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無名小島
霍幼雲帶着衆人已經在這島上帶了數日。
烏白這段時間一直帶着族人在這座島上打探消息, 因為島嶼太大,他們又沒有馬,他們沒有去太遠的地方, 只在附近打探消息。
“五娘子, 可以确定這附近确實有一個勢力, 離這裏大約數十裏的地方有一個城池,以那個城池為中心, 周邊分布着數十個聚集地, 那個城池應該就是他們首領所在。”
“只可惜我們聽不懂他們說話, 不認識他們的文字, 只能打探到這些消息。”
霍幼雲道:“他們用什麽買東西?”
烏白道:“這個倒和我們一樣,尋常百姓用銅錢, 富有些的便用銀子, 他們的銅錢和我們不同,但銀子都一樣。”
霍幼雲沉吟道:“我們暫時進不去城池,但外面那些聚集地的人應該有他們自己的集市,調查清楚他們集市的時間,我們去逛逛。”
祝雲淩道:“會不會有危險?”
烏白道:“應該不會,他們的兵力都集中在城裏,外面都是尋常百姓。”
祝雲淩道:“這裏和我們那裏有些相似。”
“可能是因為臨近的原因。”
這個島離南夷島不算太遠,坐船也就一個多月的路程, 大康幅員遼闊,邊郡到洛京差不多便是一兩個月的路程, 這般換算的話,這島嶼都可以算作在大康境內。
得了霍幼雲吩咐, 烏白立刻去打探集市的消息,在這種語言不通的情況下, 他們只能用笨方法打探,就是監視聚集地的人。
等烏白離開,霍幼雲看着手繪的海圖,看着海圖上屬于南夷島的那個點,嘆氣道:“出海果然沒那麽容易,還好王爺派了烏白協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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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話,霍幼雲撇了祝雲淩一眼。
祝雲淩道:“你別看我,我知道我腦子不好使,我只負責護衛你的安全,動腦子的事別找我。”
霍幼雲一時有些無語:“你是王爺的表兄,今後前途無量,你這般就不怕今後被手下人哄騙?”
只有底層士兵才不會動腦子,服從命令就好,但凡有了官職,就會有事務需要處理。
祝雲淩道:“到時候我招募個幕僚不就好了。”
他還真想過這個問題,他是個直性子的人,不像他兄長那麽聰明,但他想要為雲煦澤辦事,勢必不可能一直待在雲煦澤身邊,總要獨當一面。
那時候他就會找個幕僚協助他。
“原來你真的想過啊,這個想法倒是不錯。”
幕僚和恩主素來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一般來說幕僚不會做出背刺的事,畢竟名聲要是壞了,今後的前程也就毀了。
祝雲淩略微有些得意,道:“除了幕僚,我還有別的辦法。”
“什麽辦法?”
“娶個聰明的娘子。”
霍幼雲:“......你可真機靈。”
她都不知道該如何吐槽。
祝雲淩道:“我也是見到五娘子後才知女子也能如此聰明,只要我今後找個聰明些的娘子,就不用擔心被下屬哄騙了。殿下曾經說了,如果上位者能力平庸,那他就要學會用人,把事情交給有能力的人去做。”
“哪怕是皇上,也不可能什麽都懂,但之所以有明君和庸君之分,便是會不會用人,舍不舍得放權的區別。”
霍幼雲愣了:“王爺還和你說了這些?”
祝雲淩道:“在關校尉出征南夷島後,我便負責護衛殿下,殿下很聰明,他什麽都知道,閑暇時,他會教我一些事情。”
祝雲淩明白雲煦澤有意培養他,他和雲煦澤是親表兄弟,是雲煦澤最信任的人,他不能辜負這份信任。
霍幼雲思索祝雲淩方才的話,覺得這話不能說百分百對,但确實有一定道理。
庸君之所以會是庸君,并非全是因為能力平庸,畢竟皇帝只是一個人,諾大的國家需要衆多官吏一同治理,只要會用人,哪怕能力平庸,也能把國家治理得井井有條。
她想到如今的高平和南夷島,想到雲煦澤至今沒離開過高平,但南夷島确實被打理得很好。
聽說南夷島的一切事宜都由王府長史做主,這便是會用人?
