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王爺明鑒, 下官絕無不臣之心,這小人分明在胡亂攀咬。”
李振傑恨不得吃了衛昊,他自己作死就算了, 為什麽還要拉上他?
雲煦澤面色不變, 問衛昊:“本王到高平後, 一直和李府相處融洽,李家二郎三郎皆在王府當差, 你說李都尉指使, 他有何理由讓人刺殺本王?”
衛昊早有腹案:“因為李都尉怨恨王爺要罷他的官。”
罷官?
其他人都愣了, 窦林鑫皺了皺眉, 他并沒有得到這個消息。
李振齊扭頭看向李振傑。
蔣晟陽是私下到李府和李振齊商議,此事只有王府和他們李家知道, 衛昊是怎麽知道的?
李振傑面色大變, 哆嗦道:“昨,昨晚衛昊拉我喝酒,可,可能......”
李振齊閉上眼睛。
沒救了!
李振傑連忙辯解:“王爺,下官自知能力不足,辭官乃是下官自願,對王爺絕無怨恨之心。”
衛昊立刻道:“他在說謊,他昨晚分明說高平是三大家族的高平, 如果三大家族團結一致,即便是王爺, 也要仰他們鼻息。”
李振傑否認:“我沒說這種話。”
雖然否認得很快,但李振傑目光閃爍了一下, 他有些發虛,并不确定自己酒後有沒有胡言亂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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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後胡事做得多了, 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衛昊語氣篤定,咄咄逼人:“當時還有夥計在,王爺招人一問便知在下有沒有說謊。”
李振傑慌了:“我那時候喝醉了,即便說了,也不過是酒後胡話,當不得真。”
成了!
衛昊低着頭,嘴角微微上揚,
蠢貨!
李振齊和其他人心中都罵了一句。
雲煦澤沒真的讓人去把夥計帶來,因為李振傑已經變相承認,不需要再問人證。
雲煦澤看向李振齊,面無表情道:“李公,本王對你們李家不好嗎?三郎還在洛京替本王給父皇獻禮,他的叔父卻想要本王的命。”
李振齊垂首,羞愧道:“李家愧對王爺,請王爺允許李家清理門戶,給王爺一個滿意的交代。”
李振傑瞪大眼睛:“兄長,真不是我做的。”
“閉嘴!直到此時,你還不知悔改!”
是不是李振傑做的已經不重要,重要的事謹王信了,他們就必須有交代。
如謹王所說,如今高平各家族中,獨李家深受謹王器重,兩個兒子皆被委以重任,這種時候,李振齊不能有絲毫猶豫。
衛昊懵了,他不明白李振齊為何寧可犧牲親弟弟,也不敢對抗謹王,更讓他恐懼的是,窦林鑫和高德瀚一言不發,仿佛要死的只是個奴隸,而非秩俸六百石的李家直系。
三大家族一向同仇敵忾,為何這次卻坐視李振傑去死?
莫非是因為理虧?
可世家什麽時候講理了?不一直是仗勢欺人嗎?
衛昊腦子轉不過來。
他這般目光短視的人只看得到三大家族在高平只手遮天,卻看不到皇室是大康的天。
謹王代表的一直都是皇室,明面上欺辱他是取死之道。
雲煦澤淡淡道:“本王給李公面子,李振傑交給你處理。”
清理門戶是世家最後的體面,反正都是死,雲煦澤不在乎李振傑怎麽死。
比起表面的體面,他更在乎實際的利益。
李振齊連忙謝恩:“謝王爺。”
雲煦澤看向衆人:“自今日起,罷了李振傑都尉一職,由朱隆接任。”
一直沉默的窦林鑫頓時擡起頭,阻止道:“王爺,這萬萬不可。”
雲煦澤看他:“為何不可?”
“都尉一直是高平人擔任,此乃......”
“然後讓人再刺殺本王一次?”
窦林鑫啞然,謹王此言表明他已經不相信他們。
這時,李振齊出聲道:“在下贊成朱軍侯接任都尉。”
反正李家已經丢了都尉一職,給誰都一樣,他需要挽回謹王對李家的信任。
他話音落下,高德瀚也道:“老夫也贊成。”
兩票了!
窦林鑫沒了堅持下去的必要,要怪就怪這次刺殺事件的影響太大,他壓下把衛昊碎屍萬段的心思,道:“下官聽令。”
雲煦澤滿意地點點頭:“朱隆聽令!”
朱隆頓時上前一步:“卑職在!”
“本王任命你為高平都尉,掌兩千郡兵,盡心維護高平治安,莫要讓本王失望。”
朱隆身體筆直,抱拳沉聲道:“下官遵命,必不會讓今日之事複現。”
處理完這件事,雲煦澤才讓衆人起來。
衆人松了口氣,雖然丢了兵權,但他們本就沒有謀反之心,如今又看到謹王的手段,更是沒了反抗之心。
兵權丢就丢了,謹王不遷怒他們就好。
雲煦澤讓人把李振傑和衛家人全部帶出去,坐在木椅上道:“現在我們來說另一件事:為何刺客只是聽到加稅便敢铤而走險刺殺本王?”
