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重返大奧?心意(下)--

第13章 --重返大奧心意(下)--

注:①五攝家:江戶時代縱橫朝政的五大武家家族,一般攝政大臣都是這些家族的人才擔任,歷史上的豐臣秀吉、豐臣秀次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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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跟我回家,月——”

這條大街近日以來最常見的一場戲又開始準時上演,然而附近的街坊卻已經失去了看戲的熱情。

“啊啊,那個男人又來了。”對面店鋪的老板搖頭,對着一個桌上的客人說,“雖然吧,因為他我最近賣酒的生意都好了很多,但這樣看着我到也忍不住同情他了啊,這樣每天每天地來等人,要我都沒有那樣的耐心。”

這個桌上的客人敷衍勉強地撤出一個笑容:“是,是啊——真的真的是很用心呢……”橘清盛家平掩飾性地抿了一口酒:他是前天才聽說這裏每天都有一個男人喊“月”的名字勸妻子回家的。

夜神月走的時候沒有說要去哪裏,橘清盛家平也不清楚,所以一聽說這件事他便找時間過來了……于是,果然那個人是筱楓院家繼啊。

這樣勸人回家的蠢辦法,換作他就絕對不會做,但是雖說是蠢辦法,卻是出乎意料地打動人心啊。他看着夜神月像前一天、前前天一樣,滿臉怒容地打開閣樓的那扇窗戶。

雖然看上去很生氣,但實際上卻沒有多讨厭吧?不然怎麽僅僅是口頭上說着責怪着,卻毫無趕人的舉動呢?

他仰頭又飲下一杯酒。

“今天又是什麽花樣呢?”那個老板走到門口張望,笑嘻嘻地說,“大前天扔了一把折扇,砸了她丈夫;前天是一個硯臺,還全是墨水;昨天是一杯茶……可是除了第一天,她就再也沒讓這男人進宅子了。”

“月——”筱楓院家繼站在樓下,依舊是那幅沒臉沒皮,帶着笑意的表情看着他,黑曜石般的眼裏閃爍着異樣算計深沉的光。

夜神月不跟他廢話,轉身離開一會兒,再出現在窗口時,抱着一木盆的水,左手拿着瓢。一舀滿滿一瓢水就要潑出去。

“月,你要看準了再潑啊!”

不同于之前幾次,這一回筱楓院家繼沒有一聲不吭地接受,反倒說了這麽一句。讓夜神月下意識覺得他有什麽小動作,不由止住手上的動作。

是啊,筱楓院家繼哪裏是個坐以待斃的人?讓夜神月砸也砸過了,茶也潑過了,那麽這人的氣也該消了。

橘清盛家平倒是猜到了:為了把夜神月帶回去,筱楓院家繼使出什麽法子都不奇怪。是以在筱楓院家繼說完那句話後,松田抱着筱楓院仁司出來時他也沒驚訝。

得不到的永遠也得不到,他沒有筱楓院那樣的執着,所以現在只要筱楓院家繼做的事不傷害到月,他也不會過多的阻止,靜靜的看着就好。

“咿啊——唔呀!!”在看到夜神月那一刻,一直乖乖地趴在松田懷裏的仁司窩不住了,咧開嘴興高采烈地扭着身子朝窗口伸着小手:“は……は……”[ははおや(母親)]

夜神月看見仁司先是一愣,然後就被他那句不完整的“母親”刺激得臉一黑。

然而看在竹千代的份兒上,這瓢水是徹底潑不出去了。

筱楓院家繼接過胖嘟嘟的仁司,一手托着他的臀部,一手圍着他的胸抱着,讓他面朝閣樓看着夜神月。

三個多月的仁司顯然是大了不少,早已用不到襁褓了。在筱楓院家繼的懷裏顯得精神奕奕,興奮不已。

“你忍心讓竹千代和我都站在外面嗎?”筱楓院家繼托着仁司,擺了擺他的小手小腳,問夜神月。

“他一直都想着你,要你抱呢。月離開的那幾天他哭得停都停不下來,乳母也沒法喂奶,整個瘦了一圈,月不心疼嗎?”