又想到這次出海,雲煦澤把整個船隊都交給了她,哪怕祝雲淩有監視她的目的,但他從未幹擾過她的決定,是個很盡職的護衛。
這應該便是會用人吧?
那如此會用人的謹王只當個藩王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
霍幼雲也不知是不是太過無聊了,她竟然想到了這麽大逆不道的事。
奪嫡的事,連她阿爺都不敢參與其中,她竟然在想謹王有沒有奪嫡的可能,膽子大到沒邊了。
可她想到如今船隊中只有她和丫鬟兩個女子,她便忍不住想如果謹王當了皇帝,女子的處境會不會好一些?
女子當官是不是就不會再是奢望?
霍幼雲越想思緒越複雜,只能強行拉回自己的思緒,當務之急是成功和這島上的土著交易,其他的以後再說。
......
本以為要等幾日才能有消息,但次日烏白就回來道:“五娘子,今日便是幾個聚集地的集市,位置在聚集地外,我們現在要過去嗎?”
“現在就去,多帶點銀子。”
烏白道:“這幾日一直沒有土著出現,他們可能得了命令,我們冒然出現在集市,可能會把人給吓走。”
霍幼雲道:“那就帶兵包圍集市,總聽說某些世家纨绔會幹些強買強賣的時,我今日便做一回纨绔。”
烏白聽得目瞪口呆,但還是按照霍幼雲道命令行事。
那處集市的規模并不小,烏白召集了一千族人,大石不想一直無事可做,主動帶着五百族人加入進去,和烏白一同去包圍集市。
祝雲淩則帶着二十個甲士護衛霍幼雲前往集市,身後還跟着兩個擡着箱子的人,箱子裏全是銀子。
祝雲淩回頭看了眼箱子,擔憂道:“俗話說財不露白,你就不怕他們貪心起,聯合其他城池的人圍攻我們?”
他們都覺得這島上不可能只有一個城池。
霍幼雲道:“烏白不是一直在監視他們嗎?他們若是真找其他城池的人對付我們,我們就立刻回到船上,又不是沒有退路。何況,我們帶來了那麽多船,傻子也能猜到我們很富有,那幫土著如果真的貪婪,估計早就動手了。”
祝雲淩:“或許是因為其他城池離得比較遠,而且調動兵力需要時間。”
他的擔心并非無的放矢,而且很有可能,畢竟能調動一百多艘船的人,肯定很有錢。
霍幼雲道:“可能性不大,因為城外的百姓都沒有受到影響,還是該做什麽做什麽。”
“如果土著真打算對我們動手,那就應該把百姓藏起來。城池周邊那麽多土地都需要百姓耕種,那個土著首領哪怕不在乎百姓,但為了手下有人可用,他也不可能放任那麽多百姓在我們眼皮子底下。”
祝雲淩想想也是,土著真要有動作,那些百姓不可能一點反應都沒有。
祝雲淩稍稍放下了些警惕,但目光依舊注視着周圍,盡職地履行自己護衛的職責。
霍幼雲注意到祝雲淩的動作,道:“在出海之初,我曾經擔心你會不甘心聽一女子的吩咐,沒想到你适應得比我想象得快。”
祝雲淩道:“在軍營中,服從命令是天性。”
只要霍幼雲不會有二心,祝雲淩就會一直當個盡職的護衛。
“可我還聽過一句話,将在外,軍令有所不受。”
“我不是将!”
祝雲淩理所當然地反駁。
霍幼雲隐藏在面紗下的嘴唇勾起:“相信有祝司馬在,我可以安穩睡覺了。”
祝雲淩疑惑:“難不成過去兩個月,你睡得都不安穩?”
“飄蕩在一望無際的大海上,不确定能不能找到其他小島,哪怕找到也不确定上面有沒有人,在這種情況下,怎麽可能睡得安穩?”
