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早上6點，溫柔的淡黃色晨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在楊曉揚的頭發上，這時，鬧鈴“嘀嘀嘀”的想起來，楊曉揚翻過身關了鬧鐘，慢慢睜開惺忪的雙眼，大腦開始運轉了起來，突然意識到，今天是研讨會當天！想到這裏，她一骨碌爬起來，沖到衛生間去洗了個澡，然後刷牙、吹頭發、上卷發棒卷頭發，并開始細致地化妝，穿上新買的黑色小禮服，然後站在鏡子前，左右看了看，又跑去櫃子裏拿了條項鏈戴上，嗯，好多了。她又想了想，把上面的頭發簡單編了一下束在腦後，卡了個鑲鑽的頭飾，下面的頭發還是披散在肩上，嗯，這樣顯得更正式一些。緊接着她收拾起所有研讨會需要的文件，拿了塊面包，踩上高跟鞋沖出了家門。楊曉揚很不适應穿高跟鞋，一穿高跟鞋，她腳就疼，所以她下樓就打了個出租車，直奔酒店。在出租車上她開始吃面包，到了酒店，面包也吃完了。她進去先找了個衛生間補了下口紅，然後才到會場。

有幾個同事已經在那裏準備接待客戶了，看見楊曉揚都驚訝地說：“哇！曉揚今天好漂亮啊！”

“跟平時都不一樣了啊！裙子真好看！”

“穿上高跟鞋好高啊！”

……

搞得楊曉揚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她趕緊幫同事整理一下資料、禮品等，站在簽到臺前等着迎接客戶。沒一會兒，客戶們陸續來了。她自己的客戶也來了不少，大部分都是見過面的，有的還沒見過，見到她以後都說沒想到跟他們聯系業務的是這麽漂亮的業務員，大家又是交換名片，又是加微信的，聊的都很愉快。楊曉揚覺得，這都是生意場上的商業互吹罷了，不必往心裏去。直到劉總出現了，在人群中一眼看見楊曉揚，顯然眼睛一亮。然後他走到曉揚面前說：“今天精神狀态很好啊，翻譯的工作就靠你了。”

楊曉揚笑了一下說：“我盡力。”

劉總繼續說：“曉揚最近這兩個月提高了不少啊，挺有進步的。今天你的客戶來的多不多啊？”

楊曉揚趕緊報告：“還行，大部分都來了。”

劉總問：“珂藍日化的來了嗎？”

楊曉揚心裏咯噔一下，有點支支吾吾地說：“呃……他們公司好像最近……比較忙，嗯……今天沒來。”

劉總“哦”了一聲就走開了。

楊曉揚心裏很忐忑，珂藍日化好像确實不想合作了，不進貨，也不來參加研讨會了。她想，等研讨會後還得多去幾次他們公司，看看問題到底出在哪裏。

這時候，美國的供應商到場了，楊曉揚趕緊過去跟兩位主講人打招呼，寒暄了幾句。

很快研讨會就準備開始了。先是劉總、供應商領導等人講話，後面才開始介紹原料。楊曉揚其實特別緊張，她深呼吸，調整自己情緒，拿着準備好的文件走上了演講臺。舞臺部分中間是一塊巨大的液晶屏，左邊一個演講臺是給主講人的，右邊一個演講臺是給翻譯的。Edward站在左側演講臺，先跟大家自我介紹。楊曉揚一句一句翻譯，她不敢看臺下一百多個客戶，她想起上學時候參加合唱比賽，那時候也是全班一起上去唱，就算忘詞兒了也沒事，臺下也聽不出來。但是現在，就她一個人翻譯，如果翻譯不出或者翻譯錯了，不光她楊曉揚丢臉，公司更丢臉啊。所以她集中精力，全神貫注地聽Edward說的話。她覺得有時她的聲音都有點抖了。但是畢竟她準備的還是很充分，講到原料的時候她慢慢放松下來進入了狀态，現在所講的ppt內容她認真準備的這兩天，基本上都背下來了。

上午的研讨會還算順利，午餐是在酒店的自助餐。楊曉揚招呼自己的客戶去餐廳吃飯，他們都表示對楊曉揚刮目相看了，覺得沒想到她這麽棒，還能當翻譯。楊曉揚自己也感覺有了些成就感。不過下午還有半天時間，她得繼續打起精神。

下午的主講人是Tina，她主要講一些活性成分和新型乳化劑。演講內容都在楊曉揚準備的範圍內，無驚無險，還是比較順利的。楊曉揚和李博打的樣品也得到了客戶們的一致好評，狀态漂亮，膚感好，類型也新穎。

最後是自由提問環節，這個環節楊曉揚沒辦法事先準備，她可慌了。她開始翻譯的結結巴巴了，她開始不自信了，她開始目光游移了……大體上還可以，但是明顯能看出楊曉揚很緊張。有個工程師問，這個新的乳化劑不能高溫添加，那是否可以參與均質呢？楊曉揚心裏咯噔一下，均質怎麽說啊？怎麽辦？無奈之下她就用了“stir”--攪拌。Tina回答了yes，于是楊曉揚對客戶也說了可以，客戶理解就是可以均質。大家還紛紛在筆記上記了下來。此時，劉總微微皺了皺眉頭。