酒鋪的老板擦着桌子,笑着搖搖頭,“真不知道該說這人聰明還是有心機,曉得用孩子來動搖人心,這世間最心疼幼子的莫過于母親(?),看那夫人明顯就是猶豫了,一聽孩子哭了瘦了就心軟。我看他把人接回去的日子也指日可待了啊。”

橘清盛家平沉默的一杯一杯灌着,卻還是懲罰自己似的硬要繼續看下去——看筱楓院現在如何幸福,讓自己鈍刀磨心。

夜神月轉身,還沒跨出一步,背後就立刻穿來仁司的哭聲,顯然是那孩子以為他又要走,又不要他了。這下夜神月再也沒辦法繼續無視下去,他給了守在一邊的高田清美一個眼神,讓她開了宅門。

“你倒是好心計,用竹千代來處處掣肘我。”夜神月對走近的筱楓院冷冷的說,卻沒拒絕撲過來的仁司。

小家夥一進他懷裏就緊緊的攥着他襟前的衣服,怎麽也不肯松開,生怕自己一個不留神又讓夜神月給遞了回去。他哭得滿臉蛋濕漉漉的淚水,還一抽一抽地打着哭嗝兒。

“如果你不心軟的話,竹千代哭得再厲害也沒用。而且我也沒騙你,他的确一開始怎麽也不肯喝奶,就是哭,白天接着夜裏,哭累了禁不住睡過去,醒過來又是哭,嗓子都啞了。禦醫拿他毫無辦法。僅僅半個月竹千代就瘦了不少,聲音也像小貓一樣沒力氣。”

夜神月聽得心裏一絞,什麽硬氣的話都說不出口——竹千代的事的确是他的錯,沒什麽好反駁的。

“他很依賴你。”筱楓院說,看着夜神月抽出布巾給竹千代擦着臉。

“這樣看起來,月君真的很像一個疼愛孩子的母親呢……”他忍不住調侃。

夜神月手一頓,怒火又被蹭的一下點了起來。他猛地擡頭,卻在看見筱楓院那柔和得似乎快要浸出水來的眼神後又讪讪移開視線。

“他在透過我看別人”,夜神月有這樣的直覺。

果不其然,筱楓院家繼的下一句話便是,“讓我想起了我的母親。”

他想說這個比喻糟糕透了,有誰會用一個男人形容母親?有誰會對一個男人說你讓我想起我母親? 可他知道自己再怎麽不肯承認,筱楓院家繼都總是有各種各樣的理由讓他無力反駁。

他揉了揉仁司短短的、柔軟的頭發,小家夥十分享受地在他懷裏蹭蹭,怎麽也不肯讓筱楓院家繼抱回去。

“我抱着吧,”夜神月看他一直緊緊抓着自己的衣服,對筱楓院家繼說着,走上閣樓。

“我就知道會這樣,”筱楓院家繼嘆口氣,跟在他身後一道上樓,“他很親你,強抱回去是不可能了,所以我把乳母也帶來了,最近就讓他跟着你吧。”

夜神月聞言一頓,轉過身用一種銳利的眼神掃他一眼,讓筱楓院家繼心裏不禁一跳。

讓仁司跟在夜神月身邊的确是另有目的的。孩子太小,記憶不可能保存很久。假如他真的願意和夜神月就此橋歸橋路歸路的話,不帶仁司來見他是最好的選擇,因為這樣一來,也許過個幾個月一年的時間,仁司就會徹底忘記他的“母親”。可是仁司見到了夜神月,就必定如眼前的情況一樣,是怎麽都不肯回去的,那麽夜神月想要和大奧,和筱楓院家繼斬斷關系就幾乎是不可能的了。