又是一個敏感的話題,沒人敢回話。
雲煦澤見他們不說話,自顧自的猜測:“莫得有官吏陽奉陰違,搜刮民脂民膏?”
衆官吏連忙否認:“王爺明鑒,臣等絕無此違法之舉。”
他們是家族子弟,都不是缺錢的主兒,高平百姓太窮了,他們看不上那點錢。
“那百姓為何如此畏懼加稅?”
窦林鑫解釋道:“禀王爺,百姓畏懼加稅,實因為高平太窮困,百姓交了稅後只能勉強度日,再加稅他們就交不上了。”
雲煦澤看他:“這麽說只要不加稅,百姓就沒事?”
“正是。”
“可本王怎麽聽說,即使不加稅,有些百姓也得賣兒賣女才能交上稅。”
窦林鑫尴尬道:“可能有,但只是小部分。”
雲煦澤沉聲道:“窦郡丞,爾等都是朝廷命官,百姓的父母官,爾等就眼看着百姓這般艱苦而不作為?”
“王爺,不是臣等不作為,實在是高平的條件太差,土地貧瘠不說,耕地面積還少,郡內遍布山林,卻因為有陵越人在,無人敢進山。”
“讓百姓們改種甘蔗,已經是官府能想到的最好辦法。”
雲煦澤順勢問道:“既然種了甘蔗,為何不讓百姓制糖?”
“這,高平皆是甘蔗,蔗糖根本賣不出去。”
“高平賣不了,不會去別的地方賣嗎?”
窦林鑫聽出來雲煦澤話裏有話,問道:“王爺可有良策?”
雲煦澤道:“你們每家都有商隊,由你們從百姓手中收購蔗糖,然後賣去其他地方。”
窦林鑫皺眉:“百姓們把甘蔗都制成糖,那金漿酒的原料從哪裏收購?”
金漿酒關系着瓊漿玉液,這可是目前最賺錢的生意。
雲煦澤挑眉:“陵州多的是甘蔗,你們還擔心收購不到甘蔗?”
衆人聽到這話,都有些為難。
蔗糖的利潤怎麽能和酒比,哪怕只是金漿酒也比蔗糖賺錢。
要不然他們也不會明知蔗糖賺錢,卻還是從百姓手中收購甘蔗了。
雲煦澤道:“從別處收購甘蔗,不耽誤你們釀酒賺錢,但讓高平百姓制糖卻能改善百姓生活,你們去別處賣糖不過是順便的事,不會讓你們虧本。”
“如此利民之舉,你們不說話是不想答應?”
雲煦澤看着他們,聲音微微發冷。
衆人心中一凜,頓時明白今日的謹王已不同以往,他們完全沒必要因為這點小事得罪謹王。
三大家族的家主率先出聲:“我們聽王爺的。”
其他人也紛紛表态:“我們也聽王爺的。”
雲煦澤聽言,臉上的冷意瞬間散去,溫聲道:“那就由郡衙在各城門張貼告示,從今以後開始收購蔗糖,你們共同劃定價格,不得随意壓價。”
“諾。”
雲煦澤繼續道:“既然百姓如此艱苦,今年的秋稅就免了。”
“王爺愛民如子,臣等代百姓謝王爺恩典。”
雲煦澤擺擺手:“不必說好話,盡心辦事即可。”
事情都處理完,雲煦澤便離開了郡衙,圍住郡衙的兩百親兵随之離開,緊張肅穆的氣氛頓時一消而散。
衆人擡頭看看漸漸散去的烏雲,神情有些恍惚,都有些反應不過來自己在裏面待了多久。
......
謹王府
回到議政殿後,小福子問道:“殿下,那個刺客怎麽處理?”
雲煦澤沉吟道:“讓他去給本王修莊子,只管飯不給工錢,什麽修好莊子什麽時候讓他離開。”
雖是被人利用的可憐人,但對方之前是真的想殺他,總不能一點懲罰都沒有。
“諾。”
通過這件事,雲煦澤意識到百姓純樸卻無知,很容易被人利用,歷史上那些被反賊裹挾的百姓便是如此。
要想不讓百姓被愚弄,就要讓他們了解時事增長見識,但也要控制住輿論。
比如創辦個報社?
不過這種事急不得,他才剛剛奪了兵權,不适合再有大動作。
百姓們現在連飯都吃不飽,估計也沒心思了解時事,以後再說吧,雲煦澤暫且壓下辦報的心思。
這時,蔣晟陽快步走進來。
從雲煦澤被刺殺到他奪兵權,這一切發生得很迅速,雲煦澤特意沒讓王府衆官吏參與,畢竟他們也是高平家族子弟。
蔣晟陽負責看着他們,同樣沒去郡衙,一直在等雲煦澤回來。
不等蔣晟陽詢問,雲煦澤便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蔣晟陽皺眉:“衛昊為何突然發瘋?”
