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乾坤上九,亢龍有悔

第十一章【乾坤上九,亢龍有悔。】 (1)

高中時候的路明非一度還是很想成為大家眼裏的焦點的。當時學校的晚會上總有楚子航的大提琴獨奏作為保留曲目,路明非那時候羨慕極了,看着聚光燈中楚子航的側影,心說那要是我多好,穿着那麽酷的表演服,肩膀上還有金色的流蘇……

可如今……媽的,如今他只想嚼着面包棍,當個安安靜靜的美男子……

“路明非,”恺撒的聲音從高處傳來,路明非驚得擡頭,看見恺撒遙遙地向他伸出了手,“請上來和我站在一起。”

旋即他冷笑,“你也可以拒絕。”

路明非腦袋裏一片空白,他忽然明白一個再糟糕不過的事情,只要他走上去和恺撒站在一起,明天校內新聞網上就會出現他加盟學生會的新聞,而獅心會的楚子航立刻就會變成他的敵人。所有人都在看他,而他必須選擇,上去是跟楚子航為敵,不上去是跟恺撒為敵。

恺撒沒有準備給他思考的時間,這甚至不是入團,連個申請書都不必寫,更不用考察。

其實他倒也不介意跟恺撒混,其實芬格爾說恺撒還會自己出錢給兄弟們津貼的時候他也有點點心動……

他只是還沒有準備好得罪楚子航而已。

将來路明非會發現,他誰也不想得罪的結果是,他得罪了所有人。不過那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那時的他也不過在衆人的目光中默默地站了起來,一一看回去罷了。

但是這一刻路明非還沒有這種亡命徒的膽量,誰都看得出來,他有點哆嗦。

恺撒的手還伸在空中,這個邀請真是要命。

“那麽就請用掌聲歡迎這間學院的明星、Ricardo M. Lu上臺來,和我并肩站在一起。”恺撒遙遙地向他伸出手來。

聚光燈從四面八方打來,把他叼着面包棍傻着眼的樣子照得纖毫畢現……他忽然就成了焦點人物。

這場景似曾相識。

可這次二樓一側的深紅色幕布是拉着的,沒有由廚子指揮的高水平小型室內樂隊了。所以這次也沒有阿根廷探戈舞王卡洛斯加德爾的Por Una Cabeza(中文名《只差一步》)和黑衣男生白裙女生組成的宮廷舞隊了;也沒有淡金色頭發穿着銀色嵌水晶禮服、銀色嵌水鑽高跟鞋的首席小提琴手,以芭蕾動作起勢跳着标準的探戈切進舞池裏為他救場了。

路明非最後還是走上了樓梯,和恺撒并肩站在臺上。恺撒緊緊地摟着他的肩膀,鎂光燈連閃,記錄下新老主席交接的歷史性的一刻。但路明非一點也不開心。

“老大,”他苦着臉,“學生會主席這事兒我真的幹不來。”

“沒有人生來就是學生會主席,練練就會了。”恺撒以政治家般的翩翩風度向人群揮手,嘴唇微動對他說。

“為什麽選我?”路明非是真的好奇啊,老大你手下能用的小弟少說也有好幾十,我就是一吃幹飯的打雜跑腿的怎麽也輪不上我啊,看那個誰誰誰副主席他多合适啊,你這不是在耍我玩開心吧?

“你還記得我的學生會舞蹈團麽?”恺撒這幾年顯然也越來越脫線,很難說是不是路明非對他的影響——因為就在剛剛路明非回憶起剛入會的那一幕的時候才發現他曾經還是一個會冷笑的人來着。

“記得啊。”路明非當然記得,恺撒的蕾絲白裙少女團嘛,幾乎選盡新生中顏值最高的女孩,那可是學生會各部門中最閃耀的明珠。

“把她們留給別人委實有點不放心……”恺撒依然風度翩翩,但語氣要多賤有多賤,如果校長在這,絕對會不顧恺撒的自尊也要說一句他這樣子像極了龐貝那個老種馬。

我去!父王你是要把後宮娘娘們都留給兒臣嘛?路明非大驚。這理由還真是有夠扯淡的!