祝雲淩沉默了。
他睡得挺安穩的,祝雲平總說他沒心沒肺,他今日終于有了實感。
祝雲淩是個很簡單的人,他的差事是保護和監視霍幼雲,至于其他事不需要他操心,所以他才能成為船上睡得最好的人。
一行人說着話便到了土著集市,烏白已經提前帶人把集市圍住,可以看到集市很混亂,所有土著都很恐慌,看過來的目光帶着恐懼。
“@#%......”
嘴裏七嘴八舌說着他們聽不懂的話,看到霍幼雲出現,所有土著都跪了下來,似乎在求饒?
霍幼雲揮手道:“把刀收起來。”
得了命令,圍着土著的衆人把刀收進刀鞘,沒了刀明晃晃地威脅,土著們稍稍放松一些,他們依舊緊張地看着霍幼雲。
“把箱子打開,我們逛一逛這裏的集市。”
随着箱子被打開,銀燦燦的銀子出現在土著面前,一群穿着粗布麻衣的人自然沒見過這麽多銀子,他們的目光不自覺地會被銀子吸引。
若是他們能這麽多銀子,就可以住進城裏了。
霍幼雲注意到土著的表情,表情沒有變化,走到一處攤位前,蹲下身子查看攤位上的東西,卻發現都是一些手工藝品,沒什麽價值。
一連看了幾個攤位,霍幼雲終于确定這附近的百姓都很窮,他們根本沒有吸引霍幼雲主意的東西,但必須要在這裏進行交易。
只有這樣,土著們才能意識到他們的意圖。
在霍幼雲查看攤位上的東西時,攤主們都老老實實地跪在攤位後,不敢出聲。
一連逛了十幾個攤位,霍幼雲終于看到勉強感興趣的東西,那是一陶罐黑色的液體,聞起來味道有些刺鼻。
可以确定絕不會是吃的,莫非是染布的東西,但這味道太難聞了,由它染的布能穿嗎?
“這有什麽用?”
霍幼雲看向攤主,指了指陶罐,面上露出疑惑。
語言不通,他們只能通過手勢和表情交流。
所幸攤主還算聰明,猜到霍幼雲是在用這東西的作用。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另一罐黑色液體,見霍幼雲沒阻止,便放心地站起身往前走了幾步,把那黑色液體倒在地上一些,然後從懷中取出兩個石頭,用力撞擊了兩下便出了火花。
“看來這裏還沒有火折子,還在用打火石取火。”
祝雲淩說了一句。
霍幼雲則繼續看着攤主的動作。
只見他将打火石靠近地上的黑色液體,剛一靠近本來很小的火花突然變成了洶湧的火焰。
“奇了,這黑色液體竟然能點燃,我們高平可沒有這東西。”
霍幼雲眸中閃過光芒:“何止高平,陵州都沒有,甚至整個大康也沒聽說有這種東西。”
祝雲淩仔細觀察那火焰,見風都吹不滅,一直到黑色液體燃盡才漸漸熄滅,道:“這倒是适合做火箭頭。”
在大康做燃燒的箭頭,需要提前将布在動物油脂中浸泡一夜,但動物油脂顯然不如這黑色液體。
霍幼雲記得雲煦澤的吩咐,凡是高平沒有的東西,都要買回去。
“這黑油很有用,我打算買下。”
霍幼雲說完就看向攤主,緊接着就頭疼了,她該怎麽詢問價格。
和攤主對視一眼,霍幼雲放棄做無用功,按照比動物油脂貴五成的價格買下了兩罐黑油。
祝雲淩看着那陶罐:“這些有點少吧。”
霍幼雲看向護衛吩咐道:“把所有攤位上的黑油都買來,價格就按我方才給的來。”
她覺得自己的錢應該是給多了,因為得到銀子的攤主很高興。
不過霍幼雲不在乎這些,若是能因此讓這些土著能主動找他們交易,這些銀子就沒白給。
得了黑油後,霍幼雲對這些土著的攤位起了一點興趣,覺得這些土著手裏還是有好東西的。
但這種想法只持續到她把這個集市逛完,為了不錯過好東西,她硬生生花了一個時辰逛完了整個集市,然後發現九成九都是她不需要的東西。