整個研讨會最後，是劉總總結致辭。劉總官方的說了很多感謝嘉賓的到來，感謝供應商精彩的演講等等，最後提醒了大家，那個新型的乳化劑在使用中不能高溫，不能均質，只能低溫攪拌，如果均質會破壞掉它本身結構的特色，失去膏霜的亮澤美感和獨特膚感的特質。工程師們恍然大悟，趕緊掏出剛才的筆記再做修改。楊曉揚在臺下一陣臉紅，覺得自己無地自容，如果地上有條縫，她真的想馬上鑽下去。

在她羞愧難當的時候，研讨會結束了。客戶紛紛離場。這時候公司群裏劉總發了信息，說晚上和供應商一起聚餐，舉行慶功宴。加上明天就是周末，大家一定玩盡興。楊曉揚一下子傻了，她以前沒參加過研讨會，公司開研讨會的時候都是銷售去參加，內勤都是照常在辦公室上班的，她也不知道會後還有聚餐環節。今天還要去接牧牧，然後學鋼琴呢。她趕緊去找劉總說她去不了。

楊曉揚在酒店大堂追上了劉總。

“劉總，我一會兒要去接孩子，聚餐我就不去了，跟您請一下假。”楊曉揚低着頭，手緊張地摳着斜挎包的帶子。

劉世軒看楊曉揚這樣就樂了：“曉揚，孩子在哪兒呢？“

“在爺爺奶奶家呢。”

“那你擔心什麽呢？在爺爺奶奶家多放心啊。聚餐一起去吧。”

“不了不了，我今天翻譯都出錯了，也挺丢人的，我真的不去了。”

“诶，對了，我想起來了。均質是homogenize，不是stir。差點誤導這麽多工程師啊，你說

你是不是應該罰酒三杯啊？走吧，總要吃飯的，大不了你早點走去接孩子。供應商也在，還等着

你繼續當翻譯呢。”

楊曉揚想，現在5點多，确實也是要吃飯的，趕緊吃兩口六點多去接牧牧應該也來得及。老板都說成這樣了，就此走掉确實不太禮貌。于是她就跟着大家一起去了酒店餐廳的包間。

所有人圍了一大桌，劉總點了很貴很高級的菜，還點了一箱紅酒。楊曉揚坐在Edward和Tina的旁邊，幫他們翻譯。劉總表示了對兩位的歡迎，并褒獎了兩位在研讨會上的出色表現。Edward和Tina也表揚了楊曉揚敬業、認真，翻譯的很不錯。楊曉揚心裏一直是很愧疚的，她覺得她表現得不好，她一向是個完美主義者，但是這次沒有達到自己的預期。菜還沒有上完，楊曉揚一看表，已經六點半了，她得趕緊去接牧牧。于是她站起來端起酒杯對劉總說：“劉總，我敬您一杯。謝謝您讓我轉銷售，我這幾個月得到了很大的鍛煉。我喝完這杯酒就先回去了，大家吃好喝好。”

劉總有點面露難色：“曉揚，這麽快就要走啊？那可不行，你走了誰給我們做翻譯啊？”

“劉總，我真得回去接孩子，之前跟您說了……”

“那咱們之前說的罰酒三杯還沒執行呢。”

同事也起哄，讓楊曉揚喝三杯。

楊曉揚臉都紅了，她唯唯諾諾的小聲說：“我不會喝酒，我真的從來不喝酒的。”

劉總一副看好戲的樣子說：“不喝酒就不能走喽。”

楊曉揚想了想，牙一咬，眼睛一閉，咕咚咕咚咕咚，喝下三杯紅酒。全場為她鼓掌。她心裏覺得一點都不好喝，為什麽那麽多人喜歡喝酒呢？

劉總一邊鼓掌一邊說：“不錯嘛曉揚，還說不會喝，你可以啊。別那麽快走呀，再喝點兒吧。”

楊曉揚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反正是懵着的就從餐廳跑出來了。在酒店門口打了個車就去接牧牧了。路上才覺得有點暈暈的，紅酒果然是後勁兒大。

到了小區樓下，楊曉揚給肖敬然打電話，讓他把牧牧送下來吧，她在出租車裏等。不一會兒牧牧出來了，見到媽媽可高興了，又抱又親的。但是沒一會兒，牧牧就說：“媽媽，你身上怎麽有酒味兒啊？”

肖敬然說：“曉揚，你喝酒了？你從來不喝酒的。要不我開車送你們回去吧。”

楊曉揚說：“研讨會後單位聚餐，沒辦法，喝了點兒，沒事，我們打車回去就行。”

肖敬然接着問：“研讨會今天順利嗎？”

楊曉揚不想再提翻譯錯的事情了，就說：“一般吧。我們先走了，你回去吧。”

肖敬然頓了頓說：“等等，我就想說，你今天真美。還有，生日快樂！”