不過學生會也是有規章的機構,不是他加圖索家開的,繼任者當然也不是恺撒指定就行的。所以合影完了(路明非已經舉手舉得僵硬了,被恺撒攬住的那邊肩膀也應該是一片青腫了)之後,恺撒環顧臺下,說道:“這樣吧,我們就簡化一下投票的流程,各部由部長代表,請同意路明非繼任學生會主席的部長舉手示意。”

路明非心說老大你這真的是在玩我對吧?毫無疑問是在玩我對吧?我在學生會是什麽?馬仔而已,你手下那些部長個個都是我的師兄,我有多慫他們跟你一樣清楚,他們能投票通過才見鬼嘞!

但是他忽略了現在的各部部長都是剛剛選上來的。

“路明非師兄我們愛你!”本屆學生會舞蹈團團長率先舉手。

“同意路明非師兄成為下屆主席!”接下來是敦實堅毅的後勤部部長。

緊跟着是帆船部、滑雪部、登山部、摩托車部——在以往歷屆,學生會和獅心會兩大組織的正式成員都不過區區一二十人,其他人只能選擇傾向于某一方,但是在路明非入學的那一年,恺撒就敞開了學生會的門檻,而在他“執政”期間,學生會更是進一步吞并了學院中的諸多愛好者社團,并将它們改組成學生會的部門——他們齊刷刷地舉手,場面之踴躍,意見之一致,令路明非想起他們高中的時候選班長。

老師說某某同學當班長大家都同意麽?所有人都齊刷刷地舉手,并對那個倒黴的候選人投去幸災樂禍的目光。混到高中的時候大家都混明白了,當班長高考又不加分,還得忙活一大堆事,并非什麽好差事。

可學生會主席的位子當然是含金量極高的,路明非高票數通過的原因,除了恺撒的鼎力推薦,再就是新任部長們中又以二年級生為主,這幫人是聽着“校園唯一的S級”的傳說長大的……

“那就這樣了!”恺撒高興地拍了一下手,“學生會的百年基業就交到你手裏了,路明非,你是最棒的!”

“師兄是最棒的!”一個一年級女生突然喊了出來。

“師兄是最棒的!”另一個聲音也冒出了頭。

“師兄是最棒的!”“師兄是最棒的!”……一時間,場面之歡騰熱鬧讓路明非差點以為這是中國第一次拿着合法席位作為成員國身份參與聯合國會議的重放……當時非洲第三世界國家的兄弟們好像就是以這種氣勢歡迎了中國代表,還不乏在場間休息時主動帶中國代表團的人去廁所的……

“那麽,”恺撒以其獨有的煽動性聲線高聲說,“讓我們共同見證這一刻!”

在路明非反應過來之前,一個深藍色的天鵝絨鬥篷就披在了他肩上,恺撒從他身後轉到身前,給他系上了鬥篷的系帶。接着他從身旁助理的手中接過一把裝飾典雅又戰意淋漓的佩劍。

“這個鬥篷,還有這把佩劍,自一百年前學生會誕生之始就經由每一屆學生會主席傳承,它們是學生會主席的戰袍和武器,象征着學生會主席的權利!今天我把它們交給你,路明非,希望你記住你的責任和使命,并且把它們交給你認為合格的下一任。未來都是你們的,你們将帶領學生會走向更高的輝煌!”

說完這段話,當着學生會全體幹部的面,恺撒用那把一屆屆傳來的佩劍擊打他的肩部三下,用雙手遞給了他。

路明非接過那把佩劍的時候雙手都是顫抖的。這算是什麽情況?

還有那句“未來都是你們的”,聽起來怎麽那麽耳熟?不是應該再接一句“連帶着所有的師妹都是你們的”嗎?老大你确定你跟師兄不是走錯片場拿錯劇本了?