若非還有黑油的收獲,霍幼雲非得崩潰不成。
“走吧,沒什麽可逛的了。”
霍幼雲有氣無力地說道。
随着霍幼雲離開,烏白和大石也帶人解除了對土著的控制。
看着他們消失在眼前,大多數土著都松了口氣,他們差點就以為自己沒命了。
方才被買黑油的那些攤主卻拿着銀子若有所思。
回到臨時營地
烏白看着黑油,道:“有黑油在,我們帶的動物油倒是不用擔心不夠用了。”
動物油脂是重要的燃料,他們晚上在海上航行,就需要點燃動物油脂照明。
霍幼雲道:“在離開這個島嶼前,多買些黑油,我們還不知道會在這海上待多久。”
雲煦澤沒有給她必須航行多久的限制,只是要求她盡可能地和其他國家交易,最好能吸引哪些國家去高平。
這個島嶼是霍幼雲見過的最有可能有國家的島,若是能和他們友好交流,霍幼雲的任務算是完成了一半。
至于高産量的糧食,這裏應該是沒有。
霍幼雲在方才的集市上看到了土著的糧食,和大康百姓一樣,他們吃的也是粗糧。
......
在霍幼雲在無名小島上取得一點進展時,雲煦澤收到了章慕嬈的來信,差點驚訝地爆了粗口。
吊車!
能拉起遠超自己承受能力的重物。
這絕對是吊車吧!
雲煦澤看着章慕嬈信中的介紹,還有那吊車的圖紙,他無比确定這就是古代吊車。
雖然是木制的,看起來有些簡陋,但也動搖不了大康第一版吊車的地位。
“章六郎當真是天才!”
他竟然憑借滑輪組就研究出了吊車。
想到還在和紡車較勁的陽胥,雲煦澤忍不住感嘆一句:“陽翁不如啊。”
南夷島一直在大興土木,這吊車來得當真是及時,有吊車幫忙,能讓郡城和驿站的建造速度加快不少。
值得一提的是三大郡城的城牆已經建好,現在正在修建的是城裏的各個建築。
若不是章六郎是洛京人,雲煦澤都想送他幾套房子,以表示感謝。
不過這份謝意完全可以轉移到章豐钊身上。
這般想着,雲煦澤站起身拿着信去見章豐钊。
一進清雲院,雲煦澤便笑着道:“先生,你家小郎君又幫了本王的大忙。”
聽到這話,章豐钊就忍不住一激靈,目光盯着雲煦澤手中的書信。
章雲很是同情地看了章豐钊一眼。
雲煦澤順勢把信遞給章豐钊:“先生,六郎新發明的吊車很有用,本王不好白白得好處,本想給六郎答謝,但六郎遠在洛京,本王有心無力,想來想去,只能報答先生。”
章豐钊正在一字一句地認真看信,壓根沒心思搭理雲煦澤,直到把信都看完,才長長松了口氣。
雖然已經确定章慕嬈不會對沒見過面的人動心,但還是忍不住擔心。
直到現在,章豐钊才放心。
“王爺方才說什麽?”
雲煦澤只得把方才的話再重複一遍:“本王手裏最值錢的便是南夷島三座郡城的房産了,本王打算贈予先生一處商鋪。”
章家人都在洛京,送宅子不如送商鋪。
章豐钊皺眉:“這太貴重了。”
他甚至南夷島郡城的商鋪今後會有多值錢。
雲煦澤道:“于本王而言,吊車的圖紙同樣貴重,而且今後本王恐怕少不了麻煩六郎,這份謝禮還不足以抵消六郎對本王的相助。”
章豐钊一時無言,他很想讓雲煦澤別再和章慕嬈聯系了,這種未出閣便和外男通信的行為實在太驚世駭俗。
可他一來找不到借口,二來兩人清清白白,所談的事情皆是正事,甚至還是造福百姓的好事,他若是只為了一些私心便阻止,未免太迂腐了些。
章豐钊一時之間竟是不知該如何決斷。
雲煦澤只當章豐钊收下了這份禮物,又看了眼信,道:“六郎的手是不是受傷了,怎麽總是讓其姐代筆?”