蔣晟陽立刻抓住了重點。
所有人都知道李振傑被衛昊坑了,可衛昊為何發瘋呢?這是很多人心裏的疑問。
雲煦澤給他解惑:“因為他覺得本王只會把鹽引賣給三大家族,他們這些小家族連湯都喝不到。”
蔣晟陽懵了:“就因為這個?”
且不說這個消息真假,即便是真的,也不至于如此铤而走險吧。
雲煦澤拍拍蔣晟陽的肩膀:“晟陽,你是聰明人,永遠不要試圖去分析蠢人的想法,因為他們做事不講邏輯。”
謠言是雲煦澤讓人散布的,但他都沒想到效果會這麽好。
雖然見到百姓這麽容易被愚弄,讓他有些生氣,但最終結果是好的,他還是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蔣晟陽點頭:“兵權已經到手,王爺可要推行新商稅?”
“等等吧,不着急。”
免了秋稅,又幫百姓找到開源的辦法,雲煦澤又不着急改革了。
改革從來都不是小事,雲煦澤打算花些時間充分完善新商稅。
“晟陽,新商稅的思路你都知道,你要是有何想法,盡管告訴本王,盡量不要給人鑽空子的機會。”
“諾。”
蔣晟陽了解完詳情後便離開了,他還要安撫其他官吏。
雲煦澤今日還沒練字,便回了書房繼續練字。
一個時辰後,重新整合完郡兵的朱隆來觐見雲煦澤。
雲煦澤問道:“如何?”
朱隆道:“郡兵皆是服役的青壯,每五日一訓,雖不如精銳,護衛高平郡足以。”
雲煦澤點頭:“本王把郡兵交給你,今後在郡兵面前,世家和百姓平等,所有人都要遵守大康律例。”
“若是遇到棘手的問題,盡管來找本王。”
“諾。”
朱隆應聲,他盡忠職守,只要是雲煦澤的吩咐,他便嚴格遵守。
雲煦澤對朱隆很放心,沒有多說什麽,道:“你升任都尉,親兵需要有人統領,你可有人選推薦?”
朱隆道:“卑職的副手關景彰能力出衆,頗為勇猛,他統領親兵,必能讓人信服。”
雲煦澤對關景彰有些印象,道:“本王自是相信你的判斷,讓他來見本王。”
“諾。”
沒一會兒,一個年逾三旬,氣質儒雅的将領站在雲煦澤面前,行禮道:“卑職拜見王爺。”
這就是雲煦澤為什麽會對關景彰有印象的原因。
他更像文臣而非武将,尤其和勇猛沾不上邊,但雲煦澤相信朱隆不會騙他。
“朱隆推薦你統領親兵,你可有信心做好?”
關景彰立刻道:“卑職定會護衛王爺周全。”
雲煦澤颔首:“那就好.....如今親兵擴充到一千人,已超過軍侯帶兵的極限,本王封你為親兵司馬,好好當差,別辜負本王對你的信任。”
“諾!”
關景彰沒想到還能升官,聲音多了幾分驚喜。
雲煦澤笑了笑,揮手道:“下去吧。”
只可惜軍器司還沒研究出灌鋼法,他們目前造出來的鋼很脆,還不如炒鋼法造出來的鋼堅硬,根本造不了武器,要不然親兵的兵甲就能着手鍛造了。
不過這種事急不來,想要減少生鐵的消耗,灌鋼法必須研究出來,現在的消耗都有意義。
雲煦澤和兩位藩王的合作已經達成,他調了五十親兵專門負責在高平和兩位藩王的封地之間運送生鐵。
目前軍器司最不缺的就是生鐵,只要灌鋼法實驗成功,軍器司便能大規模鍛造兵甲。
午飯後,章豐钊來教雲煦澤圍棋,含笑道:“恭喜王爺得償所願。”
他已經得知雲煦澤奪兵權的事。
雲煦澤打開棋盒,道:“本王也沒想到這麽順利,運氣還算不錯。”
“王爺如何處置主使之人?”
“李振傑由李家清理門戶,衛家收沒家産,參與謀劃之人全部處死。”
主謀是衛家家主衛昊,抄家滅族便是衛家的下場。
雲煦澤沒有誅九族,實際歷史上很少有人真被誅九族,因為株連範圍太大了,真誅九族有些滅絕人性,暴君都不會這麽做。
章豐钊微微點頭,這樣處理已經很好,笑道:“經此一事,新商稅推行已經不會有障礙。”
雲煦澤成功在高平樹立威嚴,各家族手中沒了兵權,家族私兵既沒大義,也比不上王府親兵精銳,除非遇到生死危機,要不然他們不會再铤而走險對付雲煦澤。
雲煦澤道:“先生,本王打算等新商稅完善後再推行。”
章豐钊驚訝:“王爺怎麽不着急了?”