這一點夜神月怎麽會想不到?但是他最終也只是掃了筱楓院家繼一眼,什麽都沒有點破。

“竹千代可以放這裏,你現在可以走了。”他坐下,将竹千代安安穩穩地放在自己腿上,手放在他背後一下一下規律地拍着。

“你對他倒是寬容,怎麽就不肯接受我呢?”他賴着在他對面坐下,為他還記得竹千代的作息時間而微微訝異了一下。

夜神月只是專注地看着一點一點腦袋、快要睡過去的竹千代,完全無視了對面的人。

筱楓院家繼心裏一陣不爽,完全不能明白為什麽竹千代就總是能一下就讓月心軟,讓月喜歡,扯掉月君所有注意力。他毫無預兆地猛然一個傾身,吻上夜神月的唇。

眼前一下子被陰影籠罩,背後輕輕拍撫的手也突然停下動作。快要睡着的仁司一個激靈,立刻又清醒過來,一睜眼皮就是筱楓院家繼放大的下巴,還有他和夜神月兩個人‘咬’在一起的嘴。

“呀——!!”他一出小掌,在筱楓院家繼臉上亂推搡亂揉亂按,直把人推開才滿意了。

夜神月一下子回過神,飛快地偏開頭,臉上霎時泛起一陣惱怒的紅暈:這種事怎麽都已經習慣了,所以下意識地沒有拒絕,但他忘記了現在就是在仁司面前。有個旁觀者在兩人中間,這種事就立刻羞恥起來,而且還教壞小孩。

筱楓院家繼在他剛轉開頭那時就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将人掰回來又是傾身吻上去:至于有沒有旁觀者,他不管。

他總要在被趕回去前讨一些福利的。

“啊啊啊啊——!!!”以為父親大人還在欺負母親大人的仁司氣到不行,立刻揮舞着小手在筱楓院家繼臉上留下幾個不痛不癢的巴掌。

筱楓院家繼:(_)

筱楓院仁司:(-`ェ′-怒)

再次被迫打斷和月親近的筱楓院家繼終于不能忍了,父子倆大眼瞪着小眼,誰也不輸誰。

仁司他手腳并用,拉着夜神月的衣領往上爬,讓夜神月不得不托起他的屁屁助力。筱楓院仁司的兩只小短手一把抱住夜神月的頭,威風得意地看着筱楓院家繼宣誓主權。

他一臉依賴地蹭着夜神月的臉,渾身都洋溢閃爍着愉悅的光。

(′`*)最愛母親大人了,母親大人是竹千代的!才不給父親大人欺負哼唧!

看夜神月一臉縱容寵溺地任由竹千代亂蹭的樣子,筱楓院家繼心裏一陣發堵:走了個橘清盛家平又來了一個筱楓院仁司。前者可以趕走,後者卻趕不走。

明顯察覺到某個人的醋壇子又翻了,夜神月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絲毫沒有給點補償安慰的意思。

現在只要筱楓院家繼靠近一點,仁司就要伸出手推。然而他卻不能把孩子拎走也不能打不能罵。

在外人眼中從沒吃過什麽虧的将軍大人,繼在禦臺所夫人面前頻頻低頭後,如今居然又拿一熊孩子毫無辦法。不知道說出去要笑倒多少人——渡絕對會是第一個取笑他的。

他看了看外面的天,紀田舂在對面酒樓的窗口看着他,擡手做了一個隐晦的手勢。

“我要回去了。”筱楓院家繼站起來,賭氣似的。

“慢走不送。”夜神月抱起竹千代,一個眼神都沒施舍給他,打算帶仁司去內室睡午覺。

筱楓院家繼:Σ(っ °Д °;)っ, (_),( _)難道這時候月君不是該挽留我一下嗎?

他嘆口氣,幾步上前從背後環住夜神月,在他臉上、耳上蜻蜓點水般吻過,然後埋進他頸間深深吸一口氣,“讓我抱一會兒。”

許是他的語氣有太多的懇求,夜神月這一回沒有掙開他。

兩人在原地柱子似的好一會兒,筱楓院家繼才松開他,“明天也要等我,月君……”

他離開的腳步迅速而不作停留,仿佛毫無留戀,亦仿佛不忍回首。夜神月在他走後好一會兒還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仁司已經在他懷裏将睡過去。

“……我一直奢望你能主動回應我一次。”他的耳邊,似乎還回旋萦繞着筱楓院家繼吐息的熱氣下的低語。

拐過巷角,馬車已經在那裏遠遠地候着了,這一回只有紀田和渡跟着。上車前,筱楓院家繼看到旁邊的渡凝重而擔憂的眼神。然而他卻沒有回應,只是淡淡地轉移視線,當做沒有看見。