他好像只見過一次章六郎的筆跡,就是那次關于彈簧能不能用在□□猜想,雲煦澤還寫了一封回信。
章豐钊下意識看向雲煦澤,生怕他看出什麽不對勁,還得想辦法替章慕嬈圓謊:“六郎就是如此,他喜愛研究一些新奇玩意兒,但對其他事便興致缺缺,他讓囡囡代筆,可能是他覺得字太多了,他懶得寫。”
“六郎還有這一面?”
雲煦澤覺得新奇,這或許就是天才的怪癖。
才不是!
章雲在心裏替章六郎反駁。
章家六郎是章家這一代最有希望成為大儒的人,讀書最是厲害,從開始讀書起便勤奮練字,怎麽可能懶得寫信。
章豐钊也很無奈,為了替章慕嬈圓謊,只能讓章六郎受些委屈。
好在雲煦澤并不覺得這有什麽:“想來是研究發明耗費了六郎太多精力,這才讓小娘子代筆,他們關系應該很好。”
雲煦澤前世有一個弟弟,兩人只相差三歲,從小打到大,沒體會過有姐姐的感覺。
網上都說姐姐都對弟弟有血脈壓制,他一直沒感受過,反正可以确定的是,他對他弟弟沒有血脈壓制,那臭小子每次下手都是真打。
章豐钊想到章慕嬈兩人,面上浮現一抹溫情:“他們年齡相仿,自幼一起長大,關系自是極好。”
章慕嬈前面的幾個兄長,最小的都比她年長五六歲,比章六郎就更大了,根本玩不到一塊去。
所以一直在一起玩的只有章慕嬈和章六郎。
等章六郎開始讀書,章慕嬈也正是對機巧之事開始感興趣時,兩人的相處開始變少,但情分并未變淺。
雲煦澤感嘆道:“這樣挺好的。”
他雖然總是罵弟弟臭小子,但兩人打到大的情分卻做不得假,只可惜他突然出事,只能留下弟弟一人贍養父母。
章豐钊以為雲煦澤在遺憾自己沒有交心的親人,涉及到皇室,章豐钊也不好安慰,開玩笑道:“年齡相仿也有壞處,囡囡總是說六郎不好騙,還總是管着她,一時不知道誰是姐姐,若不是囡囡的個子高一些,外人恐怕會以為六郎是囡囡的兄長。”
雲煦澤思緒從前世種種收回,笑道:“那過幾年六郎長大,便能當兄長了。”
男子發育得比女子晚。
雲煦澤記得上初中時,班級的男孩子很多都比女孩子矮,而且看起來就和小學生一樣,但到了高中後,開始猛漲,一個個都蹿到了一米七八。
雲煦澤便是當時蹿的人之一。
章豐钊想到以後,嘴角的笑意收斂:“過幾年......囡囡怕是已經嫁人了。”
那總是趴在他懷裏撒嬌的小團子,不知不覺間已經長大了。
雲煦澤道:“嫁了人不一樣是您的孫女,又不是永遠不回娘家,您想見她還可以讓她來高平陪陪您。”
章豐钊笑了:“王爺說得什麽渾話,女子嫁了人便要管家了,我要是讓她來高平陪我,她夫家恐怕會罵我沒有分寸。”
雲煦澤端起茶抿了一口,随意道:“那就給小娘子找個不計較這些的夫家不就行了?”
以章家的地位,幫章家小娘子找個稱心如意的夫家,應該不是難事。
“那王爺計較這些嗎?”
“不計較,”雲煦澤一愣,眨眨眼睛:“先生不會看上本王了吧?那很可惜,本王的親事自己都做不得主。”
他倒是不介意娶章家小娘子,比起其他陌生人,他更願意相信章家的家教。
這般想着,雲煦澤下意識看了眼書信,暗道章家小娘子的字跡挺好看的,由字推人,人應該也差不了吧?