酒會結束後,恺撒帶着路明非和一幹部長走進了安珀館的會議室,他在路明非習慣性想要在桌尾坐下時,像當初他和蛇岐八家的代表風魔家主與櫻井家主談判時、楚子航對付這貨腿軟的情況時一樣,閃電般在他膝彎處踢了一下,用膝部神經反射讓他不由自主地站直,再把他押到了屬于學生會主席的首位,按了下去。

“老老老老……老大……”路明非整個人都跟他的聲音在一起抖。

“這是屬于你的座位。”恺撒給自己點了根雪茄,坐在了路明非下首第一個,然後拍了拍手。一個眼眶深眉骨高前凸後翹的白人美少女站了出來,美少女的長發絲綢般光亮,末端打着細碎的小卷兒,腰細腿長還不滿足,更穿了帶三英寸跟的羅馬鞋,統一的蕾絲白裙——學生會舞蹈團的統一制服。她一出列路明非就愣了,這不是剛才第一個舉手說“路明非師兄我們愛你”的部長嗎?

“這是伊莎貝爾,西班牙裔,煉金機械專業。”恺撒自豪地說,“新任舞蹈團團長,二年級。”

“路主席,您好。”美少女鞠了個躬。

“你……你好。”路主席被她鞠躬前的嬌俏一笑酥沒了半個魂。他當然知道這個伊莎貝爾,去年她入學的時候也是學院裏有數的美女,他和芬格爾也沒少對着狗仔們拍來的照片評價人家身材。這姑娘當時感覺是被夏彌壓了一頭,但那是路明非亞洲人自己看亞洲人的眼光,而且自從知道小龍女真的是小龍女還撲街了之後,那些被她壓了一頭的美少女們就開始在學院裏紛紛嶄露頭角,比如眼前這位。

“你知道的,從今天起,她就是你的秘書了。”

确實,路明非知道這個規矩,從恺撒那裏傳下來的:學生會舞蹈團團長同時兼任主席助理。

所以……伊莎貝爾這樣的美女就相當于他以後在學生會內部的秘書了?

“是的。她以後就是你的專屬秘書,”恺撒用一種“你終于開竅了”的眼光看着路明非,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路明非這才發覺自己把心裏想的話說出了口,“還記得你入學時我輸給你的那輛布加迪威龍嗎?我幫你修好了,鑰匙已經交給她了,以後就是她來為你駕駛了,就像櫻一直給象龜開車一樣!”

“不是吧老大你們動作這麽快?”路明非驚了。

“其實呢這麽安排還有另一重考慮,那就是伊莎貝爾行動敏捷,必要時還能充當主席先生你的保镖,撲到你胸前擋刀擋子彈什麽的……”恺撒說得似乎句句在理,伊莎貝爾居然就在一旁頻頻點頭……路明非覺得自己一定是穿越了,用這種如花似玉的妞兒給自己保駕護航,簡直他媽的是給野狗穿上黃金甲啊。

“另外,還有這幾位四年級的老部長,以後有事都問他們。”恺撒攤開手讓了讓,後面刷刷站出來好幾個大四前輩,學着伊莎貝爾向路明非鞠躬,說道:“路主席好!”就好像他們沒見過這個衰仔似的。

路明非嘴角抽搐,心說父王您這是連托孤重臣都給兒臣找好了啊?

就這樣路明非繼承了學生會主席之位,基本相當于子承父業、兄終弟及。

“好了,就這樣,從明天起我就要搬出這裏回宿舍住了,到小學期結束之前,我要享受一下最後的學生時光,”恺撒揮舞着手裏的雪茄,“我要功成身退了!以後我會在意大利關注你們的消息的!”

“老大你……”作為一個意大利佬中文這麽好真的大丈夫?功成身退?你以為你是張良麽?

這個空擋裏恺撒已經起身風騷地走到了門口,路明非這麽叫了他一聲之後他轉過身來,緩緩掃視了一遍這個由他主持過無數次會議的會議室,像是要把它深深刻在腦海裏。

最後他看向了站在主位前的路明非。僅僅一個暑假不見,路明非在他眼裏已經變了個樣子——他現在更貼近楚子航在視頻裏給他看的樣子了:殘酷、冷靜、高效、沉默……據說他連刀術都已經可以跟楚子航對練了。

“從現在起我不是老大了,你才是,路明非主席。”恺撒看着他的眼睛說。

這天晚上,學生會新老主席交接的圖片就橫掃了整個校內新聞網,楚子航開會時隐身逛着守夜人讨論區,看到之後快速結束會議趕回宿舍,就看到路明非正蔫蔫地邊灌着可樂邊……做着魔動機械理論的參考題。