他可記得之前雲煦澤還火急火燎地要推行新商稅呢。
雲煦澤便把免了秋稅和收購蔗糖的事說了,道:“百姓如今已經沒了生存之危,新商稅便不急着推行,等鹽場建好,三大家族坐不住的時候再說。”
章豐钊忍不住扶額:“老夫真是糊塗了,竟忘了可以暫且免稅。”
朝廷一般不會免稅,只有哪個地方遭災了,永昭帝會免除三年賦稅,給百姓休養生息的機會。
章豐钊下意識忽略了這個選擇。
雲煦澤苦笑:“本王也忘了,還是今日聽到加稅才想到的。”
他之前想着一勞永逸取消人丁稅,忘了改變百姓困境的最快方式是先免稅,再慢慢謀劃其他事。
章豐钊呵呵笑道:“不管怎樣,現在一切都好,不枉王爺為百姓這般費心。”
雲煦澤低頭看着棋局,輕笑一聲:“是啊。”
一直壓在胸口的大石終于被搬開,他終于可以喘口氣。
......
“都別擠,所有人退後!”
小吏在城門口張貼告示,兩個郡兵攔住一味往前擠的百姓,避免他們擋住路。
等小吏和郡兵離開,其他人才能夠湊到告示前。
不識字的婦人問道:“有誰識字?上面寫了什麽?”
旁邊的人翻個白眼:“不認識字你擠什麽擠。”
婦人也很理直氣壯:“在前面聽得更清楚些。”
“好啦,都別說話了,我給你們念念告示上的內容。”
聽到這話,所有人頓時安靜下來。
“咳咳,王爺仁政愛民,知百姓生活困苦,特下令免除今年秋稅......”
還沒念完,聽到免稅的百姓頓時炸了。
“秋稅免了?真的假的?”
“太好了,我不用賣孩子了,大郎,一會兒跟阿爺回家。”
“我要給王爺立牌位,每天三柱香,祝王爺長命百歲。”
“胡說什麽!王爺那般大人物怎麽可能才百歲,得千歲才對。”
“對,王爺千歲。”
識字的人看到告示下面的內容,頓時瞪大眼睛,打斷衆人的興奮,揚聲道:“別吵了,還有件大好事呢,你們聽不聽?”
“什麽大好事?”
衆人壓住激動了情緒,等着聽大好事。
“從今以後,高平的各個縣城都開始收購蔗糖,不管有多少,全部都要。”
這個消息帶來的轟動不亞于免稅。
哪怕是見識短淺的百姓也知道賣甘蔗和賣蔗糖哪個賺錢。
“快,快回家告訴鄉親們這件事。”
百姓們已經顧不了歡呼,只愣了一瞬,所有人都撒丫子往自己家跑。
這種現象,發生在高平城的四個城門口,随後下面的縣城門口也出現類似的場景。
僅僅兩日後,高平郡所有百姓都知道縣城無限期不限量地收購蔗糖,消息傳播速度之快讓人咋舌。
這段時間路過高平郡的外人,總能看到百姓對着沒成熟的甘蔗傻笑,還有人和撫摸親兒子般撫摸甘蔗,那目光慈祥得怎麽看怎麽詭異,吓得一些路人短時間不敢再在高平郡經過。
高平百姓才不會在意外人的目光,他們只知道他們的生活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們不用再緊巴巴地過日子,只要把這批甘蔗制成蔗糖賣掉,他們就能給孩子買布料做新衣服,或者還能給家裏添件像樣的家具,把總是漏雨的房屋修一修。
總之,只有要餘錢,能做的事會有很多。
而給他們帶來這麽大變化的就是那位來了高平不到三個月的謹王。
百姓雖然愚昧,但也知道那麽多店鋪為何突然間決定收購蔗糖,要知道他們之前只要甘蔗。
這一切的變化都是在謹王來後發生的,誰讓店鋪這麽做的,一目了然。
不少百姓立起了雲煦澤的長生牌,每日三柱香。
一些給王府做事的工匠和佃戶回村,都受到村裏最熱烈的歡迎,還千叮鈴萬囑咐,讓他們好好為王府做事,別偷奸耍滑丢了他們村的人。
一時間,雲煦澤在高平郡擁有了巨大的名氣,威望以絕對的優勢壓過三大家族。
窦林鑫得知這一切後,一點意外都沒有,只是苦笑道:“在謹王就藩前,我設想了無數種情況,但唯獨沒想到他只用了兩個多月,便奪了兵權,盡收百姓之心,我們一點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或許在他們和王府進行瓊漿玉液的合作時,便注定了這一幕,這位才十六歲的謹王最擅長用軟刀子,殺人于無形。
管家道:“阿郎,事已至此,不如讓小郎他們好好為王府當差。”
當初窦林鑫的七個庶子去王府面試,最終有三個人通過,被任命為王府的官吏。
窦林鑫點頭:“等他們下值回來,我和他們好好說說......大郎呢?”
管家臉色古怪道:“大郎正在書房讀書。”
窦林鑫愣了:“不會又是讓小厮假扮他吧?”
“不是,大郎真在讀書。”
“他怎麽突然上進了?”