章豐钊不知道雲煦澤的思緒已經跑了很遠,他方才只是下意識一問,沒真的想把章慕嬈許給雲煦澤。
“囡囡被老夫寵得有些嬌蠻,怕是配不上王爺。”
他還是不想讓章慕嬈嫁進皇室。
雲煦澤聽到這話,又想到自己方才的思緒,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先生過謙了,您的孫女自是極好,沒有什麽配上配不上。”
總感覺氣氛有些尴尬,雲煦澤找借口離開:“本王去找陽翁說吊車的事,便不打擾先生了。”
等雲煦澤離開,章雲道:“阿郎,王爺是個極好的人。”
相貌俊朗,聰明果敢,而且潔身自好,雖說世家子弟都被教導成親前潔身自好,但真正遵守這一點的寥寥無幾。
大部分世家子弟在懂得男女之事後都會對身邊的丫鬟下手,更荒唐的還會成為勾欄常客。
章豐钊嘆氣:“老夫教了他一年,自是知道他是個極好的人,只可惜出身皇室。”
“阿郎為何不想讓小娘子嫁入皇室?”
章豐钊道:“王爺今後必定會有一正二側三妃,個個家世都差不了,府裏的明争暗鬥怕是少不了,囡囡最是不喜這些。”
“還不如選個清貴人家,雖然家世差了些,但有章府在,囡囡能自在些。”
章雲明白章豐钊的良苦用心,道:“可惜王爺和小娘子有緣無分。”
在王府待得久了,他真覺得雲煦澤是章慕嬈的良配。
頓了下,章雲道:“阿郎,其實後宅是否安分,還是要看郎君,老奴覺得以王爺的性格,應該不會讓王妃陷入後宅內鬥中。”
這話倒是說得沒錯。
後宅能鬥起來,□□成都是因為男主人的縱容或者不作為。
比如亂城一團糟的梁王府,就是因為梁王的不作為。
而吳王府就安分很多,不能說沒有內鬥,但吳王妃對後宅有絕對的掌控權,即便鬥也是小打小鬧,無傷大雅。
這都是因為吳王對吳王妃的愛重。
章豐钊聽到這話,本來堅定的心思動搖一瞬,但還是沒有深思這件事:“囡囡還小,王爺離及冠也還有三年,現在還不是考慮這件事的時候。”
章雲很想說如果不提前定下來,很可能會出現意外,但看了眼章豐钊的神情,還是把話咽了下去。
還是過段時間再說吧,總要讓阿郎自己好好想想。
......
雲煦澤現在對章慕嬈很信任,直接把吊車圖紙交給清匠司,讓他們盡快打造吊車運往南夷島。
陽胥看到吊車圖紙後發出和雲煦澤一樣的感嘆,然後還不忘加一句:“章老頭好福氣。”
能有這樣的後輩,确實是好福氣。
雲煦澤還關注了下紡車的改良進度,得知陽胥被卡住了,短時間內可能沒有進展。
“陽翁慢慢來便好,一樣新東西的出現,總要經歷很長時間。”
如今已經過了棉花的種植時間,想要在南夷島種棉花得等明年,至于收成那就更晚了,得明年下半年才能收成。
如此一來,便有将近一年的時間,陽胥研究改良版紡車的時間還很充足。
當然,雲煦澤也做好了明年也研究不出來的準備,那就先用着舊版紡車,總不會耽誤棉布的紡織。
從清匠司回到王府,雲煦澤便收到了蔣晟陽的奏書,他先說了那些小吏預備役的表現,總體來說還算不錯,經過蔣晟陽的敲打後,并沒人做出不符合身份之事。
随後又詳細彙報了南夷島各項工事的進度,最後蔣晟陽提了一個建議:“如今南夷島衆部落皆知王爺之名,卻不曾見過王爺,下官奏請王爺到南夷島巡察。”
雲煦澤看着蔣晟陽的奏書陷入沉思,他确實應該到南夷島露露面,暫且不提那些部落,只是在南夷島當差的各官吏,他就應該見一見。
下定決心後,雲煦澤又想到章豐钊,他想和章豐钊一起去。
章豐钊曾是大司農,正好讓他看看南夷島哪裏還需要改進。
這般想着,雲煦澤又去了清雲院。
“先生,本王想去南夷島巡察,您可要一同去?”