楊曉揚擡眼看了看肖敬然，這麽多年，他從來沒說過這樣的話。也是，在懷孕、生牧牧、照顧牧牧的這幾年，楊曉揚從來沒打扮過，沒畫過妝，沒噴過香水，沒穿過高跟鞋，甚至沒穿過裙子，更別提這種小禮服了，她甚至都沒好好梳過頭發，何來的美麗呢？她的美麗就是母性的光輝吧？生日？她自己都忘了，居然肖敬然還記得。她苦笑了一下，坐進車裏，關上車門，直奔音樂培訓中心而去。

8點整，楊曉揚帶着牧牧走進了音樂教室。姜可凡看到楊曉揚都驚呆了，覺得她真美，而且酒後，臉上有一些自然的紅暈，眼神也有點迷離的樣子，就有一種說不出的魅惑，也不是說醉酒，就是一種微醺的狀态，但是渾身上下就散發着一種微風吹動窗前白紗簾的吸引人的魅力。

姜可凡帶着牧牧上完一整節鋼琴課後一回頭，楊曉揚已經趴在旁邊課桌上睡着了，一縷頭發還滑到臉上，長睫毛配上尖翹的鼻子，白皙的臉龐微泛紅暈，花瓣一樣的嘴唇若隐若現的隐藏在滑下來的那縷頭發裏，看起來又純又欲，讓人心動不已。牧牧剛想叫媽媽，姜可凡把食指放在嘴上做了個“噓”的動作，然後輕聲說：“媽媽睡着了，先別吵醒她。”牧牧很懂事的點點頭。姜可凡輕手輕腳的去拿了件自己的外衣，輕輕披在楊曉揚身上。并且用手輕輕把擋在她臉上的頭發撥開，沒想到楊曉揚睫毛動了兩下就醒了。姜可凡瞬間僵在那裏，覺得有點尴尬。

楊曉揚眯着眼睛眨了兩下坐起來，有點迷糊地說：“是下課了嗎？我是睡着了嗎？”

姜可凡趕緊點點頭。

楊曉揚撐着桌子站了起來，小臉粉嘟嘟的，看起來有點像剛睡醒的小孩子那麽可愛。因為穿着高跟鞋，沒站穩還晃了一下。姜可凡剛要扶，沒想到她又站穩了。

小姜看了看楊曉揚說：“要不我送你和牧牧回去吧，我看你也比較累，牧牧東西也還蠻多的……”他低頭看了看牧牧的行李包，畢竟是剛去爺爺奶奶家回來，總歸是帶了一大包東西的。

牧牧特別興奮，喊着：“好！姜老師來我家玩吧！”

楊曉揚有點為難：“牧牧別鬧，這樣不太好，不方便。姜老師還有自己的事情呢。”

姜可凡立刻說：“我沒事兒，我後面沒學生了。”然後特別自然的背上了牧牧的包，拉起牧牧走了。

楊曉揚也只好跟着他們走了。

一進小區，姜可凡就跟牧牧說：“哇，你們小區真好，這麽多花草樹木，真漂亮。”

牧牧可得意了，說：“嗯，我也覺得特別好，還有噴泉經常開呢，姜老師也跟我們住一起就好了！”

姜可凡說：“好啊，我回頭看看要不要搬過來這邊住。”

一邊說着一邊就到家了，姜可凡一進門就跟牧牧說：“哇，你家好大啊！真的很漂亮啊！”

牧牧更自豪了：“嗯！以後姜老師可以常來我們家玩兒。”

楊曉揚終于脫掉了高跟鞋，換上拖鞋，她覺得舒服多了。突然想起來姜可凡的衣服還在陽臺上挂着，就趕緊去摘了下來，疊起來找了個袋子裝進去遞給姜老師。

“謝謝你，一直忘了還給你。”

姜可凡接過袋子，輕輕碰到了楊曉揚的手指，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耳朵有點紅了。他低下了頭說：“那我先回去了，你們早點休息吧。”

在回家的路上，姜可凡腦子裏一直都是楊曉揚的樣子，揮之不去，想起她趴在桌子上睡着的樣子，還有碰到手時的心裏一動，都會不自覺嘴角上揚。回到家，他拿出袋子裏的衣服聞了聞，嗯，楊曉揚家洗衣液的味道真香。

這時候，王大維突然推門進他屋裏說：“嘿，幹嘛呢？抱着件兒衣服在那兒傻笑什麽呢？”

姜可凡立刻拉下了臉，把衣服放進袋子裏，一個箭步沖上去把王大維推出屋說：“有沒有點兒禮貌？進屋不敲門嗎？”

“進你屋我還用敲門？你小子最近不對勁啊……”

“你才不對勁，你趕緊找你什麽潇潇去，別在這兒煩我。”

“我真的要去找潇潇了，我可能最多這個月底就要搬走了……我就是想跟你說這個……”

姜可凡突然就停止了推推搡搡，手也從王大維胸口的衣服上撒開了。他知道，這一天早晚會來，一直盡力不想，但還是來了。他看看腳下正仰望他的小巴，一把抱起來，親了親，對小巴說：“珍惜我們在一起的時光吧，你就要見不到我了。以後會不會想我？”小巴眯着眼睛靠在姜可凡的肩膀上，很惬意的樣子。