“大郎怕王府追究以往的事,決定痛改前非,不給王府翻舊賬的機會。”
窦興真被吓到了,六百石的都尉說殺就殺,他這個無官職在身的人更不算什麽。
他聽說李振傑是把家裏的小厮弄瘸後,給了王府機會翻舊賬,窦興頓時明白不能走李振傑的老路,牢記李振傑的教訓。
窦林鑫笑了:“聽了這麽多糟心事,總算有點好事了。”
希望窦興真能開始上進,身為窦家嫡子,他什麽時候上進都不算晚,前提是堅持下去。
......
高平離洛京足有千餘裏,在通訊不發達的古代,除非有意往洛京傳遞消息,要不然洛京數月後都不一定知道高平現在發生的事。
而從八月初就出發獻禮的李浩成自然也不知道高平發生的一切。
他站在洛京城門前,看着遠比高平城巍峨雄偉的洛京城,目光有些複雜。
或許終其一生,他也沒有來此當官的機會。
“進城!”
李浩成沒有感慨太久,歷時一月才來到洛京,他還沒忘記自己來此的目的。
一行人進城後,李浩成便帶着謹王印信來到宗正寺,道:“謹王府司直李浩成奉王爺之命為皇上獻禮。”
宗正寺負責一切皇室事務,藩王到洛京後的一切事宜都歸宗正寺管。
宗正寺小吏自然記得剛就藩不久的謹王,還知道對方去的是鳥不拉屎的蠻荒之地。
對方能維持封地日常運轉就不錯了,還有餘力獻禮?不會是名為獻禮,實則賣慘求助吧?
宗正寺小吏在心裏腹诽,面上卻是含笑道:“李司直随下官來,下官先為諸位安排住處,至于獻禮一事,下官會向上禀報,只是皇上政務繁忙,什麽時候接見李司直并不一定。”
李浩成道:“勞煩大人了。”
一行人走到一處小院,布置精美,是特意為朝見皇帝的藩王及其下屬準備,不論是裝潢還是用度都是極好。
李浩成安排人把馬車拉進小院,他則走到小吏身邊,稍稍塞給對方一錠金子,道:“我等初來乍到,對洛京的一切并不熟悉,還請大人提點一番。”
小吏沒想到這小地方的人還挺懂規矩,熟練地把金子收進袖中,臉上的笑容變得親切幾分:“宗王派人來洛京獻禮,都是由我們宗正寺安排,你們把禮單抄錄一份給我們,我們會在合适的時候遞給皇上,皇上若是得空便會召見李司直。”
藩王獻禮是心意,皇帝只要不是特別忙,都會見一見使者,了解一些封地的情況,同時表達自己對藩王的殷切期待,鼓勵對方好好幹。
但小吏口中“合适的時候”就耐人尋味了。
李浩成出身世家,自然明白其中的彎彎道道,道:“不知大人可聽說過瓊漿玉液?”
小吏颔首:“聽說此酒乃是千年前的宮廷禦酒,醇香甘爽,乃是上等的好酒,只可惜此酒太過珍貴,下官未曾有機會一嘗。”
李浩成聽言笑意加深,沖身邊的小厮示意,對方立刻會意,取來一壺瓊漿玉液。
李浩成遞給小吏,笑道:“今日和大人相見便是有緣,這一壺瓊漿玉液便贈予大人。”
小吏頓時愣了,下意識湊近嗅了嗅,确實是瓊漿玉液的酒香味,驚訝道:“你們怎會有?”
“實不相瞞,我等此次進京要獻給皇上的便是瓊漿玉液。”
小吏艱難地咽了咽口水:“下官只知瓊漿玉液産自南方,竟不知來自謹王殿下的封地,實在是孤陋寡聞了。”
本以為是一群土包子,沒想到身懷巨寶。
李浩成拍了拍酒壺,含笑道:“獻禮的事請大人多費心。”
小吏握緊酒壺把手:“這是自然。謹王殿下遠在高平,心中依舊挂念着皇上,謹王如此純孝,皇上知曉後想必會很感動。”
因為瓊漿玉液太少,它代表的不僅是財力,還有面子和人脈。
小吏得了這麽大的禮,自然願意投桃報李。
李浩成聽言承諾道:“事成之後,另有重謝。”
小吏聽言更加心喜,拿着李浩成準備好的禮單以及雲煦澤寫的請安劄子離開了小院,決定回去就寫公文,盡快把謹王獻禮的事報上去。
等小吏離開後,李浩成苦笑一聲:“怪不得都說京官高貴,不過是一個小吏,便需要我等小心應對。”
旁邊的謹王府官員道:“大人,對方只派個小吏接待我們,可見對我們的輕視,我們的禮單恐怕不會立刻送進宮。”
李浩成道:“你以為本官為何交好那小吏,還送出一壺珍貴的瓊漿玉液?”
“大人是想讓那小吏替我們謀劃?”
“我們初來乍到,對洛京并不熟悉,在宗正寺也無人脈,與其絞盡腦汁結交上官,還不如讓熟悉宗正寺的人替我們打通關節。”
“大人思慮周到,下官佩服。”
李浩成擺手:“不過是無奈之舉罷了。”
若能見到宗正寺的主官宗正,他何必這般饒這麽大圈子。
“獻禮的事暫且還要等消息,爾等在此等消息,本官去辦王爺交代的差事。”
說完,便帶着幾個人帶上東西離開了小院。
......