“師兄你回來了?今天這麽早?”獅心會不也應該差不多這兩天部長換屆嗎?楚子航不用坐鎮麽?比如說在競争雙方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拔出蜘蛛切往會議室的桌子中央一插,就像這把刀的上一任主人用它以源家家主的名義和不可撼動的姿态硬生生叫停了新宿區沼鴉會和火堂組的火拼一樣——帥爆了。

“你還好吧?”楚子航難得猶豫了一下。他想讓路明非成為學生會主席,因為他想讓他自信起來,想讓他發現他可以跟自己還有恺撒一樣。但事到臨頭,他又有些擔心自己的自作主張是不是有些過火,是否路明非不願意做學生會主席這個位子,他會不會不喜歡。

這種患得患失的感覺差勁透了。但是他又有些心甘情願。

這就是喜歡一個人嗎?

“挺好的,怎麽了?”路明非不太明白師兄突然小心翼翼為的是哪般。

“那……恭喜。”楚子航悶悶地說。他感覺自己好像白白擔心了,又好像哪裏不太對。

“哦,師兄你說那個……我真的不知道怎麽回事我還在啃面包棍呢老大突然就把我叫上去了……”路明非一下反應了過來,心說我操啊這是要獅心會會長跟學生會主席住同一間宿舍的節奏啊,老大你真的不是在玩我嗎?

“嗯,我知道。”看着路明非突然手足無措的樣子楚子航心情好了起來,顯然面前這家夥此刻不是對他的行為有什麽陰謀論,而是在擔心他會怎麽想。

他能怎麽想呢?他希望他能做他的朋友、做他的對手、做他的戰友,他希望他能做他身邊一直陪着他的人。

就算這“一直”并不遠也無所謂。

他覺得自己心裏好像悄悄化開了一小塊地方,為了不暴露出過多情緒,他擡手揉了揉路明非的腦袋,“晚上好,路主席。”

“晚上好,楚會長!”路明非一個立正就差敬禮,中氣十足地回應。

“呵呵,”楚子航輕笑,“要不要慶祝一下?”

“慶祝什麽啊……”路明非一下子又蔫了下去,“再也不能大開大合啃豬肘子喝低價餐酒啦……他們正商量着要給我改變形象呢,師兄你看。”

他把魔動機械理論參考書底下的電腦挖出來,登陸郵箱後推給了楚子航。

掃了一眼,從諾瑪、古德裏安到零都給路明非發來了祝賀郵件,而最上方的新消息是一個叫伊莎貝爾的女孩發來的工作郵件,主題是“形象改造策劃”。

“伊莎貝爾?”楚子航似乎聽過這個名字。

“學生會舞蹈團現任團長啦,按照慣例她也是主席助理……以後也就是我的秘書了。”路明非扭頭無所謂地說,“說是漂亮的女助理,必要的時候可以給我擋刀擋子彈什麽的……我覺得比櫻差遠了。”

在日本那場似乎永無止境的暴風雨中,櫻站在東京塔的最尖頂,長發和風衣都在風中狂舞,綻放得肆意張揚,向一直伏擊在遠處僅靠幾發點射支援她的路明非雙手按膝鞠了一躬,用敬語說了人生最後一句“謝謝”——“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然後她飛身一躍,帶着幾個死侍一起奔向死神的懷抱。

那才是王牌女助理啊——也許就差一步她就能嫁給大家長了,不是嗎?

路明非自問他跟伊莎貝爾沒有那種想法。他覺得自己還是喜歡諾諾的,但又好像不那麽喜歡諾諾了。但他肯定不會像源稚生那樣跟自己的女秘書搞出點什麽精神上的火花。

“恺撒有沒有說是為什麽?”楚子航的聲音把他拉回了現實的窘境裏。

對于路明非來說,這兩年多的回憶已經足夠一個普通人咀嚼着度過餘生了,楚子航不知道他走神的時候是又想起了哪一段——櫻最後墜落的時候他和恺撒不在現場——他只是知道他不想看到路明非露出那種眼神:那種極盡寂寞的眼神。

