金頂下捧着書讀,沒有領略過這大好山河裏那麽多風景。
走時祝寧墨鏡口罩依依不舍送她到火車站,一直握住她的手,還淚眼汪汪,“囿囿,你真的要走?”
行李不多,沈囿就穿着一件普通連帽運動衣,白色運動鞋,人瘦,穿衣服都小小的,現在走路上會被人認出,她也戴了口罩,就是普通的藍色醫用外科口罩,頭發綁成低馬尾,像一位回家的大學生,在人群中并不顯眼。
抿了抿唇角,沈囿回:“嗯,不想在這裏了。”
這座城市,留下過與他太多的記憶,愉悅悲傷高興,痛苦笑容淚水。
好像每經過一個地方都能回想起那些記憶,一遍一遍提醒她最後結局是多麽不堪。
而且他要結婚了,總不至于在聽聞他結婚的那天,還要她言不由衷的說恭喜吧。
“走了好。”祝寧心一橫,摸她臉,“祁禹時他配不上你,再也被回頭,他不值得你愛。”
“結婚就結婚吧,祝他以後婚姻不幸。”
沈囿笑了下,伸手堵住她嘴,“不說他,說說我們自己,你和梁津呢。”
祝寧嘴角壓下去,“他不是個好人。”
“我也沒我粉絲想得那麽好。”她有五六個前男友,第一個這麽不把她放眼裏不把她當回事的只有梁津。
“上次分手,是他說他身邊跟着的女人是他妹妹,真的很搞笑,他說是秘書我都會信一點。”
“應該是不合适,不過你放心好了,你閨蜜這麽美哪愁找不到男朋友。”祝寧笑起來,伸手将她嘴必成笑臉,“你也不許哭了啊,不準再為祁禹時掉眼淚!”
“到西藏去,走遍那些寺廟,争取帶個佛子男朋友回來給你閨蜜我看。”
沈囿沒忍住笑了,“一天看的什麽小說啊。”
列車到點,沈囿拉着行李上車,臨走祝寧還拉着她手,給她包裏揣了滿滿一包糖,兩大袋吃的。
沈囿提着這些東西,鼻尖泛酸,吸了吸鼻子,眼睛紅紅的,像小兔子一樣。
依依不舍分別,玻璃車窗映照着兩人愈加遠離的身影。
沈囿離開京嶺那天是4月25號。
…
當日,北京飛西雅圖的航班晚點,高鐵駛出北京時剛好下了一場雨。
陰雨連綿霧蒙蒙的天氣裏,沈囿隔着車窗看外面飛快閃過的風景,心底平靜如湖泊,只在微風吹拂的時候偶泛漣漪。
機場大廳人來人往,瓷磚冰冷,玻璃上水珠連成線往下掉。
貴賓候機室裏橫陳着灰色沙發,咖啡機自動運行,角落裏書架擺放得整齊。
玻璃窗外雨水連綿,沖刷着這個世界,不止不休般。
沙發一角的男人一手搭放在筆記本上,側臉線條輪廓鋒利而深,黑西裝冷沉,戴着一副銀絲眼鏡,長指敲鍵盤在工作,随意也顯得矜貴。
空姐的聲音在大廳裏不停回響,念着航班號,催促乘客登機。
林恪抱着文件敲門從室外進來,走得急了,碰到小桌子上的一本書。
一枚銀戒叮咚清脆落在地上,轉了幾個圈躺在角落。
林恪彎腰撿起,安放在手心裏,看見側面的蝴蝶,他不動聲色夾進那本書裏,繼續彙報,“總裁,西雅圖的行程已經安排好了。”
銀絲眼鏡下一雙漆黑深眸淡漠,看不見情緒,男人半陷入陰影裏,手旁擱着一塊銀色魔方和那本夾了戒指的書。
他不可置否,取下眼鏡,伸手揉了揉眉心。
林恪低聲彙報:“她乘坐G317次列車已經離開京嶺。”
“一切順利。”這麽些天。
長睫在眼底覆出淡淡陰影,男人手骨上有傷,結了血痂,在冷白皮膚上,又顯得幾分痞冷。
眸裏窺不清情緒。
林恪捉摸不透,繼續問:“以後還需要繼續嗎?”
阖上筆記本,祁禹時起身,黑西裝外是風衣,紐扣解開,微垂着眉眼,散淡鋒利,他攜着書把玩着那塊銀色魔方。
走出候機廳從快速通道過,手腕腕表微微折射冷光,從接機駁廊往裏走,淡淡回:
“不用了。”
水珠積攢掉落到機翼下,積起一池凹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