祝昌言只是個秩俸兩百石的太常寺掌故,在洛京裏一點存在感都沒有,李浩成問了好多人都不知道祝昌言家在哪兒,最後還是問了個太常寺的小吏才知道祝昌言家的住址。
祝昌言家遠離皇宮,離內城城牆很近,再往外走就是外城了。
李浩成按照附近百姓的指路,經過幾個小巷,才找到一處狹小的小院。
真的很小,這是個一進小院,站在門口就能看到主屋裏的布置,可見小到什麽程度。
李浩成雖然了解過一些謹王的事,但他實在沒想到他舅舅能落魄到這種地步。
守門的老仆看到李浩成,面露警惕:“小郎君有何貴幹?”
李浩成含笑道:“在下是謹王府司直李浩成,奉命來拜訪祝公。”
老仆聽到這話愣了下,下一瞬便欣喜起來,把大門完全打開,道:“原來是殿下派來的人,快請進,阿郎正在書房,老奴這就去禀報。”
李浩成沒有進去:“沒有祝公允許,我等豈能擅自闖入。”
“這般守規矩,不愧是殿下的人。”
老仆稱贊一句就快步去找祝昌言。
李浩成站在門口,注意到旁邊聽到動靜出來看熱鬧的鄰居,一時間有些不舒服。
李府身為高平三大家族之一,府邸所在也是高平大坊——尚悅坊,尚悅坊街道寬敞,住在裏面的人家皆是高平大族,他從未經歷過這種被人看熱鬧的場面。
但不習慣也得适應,他強迫自己習慣這逼仄的環境,面色漸漸恢複平靜。
沒一會兒,一陣腳步響起,祝昌言帶着兩個兒子來到門口。
祝昌言是個年過四旬的中年人,皮膚略黑,脊背有些彎,他的步伐略快,臉上帶着明顯的喜色。
看來這一家人都對謹王使者的到來很高興。
李浩成在心裏默默做出判斷,率先拱手叫道:“見過祝公,兩位小郎君。”
祝昌言連忙回禮,擡手道:“李郎君請進門敘話。”
李浩成這才帶着人進去祝家,随着他們進去,祝家的大門被老仆用力關住。
看不到裏面情況的鄰居略有些失望,然後湊在一起小聲嘀咕。
“剛才那人的穿着一看就不凡,還帶了那麽多禮物,怎麽會來祝家?”
“你沒聽見剛才那人的話嗎,他是謹王派來的。”
“謹王是誰?”
“你最近幾年搬來不知道,十幾年前,祝郎君的妹妹進宮當了皇妃,雖然紅顏薄命,但她為皇上誕下一子,在幾個月前,那皇子已經被封王,他便是謹王。”
“哇,這麽說來祝家還有個王爺外甥,那他家怎麽還這麽落魄,兩個小郎連出路都找不到。”
“聽說謹王被封王前過得也不好,到封地後可能過得好了,能這麽快上門,可見心裏是有這個舅舅的。”
“祝家估計要發跡了?”
“很有可能。”
一時間,所有鄰居都羨慕地看着祝家緊閉的大門,心想自家怎麽沒有這樣的富親戚呢?
......
祝家正堂
李浩成見到了祝家的女主人,一個很普通的婦人,頭上帶着一只不帶任何配飾的簪子,體型微胖,看向李浩成的目光中帶着審視。
這位當家娘子在看到李浩成第一眼時,并不像祝昌言那般喜悅,反而帶了一絲警惕,直到看到小厮提的禮物後,警惕之色才稍稍散去,但目光還是不太友好。
衆人各自坐下後,李浩成道:“王爺在高平一直記挂祝公,這次來洛京給皇上獻禮,特意讓在下為祝公送來禮物。”
話音一落,小厮便把禮物放在桌上,一個個打開。
這裏面只有三壇瓊漿玉液和銀子是雲煦澤準備的,其他諸如文房四寶,胭脂首飾之類的,都是李浩成在了解了祝家後,自作主張添加的。
祝昌言看到這麽多禮物,微微皺眉:“王爺在封地用錢的時候肯定不少,沒必要為了我們這般破費。”
大郎祝雲平也道:“家裏什麽都不缺,請郎君轉告王爺,莫要再這般破費。”
這些東西肯定退不回去了,只能讓雲煦澤今後不要送這麽多。
李浩成暗暗點頭,雖然是窮親戚,但品性倒是極好。
他并未解釋什麽,道:“這裏還有王爺給祝公寫的信,現在一并交給祝公。”
祝昌言連忙接過信,他對信的重視程度遠超過禮物。
這是雲煦澤給祝昌言的家信,李浩成不方便參與,便起身告辭:“在下住在宗正寺安排的小院裏,祝公今後若有事,盡管去宗正寺尋在下。”
祝昌言點頭,和兩個兒子一起送李浩成離開。
等送走李浩成回到正堂,便看到朱氏正在查看禮物,臉上帶着不可思議的表情。
二郎祝雲淩疑惑:“阿娘,您怎麽了?”