“老大說他的蕾絲白裙少女團後宮不能放心交給別人什麽的……”路明非撓撓頭,“這話肯定是他随口瞎扯的,我知道他的意思啦。”

恺撒把主席的位子留給他坐,應該是出于友誼。

此外大概就是希望他繼承了蕾絲白裙少女團以後就別老惦記着他的未婚妻了……

“但是老大明明知道他就是在趕鴨子上架吧?我該說感謝他還記着留了幾位元老輔佐我嗎?”路明非癟着嘴抱怨。

楚子航對此的回答是再次摸了摸他的頭頂。

師兄這不會是摸上瘾了吧?手感真有這麽好?諾諾好像也很喜歡把他的頭發弄得一團糟。

“有什麽問題都可以來找我,我罩你。”最終,他聽到楚子航這樣說。

“師兄謝謝你啊。”他笑了起來,想的卻是這次無論如何也要靠自己。

第二天上午,幾個四年級的老部長是在打靶場抓到路明非的,他當着他們的面完成了十發十環——這對混血種來說不算什麽,在沒有外界壓力的情況下他們都有可能做到,就算有那種蘋果頂在人頭上的壓力也可以忽略不計,但路明非是在楚子航帶着槍靶做不規則運動的情況下命中的十發十環,彈道還是重疊的,幾乎要穿透槍靶擊中後面的楚子航。當然路明非一次都沒有讓子彈哪怕是擦着楚子航的身體邊緣飛過去,卻在幾位老部長出現在打靶場的一瞬間把槍口轉向對準了他們。

被黑洞洞冒着硝煙的槍口指着,想起學院的傳說裏握住狙擊槍的他曾命中過恺撒、楚子航、無數黑道成員甚至龍王,委實是讓他們有了充足的理由對這個之前不怎麽看得起的新任主席“肅然起敬”。

但是在圍着路明非轉了幾圈後,其中神經最粗的一個還是嘆了口氣說真心不如砍掉重練。

沒錯,他們把路明非從訓練場上拉回學生會為的就是他的“形象改造策劃”。

改造先從外形開始,學生會主席這個稱號從恺撒開始就是和貴族生活、奢華品位關聯在一起的,所以路明非看上去不能跟老主席區別太大——也就是說,不能一下從巴黎時裝周跌到村口趕集的地攤貨。

西裝從倫敦薩維爾街定制了一批,從大戗駁領、格子紋這種能體現力量感的三件套到純色系充滿青春氣息的單件上衣都來了幾套,一周後路明非對着這些日夜趕工做出來的西裝徹底傻了眼:

“我去這騷氣的風格簡直超越了老大更像是路鳴澤啊!”

……

風衣品牌被鎖定為Burberry,因為夠英倫才夠貴族——對于這點路明非還是很想說點什麽的,他想說我們對面山頭的舵把子那位叫楚子航的好漢可是從高中其他人只知道耐克阿迪的時候就戴Burberry的圍巾上學了的啊,但是作為學生會主席他只能點頭說“很好很好”,于是那些喪心病狂的人就真的跑去倫敦花了好幾個幾千英鎊,給他買了半打最貴的泊松系列。

幾年後《王牌特工》上映的時候,路明非已經能以超然的态度看待他們的服裝設計了。

……

皮鞋品牌選定Corthay,據說剛剛連續拿了三屆全世界手工制鞋的大賞……路明非根本沒聽過這牌子,以他的見聞Salvatore Ferragamo就是最高級的鞋子了,但某位跟恺撒一樣出身于意大利世家的老部長嘆了口氣說,那是普通人可以穿的好鞋,但不是學生會主席應該穿的好鞋……于是路明非想起當年恺撒跟風魔小太郎面對面坐着,身後站着楚子航,把手工上色的天價皮鞋踩在東京的水坑裏發揚他多年“西西裏的加圖索家”騷包黑道家風的場景……突然就有點胃疼。

“沒了老大你們是從哪兒搞來的那麽多錢啊……”