“多派些人守着月和少主。”他坐進馬車時說。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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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神月抱着仁司,坐在閣樓的窗邊,太陽将要落山,天邊燒起一片紅霞:今天筱楓院家繼沒有來。

“明天也要等我,月君。”他想起那個人的這句話,一下子起身,踢翻了凳子,抱着被吓得一顫的仁司往寝居走。

他很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胸腔中,是怎樣萦繞着一團名為怒氣的火焰。

接下來的一天,筱楓院家繼依舊沒有來。

第三天……仁司坐在地上搖着手裏的鈴铛,一臉懵懂地看着在夕陽餘晖下,側臉因為不悅而顯得陰沉又略帶落寞的夜神月。

夜神月簡直要唾棄真的聽那人的話來這裏等着的自己了。

第四天……名取宅邸迎來一個熟悉的客人。即便是多年以後,只要夜神月一想到這天也還是忍不住要去揍一頓筱楓院家繼。

紀田舂還是面無表情的樣子,只是他渾身散發的那種焦慮氣息還是十分明顯的讓夜神月感知到了。

“将軍有沒有來這裏?”一看見夜神月,他就迫不及待地問。

夜神月一怔,帶着不悅的口氣冷冷的回答:“沒有,你不應該很清楚,他三天都不曾來過這裏?”

然後屋子裏詭異僵硬地安靜下來……

一個沒有繼續追問,一個沒有立刻解釋。

過了許久,一直等着夜神月詢問的紀田舂有點承受不住這壓抑的氣憤了——将軍,這不符合說好的劇本!

于是他只好硬着頭皮先開口,“我們都以為将軍要是沒事的話會來您這裏。”

“他被追殺了?”已經猜到這一回筱楓院家繼是要玩什麽把戲的夜神月十分淡定的反問。

???!!!

紀田舂一臉驚訝的看着他,“是……是的……”

夜神月依舊十分淡定地逗弄着竹千代,孩童脆脆的笑聲回蕩在屋內,“然後你們力不敵對方,筱楓院家繼不幸負傷,于是你們緊急撤退,途中筱楓院家繼又不知所蹤是吧?”

紀田舂:“……”(川

(╯-_-)╯╧╧ 将軍大人這戲我不接了,禦臺所夫人太聰明了,我演不下去了(_)

夜神月站起來,撫了撫外衣的褶皺,自顧自繞過面無表情地石化的紀田舂走了:“回去告訴他,想把我弄回去,也不該耍這些把戲。”

高冷地送走紀田舂的夜神月氣哼一聲,要是原本只是氣那人沒事來喊他名字打擾他生活的話,現在就又要多氣他耍心機來給自己下套讓自己回大奧了。

果然筱楓院家繼不可信。

但是他沒有料到……有一種情況,叫做意外。

次日紀田舂依舊是這麽一副焦慮,不,比昨天還要焦慮的樣子出現的時候,夜神月的心裏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心髒狠狠一跳。

“将軍有沒有來這裏?”紀田看見夜神月開口就是這一句,和昨天一模一樣,然而夜神月不會傻得以為他是要重演。

“雖然第一次顯假,第二、三次就會真實起來,可三人成虎的道理我也不是不懂,你也不用一遍一遍地配合筱楓院家繼演戲來騙我。”他還是冷言冷語,而心裏卻沒了底氣。

“不,不是,這是次真的……不,或者說一開始就是真的!”紀田飛快地反駁,因為事件的複雜以及內心的焦躁一下子都語無倫次起來。

他面無表情卻結結巴巴說話的樣子簡直要引人發笑,可夜神月一點也笑不出來。

“橘清盛部下的殘餘勢力在逃脫之後,其實一直游走在江戶邊緣一帶,準備一場反撲。原本将軍是想借此将他們一網打盡的同時設計将您請回大奧的。實際也同計劃預料的一樣沒有出差錯,将軍也的确會‘失蹤’,然後按照原本的計劃,您應該會回到大奧。