朱氏道:“真是奇了怪了,短短三個月不到,謹王怎麽突然這麽有錢?”
這些禮物都不便宜,謹王當初離開的時候可是落魄得很。
祝昌言并沒有想太多,笑呵呵道:“或許是殿下找到了生財之道。”
當初祝昌言把家裏大半的積蓄拿去給謹王,朱氏和他大吵了一架,夫妻二人的關系最近才緩和。
朱氏沒反駁祝昌言,而是走到一個箱子前,彎腰打開,頓時露出裏面擺放整齊的銀錠,銀光閃閃,道:“郎君覺得這麽多銀子,是什麽生財之道可以賺到的?”
祝昌言的眼睛快被銀錠的光芒閃瞎了,一時說不出話。
祝雲淩看着箱子裏的幾百兩銀子,道:“別管殿下怎麽弄到這麽多錢,他還能想到我們,就說明是重情之人,阿娘今後別再說殿下是白眼狼了。”
朱氏臉色微紅,嘟囔道:“不用你提醒。”
當初祝昌言把大半存款都給了謹王,謹王倒好,銀子收得痛快,卻一點沒有要見祝昌言的意思。
祝昌言一直等到謹王離開洛京,才确定謹王根本沒想見他。
祝昌言還能以謹王忙為由給他開脫,朱氏可受不了,在家裏罵了許久的白眼狼,前段時間家裏根本不敢提謹王,生怕被朱氏遷怒。
大郎祝雲平則提醒道:“我們在這兒瞎猜有什麽用,殿下不是給阿爺寫了信嗎?”
祝昌言也反應過來,連忙把信打開,看到開頭的“舅父”兩字,臉上的笑意根本止不住。
祝雲平兄弟二人湊在祝昌言身邊一起看,只有朱氏矜持地坐在一旁,等着父子三人看完信給她解惑。
祝雲淩沉不住氣,信看到一半就跑到三個酒壇旁,圍着轉了一圈,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酒壇,驚嘆道:“這竟然是瓊漿玉液,最近洛京大街小巷都在讨論瓊漿玉液,聽說九卿家的小郎君想要一斤瓊漿玉液都不容易,殿下竟然給我們送來三壇!”
朱氏自然也知道瓊漿玉液,聽到這話,立刻打開酒壇聞了聞:“怪不得那麽多人喜歡,只是聞聞味道就知道和其他酒不一樣。”
祝雲淩嘿嘿笑道:“阿娘方才不是猜殿下的生財之道是什麽嗎?這就是!”
瓊漿玉液在洛京的價格比陵州更離譜,已經達到二十金,就這還是有市無價。
祝雲平看看瓊漿玉液酒壇,再看看那一箱子銀子,心想他們方才都忽略了最有價值的東西。
此時,祝昌言已經看完書信,揉揉有些發酸的眼睛,道:“難為殿下遠在高平還操心我的前程,特意送來三壇瓊漿玉液。”
祝雲平安慰道:“阿爺為官十餘載,一直矜矜業業,盡心當差,殿下也是不想阿爺的努力白費。”
朱氏比誰都關心郎君的前程,道:“郎君可莫要辜負殿下的一片苦心。”
祝昌言看看幾人,無奈道:“我又沒說不聽殿下的,你們這是做什麽?”
他又不是冥頑不化的人。
祝雲平笑道:“那阿爺可有想法?”
祝昌言沉吟道:“為父如今是秩俸兩百石的掌故,若想往上升便是秩俸四百石的太常掾。”
祝昌言隸屬太常寺,太常寺的主官太常同樣是九卿之一,太常下屬有六令,祝昌言的直屬上官便是六令之一的太史令,秩俸六百石,掌天時星歷。
祝昌言想要謀官,肯定也要找太史令,別的大官他也夠不着。
太史令是他的直屬上官,不管他的官職如何調動都繞不開太史令,除非永昭帝親自下令。
祝昌言道:“太史令好酒,有瓊漿玉液在,他應該不會拒絕。”
祝雲平道:“不管怎樣,阿爺先試試看。”
祝昌言颔首,然後看向祝雲淩兩人,道:“殿下在信中也提到了你們二人,謹王府還有屬官空缺,你們若是想去,殿下可以安排你們。”
“真的嗎?”
祝雲淩剛才沒看完書信就跑過去看瓊漿玉液,并不知道雲煦澤還提到了自己。
見祝昌言點頭,祝雲淩率先做出選擇:“兒要去。”
他即将及冠,按理說該出去找些事做,但他兄長都無事可做,更不要說他了。
祝昌言雖然是官員,卻因為位卑言輕,沒有辦法給兩個兒子安排差事。
祝雲淩兩人畢竟是官宦子弟,不可能去做賤業,他們想做的又需要人脈關系,所以一直沒着落。
與其在洛京碌碌無為,還不如去高平輔佐雲煦澤。
祝雲平也道:“阿爺,兒也願去。”
朱氏嘴唇動了動,最終頹然地嘆氣。
她就這兩個兒子,不想他們離家太遠,可他們總要考慮前程,去高平卻是比待在洛京要好。
高平再不好,那也是一郡之地,有謹王照顧,兩人前程總不會太差。
祝昌言道:“既然你們已經做了決定,等李郎君離開時,你們随他一同離開......你們雖和殿下是表兄弟,但要好好當差,別讓殿下因為你們落得任人唯親的罵名。”
“阿爺,我們明白。”
......