……

當了主席之後路明非才知道,原來恺撒真的不是整天玩,管好這個學生會簡直就像管好一個公司。

卡塞爾學生會和其他美國高校的兄弟會相似,是個規模龐大的組織,畢業的學生譬如恺撒也仍然算是學生會的成員。所以學生會成員其實是分布在世界各地的,校內這些部門只是學生會的冰山一角。

學生會名下甚至還有基金會和慈善項目,不過好在這些外延機構都是委托給校外的管理公司管理的,但他們仍會定期發來報告,幾十頁的報告,滿紙專業術語,好在不用路主席看,只需要聽部長們講。

一周之後路明非就習慣了,每次都百無聊賴地看部長們講——吵,覺得全世界的學生會什麽的啊,說到底都是一個路子,只不過當年他陪着陳雯雯去學生會吵是為了給文學社争五百塊錢的預算買書,如今這幫部長是想多要50萬美元搞帆船橫渡五大湖什麽的。

——所以那一點點置裝費當然就不是問題了,因為學生會有錢,而他路明非作為學生會主席代表的是學生會的臉面,因此買衣服完全可以不用花自己的錢。

……

至于那頭亂毛,經過所有人的努力之後一致達成結論:在學院裏是搞不定了。想了想反正他們是在北美大陸,部長們就幹脆在周末的時候把他整個人發包到洛杉矶去了——那可是好萊塢的所在地,頂級發型師頂級化妝師雲集,把路明非整成金剛狼都沒問題。

“這哪是造型設計這是整容吧?好漢饒命!”無奈路明非的英文水平不夠他表達自己的意思,人家還以為他在開玩笑,笑得花枝亂顫——沒錯給他做發型的團隊負責人是男的,但他喜歡男的。

……

學生會的歷史略短于獅心會,但也是百年歷史的老社團,最初成立的時候,社團中彌漫着普魯士軍人般的尚武風氣。所以學生會主席的武器就代表着他的權威,在開會時也是要擺在旁邊的,就像随時起身要去戰鬥。

于是他們給他的槍械選了兩柄訂制的标準版沙漠之鷹,巨大的槍柄上使用了雕花的烏木鑲嵌象牙,純銀的半朽世界樹校徽位于握柄的正中。這對沉重的手槍帶着機械般的威懾力,即使在不加裝槍管的情況下它也有100米的有效距離。因為恺撒的存在感太強,給人“不用沙漠之鷹的學生會主席就不是真正的學生會主席”的感覺,所以除了展開羽翼的骷髅天使——加圖索家的家徽之外,這對手槍幾乎和恺撒的一模一樣,即便他們都知道沒有鐮鼬的加持路明非不可能把它的威力發揮到極致——這幫帶龍血的瘋子信奉“武器也是男人重要的裝飾物”,無論怎樣追求變态的優秀頂尖都是可以欣然接受的。

“逗我呢這是?為什麽手柄上要雕校徽啊這畫風明顯不對吧?什麽?算了算了不要雕‘S’我丢不起那個人!校徽就挺好很好非常好!”

……

于是一個周末之後,從洛杉矶歸來的路明非出現在衆人面前時,俨然已是一個秘黨的屠龍精英、學生會萬能的S級主席。

他是早上六點下的飛機,一到機場就被伊莎貝爾開着布加迪威龍接回了學院,他們把他全副武裝之後就開始歡呼“路明非師兄好棒”,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被閃光燈閃瞎了眼睛——他這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學生會主席換屆還要發行紀念明信片。

路明非被攝影師和幾位部長像玩傻子一樣擺弄指揮,幾個小時後他們終于滿意了,高效的宣傳部在十分鐘內就把第一批送印的明信片呈了上來:明信片上的男人穿一身漆黑的西裝,雙手持銀色的沙漠之鷹交叉于胸前,低着頭,面目隐藏在黑暗中,只刻意強調槍上的雕花和手腕部的刺青——那個其實是貼上去的。

那群精神病想要強調新任主席的神秘強大,所以搞了這個電影海報式的設計。他們本來還想在明信片上加gg語說,“你怎能不愛這個救世主”,路明非費了好大勁兒才阻止了,說真丢不起這個人。