所以昨天您拒絕回去完全是屬于意料之外的情況,這消息我不得不立刻發給将軍。然而在我将您揭穿這個計劃的信息發到将軍那裏之後,卻遲遲得不到回音……将軍,将軍這一回可能真的是失蹤了!”紀田飛快地解釋完重點和經過。

“……他,失蹤了?”夜神月像是并不相信似的反問一遍。

“是!因為對方集結的人力超出預料,将軍撤離前的确是受了不輕傷,雖然我們一直派人保護着将軍,但是也不是沒有可能被對方的人發現,或者提前預料到而……”他接下去的話可能就是大逆不道,所以不敢再說下去,只是那個意思誰都明白。

夜神月坐着一動不動,與其說是一動不動,不如說已經因無措而呆滞更為合适。

似乎怕他還是不信,紀田舂又立刻補充: “渡大人已經在來的路上,不管怎麽樣,先請禦臺所夫人和少主回去主持大局,穩定朝政。”

“……不,”夜神月呆呆吶吶,然後十分堅定地拒絕,“我不會回去的!”

紀田舂是真的沒想到到了這地步,夜神月竟然還是拒絕,“您不是承諾過将軍,假使他不幸身故的話,您就會扶養少主,主持朝政的嗎?!”

“我只答應過他扶養!!”夜神月大聲反駁,“……而且也沒有人說我不能反悔。”

他不想回去,自欺欺人地不願意回去。因為只要不回去,那個人就似乎沒有失蹤,還在宮裏,坐鎮中奧。他的潛意識蒙蔽自己:一旦回去發現筱楓院真的失蹤了,也許那個人就真的不回來了,所以絕對,不願意回去,不能回去。

“禦臺所夫人!”紀田舂不願放棄地喊他。

“我不是你們的禦臺所!!!”夜神月站起來,大聲反駁回去,“你知道我是個男人!夫人不夫人的這個游戲沒必要再玩下去!!!”

坐在一邊的席子上,已經被吓壞的筱楓院仁司一下子哭了出來,可是沒有人顧得及去哄他。

“……可是百姓,朝臣,甚至大奧、中奧的所有人,都只知您是正夫人。您是個男人這個事實,除了将軍也只有鷹部的人知曉,您依舊還是能回到大奧,為将軍守好筱楓院幕府的。”

夜神月久久不言。

“……は……はは……”仁司揮開想要抱走他的高田清美的手,轉而朝着夜神月伸着手臂,十分可憐地大哭,抽抽搭搭含含糊糊地喊着他。

紀田舂跪坐在地上,深深下俯,“求您攜少主回宮主持朝政!”

夜神月看了看哭得十分厲害的仁司,硬下心轉身拒絕,“我不會回去的,反正只要有仁司就夠了吧,只要有仁司這個名正言順的繼承人,我相信藤原和太政大臣能夠穩定朝局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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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将軍失蹤,我們必須要有人來接掌朝政。我看還是橘清盛家平公子要适合得多。”一條內大臣說得正義凜然,然而卻絲毫沒将身為少主的筱楓院仁司放在眼裏。

礙于他的職位、勢力、家族,或者本身就是站在他一方陣營的大臣紛紛附和。

“你們這樣,是要将少主放在什麽位置?!”模木大吼,氣的臉都漲紅。

“夫人和少主還是不肯來?”松田轉頭問渡,他這幾天為這些事急得頭發都白了幾把。

渡頗為無奈的搖頭,“我們的人天天去勸說,夫人卻還是只肯讓我們帶回少主,你看有用嗎?!……現在只看藤原能不能将她勸回來吧。沖着侍奉了三年得藤原局,夫人總是會留幾分情面的。”

“可是現在的問題只要有少主不也夠了嗎!”松田說,“少主在這裏的話,他們哪個不得稱臣?!”

度搖頭、再搖頭,沉聲道:“筱楓院家的血脈的确是正統,他們也表面上稱臣了,看上去是鎮住了,可是你當只有少主的話,我們真的能保得住将軍的幕府?!”

松田不解,“怎麽不行?史上又不是沒有幼主,不照樣過來了?!”