章豐钊正好對南夷島感興趣,便答應下來:“老夫正有此意。”
見章豐钊答應,雲煦澤便吩咐小福子:“讓人準備好船只,本王後日和先生去南夷島。”
在去之前他會派人告知蔣晟陽一聲,雲煦澤沒有突擊檢查的意思,給蔣晟陽安排的時間到時候會更方便。
雲煦澤很可能會在南夷島待幾日,若是不給蔣晟陽時間提前準備,到時候很可能會很麻煩。
......
另一邊,南夷島
雲煦澤的信當日便送到了蔣晟陽手上,得知雲煦澤和章慕嬈後日便要來南夷島,蔣晟陽立刻召集手下官吏議事。
“後日王爺會和章翁來南夷島巡察,爾等各司其職,莫要在王爺面前出了差錯。”
這裏面的很多官吏都沒見過雲煦澤,得知雲煦澤要來,一個個既緊張又期待:“大人放心,下官保證一定不會出亂子。”
“王爺和章翁很可能會在此住幾日,你們立刻安排人把那處院子收拾好,要讓王爺和章翁住得舒服。”
南夷島的郡城雖然還沒完全建好,但城裏的一些院子已經建好,正好是可以住人的時候,雲煦澤來得時間正好,或者說蔣晟陽就是特意在這時候請雲煦澤來南夷島巡察。
若是早點過來,雲煦澤就得和蔣晟陽等人一樣住簡陋的房屋。
雲煦澤出行并非小事,并非蔣晟陽在準備,關景彰也在準備,他要安排好随雲煦澤去南夷島的親兵人選。
小福子也在安排王府要跟去照顧雲煦澤的仆役。
雲煦澤不喜歡大張旗鼓,為了安全,親兵可以多帶些,仆役就不必了,他只打算帶小福子一人。
柳城為難道:“殿下起居總需要人照顧,小福子一人如何伺候得好殿下?”
雲煦澤道:“剛到高平之初,本王身邊便只有小福子,當初可以現在自然也可以。”
現在王府添了很多人,光是議政殿便有數十個下人,平日裏貼身伺候雲煦澤的人也不少。
但雲煦澤并非沒人照顧便活不下去,只是去南夷島而已,根本不需要帶着下人。
但下一刻雲煦澤就改變了主意。
因為柳城說道:“殿下,章翁年事已高,身邊總需要人照顧。”
雲煦澤可以不用那麽多人,但章豐钊是随他一同去南夷島,他總要把章豐钊照顧好,章豐钊身邊只有一個老仆确實不夠用。
雲煦澤只得道:“那便帶上幾個下人。”
他沒說只帶伺候章豐钊的下人,若真是這麽說,別說柳城了,章豐钊怕是第一個不同意。
親兵那邊,關景彰抽調了五百親兵,還調了五十匹馬,以便到了南夷島探查周圍情況。
永昭帝賞賜的馬已經到了高平,手中驟然多了五百匹安州馬,雲煦澤已經不像之前那樣小心翼翼,給了關景彰随意調動兩百匹馬的權限。
當日一早,高平百姓便看到碼頭停了幾艘沙船。
“這是又要向南夷島運送什麽東西?”
自從南夷島平定後,高平時不時就會有船前往南夷島,有時候是運送糧食,有時候是送人,比如之前教南夷島各部落種地的百姓,以及那些寒門出身的小吏預備役。
随着播種期過去,那些教南夷島百姓種地的高平百姓已經回了高平,這段日子一直被鄰裏街坊問南夷島的情況。
他們漸漸知道南夷島的一些情況,南夷島部落的人雖然長相粗犷,但還算好相處。
有一些對南夷島感興趣的人很想去南夷島看看,只可惜南夷島到現在還沒有對外開放。
“也不知道王爺什麽時候能允許我們去南夷島?”