此刻他看着這張明信片,深深感覺卡塞爾學院上等山羊絨材質的、胸口上用金絲繡着半枯半榮的世界樹校徽的墨綠色學院西裝,和白色襯衣、深玫瑰紅色領巾搭配,才是最好看的。

他呆呆地看着對面鏡子裏那個看上去意氣風發勝券在握的家夥,真的沒辦法相信,那個人其實是他自己。

“主席?”伊莎貝爾喊了他一聲。

“這是什麽?”路明非回過神來,看向她的方向。美少女手中有兩柄弧形短刀。他雖然不懂刀,但是來卡塞爾學院又去了趟日本後,也算是見過許多神話級別的名貴好刀了,這兩把合口短刀的刀裝雖然樸實得很,他也是一眼能看出來這絕對是好貨的。

短刀本身就不長,換算過來刃長一般也都在30.3厘米以下,在各類日本刀中屬于最鋒利的一種。這把刀的刀裝長度有限卻品味極高,在有限的長度內将“刀味”很好地表達了出來,刃紋、地肌、刀姿一目了然。

“這對短弧刀是日本分部寄給新任主席的賀禮,”伊莎貝爾說,“日本分部分部長、蛇岐八家大家長櫻井七海女士,和日本分部執行局局長烏鴉,讓我向您轉達他們的祝賀。”

路明非雙手接刀,看着那張圖樣寫意滿是敬語的卡片,愣住了。

故人的祝福、這麽多人的期待……

他覺得手中這兩把刀似乎有千斤沉,沉得他幾乎拿不動。

“路明非?”

楚子航是在天臺上找到的路明非。作為獅心會會長,他也是第一時間就收到新任學生會主席上任紀念版明信片的幾個人之一。一個周末沒見到路明非,明信片上帥氣的男人讓他有立刻去找他的沖動。思考了一下日程發現今天沒有什麽特別的事需要處理,又通過伊莎貝爾确定路明非從學生會出來後就回了宿舍,卻沒在宿舍裏找到人,他略一思索就上了樓頂天臺。但即使有了心理準備,他一開始還差點以為認錯了人:那個脊背挺直、風衣下擺鼓動的背影,真的不像路明非。

“師兄?”路明非轉過身來,楚子航才發現他懷裏還抱着兩把刀。但他的注意力第一次不在別人的武器上——他看着服裝合體、造型完美、整個人都精神了許多的路明非,幾乎移不開目光。

這樣的男人,如果不是自己認識從前的他,幾乎都要以為,他天生就是要發光的存在。

“剛從洛杉矶回來,不休息一下嗎?”想了半天,楚子航才幹巴巴地擠出了這句話。

路明非察覺到了楚子航的不對勁,但他也有些緊張,所以也沒法去在意對方的不對勁了——按說在楚子航面前露背旗袍、和服浴衣、牛郎店制服、執行部作戰服他都穿過了,甚至在迪利亞斯特號裏的時候還全裸出境過,因為恺撒發現高天原的巨塔時那二把刀的中文,還導致楚子航盯着他胯下看了好幾眼——這樣的情況下,他早就不該因為換了身行頭而緊張了,但此刻他發現自己就是在害怕楚子航的反應。

真奇怪。

“還……還好,也沒用我幹什麽,師兄我這樣是不是很奇怪?”他忐忑地問。

“你這樣,很好看。”楚子航由衷地說,“很适合你。”

“謝謝師兄。”路明非想伸手抓抓頭,卻想起發型設計師那張花枝亂顫的臉,最終還是沒有動作。“穿得這麽人模狗樣都不敢坐下了。”所以只能挺直了脊柱站得筆直。

“這刀是哪來的?”楚子航問。

“啊,”路明非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抱着兩把刀,“是日本分部寄來的賀禮。”他又想了想,“我還沒抽出來看過呢,師兄你要不要幫我看一下?”

“好。”楚子航點點頭,接過了他遞過來的一把刀。他确實有些意外,沒想到路明非升任學生會主席還會驚動日本分部,轉念一想以他跟前任大家長、上杉家主、櫻還有源稚女的關系,被蛇岐八家承認并禮遇有加也是應當的。至于為什麽送刀,大概是日本分部覺得恺撒有狄克推多、楚子航撿了上任大家長的大便宜有了蜘蛛切和童子切安綱,而路明非好像确實少一把好刀用,同樣身為大家長的櫻井七海肯定也想送出兩把刀吧。但蛇岐八家的新老兩個刀劍博物館在那場戰鬥裏都被上杉越和源稚生父子倆給徹底糟蹋沒了,這刀是哪裏來的?