渡看着和模木一直争執的內大臣,冷冷一笑,“歷史上的确有幼主,可你當只有幼主嗎?!在年幼的将軍身後的,哪個沒有禦臺所把持?要是沒有正夫人的話,即使少主回來了,我們防得住前朝,也防不住大奧的毒手!到時候一招不慎,再沒了少主,主支血脈斷絕,我們就不僅有愧于将軍,更有愧幕府列代先祖?!”

“一個吉原妓子出的兒子,一半的血脈都被污了,怎麽比得上同時身有大名和橘清盛血脈的家平大人?而且要追究起血脈來,橘清盛家平可也是有着筱楓院血脈的繼承人之一!年歲恰當,文采武學出色,哪裏當不得将軍?!”

內大臣理一套據一套,噎住不少人的嘴。

模木用力地拍地,“你忘了謀反的橘清盛孝信了嗎?你這是在扶植逆賊之子!!!”

內大臣冷冷一笑,胸有成竹:“橘清盛孝信是謀反了,可是家平大人全程都沒有參與,甚至還助了家繼将軍一臂之力,可見心思純正,堅守道義。将軍也誇贊過他,哪裏能憑借人家父親做的事,就斷定一個兒子呢?”

“你!你這是詭辯!”模木站起來,幾欲沖上去揍打,卻被松田緊緊拉住。

殿內的氣氛劍拔弩張到了頂點,兩個陣營徹底撕破臉皮,露出各自的獠牙來。

就在這種緊張的局勢下,本不該出現在前朝的,女人的聲音突然從門外傳來,前朝的一二品大臣對此都很熟悉——大奧總取締,藤原局。

“開辟幕府的家康大人曾言,不論如何,幕府将軍之位,皆必須由嫡長子繼承。先嫡後長,是代代傳下去的規矩,我倒是不知道,內大臣還能漠視家康公的遺命!”

殿內的争吵聲皆為這聲話一下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往門口看去。

“藤原局回來了!”松田低呼,面露激動的喜色,眼睛也一下子閃起光來。

內大臣聞言依舊氣定神閑,看着拖曳一身華麗銀灰色和服,一個人走進來的藤原,緩緩開口:“我倒是不知道,你一個大奧總取締還能到前朝來。藤原局,說家康公的遺令前,你是不是也得遵守大奧的規定?”

“夫人……還是沒有答應嗎?……”

松田絕望地黯淡了眼神,他一直注意着藤原身後,可是自她進殿為止,也再沒有第二個人出現。

渡的眉頭皺得似乎都能夾死蒼蠅。現在筱楓院這邊的大臣守線幾乎搖搖欲墜。

藤原冷冷掃視內大臣一眼,用她一貫頗具自傲的氣勢沉聲說, “不,我可沒有違反大奧的命令,可內大臣卻似乎急于另投明主了呢。”

她側身讓開幾步,壓沉聲線喊出的話多了一分威嚴和震懾。

“禦臺所夫人,少主駕到——”

內大臣表情一僵,奈何只得規規矩矩和所有大臣一樣,一起俯下身子跪拜。

而對面筱楓院一線的朝臣,為少主和禦臺所的到來,似乎都有了底氣,神色也一下子輕松不少:到底在表面上,只要正統繼承人到了,就誰也不能拿這件事怎樣了。

夜神月抱着仁司邁入大殿——他完全沒有料到,藤原來找自己,讓自己回到大奧的底牌,竟然是仁司的性命!

“與其讓少主生活在大奧暗處的毒手下,倍受折磨,慘淡身隕,不如就讓我來為其結果也好。”

她的原話如此,同時也的确毫不心慈手軟,抵着仁司後心的刀直接在夜神月眼下刺破了他的衣裳,沒入皮肉。如果不是自己阻止得快,夜神月可以肯定,那把刀可以直接捅入仁司的體內。

“大奧的總取締一職,就是沒有心的人才能擔任。身為總管,就要抛棄所有感情,只忠于幕府,忠于将軍。不狠心,就說明不适合做這個位子。”這是筱楓院說過的話,卻直到那個時候,在藤原局的身上,夜神月才見識到其中的含義。