剛說完這話,旁邊的人頓時激動道:“你們看,那人是不是王爺?”
自從那次雲煦澤在高平書院露面,高平很多人知道了雲煦澤的長相。
衆人連忙看過去,只見碼頭前停了一輛馬車,有一老一少從馬車上下,數百甲士護衛在他們身邊。
那少年郎穿着錦衣華服,長發束起,确實很像坊間傳言的謹王長相,再加上那些象征着王府親兵身份的甲士,幾乎可以肯定那少年郎就是謹王。
“肯定是王爺。”
本來看熱鬧的衆人确認是雲煦澤後連忙跪下,沒一會兒周邊的百姓都跪下了。
“草民拜見王爺。”
雲煦澤剛要上船,就看到百姓們跪倒一片,他略微皺了皺眉,這就是露面的壞處,不論走到哪裏都會引起轟動。
章豐钊道:“王爺上船後他們自會起來。”
雲煦澤沒辦法阻止他們跪拜,和章豐钊上了船,關景彰帶着親兵緊随其後,等所有人都上船,船夫們便解開捆着木樁的繩索,開始前往南夷島。
跪在地上的百姓眼看着沙船離開才起身,喜滋滋道:“今日真幸運,竟然見到了王爺。”
“回村後定要和家裏郎君好好說說此事,王爺長得真俊,我還沒見過比王爺更俊的郎君。”
“王爺可是天潢貴胄,不是什麽人都能和王爺相提并論。”
“......”
百姓們你一言我一語說着話,言語間皆是對雲煦澤的崇敬。
哪怕是雲煦澤,也錯估了他在高平百姓心中的地位,也就是他沒裝神弄鬼發展信徒的想法,要不然高平百姓都會成為他的信徒,甚至還是狂信徒的那種。
......
南夷島離高平并不遠,雲煦澤坐的船兩個時辰後便到了南夷島碼頭。
此時,蔣晟陽已經帶着南夷島大小官吏候在碼頭,見到雲煦澤從船上下來,皆躬身見禮:“下官拜見王爺。”
看着面前分列兩排行禮的衆人,雲煦澤莫名想到他剛到高平的時候,窦林鑫也是這樣帶着衆官吏在城門口迎接他。
那時候,他心裏忐忑,高平的各官吏和他都不是一條心。
現在一年過去,相似的場景發生在南夷島,不同的是他心裏很平靜,面前的衆官吏皆是他的屬臣,不敢說全部忠心耿耿,最起碼心向他。
“免禮吧,諸位這段時間辛苦了。”
蔣晟陽道:“為王爺效力,不敢言苦。”
雲煦澤轉身扶着章豐钊下船,聽到蔣晟陽的話,笑道:“晟陽這段日子是不是聽了太多的馬屁,都會這般說話了。”
态度一如往昔,并無因為數個月不見便生疏。
蔣晟陽松了口氣,道:“王爺慧眼。”
雲煦澤哈哈笑了兩聲:“本王還擔心晟陽在這裏受委屈,現在倒是可以放心了。”
章豐钊看了雲煦澤一眼,看出了他給蔣晟陽撐腰的心思。
那些沒見過雲煦澤的人,聽到雲煦澤對蔣晟陽這般親近的語氣,暗道傳言不虛,蔣長史果真是王爺最信重的人。
衆人對蔣晟陽更加敬畏。
蔣晟陽自然也明白雲煦澤的用意,心裏一暖,拱手道:“下官已經安排好王爺的下榻處,請王爺移步零陽郡城。”
“那便走吧。”
此時小福子已經讓人把船上的馬車趕下來,雲煦澤和章豐钊上了馬車。
蔣晟陽等人同樣上了各自的馬車。
零陽郡郡城離碼頭并不近,若是靠兩條腿走一時半會可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