手裏的刀裝是樸木的白鞘【注釋①】【刀裝、白鞘:一般刀指日本刀本身,即一根“鋼條”,而刀裝則是包括刀柄、刀鞘、刀镡、目貫、笄、栗形、緣等數十種配件的外裝,由不同工匠制造後統一裝配。刀平時保存在刀鞘內,外出時才配上刀裝。一把刀在不同場合可更換不同刀裝,但其中必有一個素面刀鞘,即白鞘。古時日本武士在家中用白鞘保存刀,在外才會配上華麗的刀裝。】,握柄是只用于短刀的鲛柄,楚子航擡起一只手抹掉了自己的美瞳,然後雙手微微用力。

鯉口吐納,寒光出鞘。

“好刀。”他低聲贊嘆。從日本回來後他也開始系統地了解日本刀,所以現在也能有所評價。

這是一對新打的短刀,形制上卻接近于日本的小太刀,而裝飾又是現代的簡潔風。

“怎麽講?”路明非虛心請教。他也很好奇日本人會送自己什麽樣的刀,所以湊到了楚子航旁邊,腦袋和楚子航挨得很近。

楚子航身體微微僵硬了一下,随即不着痕跡地側了側臉。

“某種階級以上身份的武士才佩帶短刀,和太刀以及薙(音替)刀不同,短刀即使在武士觐見天皇時也不需要卸下,武士不論何時何地都會随身攜帶。因為它們是武士的人格象征,也代表着武士最後的尊嚴——它們用于近身格鬥,并且常常會作為自殺工具被使用。”

“不是吧他們給我送來了切腹刀?是想讓我自盡謝罪嗎?我犯了什麽罪?”路明非驚呼。

楚子航沒有理他,只是輕輕褪去了這把刀的刀裝,掏出随身的工具卸下刀柄,就着傍晚的光線看向赤條條的刀。

“你這把刀是中直刃,逆鷹羽鑢(音律)目,不是普通短刀的平造和內反,用的是鎬(音浩)造還有鳥居反。無銘、庵棟、小切先。”

“聽不懂。”路明非老老實實地說。

楚子航耐心解釋:“一般來講短刀的刀身弧度特征也就是‘反’都是短刀專用的‘內反’,這個用了鳥居反。一般短刀造型以平造居多,也就是說刀身橫截面是三角形,但它的抗沖擊性能不如現在你這兩把橫截面為六邊形的鎬造。這個抗沖擊性能就是體現在用來抵擋攻擊、承受外力擊打的刀背背脊,也就是棟。你的刀是庵棟,就像字面意思,刀背的形狀像寺廟庵的形狀,是用得最廣泛的一種。還有,這兩把刀沒有銘刻,也沒有那些華麗的刃紋——比如說我的村雨刃紋就是‘稻妻’——但是這兒卻給你用了中直刃。”

“所以呢?”

“所以這兩把很适合你,他們也很希望你能在實戰中使用。”楚子航說着也檢查好了另一把,重新組好刀裝,伸手就幫路明非系在腰帶兩側固定,把穩定刀鞘用的栗形調整好。路明非“诶……”了一聲也沒好意思阻止他,就這麽微微紅着臉享受了楚子航的貼身服務。

“像這樣,拔雙手刀,反手握刀。雙刀可以藏在風衣的衣擺裏,這樣他們就看不到你出刀的位置,”楚子航說的是“僧侶的暗殺刀”——寶藏院袈裟刀,但他不打算告訴路明非這些流派的名稱,路明非需要的是沒有限制的發展,“只要更換握刀的手法,調整腕部和肘部的動作,你就可以向任意方向揮出,也包括背後的死角。你的速度很快,戰術也很精準,能夠邊跑邊打,靈活多變,适合近身纏鬥,這就是你的優勢。”

“師兄你誇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路明非受寵若驚。

“相信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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