宮城,興德宮
天色漸漸變暗,永昭帝依舊在處理政務,周圍靜悄悄的,守衛的宮人無一人敢發出聲音。
直到許久之後,永昭帝咳嗽一聲,殿內才多了些聲音。
一旁伺候的宦官黃顯連忙奉上茶水,勸道:“皇上,您要保重龍體啊。”
永昭帝年過五旬,身體還算硬朗,可畢竟上了年紀,比不得年輕時,休息得少了便會影響精神,越來越熬不得夜,這幾年漸漸養成早早休息的習慣。
永昭帝嘆口氣,合住禦案上的公文,接過茶喝了兩口,眼角的皺紋細密,為他增添了幾分老态。
他擡頭看看外面的天色,感嘆道:“真是老了,才這個時候,朕就覺得累了。”
黃顯道:“皇上可不老,前段時間還射中了一頭鹿,吳王還誇皇上龍精虎猛呢。”
永昭帝搖搖頭:“五郎就是個嘴甜,從他嘴裏能聽到幾句真話?”
黃顯笑道:“老奴聽說吳王殿下到處派人尋找延年益壽的藥材。”
永昭帝聽言眼中閃過浮現一絲笑意:“是個好孩子,就是蠢了點,宮裏什麽藥材沒有,哪裏用得着他大費周章。”
“吳王也是一片孝心。”
永昭帝臉上的笑意更加明顯。
正在這時,小宦官進來禀報道:“皇上,宗正求見。”
“讓他進來。”
宗正成王走進殿內,見禮道:“臣弟拜見皇上。”
永昭帝擺手,溫聲道:“成王有何事?”
成王取出雲煦澤的請安劄子,道:“謹王派使者進京為皇上獻禮,如今正在宗正寺住下,這是謹王的請安劄子。”
謹王?
永昭帝記得謹王幾個月前才就藩高平,這麽快就派人來獻禮?現在離年關還有四個月呢,這提前得未免得太早了。
黃顯走下臺階,從成王手中接過請安劄子,然後放在永昭帝的禦案上。
永昭帝并未立刻翻看,反而看向成王,饒有興趣道:“朕怎麽不記得成王和十郎親近?”
永昭帝了解自己這個弟弟,他一向憊懶得很,能他讓在這個時間幫謹王送請安劄子,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成王笑道:“臣弟和謹王并不親近,臣弟只是發現一件事,想和皇上分享。”
“何事?”
“如今在洛京千金難求的瓊漿玉液産自高平,正是謹王名下的産業。”
永昭帝挑眉:“竟有此事?”
永昭帝自然也聽說了瓊漿玉液,只是他素來節儉,也不重口腹之欲,對瓊漿玉液并不在意。
成王道:“謹王要給皇上送的禮便是一車瓊漿玉液。”
永昭帝:“一車?十郎倒是大方。”
“遠在高平還特意為皇上獻禮,謹王孝心可鑒,”成王嘟囔道:“臣弟怎麽就沒這麽好的兒子呢。”
永昭帝被逗笑了:“看看你這樣子,哪有點宗正的樣子,你若是羨慕,朕分給你一半。”
永昭帝從來就不是一個吝啬的人,不論是對皇室還是臣子都很大方。
成王連忙擺手:“這是謹王對皇上的孝心,臣弟怎麽好意思要,改日臣弟給謹王寫信,讓他送給臣弟一些。”
永昭帝白他一眼:“和侄子讨要禮物,你倒是厚臉皮。”
成王嘿嘿一笑。
永昭帝擺擺手:“時間不早了,你下去吧。”
“臣弟告退。”
成王拱手行禮離開了興德宮。
永昭帝看着面前的劄子沉默一會兒,才拿起來翻看。
随着翻看雲煦澤寫的請安劄子,他忍不住在腦海回想雲煦澤的樣子,最後定格在他腦海中的是一雙怯懦卻又帶着孺慕的眼睛。
永昭帝看着劄子中字裏行間的思念,他忍不住嘆氣:“十郎可會怪朕太狠心,把他封到高平那個荒涼的地方?”
黃顯跟在永昭帝身邊數十年,最是了解他,永昭帝是位英明神武的明君,他總能理智地做出對大康最有利的決定,但對子嗣也有溫和柔軟的一面。
他安慰道:“謹王殿下會理解皇上的苦心的。”
“希望吧。”
永昭帝看了會兒劄子,道:“三日後,帶謹王使者來見朕。”
瓊漿玉液能在洛京都有這麽大的名氣,必然不是非凡之物,永昭帝很想知道雲煦澤去了高平後到底都經歷了什麽。
“諾。”
黃顯應聲,把這件事記在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