于是他還是妥協了,還是回到了宮裏,回到大奧,為筱楓院守住他的幕府。

之前的自欺欺人:想着筱楓院也許真的是在作弄自己,只要不回大奧,他還是會出現的想法,也徹底在現實局勢的壓迫下破滅。

“我不明白,一條內大臣,是什麽給你的底氣,讓你可以代替筱楓院幕府将軍,選定繼承人了。”他路過內大臣身邊時腳步微微一頓,目光平視前方,質問。

然後掃視一圈大殿內所有人的神态反應,看了一眼幾乎老淚縱橫的渡。抱着仁司慢慢走上最上方筱楓院家繼的位置,将他放在坐墊上,安撫地摸摸他的頭,自己則在旁邊坐下。

內大臣直起身,看上去十分義正辭嚴地解釋:“如今外蠻對我疆土虎視眈眈,甚至要以武力斜坡的時候,家族的存亡,不,現在的情況已經影響到真個國家的榮辱存亡。一條認為現在已經沒有時間再奉一個幼主上位,待其成長了。現在唯有家平大人,才有坐鎮幕府,統率兵力的能力!”

夜神月聞言,嗤笑一聲,然後懶懶的鼓起掌來:“一條大人說得好聽極了,真是比我在吉原聽的戲還要精彩!可是這些話說到底,還是利字當頭。哪裏用得着搬弄什麽大義、國家存亡?如果你是忠臣,那麽總該曉得輔佐正統血脈,為國效力才是忠心!”

“眼下局勢,愚忠不可取。”內大臣不甘示弱。

“哦?局勢?那麽你說說,現在是什麽局勢?”夜神月倚上座把手,慵懶閑适,絲毫沒有被內大臣的話威脅到的樣子。

內大臣一愣,似乎沒想到他為什麽要抓住這個點來說,“當然是……”

“當然是外蠻虎視眈眈,幼主無法坐鎮是吧?你別給我說這一套!”夜神月搶過他的話。

“你說得倒是大義凜然,但是誰告訴了你,匡撫幼主不幼主的?……”他的語氣溫柔如耳語,然後又突然提高,怒氣如浪潮海嘯般霎時席卷淹沒整個大殿,直震懾得所有人登時忘了呼吸,“筱楓院家繼,還沒死呢!!!”

他的折扇一下子甩到內大臣面前,發出讓所有人心髒都狠狠一跳的“啪”的一聲。夜神月淩厲的視線掃過殿中央所有人:“你們倒是說說看,誰先說的要另立将軍了?誰先認為,将軍死了?!!”

這話說得着實大逆不道,也就夜神月敢直呼筱楓院家繼名字,敢直接說那個“死”字。殿中一陣沉默,這話頭沒人敢接,太敏感了,一個不慎就是要命的問題。

“只是如今将軍不在……”一個內大臣的幕僚思量着顫巍巍地開口。

“你也知道他只是不在而已,”夜神月站起來,往殿下走。“将軍不在你們就直接無視了繼承人,吵着要另立将軍了,那要是将軍真的不幸身殒,你們是不是還要嚷着自己來當将軍!”

“正夫人慎言!”大臣們紛紛伏地,出口警告。

“慎言?”夜神月冷冷哼笑一聲,站定在內大臣面前,“一條內大臣,你說呢?……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一個個嘴上慎言不慎言的,心裏都在想些什麽。”

他俯下腰,毫不躲閃地與一條對視,審視的目光直逼及對方眼底:“一忠忠到底,你們東搬西套地扯理由,支持旁系的,說到底還是不忠筱楓院幕府。”

在這群大臣反駁前,夜神月又立刻堵住他們的嘴。“亦或者,你是嫌我出身吉原,血脈低賤?別急着反駁,我都聽見了啊,一條大人您的話:‘一個吉原妓子出的兒子,一半的血脈都被污了,怎麽比得上同時身有大名和橘清盛血脈的家平大人……’是不是?”

內大臣冷冷的看着他:“是又如何?身為吉原游女,若不是将軍堅持,你哪裏來的資格進入大奧,連當大奧打雜的都沒資格!生下的兒子,自然也上不得臺面!”

夜神月聽了絲毫不惱,低低地笑了起來,連說了三個‘好’。

“真是有趣,您這可是真心話啊,一條大人。可你忘了,論血脈,我的父親是前近衛中将夜神總一郎,為護先将軍英勇而亡,追封為太政大臣;我的母親出身于五攝①家近衛家族,是嫡脈的女公子。論血脈,我可是不比在坐哪位差啊,您說呢?”

他伸出手,“藤原。”

藤原從一招手,兩個侍從各捧一把刀呈上去。

夜神月接過一把,拔刀出鞘,然後在這些大臣驚駭的目光下狠狠插入他們眼前的地面。

“這一把,是我父親殺了幾十多人,保護了先将軍和将軍的刀,上面的刻章不僞。承将軍恩賜,這把刀可斬佞臣,你說我要是拿它來砍你們,是砍得不砍得?”

那群幕臣身子如抖篩一般。在他們看來,氣頭上的女人和時刻要守着條例的武士不同,要是夜神月真拿這把刀砍人,最多落個濫殺幕臣的惡名,到時候太政大臣渡粉飾一遍就過了,而他們則沒有反抗的理由。

一把刀已經明晃晃地插在衆人面前,夜神月又伸手拿過另一把,一寸一寸拔出來。銀白反光的刀面上反映出他自己的臉,“這一把,你們眼熟吧?”

“噌”的一下,第二把直指他們眼前,刀鋒在陽光下一閃一閃地反射着銀亮鋒利的光,幕臣們顫顫擡頭,頓時吓得又是往後挪退好幾寸,徹底把頭埋進地面了。

他們當然認識,誰不認識将軍的配刀?這祖宗怎麽把禦用的刀都請了出來?!

“我和筱楓院家繼成親那夜,他倒是把這把刀送給了我。話說,我第一次用它也是在那天,你們大概不知道吧?”他随意地持着刀在這些幕臣眼前緩緩移過,然後突然偏轉角度,将刀鋒對準一個幕臣的心口上。

“像這樣,”他笑得十分溫柔好看,“我拿它,就像現在指着你一樣,指着你們的将軍。”他這句話一出口,別提內大臣這邊的人了,連渡都被吓了一跳:這種事情,他們當然沒有聽說過。

夜神月玩笑似的問那個幕臣,“不過筱楓院家繼他倒是毫不在意。那麽你呢?”

看他顫顫巍巍,幾欲昏厥的樣子,夜神月無趣地收回刀,改架到旁邊依然一臉鎮定的內大臣脖子上,“你呢?”

一條內大臣只是跪坐,毫無躲避的行為,也毫無害怕的樣子,“正夫人輕便,臣自問無愧!”

夜神月聞言笑了出來,他收回刀,入鞘。

“你可真是一個有趣的人啊,一條大人。”他把刀扔回那侍從懷裏,走回去抱起乖巧的仁司,“那麽現在,你們還有什麽異議嗎?”

殿內無人反駁,安靜地連呼吸聲都被刻意壓低壓緩。

“很好。那麽從今天開始,政務會由我監督處理,太政大臣輔佐少主。這裏也沒必要再鬧什麽血脈繼承人的問題了,你們只需知道:這天下姓筱楓院的還沒絕,犯不着推個旁姓上位!”

他一甩外衣,帶着藤原跨出殿門,徒留背後一身冷汗的幕臣們。

“穩下來了。” 松田長呼一口氣低語,擦擦冷汗站起來,對渡感嘆到,“話說夫人的氣勢真的是吓到我了,完全不弱于将軍大人啊。”

“正夫人的才識并不差,”渡皺眉,一臉憂愁地說,遠眺殿外,擡着禦攆離開的隊伍。

“不過現在硬仗也才剛剛開始,只要将軍多失蹤一天,這場仗就要多打一天。在大奧,夫人和少主将要面臨的,不比在這裏輕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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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依然不能打上“完結”兩個字,寶寶有點不爽,哼唧!!

這一回還是給可憐的L一點甜頭,讓月也思念他一下,主動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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